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當晚。
姜識是在倪染家裏住的。
她們倆還在家裏的庭院看了十五的圓月，都說擡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此刻，她們腳下就是自己的故土。但這是姜識第一次沒有在自己家裏過中秋。
卻是倪染這幾年來頭一次在家裏過中秋。
“原來十五的月亮，這麽圓啊。”倪染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說道，“以前只顧着低頭，都沒有擡頭好好看看。”
姜識還是會經常擡頭看遠方的天空，以前在學校工作的時候，從早忙到晚。空隙的時候，她就會坐在角落裏，看向遠方。
被壓抑着的情緒，會暫時得到釋放。
其實當老師上課她還算是适應的，初中的課本并不難上。讓她沒辦法應對的是，當班主任。
零零散散的瑣事太多了，早讀，晚自習少不了。
班裏調皮搗蛋的學生少不了，沒辦法好好處理關系的家長也有，雖然大部分家長都很客氣，但難免也有難以溝通的。
還有學校的同事。
也讓她很窒息，一些資歷比較老的同事，會仗着自己資歷高，對新來的老師指手畫腳。
明面上大家相處得很好，但私下都是拉幫結派的。
姜識不屬于他們任何一個幫派，有什麽事情，也沒有人會跟她說一句。
她像是孤島裏，獨自游離的木塊。
渾渾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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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校離開後的頭一個月，姜識每天夜裏都會自然醒。到了早上五點多也會醒一次。這是她過去一年以來的作息時間。
夜裏只要聽到一點動靜，她就會本能醒來。
早上那是生物鐘，當班主任的時候，不管有沒有早讀課，基本都要在那個點醒來。
六點左右，住校的學生就要起來出早操了。
班主任也要跟在隊伍裏。
到了晚上十點二十，下最後一節晚自習。
十點三十分，她要去查寝。确保每個學生都在寝室，沒有出什麽安全事故。
等她回到宿舍的時候，差不多十一點了。
接着開始洗漱，磨磨蹭蹭弄一下，很快就十二點了。以前晚上睡覺前都習慣翻開書看看，但當了班主任後，她看到床，就想爬上去睡。哪裏還會想着看書。
人的精氣神，好像就是那樣被磨平的。
以前她念初高中的時候，都是走讀住在家裏。
沒有出過早操，也沒有上過那麽晚的晚自習。當了班主任後，可是把從前的初高中生活都體會了一遍。
最後感覺到生活無望，分明個每天都忙的跟個陀螺似的。但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麽。這或許才是最可悲的。
“我有時候在想，如果那時候沒有再遇見你，我可能還是陷在之前的混沌當中。痛苦不堪。所以，謝謝你啊。染染。”
倪染知道，她又想起了過去的生活。
她攬住她的肩膀說：“我相信你，就算沒有遇到我，也可以找到屬于你自己人生精彩的那一部分。”
“當然啦，你遇到了我，就會更開心一點。對不對。”
“對噢。倪老板說什麽都對。”
“哈哈。你怎麽跟我爸媽一樣，開始叫我倪老板了。”
“覺得挺好聽的。”
“可是我更喜歡你叫我染染或者是姐姐唉。”
“為什麽啊。”
“因為，大家都喊我倪老板啊。可是你，我想你喊我染染。”
“噢……”
“是因為我比較特殊嘛。”
“對呀。”
這麽直接的嘛！
大家都是成年了，幹嘛還藏着掖着。
這難道就是被偏愛的感覺嘛。
姜識低頭止不住的笑意。
倪母吃過晚飯後，就把空間交給她們自己了。她說，鄰居約了她打麻将。好久沒搓麻将了，她要去過過瘾。
“廚房裏還有銀耳蓮子湯哈，你們晚上餓了就自己去弄起來吃。媽媽出門打麻将了噢。”
姜識乖乖地回：“好的。阿姨。”
站在一旁的倪染皮了一下：“媽，你晚上可得多贏點錢啊，我們能不能吃燒烤，可就看你了。”
“嗬！你這說的！”
“等我凱旋歸來！帶你們大吃一頓。”
倪染一本正經點頭：“收到！”
姜識憋住笑看着倪染。
“晚點我們偷溜出去吃燒烤。”倪染轉過頭，眼神雀躍。
姜識逗她：“不是說要等你媽媽贏了錢再去吃？”
倪染沒好氣地吐槽：“等她贏錢，我們早就去喝西北風了。”
所以剛剛那是？
“大人都是需要哄的。”倪染面不改色。
學到了學到了。
“不過我們家附近拐出去的小巷子，真的有一家燒烤還蠻不錯的。晚上你要是餓了，我就帶你去吃。”
“好。”
等兩人賞完月，轉二樓去了倪染的房間。
