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9)
封好的文件，到國土局的相關窗口辦理手續，填了好幾份繁瑣的表格，領了號牌，出來時都幾近中午了。剛好又在門口碰見有些日子沒見的蘇延庭。
“你也過來交資料？”
梁渺點點頭：“我比較閑，适合跑腿。”
蘇延庭笑起來：“那我跟你可不一樣！”突然又收起笑容，臉上寫着擔憂：“叔叔身體有點不好，所以只好我過來了。”
“啊？問題.....大嗎？”梁渺小心翼翼地問着，看他那樣子似乎是什麽大病一般。
蘇延庭安撫性的對她笑了笑：“不礙事，就是肺部查出了個小東西，醫生說等過段時間再長大些直接開刀切除就行了，不是什麽大問題，只是我比較擔心而已。”
“畢竟是親人，擔心是應該的啊！沒什麽大問題就好。”梁渺說道，她想，他這種擔憂的心情她多少能理解。
“嗯，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跟父親生活，但他去世的早，所以，我是叔叔嬸嬸養大的，在我心裏，叔叔就跟我的父親一樣。這些年他為公司操勞太多了，我希望他能好好休息一下.....”
蘇延庭十分感概地說着，梁渺不知道該接什麽話來安慰他，畢竟是人家的家事，畢竟他們還是業務上的競争對手來着，于是，只好木讷地點點頭。
他見她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副呆呆的樣子，突然伸手摸了下她的腦袋，倒把她給吓了一跳。
“上次......”他突然止住，見她一臉疑問的盯着自己，對她笑了笑，語氣溫柔：“沒什麽，時間也不早了，不如，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好啊！我都快餓死了！”她似乎對這個提議很開心。
他一直保持着微笑，心裏卻無奈的嘆了一聲。其實，他是想跟她解釋上次慈善舞會上沒有及時幫她，害她在臺上站了那麽久，但是想了想，到底是沒有幫到她，又有什麽理由去解釋。而且，他看着她兩眼彎彎笑眯眯的摸樣，似是心情很好，從剛剛見到她時，在她身上看不到哪怕一絲一毫對他的介意。
申城市千年一遇的堵車被梁渺給趕上了，還是在去揭曉南江灘那塊地競拍結果的路上。她坐在車裏看着窗外紋絲不動的風景，心裏不免有些焦躁。
一個不經意就瞥見了一個似乎有點眼熟的身影，确切來說是兩個。一身名牌休閑裝的大明星曲晚晚，依舊是挽着上次在那場慈善舞會上左右不離身的婦人——江桓的母親。兩人有說有笑的拎着些購物袋坐上了一輛頗眼熟的白色帕加尼。
眼瞅着駕駛座上的人一連串極為熟練的動作，梁渺随即了悟過來，原來，豪車是送母親的啊！怪不得，只是偶遇他開過一次，而他載她出去辦事的時候都是開着低調的黑色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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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過江桓了，他就這麽放心的把終身大事留給她，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個角落去逍遙快活。梁渺生了一口悶氣，如果車子還是這般挺屍一樣不動一步，她快沒有耐心了。她對任何事情都能細致謹慎，唯獨耐心欠佳。
好在下一秒，被車輛聚集的路口終于疏通，一輛輛車子閃着紅燈陸續上路。
“怎麽？今天心情不好麽？”
啊？梁渺看向身邊的李叔：“沒有啊！跟平時一樣啊！”
“嗯！”李叔點頭笑道：“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等今天過去，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梁渺羞愧的無地自容，這段時間辛苦的是他們，她可一直在旁邊游手好閑來着，只好‘呵呵’幹笑了兩聲掩飾尴尬。
“對了。”李叔突然從公文包裏抽出一份文件遞給梁渺，“這是最新的開發案樣本，昨天策劃部将某些細節又重新做了改動，今天，用這份！”
啊？梁渺目瞪口呆，這個節骨眼上改動方案？
“不同擔心！”見她吃驚不已，李叔安慰道：“并沒有大的變動，只是一個小細節，跟之前的文案還是差不多的。”
