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沉浮篇·三十一

一次，忍不住下了公交，回家，也許不應該再叫家了，就是這樣一個莫名要留下來的沖動，在去超市買東西的時候遇到了趙璃，不能避免地，又被叫過去，美其名曰蹭飯。楊煦出去吃飯了，小橙子已經長大了不少，好久不見，頭發了長了許多。趙璃做飯，我在客廳抱着小橙子逗她玩，她咯咯的笑着，還咿咿呀呀地傻樂，也不知道要表達什麽。吃飯的時候，我看着趙璃對小橙子的照顧，她的眼神，她的笑容，那麽自然，那麽由心而出的疼愛和喜悅。我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雖然讓我們不能再回到過去，不過不可否認，真的讓趙璃開心幸福了不少。這樣的場景讓我有些覺得自己多餘，就像個局外人。我看着菜發愣的時候，小橙子伸手撲向我要抱抱，我急忙接住，一個小落差，把她迅速抱起，小右右開心的咧着嘴笑，孩子的眼睛和趙璃好像啊，只是更明亮一些，更加單純更加快樂，這就是孩子的純粹吧。趙璃突然開口說，“小橙子還和你挺有緣，平時有點挑人，現在粘着你鬧。”我無暇回答趙璃，一心一意地應付着要抓我眼鏡的小手。“丫頭，我們重新在一起吧？”我一分神，眼鏡被瞬間拿走，趙璃清晰的面容變得遙遠而模糊，心跳漏了半拍，恍如隔世，佯裝鎮定地把眼鏡搶回來帶好，“不要，不需要可憐我，我過得很好。”趙璃把孩子抱到自己懷裏，“別鬧了好嗎？你單身，心裏不還是有我的嗎？你也不讨厭這個孩子，甚至還挺喜歡，有什麽理由你要拒絕。”我腦子裏逡巡了半天，牽強地扯出了一分笑意“張梓梓沒告訴你，和你分開之後，我就追求學姐了嗎？這個理由算嗎？”趙璃努力安撫着小橙子，讓她在腿上安分地坐好“可你們沒有在一起不是嗎？所以你也別鬧了，你已經不介意這個孩子了，我們還回得去對不對？”予取予求，我不懂我是不是總是給人一種可以被随意對待的人“那麽，我現在有女朋友，這算不算拒絕你的理由？我原本不想把話說這麽直，這麽難聽的。她是我同學，年紀相同，溝通起來方便。”趙璃仿佛一下被抽去了大半的力氣“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應該還是單身才對，就算我給不了你未來，讓我陪你，直到你找到那個可以和你過下輩子的人不可以嗎？”我起身“所以我們真的回不去了，我變了，你已經不了解我了，我走了，下次有機會再聚吧。”兀自地換鞋開門而出，看着趙璃抱着孩子的身影在門縫消失到無。我的底氣再也沒有了，好想就這樣蹲下去哭一場，但還是頭也沒有回地走回了家。

沒有開燈，房子連打掃都沒有打掃，直接坐在沙發套上。很久以前坐公車經過這個家，我有想象過如果在這條擁擠的街頭，透過車窗的玻璃，我突然看到了趙璃，想讓司機停車，想用力拍打窗戶來引起她的注意，想從車上跳下來，想奔跑，想大喊大叫把整個阻隔在你我之間的世界撕裂，呼吸急促，面額泛紅，手指顫抖，甚至會在這激烈的想象中把自己感到哭了。可不知什麽時候起，就算看到趙璃，也一動不動，安靜地看着她遠去，我知道只能讓她走，我只能陪她走一段路，那段路已經走完了。哭的時候沒人哄，我學着堅強；怕的時候沒人陪，我學着勇敢；煩的時候沒人問，我學着承受；累的時候沒人靠，我學着自立。就這樣我找到了我自己，我找到了孤獨而強大的自己。“別鬧”，原來這麽久的沉澱，這麽長時間努力，我的糾葛，我內心的苦，原來在趙璃看來全是胡鬧。是不是我對回憶還是有太多的眷戀，所以才不懂得要怎麽決然地拒絕，才讓趙璃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我，一次又一次地擊垮我。黑暗裏，我突然開始為自己不甘，為自己心酸，只覺得委屈，為什麽我沒有選擇未來的權利，憑什麽是否在一起永遠都不是我來決定，為什麽我的成長和變化趙璃看不到，憑什麽趙璃變得這麽自私，變得這麽，讓我難堪又為難。和父母通了個電話說不回家了，聲音在笑，眼淚在飙，我連夜趕回了大學，我再也不要回到那個地方，就當我是在鬧好了。我沒有那麽好運可以得到上天的眷顧，一個我已經失去的人，一個我不可能會忘記的人，還是不要讓她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了。和哥們喝得酩酊大醉，被拖回宿舍，自己都沒力氣爬上床，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趙璃，為什麽要和我糾纏不清，我們為什麽就不能放過自己，你不放，我放不下。

