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少主很羞澀(九)

樂清立時将敏珠藏在了自己身後,眼見着那懷光身後并未跟着侍女奴才,心念一動,拉着溫采二人緊跟着懷光便進了旁邊的屋子。

敏珠自是吃驚困惑,“二殿下如何不在陣前?”

懷光古怪地笑笑,卻并未回答,反倒是沖樂清點了點頭,問道,“樂兄此番護少主前來,也是奉了皇後的旨意?”

樂清眼睛滴溜一轉,情報工作幹久了,敏感度自然非同一般,當即展顏笑得重情重義,“弟弟有難,我這做哥哥的又怎會袖手旁觀,便是我效命于皇後,心裏頭都是偏愛自家人的。”

溫采眨巴着眼,完全抓不到頭緒,敏珠卻是瞬間警醒,瞪着懷光質問道,“二殿下竟原是交上大瀛的皇後,難怪對于大殿下的所作所為如此置若罔聞!你!不對,如今大殿下帶兵同那忠義侯對陣,是否正中了你們的圈套?爹……大哥!”

敏珠心念如電,幾番下來愣是驚得自己一身冷汗,撞開溫采作勢便要沖了出去,豈知一直任由她怒罵的懷光卻是電光石火的一記手刀,徹底擊暈了她。

溫采猶憐美人,瞧着敏珠撲通一聲趴到地上,感同身受般渾身抖了抖,随即将隐隐含着期盼的目光投向了通天達地的懷光。

樂清頓了頓,木着一張臉,謹慎問道,“太子殿下……”

懷光幽幽嘆了口氣,目光由不得變得極為遙遠,徐徐道,“我答應了皇後定會力保太子殿下安危,卻是大意疏忽才這般食言而肥,太子殿下……是我哥趁我不備擄走的,我、愧對皇後。”

樂清心頭陡然一沉,當即一個趔趄,只覺眼前一片漆黑,心慌氣短。

這句溫采卻是聽得懂的,當場也是面如死灰,當日大殿之上那只破敗殘缺的手掌,他雖不曾親見,可單單是聽聞旁人轉述,都已是渾身冰涼。

如今再聽這吐蕃的二王子這樣坦誠直白的篤定,登時怒火中燒,做不得細想,擡手成爪,氣勢蓬勃地便攻了過去。

懷光顯然也不曾料到樂清身後這小豆丁一般的跟屁蟲竟會突然發難,反應過來時再側身躲避俨然遲了半步,雖是未曾擊中要害,可溫采的手指甲仍是鋒利地劃破了懷光的頸項。

頓時一條細長的傷口便嗞嗞往外冒着血,殷紅一段,倒也挺好看的。

溫采一擊不成,反身便再次蓄力發難,此番懷光有了準備,應付起來倒也游刃有餘,拆了好幾招,對這纏人的進攻免不得煩躁起來,樂清捏準了時機,堪堪在感受到懷光眼中的殺意之際,果決插手分開了兩人。

溫采急斥道,“作甚攔下我!我要替太子報仇!你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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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清舉重若輕地瞥了他一眼,卻又看向整理衣袍的懷光,篤定道,“二殿下既敢同我們當面解釋,事情便定然還有一線生機,溫總管,稍安勿躁。”

懷光勾起嘴角,笑得頗為贊許,悠悠道,“到底是雁樓第一把手,果真是才思敏捷、慧眼如炬。”

樂清當即謙遜道,“二殿下過獎,還望二殿下能替我等指條明路。”

懷光定定看了樂清一眼,倒也不再窮賣關子,直言道,“我是反戰的,如今已被烏達囚禁在了宮中,只能你們自己帶上敏珠,即刻趕赴烏達營帳。”

梁宣幽幽轉醒後,甚憤怒。

為何這些日子裏頭,他總是會被莫名其妙地藥暈或是敲暈,然後醒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餘下滿頭滿腦的莫名其妙。

而言歸眼下,若是不曾看錯,自己這一身紅的紮眼的應當不是悲壯的渾身浴血,而是極其不低調的一襲火紅喜服。

娘啊,這是幾個意思?!被女漢子劫回來壓寨了不成?!禮成了麽?新娘美麽?洞房了麽?

梁宣抱着腦袋,兀自陷入水深火熱的焦慮之中,屋門卻是被人輕輕推開,他惶然地擡起頭來,便看到他爹安穩如山地邁了進來。

梁宣心裏頭一咯噔,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當即顫着嗓子問道,“爹……我親爹!不是這時候了,您老人家還想着幫不肖子我同那小公主完婚吧?!”

梁成友微微挑眉,轉身仔細将門掩上,信步行至梁宣跟前,默默瞅了他好半天,終于憋出了聲一波三折的嘆息。

梁宣之前還往前探着身子,說服自己定然是自己多慮了,一看他爹那欲言又止的無可奈何,心頭一震,當即脫力地坐了回去。

頓了頓,卻是突然發起了癫,奮力撕扯着自己身上的喜服,恨恨磨牙道,“我不管你又同那小公倫還是大母倫的做了何交易,這親我是定然不會成的!這裏是婉兒的故鄉,婉兒絕不會同意你這樣擅作主張自私自利!還有,我喜歡的是慕容澤!慕、容、澤!娶不到他我這輩子就打光棍!”

