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3)
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有怨,但是你不能把氣都撒到他們身上啊,怎麽說也是親戚,你說都不說一聲就直接全公司通報開除他倆,你讓他們以後怎麽活下去?”
江桓嘲諷地笑起來:“媽,你可別誤會,我對您沒有任何意見,只是他們倆确實做得太過了,而且據我所知這幾年他們呆在公司裏不僅沒做什麽業績,還盡往自己口袋裏撈錢,我這也就只追究了最近的一筆,怎麽就活不下去呢?”他看了看母親慣常裝可憐的樣子,開口的語氣不免十分輕蔑,“真要活不下去了,就學學人家打斷手腳去路邊乞讨吧,我路過時會可憐可憐他們的。”
“你.....”周憐夢氣的說不出話來,她到現在才徹底看清,自己這個兒子不是那麽好說話的。
嗤!門口響起一聲輕笑。周瓊朝辦公室裏看了看,見自己已經暴露,只好閃身出來直接進屋,将手裏的文件遞給江桓。
“這是各個分公司上季度的營收情況。”
周憐夢聞言立刻警覺地看向周瓊。江桓擡起頭,看着母親:“媽,還有什麽事情嗎?沒事的話我要工作了。”
“你兩個表哥的事......”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這幾年他們斂的錢也夠逍遙快活了,如果還不知足......”那就別怪他連前面的一起挖根究底。
江桓冷冷地盯着母親,他的态度和眼神已經很清楚地告訴她,繼續裝可憐是沒有用的,他并沒有趕盡殺絕。
果然,周憐夢不再糾纏,只是憤恨地看了眼兒子轉身走人。
“她要這樣三天兩頭的來鬧一次到什麽時候?”周瓊看着出去的人開口。
“所以,要快點将她弄走!”江桓邊說邊翻開文件看着。
“請神容易送神就難喽,畢竟,她在那個位置待了這麽多年。”
江桓輕輕敲着桌面:“所以,那兩位的事還沒辦好?”
“搞定了,已經完全拿捏住兩位董事的把柄,如果他們還是頭腦不清地站錯隊,那就......”周瓊笑嘻嘻地說着,拿手在自己的脖子前一劃。“噢,對了,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突然想起了什麽,他變了臉色,慎重道:“南江灘的所有手續都已經辦好了,但是國土部那邊忽然跟我們說,實際丈量時才發現沿岸最北端那一小片空地包括那個碼頭并不算在內,那片空地很多年前跟另一家公司簽過出讓協議,使用權不在政府手裏。”
江桓皺眉,南端是成片的居民區,如果破土動工只能從北端開始,一旦動工就不知道要建多少年了,如果到時候那片地的主人跳出來鬧事,豈不是要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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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哪家公司嗎?”
“最初買走的是三木漁集團,但是自從他們很多年前改做餐飲後就轉手出去了,貌似中間轉手過好幾次,我們還在追查最終合約在誰的手上。”
江桓點頭:“查到以後立即聯系對方的老總,不管出多少錢都要先買下那片空地,免得日後夜長夢多。還有那兩個老頭,你找時間跟他們‘好好’談談,機會也給他們了,若還是一根筋到底,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一投入工作,就一直忙到了快下班,這才看了看時間,掏出手機打給梁渺。
“在哪呢?”
“馬路上。”
“剛從醫院出來?”
“嗯。”
江桓笑起來:“那你把定位發給我,我去接你,送你回家順便去你家蹭個晚飯。”
梁渺蹲在路口,看着剛放學的一群小朋友,各自牽着自己的家人蹦蹦跳跳地過馬路。她想起自己的小時候,即便是住在教師家屬院,無論上學還是放學,母親也都是這樣緊緊地牽着自己。如果能一下子回到從前,無憂無慮的時候該有多好。
突然,兩條筆直的腿出現在眼前,梁渺仰頭,見江桓正憋着笑俯視着自己。
“我是不是......”他一邊笑出聲一邊含糊地開口說話,“是不是應該掏點現金放你面前,這樣才符合你現在這副,路邊小乞丐的摸樣。”
梁渺白了他一眼,從地上站起來,眼前卻是一黑差點暈倒,還好被他伸手扶住。
“慢點慢點,這樣容易低血糖。”
等她靠着自己緩了一會,江桓才牽起她的手,往馬路對面走去。梁渺跟着他的步子,低頭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是啊,人生就是這樣的,父母不能牽着你走一輩子,他們最終會将你的手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上。
兩人坐上車後,江桓一邊開車,一邊不時地看看身邊,一直沉默着,出神地看着前方的梁渺。她這一臉凝重的樣子讓他心裏着實有點慌,忍了一會,他還是遲疑地開口:“該不是,你父母對我有什麽不滿?”