梁渺随手翻了翻，确實看不出來哪裏有改動，心裏的大石落了下來。
到達指定地點的會議廳後，才發現已經來了不少人。其中以地産置業公司居多，但也不乏像梁氏一樣不務正業的集團，像是造紙的，釀酒的，伐木的等等各個行業幾乎全聚齊了。
李叔在前領着梁渺一路行過去，不斷被各種招呼打斷。遠遠的就瞧見蘇延庭跟他叔叔圍坐着的一夥人，李叔并沒有主動上前，梁渺還在遲疑，蘇延庭已經微笑着過來跟他們打招呼，還引着他們到自己的位置那裏。
李叔客套的招呼，梁渺禮貌的問好，蘇君年依舊一副不鹹不淡的态度，倒是他身邊兩張陌生的面孔禮貌的回應。梁渺沒見過這一老一少的組合，李叔悄悄對她耳語道：“這是水晶酒店集團的老總和他兒子。”
她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就是蘇阿姨的丈夫和孩子，不禁多瞅了兩眼。老公長相威嚴，表情還甚是嚴肅，倒是一旁的兒子，白白淨淨的，和煦的微笑着，如沐春風。梁渺極力忍住向他們打聽蘇阿姨的聯方式，轉過身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她一向讨厭落後，從上小學開始座位就沒有超出過前三排。
時間差不多了，工作人員将一切準備就緒，邀請副市長許茂清上臺作開場講話，臺下一片熱烈的掌聲。副市長聲情并茂的講述了一番對城市規劃發展的美好期許，同時也情深意切地感謝了大家對政府部門工作的支持，然後将話筒交給工作人員宣布正式競拍的開始。
此次競拍是從遞交上來的一千多份資料裏，根據對公司規模的實力評估以及該公司對所拍地塊的未來建設規劃所進行的篩選，只留下了現場32家公司參與競拍。各公司代表按照之前領取的競拍牌號上臺，現場PPT展示自己的規劃方案，并給出實際報價。因為現場的32家公司是官方所蓋章的及格的參賽者，也即公司的競拍資格和建投方案都是官方認可的，所以，對在場的各家公司來說，現場公布的報價可是重中之重，是決勝因素。
這一次，政府部門給出的起拍價是很實在的也很為大家考慮的一個整數——200億，這就相當簡化了各家公司的評估預算工作，而由其之前公告裏寫明的競拍規則來看，有效的報價範圍是250—300億之間。當然了，作為頭腦清醒的正常人都不會給太高的價格，因為要避免自己成為全場最高，被當做參照物，去跟全場最低配合找出最接近中間值的勝出者。
根據集團內部的預估測算，梁氏給出了一個相對來說不是太保守的價格——262.86億，那份開發文案梁渺已經看了不下二十遍，她自己也做過預算，這個報價還是有很大的希望能勝出的，她相信參與競拍的大部分人所出的報價都會在260億的左右。
果然，到目前為止上臺的十多家企業所報出的價格都在257到265億之間，只有一家拖後腿的報了個最低價250億，不多也不少，不免讓人覺得就是來充數當參照物的。排號靠前的華立集團報出了264.57億，梁渺在心裏估算着誰更接近中間的價位。
每家企業演講完以後，電子熒幕上都會按順序顯示出各家公司的出價，如此一來目前的最低報價和最高報價以及中間值都是一目了然。而中間值的每一次變動都讓臺下還未上去演說的衆位集團代表們處于高度緊張之中。
當然了，這麽多家企業裏肯定會有出乎梁渺意外的存在。比如，這位剛從臺上下來的蘇阿姨的兒子，報上了水晶集團274億的高價，還有比他高的，純良酒業集團的277.92億，也是目前為止全場所出的最高價了。梁渺緊緊地捏了把汗，精神高度集中在臺上的熒幕，根本無暇顧及身邊其他人是興高采烈還是悲嘆交加。
随着工作人員高亢的聲調一次次地喊出登臺的企業給出的價格，現場的氛圍也是相當的熱烈了。目前這會兒，報價都集中在265億左右晃動，剩下未登臺的企業已經越來越少了，梁渺不禁暗暗松了口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拿到的牌號竟然會是倒數第二。
可目前的形式對梁氏集團是相當有力的，所以終于輪到她時，雖然不免很緊張，但也信心大增，仿佛勝利在望。
來之前李叔有跟她講過，這次競拍所彙集的基本上都是國內各領域頂尖的公司，對于向她這種新一代的集團繼承人來說，是個露臉的大好機會，所以，自然是由她上臺向衆人展示梁氏集團的相關規劃。亦如之前上臺的代表華立蘇氏的蘇延庭，也是借機對外宣示集團的新生力量
