第79章 七十八、少主很羞澀(七)

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一經見光,便疾如旋風般迅速吹遍了整個後宮,前朝自然是被波及,适才尚在聲讨太子的大殿立時便沉入了死水般的寂靜。

慕容曦面色僵滞,俄頃便也緩過勁來,立時将報信的小太監推翻在地,怒斥道,“哪裏來的狗奴才,竟如此妖言惑衆、含血噴人?!來人啦,給本殿下拖出去砍了!”

顧長寧神色怪異,瞧了眼慕容曦怒氣沖天的模樣,不動聲色地從前排後退了一步,隐隐退回到了隊列之中。

皇上身子抱恙,自然無法駕臨此次朝會,而顧長寧私自聚集衆多大臣彈劾太子,按照規矩也是要治罪的。

國師雖是受了顧長寧相邀,可自始至終未曾語出半字,仿若置身事外,對此不甚關心,此番聽聞大皇子的暴怒,這才從太師椅上閑閑起身,悠悠道,“且慢。”

慕容澤目眦欲裂地回身瞪着一身雲淡風輕的國師,竭力壓抑怒氣道,“國師有何高見?”

國師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高深莫測地掐指這麽一算,淡淡道,“今日正是二月初七,啧,倒也不算是好日子,忌血光,不宜入殓、安葬,臣怕靜貴人的遺體再多留一日會起異變。”

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得大殿之內,人人後脊背直發涼,正是彼此相顧茫然之際,皇後氣勢威嚴地下了鳳辇,登堂入室。

那些剛剛尚且臉紅脖子粗、一副大義凜然的剛正模樣彈劾太子的大臣們,卻是第一時間跪了下去,心虛惶恐道,“臣等叩見皇後娘娘,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龍座是空着的,皇後自然不能擅用,便在後頭遮了道珠簾,俨然一副垂簾聽政,意欲算算總賬的模樣。

“本宮自是深明大瀛祖宗規制,後宮不得幹政更是牢牢記在心頭,只今日情形特殊,需啓用特殊方案,諸位大臣,可有異議?”

底下一幹人等自是一番唏噓,顧長寧意欲上前,卻是被他身旁的國師給扯了回去,微微一個趔趄險險摔倒,免不得回頭惱然地瞪了國師一眼。

國師自是笑得一派無辜。

皇後掃視了一番,便是隔着珠簾,某些心虛之人都能覺出一股子淩厲之氣,更是大氣不敢出,皇後甚為滿意地微微颔首,繼而道,“祁氏如此喪心病狂,人贓并獲,本宮已經将其拿下,而大皇子對于誣告太子一事,可還有甚好說的?”

慕容曦滿目詫異,心中直敲鼓,眼見着避無可避,自然而然地便望向了顧長寧,可顧長寧只是垂首不語,慕容曦當即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怒指着他道,“是他!是他撺掇兒臣!兒臣一時糊塗,才信了丞相的鬼話!”

皇後一手拍在了身下的軟榻之上,威嚴道,“放肆!此時此刻竟還想着狡辯!若不是你自己心存歹意,又怎會得了丞相一句不知是否屬實的話便如此堅定而冷酷地污蔑自己的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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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不說還好,這一咬定,慕容曦便覺得無論自己如何辯解,這罪名都是擔定了,便索性也就豁了出去,遙遙對着鳳儀,不管不顧發洩道,“那靜貴人如今不明不白地死在我母親宮裏,誰知道便不是你們的把戲!栽贓嫁禍素來都是皇後的拿手好戲,便是皇後,也不可如此含血噴人!指不定便是你識破了太子同那靜貴人有私情,才下了毒手處理了那靜貴人,又可嫁禍我母親,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大殿之內靜能聞針,國師頗為無奈而失望地搖了搖頭,本想上前勸阻的腳也收了回來。

大皇子這是在找死啊……

果不其然,皇後頓了頓,冷冷道,“大皇子,你可知只依你這一番不遜狂言,本宮便能治你重罪。”

慕容曦冷笑道,“便沒有這番口出狂言,皇後也是要治我的罪的,與其冤死倒不如死之前逞一時口快。”

皇後鳳眼微眯,卻是突然嗤笑了一聲,道,“你這樣說可有證據?本宮是明事理之人,證據擺在眼前,便是天大的錯,本宮都會認。”

慕容曦卻是反問道,“我沒有證據證明我之所言,可皇後又有何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呢?除非您能當着諸位大臣的面,說出太子的下落!”

莫不是當真是兔子急了都還要咬人,這大皇子平日裏瞧着不大靈光,今日竟能如此才思敏捷!

若是皇後三緘其口,自然便是無法證明自身的清白,可若是真真是說出了太子的下落,可不就是擺明了告訴別人,太子的藏身之處她始終知情,而太子為何要藏起來呢?可不是做了賊心裏頭虛……

國師別有深意地偷偷看了眼慕容曦,心中自是一番難以言明的惋惜。

早當初他還想着,因着太子太過聰敏,若是由他繼承大統,保不齊自己這國師之位必當岌岌可危,然而若是這慕容曦當上了皇帝,便需要另當別論,他可不比他那皇帝老爹聰明多少,如此他便能夠繼續騙取更多的金銀財寶,逍遙快活一輩子。

然而對于一心求死的人,或者該說是傻頭傻腦一股腦子不想活的人,他便是真真的修為成仙,也是幫襯不了的,心中自然湧上一股淡淡的憂傷。

皇後果然犯難了。

諸多大臣作為陪襯,連氣都不敢喘,一個個憋得心驚膽戰,面色蒼白,額生虛汗,彼此交流着各自的不安,似有若無的埋怨便不約而同齊集到了顧長寧背上。

顧長寧微妙地覺得後背重如千斤,微微挑了挑眉,正欲上前化解,一人形容狼狽,風塵仆仆地便沖進了大殿,五體跪伏在地上。

皇後眸中精光微斂,四平八穩道,“來者何人?如此不懂禮儀規制,來人,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那人奔至殿中顯然已經氣力耗竭,聽了皇後的懲治竟也無暇辯解,只喘着粗氣,凄厲喊道,“皇後娘娘!救、救太子!”

