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沉浮篇·二十九
我想象過許多和趙璃見面後的場景，但是當真的面對面來談論我們之間的關系的時候，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她說，他已經洗心革面，已經能克制自己。她說，她覺得對他有深深的愧疚。她說，她想要正常的生活。她說，我們做回朋友，好朋友好嗎？她說，我們之間沒有未來。她說，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誤。她說，對不起沒有提前阻止你的感情。她說，我的感情她承擔不起。她說，也許一開始就不是愛情。可是，我終究還是不能接受，趙璃怎麽可以說，也許一開始就不是愛情，她怎麽可以再拒絕未來之後，還要抹去曾經呢。怎麽可以，就這樣把她的一切撤離我們的家，只留下戒指和手表，就像我和她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一樣。在曾經的點滴裏徘徊，在回憶裏流浪，那些失眠的夜晚，總是不禁流淚，躺在曾經相擁的床上，窩在曾經一起裹着毯子看電視的沙發，看着曾經一起忙碌過的廚房，心裏各種的壓抑和難受。每每看到床頭櫃裏靜靜躺着的兩枚戒指和一對手表，心裏的難受就會迸發，那種揪心的疼痛讓我沒有辦法去直面分手的現實。她問，能不能做回好朋友。我的答案是好的。不知自己是處于怎樣的心态，就只是想要留在她的身邊，可是我又何嘗不知，留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的幸福會讓我更痛，會讓我更加難受。
我開始經常做夢，夢裏總是有趙璃。她會突兀地出現在夢中，攪亂了心底穩固的悲傷。在夢裏，趙璃不知不覺來到我高中的教室，我十分詫異地瞥了她一眼便擺出不常見的冷漠，她默默坐在我旁邊的位置，看着我的故作冷漠，長長的睫毛翹在欲言又止的眼睛上。安靜了許久，她說，我要走了，不會再回來。我抓着寫字的筆突然抖了一下，傻傻地愣在一旁。想擁抱她，手卻僵硬地擺在兩肩。然後，看着她的背影，遠去。趙璃，如果有來生，我不來，你不老，好不好。這樣的夢境是這麽真實，這麽讓我心驚。我一直在想，終究是什麽讓我們就走向了陌路的結局，是我不夠相信趙璃了，還是太相信她了，相信到付出了全部的愛意，卻不滿生活點滴的甜蜜，我的搖擺不定，喜怒無常，也許都是我不知道我要怎麽證明我愛她，也許是我不知道我要怎樣愛她。
我還沒有從悲傷裏緩過來的時候，趙璃卻又提出了邀請我去她家吃飯。我不懂，為什麽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要用她家庭的和睦來打消我對她的奢望，我也不懂為什麽，總要讓我不斷地去接受或者去承認這樣的現實，總要我在悲傷中再一次受到現實的重擊。我手足無措同時也深深的悲哀着，趙璃在想着和我徹底了斷的同時，卻從來沒有考慮我會不會難受，我會不會心痛，會不會流淚傷心，她只要結果。第一次，想到我和她的感情時，想到的不是願不願意，而是值不值得。竟然有一天，我也開始不再滿足于單純的付出，原來也有這麽一天，要開始計較回報的多少，這一天，真的就這麽來到了。這些年來，有關于趙璃的一切我都全盤接受着，從來都沒有要求過她為我做些什麽，也從來沒有想過。所以，當我站在夜晚的靜谧中時，我開始抑制不住地計算趙璃所能帶給我的回應到底有多少時，連我自己都覺得害怕。
可就算我再抗拒，要參加飯局的日子還是要來到的，我不客氣地拉上了意料之外的張梓梓。去之前特地規規矩矩地去買了小套冰裂茶具和一盒上好的鐵觀音，這都是趙璃喜歡的。也特意把趙璃送的挂墜摘下來。張梓梓由于臨時被我拉上，沒有準備什麽，就把學生家長送的兩瓶紅酒拿了上去。當我們到時，趙璃還沒有從學校回來，我很乖地把禮物交給這個家的男主人楊煦，他表示對這套冰裂的茶具很喜歡。他說，趙璃以前偏愛白瓷，但他更愛冰裂，所以趙璃也就随了他的喜好。心裏升騰出一種悲涼，曾經那麽小心揣測她的喜好，殊不知有多少是他的。趙璃回家之後沒多久就開飯了，楊煦說，既然吳帶了紅酒，那麽就開喝吧。然後轉頭開玩笑式地問我，“成年沒有啊？會不會喝酒。”我笑着說，“可以。”雖然我們極力勸阻，不過最後還是開了第二瓶，而第二瓶幾乎都是我和楊煦在喝。這點酒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但是我是那種碰到酒就會臉紅的人，所以，我就裝出一副醉态，表示不能再喝，剩下的楊煦就包了。呵呵，他知道克制自己了？我不禁苦笑，也許我該自欺欺人，這是在家裏，所以他才這麽貪杯吧。