“啪。”

不輕不重的一巴掌卻也是扇得梁宣當即一愣,有些不可思議,他摸了把并未察覺到疼痛的臉頰,莫名其妙地瞅着他爹。

梁成友一張老臉上免不得露出些許不自在和赧然,咬了咬牙仍舊是聲色俱厲道,“孽障!婚姻豈同兒戲!自古以來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你同敏珠小公主的親事早之前便已經定下,如今又怎可作毀!今日便是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是尋常将你寵慣了,竟是如此不明事理,給我在這裏好生反省,吉時到了我再來接你,季卿,看好少主,若是讓他跑了,你也就莫要再跟着本教主了。”

梁宣愕然地瞪大了眼,這麽些年來他之所以能同他爹這般叫嚣任性,還不是他爹始終介懷着婉兒早逝,便想着多疼他一些,才沒得認真教訓。

而今日,他爹竟然如此狠心地直接捏住了他的七寸。

誠然,他确實是這麽個任性起來六親不認、啥事都能幹出來的人,可他最受不得的便是自己的親友遭受牽連。

若是因為他的原因而讓卿卿失去了駐足之地,他是極其不願意的,也是萬萬不會去做的。

梁宣滿目寒涼地望着梁成友挺直的背脊,好半晌才尋回自己的聲音,無波無讕道,“算你狠。”

梁成友緊緊抿着嘴,深深望了眼一臉失望的梁宣,面不改色地轉身離去。

施季卿随後便進了屋,看着床上六神無主的梁宣,翻來覆去想了好幾回,幾度張嘴卻都無言以對,最終只能萬般無奈地嘆了口氣。

梁宣道,“此時此刻,最該嘆氣的應該是本少主,為何你們一個兩個都跑來嘆得好似你們才是最無奈的那一個,真是好玩了。”

施季卿湊過去,撿起被梁宣撕扯得七零八落的喜服,看着沒甚大的破損,便就着梁宣呆坐的姿勢,一件一件又給他穿了回去。

梁宣無視了好一會兒功夫,突然抽回了被施季卿擡起來的左手,冷冷道,“你是要助纣為虐到底麽?不若你日後便跟着本少主吧,雖然無法同死老頭比,可只要我有一口飯吃,絕不會只讓你喝粥,卿卿……放我走吧……”

面對梁宣期期艾艾地懇求和示弱,施季卿手一抖,卻仍舊堅定不移地将少主的胳膊塞進了喜服,淡淡道,“往哪裏逃?說是讓我守着您,可您應當知道,教主這是連着屬下也一并監視了,他最不放心的可不就是屬下?今日,只要這扇門被打開,卓飛同卓翔立時便會盯過來,您說,我們該往哪裏逃?”

梁宣一眨眼便收回了眼眶之中打轉轉的熱淚,氣恨地撇了撇嘴,罵道,“老狐貍,就知道一開始便打的這主意,你說你也是,尋日裏那樣疼我是作甚?這下好了,賣了把柄在他們手裏,真是絲毫沒了退路!”

施季卿嘴角一抽,想着不久前還泫然欲泣的自家少主,突然覺得自己适才那一番掏心掏肺實在是太他娘的浪費了!

梁宣盤腿坐在床上,兩只手搭在兩邊膝蓋上,鎖眉開動小腦筋,熬人的沉默之中猛然擡起頭來,兩眼放光,興奮道,“卿卿啊,你說若是我們将這喜服燒得灰都不剩,死老頭還會逼我去成親麽?穿着便服行禮是對吐蕃那個什麽小公倫家的不尊重,死老頭既如此看重名譽,肯定會延遲婚禮,這樣我們便又多出時間來謀劃私奔了!”

私不私奔且擱一旁,施季卿迅速忽視了這樣敏感的詞彙,一只手将興奮得兩手亂揮的梁宣按了回去,搭上他的肩膀,沉痛道,“少主,那是您父親,一把屎一把尿将您拉扯大的教主,您那些小九九他能不清楚?實話告訴您吧,同您身上一模一樣的喜服教主屋子裏都有十來二十件。”

“媽……蛋……我還是去死一死一了百了。”梁宣雙目無神,頓時死魚一樣癱在了床上。

施季卿幽幽道,“少主,真能死倒也一了百了,可您當真是死了,誰去救太子殿下?”

梁宣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又坐了起來,一把揪住施季卿的衣襟,迫切道,“你見着澤兒了?他如今怎樣?可還好?那只手是烏達送來騙皇後的是不是?你帶我去見他!快!我還得跟他解釋呢!萬一他誤會我要娶別個女子,可不是要氣壞了身子!不行,這事關本少主名節清白,一定要說清楚!”

施季卿指了指那扇小木門,道,“您能出去麽?屬下能出去麽?既然大皇子堅持不退兵的理由正是朝廷軟禁了敏珠小公主,為了小公主的安危,他也定然不會傷了太子殿下性命……”

“不傷性命有個屁用啊!澤兒便是一根頭發絲兒都是不能少的!若是我們澤兒受到了一絲一毫的傷害,便是他烏達退了兵,我也要去夷平他的府邸!”

豪言壯語雖然灑脫爽快,可施季卿仍舊是冷酷無情地挑破道,“您便是雪岩山都夷不平,還敢妄言別人家整個王宮……”

梁宣一窒,梗直了的脖子頓時便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少主,痛徹心扉着被逼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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