梁渺轉向他,面無表情地點頭:“嗯,我父母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他一哆嗦,将車子滑到路邊停下,看着她,滿面的不敢置信:“真....真的?”
她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虛驚了一下,立刻伸手去敲她的腦袋:“長能耐了啊,都開始拿我尋開心了,不得了哦!”
“沒有,是真的,我父母不是太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不是太同意,的意思是最終還是同意?”
梁渺點頭:“他們說,相信我的眼光,尊重我的選擇。”
這話說的,怎麽還是有股不情不願的味道。他伸手摸上車鑰匙,半晌又給放下,轉頭看着她道:“問你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她立即不假思索地回道:“可以拒絕回答嗎?”
“不可以!”他嚴肅地說道,“如果,你父母堅決反對你跟我在一起,你是會聽父母的話呢?還是會聽我的?”
她看着他,好一會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開口:“當然是聽我自己的。我是個成年人了,我的選擇和我的行為我自己能夠負責,我不會盲目的聽從父母,也不會盲從地相信別人,我只相信我的心,我的心告訴我,喜歡他,所以想跟他在一起,願意承擔這個行為帶來的所有後果。”
他就這麽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她,心像是跳到了嗓子眼一般,拼命壓抑着這突如其來的表白而造成的全身上下所有細胞的狂喜。他伸手,将她緊緊地抱住,什麽話都不想再說,只想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兩顆心彼此最靠近的時候。
有時候,人最幸運的,不就是你的心上人剛好心上也是你。
‘風際’會所的門口,周瓊看了看對面停着的一排車子當中,最顯眼的那輛白色帕加尼,這是江桓送給他母親的禮物。他咧嘴笑了笑,轉身朝會所裏走去。
這是一家頂級俱樂部,是城裏有錢的老頭們常聚的場所之一。某間廂房的門口過道上,周瓊靠在路口的牆面上,吐着煙圈。即便是公共區域,卻沒有人上前來勸他到房間裏去抽煙,能出現在這裏的人都是非富即貴,誰都怕一不小心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廂房的門被推開,周瓊立即閃身貼到牆的另一面,果不其然,沒過幾秒鐘,周憐夢踩着高跟鞋,戴着墨鏡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不過她并沒有向後看,而是直接右轉朝出口行去。周瓊熄滅手上的煙,扔到垃圾桶裏,轉身進入過道,走到廂房的門口,直接推開房門。
“喲,二位董事在這裏呀,還真是巧。”
不顧房裏的二人,驚詫至極的臉色,他就這麽大咧咧地直接進去,反手将門關上。
“你......”
“我是來替咱們那位新上任的總裁傳句話的。”周瓊打斷其中的那位齊董事即将出口的呵斥,果然,他這麽一說,二人立即相互對看了一眼,沒有開口。
“噢,我剛剛正好看見我那堂姑姑了,不知你們聊的是否愉快?”他自來熟地在二人的另一邊坐下。
“不過是老同事聚聚聊聊天,談不上什麽愉快不愉快的。”仍是那位齊董事,輕描淡寫地開口說道。
“哦,是嗎?可是據我所知,你們的關系并不是這麽簡單呢。”周瓊掃視了下二人,微微笑道,“前一陣,您二位的公子不是還跟我那兩位堂兄一起去澳門豪賭了一場麽。只是我那兩位哥哥,竟然膽大妄為到拿公款去揮霍,就是不知二位的公子有沒有.......”