站在演講臺前，調出顯示器裏的文檔，有條不紊地演示以及從容不迫地解說，這一刻，她才深深地體會到，自己肩負着非常重大的使命和責任。
非常順利地進行到報價的環節，按照在她之前的演講者們約定俗成的做法，由她先賣賣關子，口述報出自己的出價，然後再手動調出PPT裏對應的那一頁展示給大家。
可是，當她看到自家文案裏的報價那一欄，頓時傻眼了。
☆、第 26 章
梁渺睜大眼睛仔細地瞅了又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待終于确定後連話都說不出來，更別說學習那些‘前任’們，搞什麽花裏胡哨的賣關子。
報價欄裏清清楚楚的寫着300億，像是擔心看到的人會不敢相信，數字的後面還特別加了括號标注了一行小字：最終确定出價！
梁渺愣愣地擡起頭看向臺下的李叔。這跟之前她看到的，經過那麽長時間的評估策劃，秘密的改了一遍又一遍的方案，不一樣啊！明明是262.86億的，她直覺肯定是寫錯了，因為這個數字已經牢牢地印在她的腦子裏了。
可是，坐在臺下的李叔，表情極其嚴肅，目光緊緊地盯着她，一直點頭。
臺下的衆人并沒有看出她的異樣，大家都以為這姑娘不過也是在故弄玄虛賣關子而已。
梁渺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從瞬間的混亂恢複鎮定，她再次看了一眼滿臉寫着肯定的李叔，用十分清冷的聲音報出了那個數字。
毫不意外，現場一片驚呼。電子熒幕上重新刷新各公司的報價，最低和最高以及中間的數值都随之有了很大的變動。一時間，看似鬧着玩的水晶集團倒成了目前為止最有希望的贏家，一臉莫名的老總對更加莫名其妙的兒子豎起了大拇指。
梁渺在嘈雜的議論聲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仍然不敢相信，她，梁氏集團，竟然就這麽白白的充當了參照物，貌似還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她需要一個解釋，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她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在她怎麽也想不明白，陷入一團亂麻時，工作人員快速上臺呼籲大家安靜下來，因為還有最後一位參與者。在她看來，這最後一位上臺的不管是誰，大局都已定了。
然而，當最後一位競拍人出現在她的視線裏，那一刻，她甚至忘了呼吸。
一身黑色正裝，邁着沉穩的步伐走向演示臺，身材颀長，體型勻稱，頭發幹練的向上梳起，臉上不再是一貫的嬉皮笑臉，換上了少有的嚴肅認真，用低沉有力的聲音面向衆人娓娓講述。
臺上的人到底講了什麽，梁渺一個字都沒聽見，她只是一動不動地呆呆地瞅着那個正在講話的人。此刻，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心裏的震驚，大腦裏一刻不停地盤桓着一個問題：江桓！為什麽在這裏？
此刻的江桓一改往日給人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印象，他像一個真正的集團領導者，面向衆人演示自己的雄心壯志。對比現場所有的企業開發文案，他所展示的規劃無疑是最符合政府部門的口味。不管是要開發旅游資源發展第三産業，還是致力于人的發展建設基礎設施，都沒有如他口中所講述的，打造區域性集合的金融中心更有吸引力。
江桓躊躇滿志地向衆人演示着規劃圖，俯首間劃下自己的一片天地，野心着實不小，他要在整個南岸連接乾溪島締造屬于他的金融帝國，整個東部地區的金融港口，尤其是當他報出275.21億的直逼标準值的中間價格，在場的大部分人瞬間都心知肚明過來。
自然也包括梁渺，她已經由最初的震驚變為現在的滿腔怒火。原來，她還真的是，來當參照物的，來給別人鋪路的！她早該想到，他一直若即若離的态度是有陰謀的，早該想到，李叔臨時更換文案是有問題的！
結果既成事實，毫無懸念，坐守國內第三大銀行的江氏集團成為最終的競得人。現場的工作人員一派喜氣洋洋，包括大部分陪跑的企業老總都紛紛上前笑呵呵地恭喜這位即将上位的江氏少東家。當然還有少部分的人臉色黑如鍋底，比如華立集團的老總蘇君年，再比如梁氏的千金梁渺.....