趙璃曾經許下過誓言，但是她還是背叛了我，我也一樣。說什麽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海也沒枯，石也沒爛，怎麽就這樣沒有未來了呢。為什麽月亮依然明亮皎潔，星星也依舊燦爛如昔。風輕輕吹，雲慢慢飄，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改變，但為什麽只有我一個人這麽難過，連最享受的睡覺都不能做到了呢。我會在夜深的時候站在十一樓的陽臺，風有一點冰冷，我想要去弄清楚，一些我無法确定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心裏的這種不确定的糾結是真的不确定，還是我的心已經不定了。如果是因為我自己，才搞的一團糟，那麽我不确定的是我自己還是趙璃呢。站到最後，我唯一确定的就是回到床上睡覺。

我以為這樣的抵抗可以讓我們就此隔絕，我從來沒有想過，對于我們的感情，趙璃會主動，更沒有想過，我的地位在她的心裏會是那麽重要。趙璃就這樣來到了我的城市，來到了我的身邊。趙璃就這樣突兀地出現了，在我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對我說着對不起。她說“我知道曾經我們都在彼此的感情裏迷失了自己，讓自己傷痕累累。”她說，“孩子，是因為我沒有安全感，你的性子沒有定下來，我看不到我們的未來，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很孤單，沒有依靠。這個孩子是和我有血脈的親人，是不會抛下我的，是永遠有血緣聯系着的不可能割舍的人。這個孩子可以給我我一直都在尋找的安全感。但是，你卻必須讓我在我和孩子之間做一個選擇，我沒有辦法，孩子已經有了，我也已經期待一個孩子太久太久，所以我只能放棄你。但是看到你和孩子相處的那麽好，以為你已經不再介意孩子的存在。在和你分開之後，我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思念，太多太多的後悔。所以希望還能夠留在你的身邊，還可以和你一起，至少到你真的找到一個過一輩子的人。”趙璃說的傷心，連淚水都沒有能夠忍住，我也一樣聽得難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或者沒敢想過，趙璃會如此低姿态地來找我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突然從一個主動的位置變為被動，我很理解趙璃心裏的那份小心和糾結，但是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我可以接受你對我的好，也可以讓你在我的身邊，但是我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當天因為還有兼職，下午就讓趙璃回去了。

愛情就像是空中飛人耍特技，必須膽大心細，旗鼓相當，相互配合，足夠信任，放手一搏才能有完美的演出，但愛情中間沒有堅固的安全網，常常一失手，就是粉身碎骨。我已經體會過那樣的痛徹心扉，我已經不敢再來一次了。趙璃回去之後，我經常會長時間的發呆，我內心是糾結的，害怕一旦拾起這段感情，我的命運将從此完全改變，我不敢輕易開始。何況，趙璃曾經随手丢棄了我給她的愛，任性地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就像是被困在水裏，很難受很壓抑，連最初的掙紮都不想了，知道是徒勞無功。我想要有人來救我，渴望有人可以靠近我，就算是和我一樣被困在水裏。她來了，可是她就像是一塊木板，可以幫我，給我不穩的依靠，但她救不了我。何況她不是我的木板，就算我再渴望，也不會随我流浪。以前，以為愛情是要不斷去追逐的，我去了，不顧一切地努力尋愛。如今，我累了，大了，倦了，對愛情灰心至極。就如同現在趙璃把真愛放到我的面前，而我能說的也許就只剩之前她的那句“別鬧”。

