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一、少主很羞澀(十)
千方百計未能順利逃脫,梁宣只能在梁成友目光如炬之下,被卓飛卓翔脅迫着,萬般不爽地跨上了那匹頭戴俗氣大紅花的棕色駿馬。
打馬緩緩而行,梁宣卻是一馬當先的,在一派喜氣洋洋的唢吶聲中,眸中狡黠一閃而過,狠狠夾了夾馬腹,當即便想着沖出隊伍,往一旁的樹林子裏逃竄。
豈知他已經狠狠、狠狠對着馬腹敲打了好幾回,那匹威風凜凜的駿馬卻像是老僧入定了般,竟是絲毫沒個該有的像樣的反應,依舊按着自己的節奏愣是走出來自己的風采,極為氣定神閑、藐視蒼生。
梁宣就怒了,回頭兇神惡煞地瞪着梁成友道,“你也恁不厚道了,連牲口都下藥!”
梁成友置若罔聞,只是極為淡定地揚了揚手裏的麻繩,梁宣這才發現,他座下的這匹駿馬竟原來是個被調|教過的,馬尾巴上系了跟繩子,但凡它一動便會扯着尾巴,便也就很是自然地不願随着他的節奏跑。
“真是頂沒尊嚴的畜生!”
施季卿只覺他家少主這樣的遷怒實在是……丢人啊……
迎親隊伍熱熱鬧鬧地行至新娘子家邸之時,梁宣方才明白過來,他這一路上瞧見的都是荒無人煙的草叢荒地就是為哪般了,他爹這是要逼着他當着烏達的面兒娶敏珠麽?
軍營重地原本該是閑人免進,梁宣騎着高頭大馬在營帳前頓足,自然無法繼續深入,可也無需深入,新娘子會有家裏兄長背着,一路由喜婆牽引着直接上新郎帶過來的八擡大花轎。
烏達站在營門前,臉色極是不好。
昨日這梁成友竟是急急跑來軍營,說是聽聞了敏珠小公主已然回來的消息,便想着小公主同梁宣的婚事已經耽擱了許久,不若便先行了禮,也算了結了他一樁心事。
戰事吃緊,哪裏有心思辦理這些事情,烏達當即便是不同意,豈料梁成友卻突然說,這敏珠小公主雖是貴為公主,可又是沖鋒又是陷陣的,他梁家也只為兒子定了這一門親,若是小公主有個三長兩短什麽的,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一番話說得好似是他烏達拿了雪岩山的錢便翻臉不想認人了似的,烏達臉色不豫,尋思了片刻也只能同意。
雖說未能大張旗鼓,可這唢吶也該是得省去的吧?這樣驚天動地,是嫌棄大瀛那頭不知道敏珠回來了不成?
烏達鐵青着臉,耳畔又響起了鄂爾的話,若是雪岩山此番作為正是為了昭示天下敏珠已經回了吐蕃,好讓他們再無理由東行呢?
烏達當時也只是略有疑慮,卻也想着到底梁成友還有東西不曾到手,不可能中途撤出陣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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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珠既然已經回來了,這多日子大瀛的皇宮裏頭定然已經知曉,梁成友這樣大費周章反而沒有意義,到底是他們提出聯姻在先,将敏珠嫁過去,倒也算給他們一顆定心丸,又能讓敏珠替他監視這群武林草莽,倒也不算壞事。
這樣一想,烏達的臉色倒也稍稍緩解了些,可相反的,梁宣的臉卻是臭得不能再臭。
這樣裝備齊善的八擡大轎是澤兒難得開了金口問他要的,如今他卻要眼睜睜看着別的女子坐進去,而他至今甚至無法确定那人的死活。
梁宣面無表情地悲憤了,并且最終化悲憤為了力量。
他一把将自己頭上的紅色禮帽擲到地上,并且跳下了馬,擡腳狠狠碾了幾碾,轉眼間從衣袖中亮出了一柄精巧的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跪到梁成友馬下,決然道,“爹,要麽退婚,要麽我死。”
施季卿當即大驚,探身過去便要奪走梁宣手中的匕首。
梁宣不怕死地将劍刃抵進去了些,鮮血頓時順着修長的脖頸滑入了鮮紅的喜服內,施季卿駭得不得不頓住腳步,不敢妄動。
梁成友氣惱地瞪着施季卿,“怎得會讓他拿到兇器!你适才沒有檢查麽?”
施季卿當即跪到地上,垂首道,“少主的喜服是屬下一件一件穿回去的,不曾有過任何兇器!教主,少主性命最大,還望教主三思!”