她的房間靠最邊上，推開卧室的門，有一個很大的落地窗。雖然是晚上，但一眼可以看出，采光特別好。
要是坐在那裏看書，一定很舒适。
“我不常住，但房間柳姨會經常收拾。所以還算是幹淨的。”
倪染的房間也很簡單，一目了然。
可能一眼看過去，最多的就是各種畫，還有陶瓷。
“牆上這些畫，都是你畫的麽？”姜識問。
倪染看了一眼挂上牆上的油畫，是一棵随四季變化的樹。
她搖了搖頭說：“不是。”
嗯？
姜識稍頓。
倪染如實回答：“是季老師畫的。”
噢。
确實好看。
上半部分是春夏，水中倒影出的影子，卻是秋冬。從綠綠常青，到秋天落葉，再到冬天飄雪。
設計得很巧妙，色彩也暈染得很好。
是姜識這輩子可能都沒辦法畫出來的作品。
“這是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季老師送給我的畢業禮物。”倪染看着畫，回想到。
“那邊那個呢。”
放在書桌前，還有一副。
是海邊的落日黃昏。
“大學畢業季老師送我的。”
姜識頓了頓說：“你和季老師的關系，真好啊。”
倪染也沒有什麽想要隐瞞的，直接交代：“我的青春時代，都有她的影子吧。我是在她的陪伴下，考上了高中和大學。我們從開始到現在，也是認識了十幾年了。我人生裏，沒有幾個人，是可以認識這麽久，還能聯系的。”
“我很敬重她。”
“我們都不是頻繁聯系的人，偶爾有事的時候，才會跟對方聯系。每次碰面，不是她送我畫，就是我送她陶瓷。她知道我喜歡什麽，我也了解她。”
“與其說是師生，不如說我們是老朋友一般的存在。”
姜識聽後，忍不住來了句：“突然有點羨慕季老師了呢。可以參與你那麽多的人生軌跡。”
倪染從她的身後，抱住她說：“季老師固然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但我跟她之間，始終是有嫌隙的。我們沒有辦法會更進一步。我們一直都有距離的。”
“但唯獨你。我不想要有任何距離。”
姜識歪了歪腦袋，笑着說：“那我豈不是很幸運。”
倪染吻了吻她的臉頰，“是我幸運。”
“噢……”
倪染換了一個方向，吻落下唇間。
以行動向姜識表明她的喜歡。
後來倪染在手賬本裏寫到：
“人在不同階段，會遇到的不同的人。有的人，她的在你的生命中，會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你只敢遠遠地看向她。即便站在她的身邊，依舊覺得不真實。也不敢有身體接觸。
但有的人。
只要在人群瞥見一眼，你就知道，你想要靠近的人，只有她。”
而那個人，就是姜識。
在沒有遇見她之前，倪染一直都覺得自己可能是個無性者。
她沒有對誰，産生過那種想要靠近，甚至是賴在她邊上的沖動，即便在季老師跟前，她也沒有很想要身體接觸的想法，但唯獨見了她。就走不動道了。
身體也會出現一些以前沒有過的反應。
以前身旁有人她睡不着，現在是身邊沒有她，她睡不踏實。
以前她就聽人說過，其實人都是群衆動物，沒有誰是一直一個人的。只要真的遇到了那個人，你們在一起生活，有了親密關系。
那都是會上瘾的。
如若是有所排斥和反感。
表示那個人一定不是你喜歡的。
喜歡的人在自己的身邊，一定會是想盡一切辦法，跟她獨處。
倪染算是真正明白那些話的意思了。
她現在就是沒辦法離開姜識，只要她在她的身邊，她就踏實得很。而且每天都會有很有精神氣。
總會想着法子逗她開心，給她準備好吃的。
每天都盼着她下班，她自己忙起來的時候還好，一空下來，就會特別想她。
倪染以前會覺得，開口表達愛意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但她現在覺得，愛就是要說出來啊。行動歸行動，直接表達，對方才會更直接了當的接受到她的喜歡。
姜識一開始會不習慣這麽直接，但聽的次數多了，如果她哪次沒有說，她還會不開心。
那天兩個人親的彼此都快喘不過氣了，再親下去，估計夜宵就吃不成了。
存有最後一絲理智的時候，姜識說：“燒烤，你不是說帶我去吃燒烤嘛。”
倪染亂了呼吸，胸膛起伏。
顯然她已經亂了。
“改天行不行。”
“你騙我噢。”
“不是騙你，而是……”
倪染看着她的嘴唇，咽了咽口水。
都這節骨眼上了……
“那下次可就不是燒烤那麽簡單了。”姜識偷偷地笑。
倪染的手，再次覆上：“我把我自己都交給你。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34、搖青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