吃完，我，張梓梓，趙璃三個人收拾碗筷什麽的，把她老公知會到了書房。都收拾好了，本來是打算和她老公說一下，我和張梓梓就走，只是去了書房她老公鬧着要喝茶，然後我和張梓梓就繼續留了下來。書房的書櫃中間空了一欄，擺着我送給趙璃的那些貓頭鷹飾品，書櫥的最下邊一欄右邊，是我曾經送給她的兩本相冊。我收回目光，為什麽，即便是現在，我還在追尋我和她的回憶，心裏苦澀在醞釀。趙璃用第一泡養壺，她老公問她為什麽第一泡不喝。她說，有人告訴過她，第一泡是洗茶，不要喝，但可以養壺，這樣冰裂紋就會更有色澤，紋路的顏色也會接近茶色會更好看。我笑笑，我，已經成了有人，她就那麽不屑于說我嗎？眼淚在眼眶裏氤氲着，可我還是揚起嘴角，也許別人看來，這樣的表情是多麽可笑！她老公說，趙璃以前不怎麽喝鐵觀音，她喜歡喝白茶，後來跟着他也就習慣了去喝鐵觀音。心裏的苦澀到了一個極致！我也喜歡喝白茶，上次爸爸單位去安吉爬山，我還特意讓爸爸帶當地純正的白茶。可是因為看到趙璃總是喝鐵觀音，我也就以為她喜歡鐵觀音，家裏也就備着鐵觀音了。殊不知，原來自己為她改變的習慣，是她為他改變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我拼命睜大眼睛，說了句去廁所就逃了出去。在衛生間默默地流淚，有時真的覺得自己脆弱地一塌糊塗，明明告訴過自己，這一次的飯局，不能有什麽差錯，可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淚水。門，就在我自我埋怨的時候開了，是趙璃！她對我說，對不起。她用手拂去我的淚水，将唇慢慢湊了過來。我小心翼翼地進行着這個吻，那麽溫柔纏綿而又絕望！這個吻結束時，我輕聲說了句對不起，而她匆匆離開，在我看來，更像是落慌而逃。
等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回到書房的時候，就只有趙璃和張梓梓在聊天，楊煦已經不在。于是我就開口說回家，趙璃說，喝了挺多酒的，不放心我自己走回去，說是送我回家。而張梓梓就立刻開口幫我拒絕了，說她開車送我回去，保證送我到家，看我好好的再回家。趙璃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在出她的家門時，我最後轉身走向她，也許我眼裏的疲憊感堆疊出了悲涼的意味，趙璃眼裏有着驚訝有着疼惜。我突然地覺得很心酸，心酸到突兀地想要擡手抱抱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擁抱面前這個人，還是想擁抱那個記憶裏的剪影，又或許，僅僅是想要擁抱這三年多的記憶。我沒有向前，趙璃也沒有靠近，這樣的距離我想就叫做失去。我轉身，我真的不介意，我在她心裏的地位并不能帶給她足夠的勇氣。但是我是真的疲倦于這樣周旋在三個人的夢裏。我想是說再見的時候了。走出她的家門，關上門的那一刻，心裏一根緊繃的弦，嘭的一聲斷了。人最軟弱的地方是什麽？是舍不得，舍不得一段不再精彩的感情，舍不得一個明明走到了盡頭的人，舍不得抛棄許許多多的過往。在張梓梓的車上，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流，張梓梓沒有馬上開車離開，而是摟着我，任我在她懷裏哭泣。張梓梓只是一直說着，一切都會過去的，為了她不值得我這樣。橫亘在我和趙璃之間，那條無法跨越的溝壑究竟是什麽，現實，還是差距，還是我和她之間那些彼此追逐的艱辛？無論是什麽，終究一切還是結束了。趙璃，我愛過你，很愛很愛過，但我不知道這種愛在什麽時候演變成了占有欲和嫉妒感，甚至于現在這樣的身心俱疲。我也不知道，我們之間的糾葛是否會就此結束，經過今天的我能不能在你身邊安分的做個好朋友，不過界，不徘徊。雖然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但這樣的想法還是讓我有一絲自嘲感，自己已經陷得太深。