卓飛卓翔守在梁成友馬側,全神貫注,只待他一聲令下,便瞬間出擊。
鄂爾耶察仍在指揮戰鬥,背着敏珠的自然尋了族裏另一位男子,敏珠趴在那人背上,卻是驀然攥緊了那人肩頭的衣裳。
指骨清奇,白皙修長,看得那人卻是驀然紅了臉,要說這敏珠小公主,他還當真沒能瞧上幾眼,記憶中還小不叮咚的小個子,現如今竟也出落得這樣亭亭玉立。
可即便是年紀尚小,被自己的夫君這般當衆抛棄,應該也是無法接受的吧,哎,也是可憐。
那人将敏珠又往上托了托,看向梁宣的眼裏莫名存了些敵意,竟是頓住了腳步,不願意将敏珠送進花轎。
喜婆站在一旁幹着急,這也勸勸那也說說,可就是沒人搭理她。
烏達原先還琢磨着梁成友會否另有圖謀,如今瞧見他兒子竟是以死相逼,便也覺得稍稍安心,畢竟若當真有所圖謀,早最開始便會同自己的兒子相商,而不是任由自己的孩子大庭廣衆之下這樣丢人現眼。
梁成友面若寒霜,于高馬之上冷眼睨着視死如歸的梁宣,涼涼道,“你這樣貞潔烈女的做戲給誰看?便是你真舍得死,本教主也是不能夠讓你如此沒皮沒臉地死在此處,夠了,快起來。”
梁宣巋然不動,倔強道,“是你同那耶察家講的親,不願背信棄義,你便自己娶回去好了,婉兒早沒了,如今這世上,還有何人能夠與你作對?”
“放肆!梁宣,不要再試圖激怒我!”
梁宣雖是仰着頭,眼中卻是盛滿了藐視,哂道,“激怒了又如何?為了您仁義無雙的面子,想你也不會當着衆人的面殺了我。”
梁成友心口一股子氣急促地往上直竄,氣得眼前直發黑,再顧不得其他,竟當真是飛身下馬,一腳踹向了梁宣的心口。
“今日我不教訓教訓你,你是無法無天了!我看誰敢攔!”
梁成友狠厲地回頭瞪了眼緊随其後的卓飛卓翔,迫得卓飛卓翔當即收回了手,默默退到了一旁。
施季卿大吃一驚,趕忙撲過去護在倒地不起的梁宣身上,喊道,“教主息怒!息怒!大喜的日子不宜見血!”
烏達站在一旁,頗為閑情逸致地袖手旁觀,卻是一直趴着未動的敏珠突然跳下了地,掀了蓋頭,撲通一聲跪在了梁成友眼前,垂眸道,“我是吐蕃人,不懂大瀛的規矩,更不懂南疆的規矩,只今日這禮無論成與不成,我都已經是梁家的媳婦,爹,您今日踢死踢殘了我夫君,兒媳倒也當得起質問一聲,還望爹腳下留情。”
說着盈盈一拜,竟是誠懇地将頭抵到了地面。
梁宣呸出一口血水,眸若寒星道,“不用你假好心!沒男人要了不是?非得纏着我作甚!我告訴你我心有所屬的,我不喜歡你!與其得你幫助活下來,本少主情願一死!”
說罷作勢便摸向了滾到一旁的匕首,準備自盡,豈料施季卿手腳快了些,當即将匕首死死握進自己手裏,割得滿手心都是血都未曾松手。
梁宣自然不能這樣不管不顧地抽出匕首來,可也只這片刻的怔愣,敏珠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手将他敲暈了,回頭沖梁成友淡定道,“兒媳今日學的第一課就是如何應付不聽話的夫君,爹,走吧。”
梁成友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抽,随即拜別烏達,領着迎親隊伍歡天喜地地回了就近置辦的府邸。
新郎雖是暈了,可由着施季卿攙扶着,仍舊是一個未少,依着禮儀規制拜了堂,敏珠方才由着喜婆牽着回了房,當然新郎因不勝酒力,在本就沒甚親朋好友參加的客廳內,歪頭呆坐了片刻功夫,便也就被送往了新房。
等這一場鬧劇徹徹底底落幕之後,梁成友疲憊不堪地揉着額角,對适才發生的事情委實不願再想起一絲一毫,招手喚來卓飛,低聲吩咐道,“告訴樂清,可以行動了。”
卓飛領命而去,施季卿站在廳堂內,沖着新房的方向看了老半天,果不其然又是一番唉聲嘆氣。
卓翔抿嘴站在他旁邊,聽罷,突然出聲道,“若是少主被逼行房大聲呼喚,你怎麽辦?”
施季卿回頭盯着卓翔面無表情的臉,絲毫瞧不出任何猥瑣的氣息,一時間被自己腦子裏猛然閃過的活春宮弄得面若霞飛、極為愧疚,當即移開目光,急促地眨眨眼,吞吞吐吐道,“能、能怎麽辦?生命煮成熟飯,少主總歸就是舍不得死了的,哎……可是我比較擔心,今日過後,會死的是我們……”
卓翔沉靜的眸中亦是閃過一分異色,當即湊到梁成友跟前,請示道,“教主,屬下害怕卓飛心力不足,不若屬下一同前去,定會更加保險。”
施季卿默默轉過身子,用口型對着卓翔急切地說着什麽。
卓翔定睛一看,瞧清楚施季卿氣惱地指責着的是“你這叛徒”,便也就淡然地移開目光,目不斜視。
梁成友負手思考了良久,徐徐說道,“也罷,不過你同卓飛辦完了事倒也不用急着回來,畢竟烏達所用的雪龍陣是雪岩山所授,你同卓飛也該去幫一幫忠義侯。”
卓翔領命而去,徒留施季卿一人摳着門框,甚怨念。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少主,痛徹心扉着娶媳婦兒了....
話說,我怎麽取的标題都這樣名不符其實呢?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