蘇君年面色不善地看了看正被人圍住的春風得意的江桓，又轉過頭滿含深意地瞅了一眼梁渺，憤憤難平的直接甩手走人。蘇延庭倒是想上前恭喜一下老同學，奈何叔叔這個态度，他只好對梁渺點點頭，跟着離開。
李叔左右瞅了半天，見梁渺依然是紋絲不動，只好開口道：“我們，也走吧！”
“李叔，你先回去吧，我等‘他’....”她說着伸手指着不遠處的江桓，“一起走！”
李叔嘆口氣，點點頭，自行離去了。在場剩下的人，恭維完今天的贏家也相繼離開，走之前都像蘇君年一樣眼含深意地瞅瞅如雕像一般板着臉孔的梁渺。明眼人都能看出，梁氏今天就是來給人家做局的。忍着衆人暧昧不明的目光，她真的很冤！
“周瓊，你跟他們去辦手續，完了直接回公司吧！”江桓對站在會場最後一排的青年喊道。
青年點點頭，跟随工作人員出去。于是，整個會場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他擡腳走到她的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的眼睛，兩眼盛滿笑意。
還好意思笑，梁渺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出口諷刺：“恭喜你啊，江大少！”
“哪裏哪裏，這都是天時地利人和三方合一的結果，是上天的安排！”
他竟然臉皮如此之厚，還在開玩笑！
梁渺順了口氣，壓下怒火：“不知您對我這個‘人和’有什麽獎勵？”
“你想要什麽獎勵？”
梁渺輕笑一聲：“我想，我不僅被騙了，還被利用了，所以，你認為呢？”
他慢慢地斂去笑意，認真的說道：“我承認我是騙了你，這段時間以來，表面上是我陪着你去看地去拉人脈，實際上我是為自己工作。之所以騙你，因為我需要你擋在我的前面作掩護，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你現在生氣，我能理解，我向你道歉。”
停頓了兩秒鐘，他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再次開口：“至于說是利用，還談不上，我想，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當初我找梁爺爺幫忙時，也承諾過，江通銀行會在适當的時機注資梁氏主導的濱湖新區，這個項目因為梁伯伯的離世，股東們回抽資金導致停滞至今。所以，我只是考慮到梁氏的不方便給行個方便，同時，你們也給我個方便。對如今的梁氏來說，地産這一塊形同雞肋，尤其是競拍城南這塊地，實在是齊大非偶，但梁伯伯生前志在必得的高調行事，讓所有打算參與競拍的人都會理所當然的将梁氏拉入競争對手的行列。”
“所以，你帶着我東奔西跑，看到的人都會想當然的認為是我在為競拍做準備工作，反而都忽略了你，你可以放心地在背後搞小動作！”梁渺不客氣地說道，她想起那次去乾溪島，他故意支開她，跟副市長聊的熟絡；想起在經濟論壇上，碰到其他企業大佬，他就推她在前極為熱心的引薦介紹，若是政府官員，就晾她在一邊，自己倒打得火熱。
原來，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可笑自己還那麽努力，一心盼着贏得競拍，為自己的生存争取點話語權，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自己卻一直被蒙在鼓裏。說的好聽是互相幫助各取所需，事實上不過就是一場交易，她連知曉的權利都沒有。梁渺看着眼前渾身上下透着自信昂揚的人，忽然間，自己就徹底洩氣。