回到家之後，一個人倒在沙發裏，我和趙璃的感情，不僅僅是我累了，她也一樣吧。雖然我一直都不希望被當成一個孩子來看，但是在這樣一段感情裏，我終究只是一個孩子。一直憑借着孩子對于愛情的本能，在她的世界裏橫沖直撞，不懂得溝通，不懂得責任，不懂得取舍，甚至，不懂得信任。所以愛了這麽久，一句累了，就真的散了。我開始害怕陽光，害怕那種在強光下所有的悲傷情緒都無所遁形的感覺。我會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坐在黑暗裏，漆黑的靜谧，才能讓我有安全感。我就像是一個學步的孩子，緊緊攥着她的手，迎着她笑盈盈的臉上前。我從不曾告訴過她，每邁開一步需要多少勇氣，也不曾告訴她，這樣的堅持要耗盡多少毅力，更沒有告訴她沒有鞋的我，雙腳被磨得生疼。我只是想要看有一天，我向她奔跑而去的時候，她有多驕傲。可是她等不及了，我還在搖搖晃晃的時候，她就放開了我的手，那個人不見了，可是我卻找不到回去的路，跌跌撞撞，傷痕累累。可是，我在學啊，你為什麽不肯給我機會了呢。我在努力啊，你為什麽不肯等等我呢，我在長大啊，你為什麽看不見呢。
那時我是歌手第一季正播得如火如荼，當黃绮珊唱出我離不開你，“你敞開懷抱融化了我，你輕拈指尖揉碎了我，你鼓動風雲卷走了我，你掀起波瀾抛棄了我。我倆太不公平，愛和恨全由你操縱，可今天我已離不開你，不管你愛不愛我！”幾度淚崩難以自持。我試圖用各種方法來釋放自己心裏的悲傷和不安感，所以所有的飯局以及哥哥姐姐的邀約逛街，我都沒有拒絕，只是，就算是逛街，還是會不斷地搜尋着趙璃喜歡的一切，小小的貓頭鷹在我家裏越來越多的堆積了起來。就算是應酬飯局，喝酒，就算真的喝醉，腦子總是更加不受控制地浮現我和趙璃的曾經，哪怕只有一點點的聯系。除了這些，我還是把自己關在家裏，不願意獨自出門，害怕孤單的夜晚，害怕夜色闌珊下的洶湧回憶。也正因如此，舅媽提出帶着我一起回山東老家過年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急需離開這個擁有我和趙璃太多回憶的地方，急需換一個環境讓我先把慌亂無措的心靜下來。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把我和趙璃的一切和肖棟合盤而出了，肖棟先是滿滿的難以置信，到之後就是深深的心疼，肖棟把他能給我的所有安慰都給我了，我也是打從心底敬重和依賴這個哥哥。
正當我為此次的山東之行做着準備的時候，趙璃卻打電話過來，說自己有些發燒，家裏沒人，希望我可以去照顧一下。心裏一陣歡喜雀躍，她還是需要我的，或者說，我還是可以賴着她的。我自作主張地留下來照顧她。給她做飯，給她收拾房子，給她洗衣服什麽的。在她身邊，有一種專屬她的心安感。她說，這次班級考的不錯，終于能安心過個年。我說，是吶，都說你可以的，不相信我，全年級第二的成績，是要慶祝一下呢～她笑呵呵地摸摸我的頭。在趙璃身邊，真的有一種專屬的幸福感。我照顧了趙璃幾天，這幾天甚至讓我有了放棄去山東的念頭，就算只是她老公不在的時候，能夠這樣照顧她多好。也許，她發燒有些迷迷糊糊吧，我在做飯的時候，她會倚着廚房門，和我說笑，會說和我在一起的人一定會很幸福。我說，也許就是對人太好，所以才得不到別人的一往情深。她說，哪個人會這麽不知道珍惜。又馬上意識到什麽似的，不吱聲，踱着步子去客廳看電視。
有時我會想，在他不在的日子，去勾引趙璃好不好，這次這樣的決定她一定也是千般無奈，萬般不舍。可是不能打擾她的的生活啊，趙璃還能讓我留在她的身邊已經是太大的不易了，不是麽？正是趙璃的不忍才沒有丢下我，我怎麽能打擾她的生活啊！可是，當她在我身邊睡下，當小心翼翼擁着發燒的她睡覺的時候，我多麽想把她就這麽霸占下去，就這麽把她留在身邊。本來睡得很晚還有點失眠的我，在她的身邊，聞着她的氣息就這麽沉沉地睡了。當醒來，看着她的臉，我多麽，多麽想要給她一個吻，可是我不可以，沒有理由更沒有身份。我還是如此這般眷戀着她的氣息！可能是習慣了，也可能是沒有睡夠或者身體不好，她在醒來之後還是下意識往我懷裏鑽，又睡了下去。我好想和以前一樣，寵溺地揉着她的頭發，等她擡頭時給她一個吻，然後擁緊着她睡個懶覺。可是，我不可以，我不能打擾她正常的生活。趙璃啊，你要原諒我，我并不是逃避，而是害怕不安，我怕這樣的我會傷了你。所以在爸媽要求我留在家過年的時候，還是決定跟着舅舅一家去山東，也想借機整理出最好的自己，回到你所說的好朋友。過幾天就要走了，原諒我沒有提前和你說，原諒我剛答應下要陪你看過年時絢爛的煙花，可是我卻食言。原諒我，這麽久了，還是不能整理出好朋友的心态，即便我已經做出姿态。原諒我，還愛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