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離合篇·二
我從北方來到這座南方城市已經近十年了，但是朋友卻并不怎麽多，我不太擅長去表達，也不太會客氣親近地接受，所以身邊可以說上話的似乎也就是張梓梓了。張梓梓和我是同年進入這所高中，但是她比我幸運得多，本地人，自家條件很不錯，自然做什麽事情都容易輕松些。張梓梓總會拉着我聊天，介紹她的朋友和家人給我認識，照顧着我的生活，有這麽一個朋友其實也是不錯的。張梓梓總能很容易地和大家混熟，可是我卻不能，有時被她拉去參加很多聚餐都讓我有些許反感，覺得不自在，但我很明白這是必要的應酬。所以當我和陳辰之間的距離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時候，我是驚慌的，我不習慣和一個人親近，當然楊煦除外，何況她還是我的學生。但是我又拒絕不了，因為這一切似乎我也并不是完全被動。情緒有些煩亂，可是我卻不想和楊煦讨論有關陳辰的話題，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呢？所以我開始給別的學生更多的關注，至少不能讓陳辰成為那個特殊，我對陳辰，只是一個老師對有資質學生的本能。但許是我的教學方式有問題，還是我整個人的心态沒能平穩，一班的成績并不理想，我也接到了通知說高二我可能不能再教實驗班了，只帶個文科班，也算是給我減壓。這個消息直到快期末的時候，我才告訴陳辰。她似乎不想接受這個結果，她開始很認真地聽課，會召集同學和她一起對我表達不舍，甚至在我生日的時候在黑板上寫了大大的生日快樂，為此周老師還有點不高興。陳辰還會給我送一些有意思的小禮物，她的舍不得我都看在眼裏，可是我卻不知道要怎樣去安撫她。一次，陳辰發燒請假去醫院，發短信過來問我：“你說，如果我和我爸媽說，以我爸媽的能力可不可以留住你？”陳辰的父母到底是做什麽的我不是太清楚，但是從陳辰用的手機，吃穿用度，獨住的房子，還有周老師客氣的态度，多少能感覺到她的父母确實是有些實力的。我有點哭笑不得，陳辰到底還是個孩子，事情哪裏有她想的那麽簡單，所以給她回短信說：“傻孩子，能不能教你并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也不是說我想教就能教的。你的不舍我知道，可誰說以後你的老師就不是一個好老師了呢？如果無法改變就去接受，我雖然不教你，可你還是能來找我的呀。”
緊接着高一就要分分理科了，以陳辰的性格和聰明，她應該選理科的吧，她家長應該也是這樣希望，而我卻得知她要選文科，據說還淚灑辦公室，和周老師哭哭啼啼，鬧着必須要文科，最終周老師和她父母拗不過她，還是同意了。我不知道有沒有我的原因在裏面，不管怎樣我還是想要找陳辰談一談，因為我也覺得她适合理科，她聰明卻有些懶散，況且以她的家境，選理科會有個不錯的出路的吧。于是和她約好了出去見面，她堅持說：“我自己的選擇我會更加努力，我并不是沒有考慮過，選擇文科有我自己的理由和偏執。”看着她難得的認真模樣，我忍不住笑了，她竟也跟着笑了起來。我很喜歡陳辰的眼睛，她說話時，眼睛會跟着發光，亮亮的，神采奕奕，幹淨而純粹，笑起來尤甚。我問她想不想和我去看看我的新房子，她很爽快的答應了。楊煦的弟弟是做室內設計的，當我們的房子定下來之後，特地過來實地勘察過，我們把要求說了，他也很快給了我們圖紙。為了節約些裝修費，所有的材料都是我和楊煦親自去挑選的，然後叫小時工親自監工，現在裝修才剛剛開始，電還沒有通。到家的時候，已經夜幕低垂，陳辰用手機打着手電，我帶着陳辰在連個雛形都沒有的毛坯房裏轉着，告訴她想要一個大大的落地窗，那樣就會有很多很多的陽光，不想要封陽臺，想在陽臺種上可以攀爬而上的薔薇。說着要一個大大的書房，書房也要有大大的窗子，可以窩在有陽光的地方喝茶看書淺眠……說着說着卻發現陳辰靠在窗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片昏暗裏，路燈暈黃的光淺淺地透在她臉上，我有些不忍心打擾她的思緒，她的腦子裏究竟裝着些什麽呢，為什麽總能看到她不合年紀的沉默和迷茫呢。