看着她由憤懑難平的樣子一下子變得落寞起來，他不免有點着急，語氣軟了下來：“說到底，我畢竟是騙你在先，你生氣是應該的，但我希望能獲得你的理解，沒有百分之百的密不透風，或許就不會如此順利，所以，你想要什麽獎勵，我都會滿足你。”生怕她不相信，他又特別加上一句：“我說的是真心的。”
她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終于接受現實，頹喪地回道：“不用了。而且，我想我也沒有資格生氣。”可不是麽，一直都在原點而已，她與梁氏集團，她卻誤以為自己有在前行。
“如此一來，我們之間的合作就徹底結束了吧？以後不會再有任何關系了吧？”她突然開口問道。不管眼前這個人與梁氏集團再怎麽互幫互助，她都不想再跟他有一點關系，惹不起總能躲得起吧。眼下，她只想趕緊離他遠遠的。
江桓苦笑了下，伸手掏出手機點了點屏幕，然後将手機對着梁渺。她定睛一看，是一段最新的財經報道：據悉，江通銀行強力注資梁氏主導的濱湖新區，即日将破土動工，不免引發外界對兩家公司之間的關系進行猜疑。有消息稱，曾多次看見兩家年輕的繼承人結伴出游，不得不引人遐想，兩大豪門集團即将強強聯合？
哈？梁渺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這胡亂揣測的報道，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想，以後我們是徹底捆綁在一起了。”他篤定地說道，眉眼含笑。
呵呵.....她不假思索地諷刺道：“怎麽？不怕你那位‘心上人’不理解你了嗎？”
“嗯，很怕！”他笑着點頭，“所以我正在求她理解。”
梁渺皺眉，不知所謂，而他只是眼神專注地盯着她。
好一會，他突然上前一步靠近她，低沉渾厚的聲音再次入耳：“你還不明白嗎？所謂的心上人不過是眼前人！”
☆、第 27 章
梁渺回到家裏時，客廳依然是一派祥和的氛圍。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梁老爺子吃完晚飯後不再是立即上樓，反而是忍着兩個孩子的吵鬧，呆在客廳看一會電視。準确來說，吵鬧的只有梁渠一個人，梁祈澤只有被她欺負的份。
梁渺心情不好，悶悶不樂地瞅了眼客廳的方向，直接往樓上去，卻在半道被張阿姨截住，說是給她準備了晚飯。張阿姨實在熱情，再加上她也确實沒吃晚飯，也就拐去了餐廳，盡管沒有一點食欲。
面對着滿桌子花花綠綠的各種菜，梁渺驚覺，張阿姨何時起對一家人飯菜的準備竟然按照自己那個鬧騰的妹妹的口味來了？
見她驚疑不定的瞅半天不動手，張阿姨不禁笑呵呵地問道：“怎麽了？不合胃口嗎？這幾道菜我看小澤跟小渠那兩孩子都非常喜歡，特意囑咐廚房多備些食材的。”
梁渺趕緊搖搖頭，拿起筷子吃起來。心裏呵呵冷笑着，小澤是不是真的喜歡吃她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這些必是梁渠喜歡吃的。自己那個妹妹打小起嘴就特刁，是個妥妥的吃貨，還特愛自作多情，根本不管別人是不是也喜歡，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就硬塞過去。
梁渺象征性地吃了一些，總之在張阿姨的監督下，量上是達到了要求。看着張阿姨将桌上的碗碟收拾走，她用餐巾紙擦了擦嘴，站起身準備上樓，猛然發現，梁老爺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的身後。
老爺子緩緩地移動到餐桌上首的位置坐下，梁渺思忖着這是有話說的架勢，只好怏怏地再次坐下。
“事情你都知道了！”等了半天，老爺子才遲緩地開口。
梁渺點頭。指的是白天的事情？
“我打算等濱湖新區那邊的項目徹底完工後就将公司裏的所有地産這一塊的企劃項目全部結束掉。”
梁渺依然點頭。這是告訴她原本就無意競争那塊地？