他點到為止地打住,然而聽他說話的二人已齊齊變了臉色。周瓊笑了笑,伸手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扔到桌上。二人立即拿起來輪流看了看,均是臉色大變。
不等二人開口,周瓊繼續道:“咱們上頭那位讓我給您二位傳個話,你們自己還有你們的家人,這些年來都做過什麽,他心裏可清楚的很。過往可以不究,只要咱未來安安分分地做好分內的事,怕就怕某些人總是那麽大腦不清不楚,站錯隊表錯态,到時候可就不要怪他不給你們這些集團的老功臣們留面子。”
二人赫然地相視了一番,轉身對着周瓊,嚴肅地開口:“請你轉告江總,我們知道該怎麽做,絕不敢出錯,還望手下留情。”
周瓊從會所裏出來時已是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大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他打開手裏的那張紙,從上到下,看到自己那兩位堂兄的名字,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他是周憐夢的堂侄,不比這兩位是她的親侄子,他能進江氏集團确實是因着這位堂姑姑的關系,但卻是作為時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的眼線而呆在公司裏。剛滿18歲的江桓,因為即将出國讀書需要安排一個隐秘的人監視自己的母親而找到他。那個時候,他驚訝于他小小年紀城府卻如此之深,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比其他人都看的清楚,整個江氏集團未來的主人是誰。可笑公司裏的那群蠢貨,以為老爺子退位後,周憐夢勢必會垂簾聽政而處處巴結她。
他将那張紙重新折好放進口袋,繼而掏出手機撥了出去。
“來彙報一下,老頭子們的事已經搞定了。”
“嗯,南江灘北岸碼頭那塊空地要抓緊查出來合約在誰的手裏。”
“OK,放心吧。”
江桓挂掉電話,将車開進車棚裏停好。他剛從梁園回到自己的家裏,邊往主屋那邊走遍翻看微信消息,有個他特別關注的人發來的信息。
“後天下班請你吃飯。”
“為什麽是後天?”他不自覺地笑起來,打字回過去。
不一會,對方回過來:“因為明天你還得請我。”
他邊走邊用手指按着屏幕,不期然一個黑影子出現在眼前,他唬了一跳差點沒扔了手機。
江老爺子站在客廳門口的臺階上,背着手,黑着臉看着孫子。
“看你這勤快勁,你幹脆直接住到老梁家裏算了。”口氣不善。
江桓定了定神,滿不在乎道:“要是您能同意,我倒是想呢。”
“三代單傳你個獨苗,你想我會同意?”老爺子邊說邊拿眼睛斜他。
“我想也是。我累了,回房間了。”江桓說着轉過身,被身後的老爺子出聲喝住。
“站住!”老爺子走到他的面前,“那女人的事,你究竟什麽時候處理?要一直留着過年嗎?”
江桓瞅了眼爺爺,語氣很不耐煩:“我說您就放心吧,我心裏有數,您就不能好好養養花喂喂魚什麽的,整天操那麽多心!”
“我擔心你昏了頭,做了不該做的事。”
“您既然這麽擔心,那您在公司這麽多年怎麽不動手?”
江老爺子被孫子問住,嚅嗫了半天,才哼了一句:“我答應過你爸爸,不動她。”
“哈....那合着就專門留給我呢!”江桓沒好氣地道。
“我不管,父債子還,你必須早點給我清理掉!”
江桓看着爺爺瞪眼的樣子,想着他年紀實在不小,他按下心中的氣惱,道了聲晚安就直接上樓去了。
☆、第 37 章
光聽店的名字—一千零一鍋,他就知道這個地方肯定是非常的‘平易近人’,尤其還是在剛下班後的飯點時間。江桓環顧了一下四周,桌桌爆滿的人和一片嘈雜沸騰的聲音,轉過頭看着對面的人。
“難得你主動請我吃飯,就是這?”他伸手指着面前桌子上葷素不齊的新鮮食材。
“怎麽?”梁渺正端着一盤生菜一片一片放進鍋裏,“吃火鍋就不是請吃飯麽?再說,這地方也不是我選的。”
“還有別人?”江桓詫異。
“嗯。”梁渺點頭,“我最要好的朋友。”
江桓垂首扶額,語氣裏滿滿的無奈:“見長輩見朋友,你就不能提前告訴一聲嗎?好歹是你的朋友,怎麽着也得我請吧。”
梁渺笑了笑:“別搞那麽隆重,我這個朋友,嗯,你見了就知道了,她,比較接地氣!”她說着,對着門口揮了揮手。
嚴顏老遠就瞅見向她招手的梁渺,她風風火火地跑過去,一回頭瞥見對面的人,吃了一驚。湊近好友的耳邊,小聲嘀咕:“不是說請我吃飯嗎?怎麽還有帥哥在?特意拉我來當電燈泡?”