之後我和趙璃有了些許的聯系，我還是多半主動地回避，直到那晚，趙璃在電話那端說“我願意以你女朋友的身份，進入你的生活。”挂了電話之後，我突然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心酸和疼惜感。以前，我們的關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好朋友們知道我是同，但不知道我有一個愛人，也不可能讓她們知道。這是我對趙璃的體諒，也是趙璃的要求。可如今，趙璃竟然主動提出可以讓我們的感情，在我的朋友圈裏公開。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心裏還是有些疙瘩。母親在我眼裏是太崇高的一個詞，我不知道對于孩子，趙璃要怎麽處理，但是作為一個母親，不是應該要把所有的疼愛和關心給孩子的嗎？有了這個孩子，趙璃就再也不可能會離婚了，我和她的關系永遠都只會是情人，無法再進一步，我永遠要和別人分享着我的愛人。甚至我還會對趙璃有一種不信任感，我如何才能知道，當我們甜蜜相擁時，她是否和我一樣滿臉幸福。和吧友聊了不少，吧友們都勸我要知道知足和珍惜。我的腦子裏開始總是不斷湧出曾經的回憶，曾經在一起的點滴。雖然也有身邊的朋友告誡着我要看清楚，但我就像是陷入了愛情的謎團，別人總是一眼看清的，我卻總是不明白。陷進去了，并且堅決地說“我明明就很清楚的看到了，是愛啊！”所以，我的答案，“我們在一起吧”，趙璃的笑聲徘徊在我的耳畔。我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終究還是走了這一步。

就這樣在不确定中，在對趙璃仍然有不信任時，在大家的撺掇下，我和趙璃重新在一起了。但是馬上的，因為要回家而來的喜悅沖淡了我所有的疑慮和不安。我喜于言表，帶着笑容帶着滿滿的驚喜，奔赴在回家的路途中。和爸媽說不去市區住了，想自己住，爸媽也沒有多說什麽，只關照說要把家裏好好打掃一下。在家忙着打掃，趙璃已經把菜買好回來了，沒來得及準備花，也沒來得及準備紅酒什麽的，沒有過多的浪漫和驚喜，很平淡很平凡，但就是這樣的平淡讓我有一種安定的感覺，這才是生活，就像忙綠着家務等着買菜的愛人回家，除了溫暖沒有更合适的詞了吧。沒有讓趙璃進廚房，還是老規矩我下廚，趙璃去幫忙把我的清掃做結尾工作。吃完晚飯，我洗碗，趙璃去看我推薦的《戀戀師生情》。其實就算當初因為趙璃說願意進入我的生活圈子而被感動，但是我還是不會讓趙璃這麽做，終究我還是體諒她的，終究還是不忍讓她去承受過多的非議和責任。洗完碗，陪着趙璃一起看電影，我試探性地問她願不願意和群裏的朋友們聊一聊，我并不抱有什麽希望，但是她竟然答應了，并沒有幹預她，我去洗澡。等她聊完，我翻看聊天記錄，我才知道，其實趙璃是真的愛我的，她是心疼我的。

晚上，和她躺在床上，我問趙璃當初生孩子的時候是不是非常疼。趙璃說“很疼很疼，從來沒有那麽疼過”趙璃這樣隐忍的人，還是說那麽疼，我有些心疼，也有些不忍，心疼她的疼痛，不忍就算這樣，我還對她不能有完全的信任“但是，我一想到，這個孩子一出生，我和你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心裏更疼。”心裏被深深地觸動，鼻子隐隐地泛酸。我現在對趙璃的不信任，對未來仍有的顧慮和徘徊，讓我有了一層深深的歉疚。也許，趙璃曾經付出的要比我想象的多得多，只是我沒有發現，只是我太過沉浸于自己的悲傷。我想我應該更加對趙璃好一些。