“這段時間你對集團該有個整體的了解了，依你看下一步該往哪裏走？”
梁渺慣性點頭，這是試探她呢還是只是沒話找話想跟她聊聊天？她想也沒想就直接開口：“這個，我見識短淺，還是您決定吧！”
梁老爺子的目光看過來：“現在是新時代喽，我們這些行将作古的老頭子哪還能跟上步伐，你說說吧，我想聽聽你們年輕人的看法！”
梁渺想了想，看向老爺子：“我自己的想法是，與其費力探索其他領域，不如利用自身的本錢開創進一步的實業。”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目前集團的主營業務依然是紡織，布匹的生産，但只是原材料的供應商，既然能向全球各大品牌的服裝集團供應原材料，為何不利用自身這一極大優勢自己制作成衣，進入市場的終端争取最直接的消費者？”
“這方面我年輕那會是有嘗試過的，但最終都失敗了，制作的衣服完全都銷不出去，更別說打造一個品牌出來了。”梁老爺子道。
“品牌做不起來，衣服賣不出去，或許是銷售渠道的問題，但我認為最大的問題是不符合市場。對于今現在任何一家公司來說，市場才是至關重要的，而要想打開市場，具有個人特色的創新是要走第一步。不管是做高端的，中端的還是低端的衣服，總是得有自己獨特的風格，被市場所接受，才能讓人們記住這個品牌.......”
她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堆，自己都不記得說了什麽、說到哪了，只想快點應付過去。而梁老爺子倒是頻頻點頭鼓勵她說下去，說完後還連連感概年輕人能有這麽強的創新意識很不錯，最好是能做出一個具體的企劃方案給他看看。
梁渺只得點頭答應，以為這就完了，等着老爺子起身好跟着上樓。這一天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非常疲憊，她只想快點回房間休息。
誰知，梁老爺子似是還有話說，依然端正地坐在那裏。兀自坐了半天，梁渺才等到他再次開口：“江桓那孩子，很不錯，能沉得住氣，是個辦大事的人，比我跟他爺爺都強。”
這話說的像是自言自語，她沒法接也不想接，不想談論與他有關的事。
誰知老爺子突然語氣嚴肅起來：“不管你們兩人最終能不能走到一起，我們兩個老家夥都不會幹涉。如果你們能有個好結果，那說明是你們兩人有緣，如果最終還是分道揚镳，那只能說明你們有各自的緣分。感情這種事，你想怎麽做就按照你自己的意願來辦，沒有人會強怕你去做什麽事情！”
梁渺愣愣地說不出話來，老爺子這是對她承諾？她突然意識到白天的時候，當她明了一切真相時，滿腔的怒火也只記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而刻意回避了梁氏的主動行為。一方面，她确實是過于依賴某人而完全信任他，反過來呢，她一開始就沒法信任的梁家，難道就沒有一種屬于親人之間的感覺才故意規避掉？
或許，是她自己一直刻意忽視罷了。說到底，在意外聽到蘇太太跟蘇阿姨的那場對話後，她雖有片刻的混亂，但心底裏還是選擇相信李叔，相信他說的梁家對那對男女不曾施壓阻攔過。如今看來，她的選擇是對的。
經過今天的這些事情，她開始反思，有些人是該慢慢卸下心防，而有些人，絕不能輕易相信！
夜裏，終于躺在床上後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該反思的也都反省過了，可還是久久不能入眠，連催眠效果極佳的《出師表》都失去了功效。盡管一再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但大腦裏還是不停地揮閃着白天會場裏最後時刻的畫面。