梁渺學着她的樣子壓低聲音回答:“之前是你說的啊,要好好給我把關,所以我将人帶過來了,機會可是送到你面前了,嗯?”她說着,朝對面努努嘴。
嚴顏朝江桓擺上個笑容,又轉向梁渺:“我也說過,如果對象是他,在我這裏是通關的,我倒是覺得應該好好把把你。”說完,真的拿眼睛上下掃視着好友。
梁渺很無語地将她按到座位上,分別給兩人介紹了一下,只是沒有想到,這兩人一個比一個自來熟地打完招呼,熟絡地聊起來。
“我見過你,也聽別人說起過你。”江桓笑道。
“啊哈哈,我們幹記者這行,确實容易被見到,而且,咱上次在咖啡廳有過一面之緣。”嚴顏笑呵呵地回道。
“哦,是嗎?”江桓似是在努力回想着。梁渺懷疑他在裝傻,沒裝幾秒又開口道:“我确是在電視上見過你的,我一個朋友特別指給我看的。”見對面的兩人均是有些詫異,他繼續說道:“我那個朋友是康美醫院的醫生,有一天他指着電視裏正在采訪的記者跟我說,這個女記者經常去醫院探望他的病人,還很湊巧地每次都能碰上他查房的時候.....”
嚴顏漲紅了臉,有點尴尬又有些激動:“你....你這個朋友....是不是姓褚?”
江桓好笑地點點頭:“對啊,褚行。他還跟我說,最近這段時間都沒有見到那位女記者了,甚是遺憾吶!”
他非常配合地裝出一幅失落的樣子,而實際上,人家不過是跟他随口一提,覺得以前經常來的人突然不見了有點奇怪而已。但是他這番話卻很有效果,只見嚴顏眼睛一亮,不敢相信地吞吞吐吐起來。
“真....真的啊?”
江桓認真地點點頭,将身子湊過去,嚴肅道:“我說,你這病探的,也太半途而廢了!”語氣裏滿是深意。
嚴顏作思考狀,不自覺地也跟着他點頭,半晌,突然回過神來,紅着臉尴尬道:“說什麽呢,我就是去探病的呀!”她轉頭看着正盯着自己的梁渺,臉上是大寫加粗的不相信,不禁哀嚎起來:“我真的是去探病的啊!”
梁渺憋着笑搖搖頭道:“別解釋,俗話說解釋就等于掩飾!”
嚴顏郁悶地夾起好幾片肥牛塞進嘴裏。
有這個活寶在,這頓飯吃的非常愉快,足足吃了快兩個小時,三人才從店裏出來。
嚴顏很狗腿地遞上自己的名片,對江桓道:“江大帥哥,咱可說好了,等你有時間了一定要聯系我,我會提供□□,給你一場完美的采訪體驗,保證在後續報道裏将你誇得體無完膚。”
梁渺立即輕輕踢了她一下,小聲道:“好好說話,別亂用詞。”
江桓已經摸清了梁渺這位閨蜜的性格,自然對她豪放的遣詞造句見怪不怪,他笑着收下名片,愉快地跟她道別,然後轉身看着梁渺:“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渺擡手聞了聞袖子,說道:“都是火鍋味,我們沿路走走吧。”
兩人十指緊扣,在人行道上漫步走着。梁渺突然轉身看着江桓,口氣不善:“你老實說,是不是調查過我?”
江桓尴尬地笑起來,他就知道說漏了嘴,不應該提褚行的。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做了個手勢,求饒般地說道:“就一點點。當初想着找你合作,所以就.......”
“那你查出來什麽了嗎?”