這是我和趙璃重新在一起之後第一個周末，我不能把所有的時間都給趙璃，因為還要回家報道。周日早上幫趙璃批了些作業，也斷斷續續聊着天。告訴趙璃下次我回來的時候可以把小橙子帶過來，我不介意。看了看她班裏學生的随筆本，發現有個男生也很喜歡在随筆裏吐露心跡，文筆很棒，思想也有些早熟。說實在的，對于這樣的學生，無可厚非，但我還是感覺到有一絲的不悅和危機感，這種不爽源于我還不能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在趙璃面前合盤而出，對趙璃還是有所保留。吃完飯送趙璃去學校，我要回家報道。肖棟來電話說讓我去看極有可能是未來嫂子的妹紙，但由于老爸晚上沒有時間，又堅持要把我送去學校，所以只能推了哥哥說下次回家再看。回學校的路上，站在甲板看着長江波光粼粼，江風吹着已經有些覺得涼了。這一次在一起，趙璃和以前比起來，多了一份沖動和勇氣，而我卻變得世故而懦弱。我已經沒有了曾經的偏執，我經常說我沒有了曾經的那份激情，不是因為沒有了愛 ，而是我在追求一份安定，我想要一個可以陪着我一輩子的人，為了她，我可以繼續拼，就算拼盡我的所有，我也要和她在一起，但是趙璃讓我看不到這樣的未來，可是終究是在一起了，我能做的，只有愛她，更愛她，努力去得到一個未來。

回學校之後沒幾天便是雙十一，沒有趕着趟子買一些東西，而是上網找到那一家挂墜的店，就是趙璃曾經送給我的那個墜子，雖然已經下架，但還是和店主溝通了很久，多花了一點錢，定制了一個一樣的，只是把佑字換成了璃，直接寄給了趙璃。雖然心裏總是有一種不确定的懷疑，但是就算是這樣，我還會每天想到趙璃的時候露出笑容，因為想到她會覺得溫暖幸福，我還是在努力給這份感情添把火，讓這重新開始的火苗燃燒的更加猛烈一些。我想，這樣做就是一種習慣和莫名的動力，如果緣分可以解釋的話，我願意相信這就是我的命運。能夠分開這麽久，經歷這麽多，就算現在我和趙璃之間還有很多的隔閡，還是在一起了，這不容易，所以我感恩。感恩于趙璃能有勇氣追逐，感恩于我可以沖動之下答應，感恩于我們可以跨越現實地在一起。趙璃收到挂墜已經是好幾天之後，她電話我的時候嗓音有些啞啞的，可能是落淚了“謝謝你，還有，我愛你！”我想這些淚水和這句感謝，包含了趙璃這些日子太多的苦惱和不安，包含了我的不确定對趙璃造成的太多的無形壓力。我知道，這個禮物，能夠讓趙璃的心安定下來，我知道這個挂墜是讓趙璃相信：我是很認真地在對待這份感情了，但是我并不知道的是，這個挂墜是否真的能夠讓我專注于這份感情了呢？我并不知道，我是不是我真的能夠放下所有的不确定和猶豫。

也就在那周，我把頭發給剪了，雖然一直都是短發，但是這一次更短，幾乎和男生頭一樣，還去打了左耳一個耳洞。發了張自拍在說說上，被老媽看到之後，電話過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我可以預想到老媽會生氣，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老媽會把這件事上升到羞恥心這一點上。我很理解我媽眼裏，女生應該長發飄飄的想法，也能理解我媽不能一下子接受，這也是我很了解自己的家教嚴的嚴重性，從而做出的一點掙紮。我希望，當我走到一定要和爸媽說出我不能結婚因為我喜歡女孩子的時候，我爸媽能有所心理準備。或者我希望，我的堅持，可以讓我爸媽能夠理解，或者說包容我不會結婚。我想過最好的結果就是爸媽可以不管我的婚事，可以寬容我的行為，我也不會出櫃，會孝順他們在他們身邊，同時我也能擁有我的愛人，不過這也許太過理想化。不過，開心的是，趙璃看到我的新造型之後，雖然驚訝了一下，也嘲笑了一下，但還是說我是帥的。每天和趙璃的電話，都能給我更多的力量去追求未來，給我更大的勇氣去相信愛情。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是更文動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