他出其不意地告白，把她給吓着了，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也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她采用了自己一向非常鄙視的做法——逃避。不假思索地奪門而出，随手招了輛出租車就跑掉了。
她承認，那一刻她是有心跳加快的，可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再相信他。是的，決不再相信！她再次暗暗下定決心。
十月底的氣候接近初秋，一派秋高氣爽，陽光暖洋洋地灑在小花園的一角。這裏滿是穿着病號服的病人和家屬游來蕩去。月季花叢的旁邊，梁文生推着妻子停下，将毯子蓋在她的腿上，給她按捏手臂，兩手輪流按了一遍才坐到旁邊的花壇邊上，掏出本書輕聲地讀起來。
書是梁渺拿來的，母親是小學語文教師，平時愛看些散文詩歌之類，她按照母親的喜好買了一堆，沒事的時候也會溜過來念書給母親聽。此刻，她正站在不遠處的石桌旁，看着角落裏的父母，不忍心上前打擾。直到父親念完了一篇，她才悄悄地走過去。
章青芳見到有段時間沒過來的女兒眼睛一亮，顯得很是高興。梁渺蹲在她的面前，将頭放在母親的腿上磨蹭着，嘴裏還在告着妹妹的狀：“媽媽，你都不知道小渠有多能吃，都胖的不成樣了，還天天穿男孩的衣服，五大三粗的，等你好了後得好好管管她！”
梁文生在一旁聽着大女兒的抱怨偷偷地笑起來。章青芳輕輕撫摸着女兒的頭發，擔憂地說道：“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梁渺擡起頭笑道：“哼哼，再過幾天就要送她去學校了，讓她去學校折騰吧。”
章青芳點點頭：“那放學後還是讓她回這裏來吧，現在你爸爸也有空照看她了。”
“是啊。”一旁的梁文生連連點頭。
“不......”梁渺搖頭堅定地說：“爸爸要全心全意地照顧媽媽，小渠太鬧騰了，還是回我那裏吧，我下班後可以去接她，那邊，也是同意的。”
梁文生夫婦自然明白女兒的意思，相互對視了一眼，拿不定注意。
梁渺笑起來：“哎呀，你們就放心吧，我會好好‘教育’她的，至少我的話她還是會聽的。”雖然都當成了耳旁風。
“咳咳.....好歡樂啊！”
身後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語調，梁渺回頭，見嚴顏還是清涼一夏的打扮，穿着個無袖連衣裙，捧着一大束花，無比招眼地站在那裏。
梁渺站起身，等好友上前來傾身湊過去：“又來求偶遇啊！還帶了這麽大束花，關系進展的不錯嘛！”
“別瞎說啊，這花是送給阿姨的，最近工作太忙有一段時間沒來了.....”嚴顏說着，将手上的花遞給章青芳，前後上下瞅了一圈，笑眯眯地說：“還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我就幾天沒來，阿姨這康複的飛快啊！”
“哎？”梁渺笑着拍了一下好友，“我媽可是語文老師，你別亂用成語，小心她犯職業病。”
“噢，是嗎？”嚴顏裝作小學生犯錯後害怕的樣子，引得旁邊的父女倆哈哈大笑起來。
章青芳也笑道：“別聽她胡說，你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們幾人在醫院的小花園裏坐了一會，到了章青芳的例行休息時間，梁渺遂與嚴顏結伴離開醫院。說起來，兩人最近都挺忙的，也好長時間沒見面了。
“你穿成這樣是要去參加什麽活動嗎？”梁渺邊走邊問身邊緊緊地抱着自己胳膊的好友。
一陣風吹來，嚴顏顫抖地搖搖頭。
“你不冷嗎？”
雖然今天天氣晴朗，陽光普照，但畢竟是入秋了，溫度不是太高。
“冷啊！沒見我都冷的發抖了，快陪我去買件衣服先穿上。”嚴顏一邊嚎叫着一邊拉着梁渺拐去了距離最近的購物城。