站到陳辰身邊，問她在想什麽，她先是一愣，然後馬上回答說：“想以後也要一個這樣充滿陽光和溫馨的家，家裏有一個我愛的，愛我的溫暖女主人。”我不希望陳辰真的踏上那條世人都不屑的路，那會很艱苦，我故作嚴肅地說：“未來的事情沒有人可以确定，你會不會有改變也不一定，也許你只是喜歡過一個給了你太多溫暖的女子，但是那并不代表将來的你必須和女的過一輩子，你只是還沒有遇到那個讓你認定的人。”“那你老公就是你認定而堅持愛着的人嗎？”我有些吃驚陳辰會問這個問題，但是想到楊煦，确實我愛他，不然怎麽會不顧家人的想法就這麽跟着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呢，一呆就是近十年。我笑着說：“是啊，他人很好，我們同一所大學，他是我的學長還因為生病休學過一年，卻老是說是為了等我，他陪着我度過了很多時光，我很愛他，他也同樣愛着我。”陳辰似乎情緒有些低落，長久的沉默不再說話，然後我們也就結束了這場見面。
很快到了高二，我不再教陳辰了，本以為這就會讓我們的關系慢慢冷卻下來，卻沒想到陳辰經常的短信還是讓我們的關系保持着。陳辰似乎在新的班級混的還是很不錯，我也問過她的語文老師，說她的表現确實很好，是個值得期待的苗子。而我的生活卻開始發生了變故，楊煦越來越喜歡喝酒，甚至到了酗酒的地步，我多次勸阻卻未見起色，他喝多的時候還會對我動手動腳。我有時真的覺得蒼白無助，我不理解曾經那麽艱難的日子都過過來了，為什麽當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的時候，楊煦卻成了這個樣子。而這些家事，我卻無從傾訴，楊煦的做法似乎在一點一點把我的美好的夢擊得粉碎。至于陳辰，我真的覺得無力，我自顧不暇，我沒有辦法再給她依靠，就算只是一點點安慰或是激勵的話語，我也不想多說。似乎好事情不會一起發生，但壞事情總會接踵而至。家裏傳來父親病重的消息，當初因為多個誤會和爸爸的關系降至冰點，大學畢業就到了千裏之外，回一次家就是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路程，爸爸和兄嫂的關系也不好，而我的生活爸爸也從未關心過。當自己已經可以慢慢釋然曾經的痛，想要去重拾起這份親情的時候，卻已經很難得才回家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爸爸也不願我來回奔波。可是一年又一年，時光走的無情，我在自己的生活裏活得有些起色了，卻得知了這個消息。趁着十一假期，我急忙趕回家，爸爸走時眼裏有淚，說是對不起我和母親，走的痛苦，我靠着楊煦痛苦了一個晚上，我什麽都沒有了，我只有楊煦了，只有他了，所以楊煦，你千萬千萬不要負我。
我的情緒一直處于很低落的狀态，更加不願意理人，張梓梓找過我多次，有時也就只是相對無言，我不願意去傾訴，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值得開心的是，楊煦近來很少出去喝酒了，也很在意我的情緒，張梓梓也和我到了一個年級，多少做事有個照應。陳辰似乎找我沒有那麽勤了，但是我總是能感覺到她在教室趴在窗口看我，我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樣的想法，看到她班課代表把随筆本送過來之後，我找出了陳辰的，我有些後悔為什麽要去看這篇随筆，或許這真的就是有因果，陳辰似乎注定了會和我牽扯不清，或許她會是我的好朋友，又或許她真的會是我的一個劫難。當我看到“玉蘭已謝，而紫藤仍舊一點動靜也沒有，我記得你是喜歡紫藤的，不知是否去看過它，是否也喃喃：‘怎麽還沒有動靜呢？’總是把你給的，我所擁有的關于你的一切細心保存，這種對時間和往事的執意留戀，卻使我的感情深刻綿長而易受到傷害。你怎麽了？那種隐隐約約的淡漠疏離，讓我不知所措。是因為心緒煩雜而無暇他顧嗎？還是你始終不在了呢？一個人若太具備感情，是會自傷及傷人的。的确如此。可是，花開依舊，不是嗎？”眼睛竟然有些泛着淚光，張梓梓走過來問我看什麽看的這樣出生，我沒有把陳辰的随筆給她看，我和陳辰之間的這些細膩的感動，還是我一個人私存着吧，不管是處于對陳辰的保護，還是我的自私。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楊煦有些被我擾了讓我內心平靜些，我索性起床去了客廳，思慮再三，我還是給陳辰去了短信：“怕你多想，所以剛剛偷看了你的随筆。最近事情比較多，有些地方不是很如意。所以不是疏離，你既然肯相信我，就相信我不會遠離吧。如果總讓我這樣解釋，我可會感覺累啊。最近，明顯做事力不從心，在調整中。你就安心找點事情做吧。”如果我的安慰能讓那個讓我心疼牽動着我情緒的孩子些許安撫的話，我願意給她。