今日是甚黃道吉日,怎得瞠目結舌之事如此這般陸續不斷?難不成是大家串通好了,依着戲本子一出一出演的?

群臣悚然一驚之際,皇後卻是猛地站起了身,顧不得禮儀,掀了珠簾急切問道,“我兒……太子,太子出了何事?快說!”

“太子、太子殿下遭了吐蕃挾持,忠義侯帶兵去解救,只吐蕃的大王子說,本就是我大瀛冒犯在先,私自扣押了他們的小公主,若是他一日見不到敏珠小公主,便一日剮下太子殿下一兩肉,送到對陣前線!”

慕容曦駭得當即癱軟在了地上,且不說太子安危的問題,便是太子如今人在吐蕃,他适才的逼問便已然不攻自破,如今他是沒有任何策略應付皇後了……

皇後面無表情地望着那人,眼前一黑,身子跟着便晃了一晃,幸得佩琳守在身側,及時探手扶住,才免得鳳儀盡失。

顧長寧冷眼看着一切,自知時機已然成熟,當即便跪到了地上,朗聲道,“臣鬥膽包天,竟是瞎了眼誣陷太子殿下清白,如今太子殿下性命堪輿,臣深感慚愧懊悔,望皇後娘娘治罪!”

所謂認錯要及時,态度要誠懇。

左丞相已然搶了先機,其他人倒也不能幹站着,立時紛紛伏地跪倒,請求治罪的忏悔聲不絕于耳。

皇後不堪其擾,守着的太監極有眼力,當即尖着嗓子喊了句,“肅靜!”

群臣頓時閉起自己的小嘴,誠惶誠恐地擡眼深情凝望着皇後。

皇後捏了捏鼻翼,疲态盡顯道,“小将軍,還請即刻點兵,前往吐蕃營救太子!”

唐若緋得令,迫不及待地便起身,堪堪跨出殿門之際,竟是又有一人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大殿。

皇後心頭突地一跳,極為不詳,面色不豫道,“又是何人?”

那人二話沒說,闖入大殿之時,撞到了唐若緋,身形不穩一個趔趄竟是直直摔倒在地,而他手裏恭敬捧着的木盒子也因此滾落在了地上,滑了兩尺後才頓住,只上頭的蓋子已然被掀開,裏頭的東西驟然便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皇後凝神看去,免不得頭暈目眩,霎時間便是渾身顫抖,更是駭然地說不好話。

衆人悄悄擡眼望去,登時便覺恐怖而心中犯嘔。

那竟是一個人手!

血肉模糊,五個圓潤的指甲蓋已被悉數掀斷,指骨更是根根被碾壓成渣,能瞧出是個手掌,還是得幸于,有人變态地将這些肉末在一張白帛上拼出了手的形狀,血漿凝固後,那些血肉便也就黏在了白帛之上,一時自是不會脫落。

瞧着面色慘白的皇後,衆人隐約感覺到了這只手的主人,免不得個個都是心頭震顫,竟都不能言語。

皇後豐潤的紅唇顫抖着,如何勸告自己那是假的,都不得章法,反倒越是抵觸越會去看,而越是仔細看,越是心下篤定。

只因那只血手看上去是那樣的清晰,又是如此的特別,其無名指同中指是一模一樣長的!

澤兒的手……澤兒的右手便是長成了這樣!

不!也有可能是烏達故意送過來混淆視聽的!一定是!

帶着最後的期許,皇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伴着自己恨不得跳出腔子的心跳,顫抖惶恐道,“說,這是何物。”

那人穿着破敗的铠甲,因着并非刻意假扮,故而渾身的凄厲氣場比之先前那人更加瘆人入骨,形容枯槁、渾身狼狽,萬裏疾奔趕來,顯然也是只剩下一口氣,之所以吊着卻是因着心中一股怒氣,強自支撐,聽聞皇後問話,立時便淚流三尺道,“末将忠義侯麾下侍郎将,兩軍對陣,忠義侯因未能及時交出敏珠小公主,烏達便遣人送來了……送來了太子殿下的一只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請即刻派兵!請即可派兵蕩平吐蕃!替太子殿下報仇雪恨!”

皇後靜靜聽着,不知不覺攥緊的拳頭竟也松了勁,沒精打采地垂在身側,面上所有的希冀和忐忑卻是悉數消失了行蹤,只整個人像是浸在了千年寒潭之中。

近在身旁的佩琳極為不安地作勢上前一步,惶惶然小聲喚道,“皇、皇後……皇後娘娘!娘娘!來人啦!快宣太醫!快!”

卻是皇後陡然嘔出了一口鮮血,頓時便萎了身子,摔倒在地沒了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

寫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張家族長食指奇長,藍後就很不要臉的借鑒到了澤兒的無名指上p(# ̄▽ ̄#)o

不過姐突然覺得國師和顧丞相之間也許能夠有那麽幾個不能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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