“你看這件怎麽樣？”嚴顏舉着一件卡其色的風衣問不遠處梁渺。
梁渺點點頭：“嗯，中規中矩。”
聽好友如此評價，嚴顏撅着嘴将衣服挂回原處，左右看了幾眼，突然開口問道：“是不是你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梁渺從包裏掏出手機，看也沒看的就直接按掉。
“誰呀？剛剛在醫院裏就一直響個不停，不會有什麽事情吧？”嚴顏八卦地湊過來。
梁渺推開她好奇的腦袋，輕描淡寫道：“沒什麽，廣告推銷！”
是麽？嚴顏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繼續挑選衣服。兩人逛了三層樓依然沒有找到合乎心意的衣服，梁渺累的直嚷嚷。
“我不行了，你如果還是挑三揀四的你就自己逛吧，我現在感覺雙腿快要斷了！”她說着，人已經癱在店裏的沙發上了。
“哎？你看這件如何？”嚴顏邊說邊将一件針織緊身長裙往身上比劃。
梁渺上氣不接下氣道：“可以，穿上保證是□□！”
“真的嗎？那你去試試。”
What？梁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大力拉起來直接推進了試衣間。
效果麽，确實如她所料。其實這種針織的連身毛衫胸小一些穿的更好看，梁渺瞅着鏡子裏胸前被撐起的兩坨，怎麽看怎麽別扭。嚴顏卻在一邊連連點頭，直誇這件衣服的上身效果很贊，她很滿意。
梁渺哭笑不得，穿在自己身上，她倒很滿意，實在不知道她滿意什麽，兩人的尺碼都不一樣好麽！剛準備進試衣間換衣服，身後一道高亢的聲音傳來。
“這件衣服我要了！”
☆、第 28 章
梁渺轉過身，兩三米遠的地方正站着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中間那個眼睛緊緊盯着她，同時伸手指着自己的正是蘇延若。
嚴顏上前：“啊，不好意思美女，這件我先看上了！”
銷售員趕來：“沒關系，這件衣服我們店裏的庫存很足！”
蘇延若眼睛不眨一下：“我全部都要！”
梁渺趕緊拉住準備進一步據理力争的好友，一起進入了試衣間。
“嘿，這女人誰呀這麽霸道，我今天還非買這件衣服不可，你拉我進來幹嘛！”
“噓~~小點聲吧，她就是蘇延若。”梁渺壓低聲音對好友道。
“是她啊，我說怎麽這麽眼熟，噢，千金小姐了不起啊，她有本事把這店裏的衣服全買了啊，跟我搶這件幹嘛？”嚴顏依舊不依不饒，大嗓門地嚷道。
梁渺沒好意思說，她想，這姑娘是因為她的原因吧。畢竟從第一次見面起，噢不，或許從她聽聞到自己這個人的時候起，她就已經把她給打入到假想敵的那一派了。
“算了吧，咱們換別的衣服，你看中什麽我給你買。”梁渺一邊穿上自己的衣服一邊哄着好友。
嚴顏貌似明白了什麽，像看猩猩似的上下掃着梁渺，突然雞賊地一笑，裝作很遺憾的樣子：“唉，算了算了，咱出去随便找件衛衣套上得了。”
兩人從試衣間裏出來。梁渺将衣服遞給銷售員：“這件就讓給這位美女吧，我們再看看別的。”
誰知，人還沒轉身呢，蘇延若清麗的聲音再次傳來：“梁渺，今天不管你看中了哪件我都全要！”
呵！這是指名道姓地挑釁！梁渺心底的火氣直沖上來。
比她火氣更大的嚴顏一把搶過銷售員手裏的衣服，怒道：“嘿！我今天就非買這件衣服不可！你能怎麽地！”
“哼！”蘇延若輕蔑地笑了笑，對着一旁很是無措的銷售員道：“沒聽見我說的話嗎？你們店裏的這件衣服我全要了，貨呢？我可不像某人，身份地位名不副實！”
年輕的銷售小姐更加手足無措了。
“店員在嗎？現在你們店裏的‘所有’衣服我全買了！”
門口響起一道清脆明亮的女聲。
衆人驚呼，齊齊朝聲音源頭看去，卻是一個年輕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