在學生的躁動裏，去實踐基地的日子終于到了，我本想趁着這次機會在家好好休息幾天，陳辰問我去不去時，我也告訴她我不會去，她一副失落的樣子，可最後還是被張梓梓拖了過去。當陳辰在出發時遠遠望到我的時候，她笑的那麽燦爛，也是，這樣燦爛的笑容正是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在實踐基地的一個早晨，意外接到陳辰的電話，說是在宿舍樓下等我，帶我去個地方，還囑咐我穿多一些，驚訝于她又違反規定帶了手機，也好奇于她要帶我去做的事情。我很快收拾好下樓找陳辰，天色還沒亮，她拉着我的手，從基地的一個小側門出去，到了江堤，她的手好暖，順着江堤的臺階下了一半，江風吹得我渾身涼飕飕的，我算是明白了，這丫頭是想帶我看日出。“把你的頭借給我的肩膀一下呗。”我有些愣愣地順着她的動作靠在她的肩上，她脫了外套為了披上了，江風把她的衣服吹出了各樣的形狀，那一刻我竟然莫名地想哭，看着太陽一點一點升起，看着天邊一點一點被染紅，淚真的就這麽落了下來，擡頭看着陳辰的側顏，江風把她的劉海淩亂着，這個孩子，此時此刻居然給了我依靠的感覺，那個敏感脆弱的需要我依賴我的孩子，原來也可以堅強，可以讓我依賴。也就在這場日出裏，那些長久以來堆積壓抑着的情緒似乎都消散了。陳辰從始至終沒有和我多說什麽，這樣的安靜反而比那種焦急的詢問要讓我舒服的多，最後她帶着我從小門回到基地，笑着說“這是我們的秘密，謝謝你可以陪我看日出。”也許這些陳辰會覺得是不值得一提的生活小事，或者只是一件由着性子來的放肆，可卻深深地在我心裏刻下了一道，震撼心靈。一次吃完午飯，和張梓梓在基地聊天散步，路過操場，看到陳辰在和教官一起打球，我就駐足在球場邊，她被汗水打濕的頭發，她帶着球上籃的動作，還有傳球時炫技一樣的假動作，我的心在經歷了那場日出之後，有了那麽一點悸動，一點歡喜，還有那麽點溫暖。張梓梓疑惑的看着我，我說是高一帶的學生，放肆的很，她似乎對陳辰有了很大的興趣，而我卻拉着她走了，我是不願讓張梓梓認識陳辰的，她們有時散發的氣息很像，家庭也像，連愛看的動漫都是一樣的，我是害怕陳辰的好會被別人知道，被別人分享吧。
從實踐基地回學校，就召開了年級大會，而我在張梓梓那邊得知，領導要趁着這個機會一個個翻學生的包，找出他們帶着的違禁品。我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恐慌，我害怕陳辰的手機會被翻出來，我更害怕我和陳辰的短信，那些不顧時間，不顧場合發的短信會被翻出來。我也猛然間意識到，我和陳辰之間的關系已經到了這樣親近的地步，我不能就這樣任由事态這樣發展下去，不管是她對我的依賴，還是我對她的好感，都應該被狠狠地遏止才對。我開始對她的事情冷眼旁觀，也對她來找我的事情表現出厭惡。有時看到她眼裏的受傷，我還是會心疼，還是會不忍，但我很明白我和陳辰之間不能再繼續這樣了。聖誕節，陳辰揣度着我的喜好給了我一套茶具，那時我并不在辦公室，我很快意識到這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去拒絕她，去遠離她“你的禮物，卻之不恭，我就收下了。但是，以後請不要做這些讓我覺得莫名其妙的事情。如果想要做朋友，就請你等到你畢業之後。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柚子最近有個好基友生病了，反複的高燒折騰了已經好幾天，天天陪她去醫院，所以昨天沒碼夠字發上來，不好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