“還真沒什麽,只知道你從小在梁家的一個遠親家裏長大,養父母視你為己出,你們一家人感情深厚,你是個幸福的孩子。”
梁渺突然諷刺地笑起來:“這算不算是命運呢?我居然剛好也姓梁?”她擡眼看向江桓,“我雖然從小就姓梁,但我父親跟梁家沒有任何關系。生我的那個女人,是我媽媽的親妹妹,所以,她死後我這個孤兒只能由現在的父母養大。”
江桓微微有些詫異,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聽她繼續嘲諷地開口。
“我想,梁家應該是預防有人調查我才動了手腳,讓你們真的以為我是從小放到遠房親戚家寄養的,剛好我們家也姓梁,還真是方便,哼哼,只是......”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連我自己都是今年剛畢業時才知道我還有這樣的身世,長這麽大,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會不是我父母的親生孩子。”
江桓此時心裏已是詫異至極了,他知道康美醫院裏的那對夫妻只是她視為父母的養父母,他并沒有絲毫奇怪,她畢竟是由他們養大的,這麽多年感情深厚也是合情合理,他只覺得這份并沒有血緣的親人般的感情非常難能可貴,所以,他對她并沒有什麽同情,甚至有點羨慕。只是沒有想到會是她現在說的這般。
“其實,我父母并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他們只想獨自撫養我長大,做個普通人,安穩地過完一生。我媽媽是堅決反對我的身世暴露出來的,她甚至都不想我到這個城市來讀大學,如果不是梁家找上門來,如果媽媽她沒有剛好生這場病,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裏了。”她娓娓地說着,語氣十分凝重。
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好輕輕地将她攬在懷裏。原來如此,有心人像他這樣随便一查,剛好那家人也姓梁,也就不會再去懷疑梁家對外的那套說法,他确實沒有想到,原來還有這樣一個過程。所以,梁家那邊是等到22年後才想起來去找她的嗎,雖然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梁家在這個節骨眼上宣布她的身份,是基于某種迫切的需要,但是他着實不曾想過,之前的二十多年裏,他們對她原來是不聞不問,他不免有些生氣,又有點心疼。
懷裏的人将他推開,眼角濕潤,聲音悶悶地開口。
“所以,你喜歡的真的是‘我’嗎?不是我現在的這個身份?”她知道她不應該問這個問題,但是人總是矛盾的,這一刻,她偏偏就非常想問這個問題,甚至不顧他會生氣。
他看着她,輕輕嘆口氣,伸手撫了撫她的眼角,開口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父母?”
梁渺搖搖頭。
他牽着她的手,轉身繼續朝前慢慢地走着。
“我父母就是雙方間的政治婚姻,我父親對我母親算是日久生情吧,但是我媽有個一直放不下的親梅竹馬,兩人結婚後只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後面的日子就不盡人意了。我爸死後,我媽直接搬出去跟那個情人同居,但她畢竟接手了我爸的位置,礙于公司的閑話才一直沒有改嫁。所以,我從懂事起就決定,絕不接受別人給我安排的婚姻。”
他轉過身,看着梁渺,“當初,雖然交易的人是梁爺爺,但是我跟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個時候我确是非常擔心兩個老頭子硬将我們倆湊到一起。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你就走進了這裏。”他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按在自己心髒的位置。“或許,是第一次一起吃飯時,你認真地對我說,你理想的生活是‘劈柴喂馬,仗劍天涯’,也或許是在那個經濟論壇上,你處處小心卻認真地去聽在場每個人的話,又或者是乾溪島上,吃飯前你非常磨蹭又認真地刷洗餐具的時候。”他看着她,溫柔地笑起來:“你總是這樣,無論做什麽事都是一副認認真真的摸樣。”
借着路燈昏暗的光,她仍是看清了他的面孔,他眼裏溫柔的笑意。她将頭抵在他的胸前,輕輕地笑道:“傻瓜,那句話是開玩笑的。”
卻聽見頭頂上不知何時已經非常熟悉的聲音:“是嗎?我覺得還不錯,如果那是你想要的生活,我會為你撿好柴備好馬,也會一直陪着你,不管你想去哪。”
他稍稍退後一步,松開握着的手而緊緊地按住她的雙肩,盯着她的眼睛,十分認真地道:“說了這麽多,我只是想告訴你.....”他用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心髒,“這裏,只有你這麽個人,再裝不下其他的什麽。所以,你這裏....”他伸手輕輕放在她身上同樣的位置,“也必須是我,只能是我!我不管你有什麽背景條件,你有沒有這個身世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別,只要眼前的這個人是你,只是你。”
她的心情已經不像一開始向他和盤托出這些事情時那般沉重,此刻,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或許是一絲絲的甜蜜,也或許是滿心的歡喜。她就這麽直直地回視着他的目光,良久,輕笑一聲,自嘲地道:“沒有這個身世,我們就不會遇到了。”
“是嗎?”他笑着否定她:“兩個人如果有緣,終究會在什麽地方相遇。所以,我們一定會遇上,不管以什麽方式。”
他的篤定也感染了她,讓她就這麽沒來由地相信他所說的話。或許,這就是他們的緣分,至少,她現在站在他的面前,不是嗎?
車行一路,江桓将梁渺送回梁園。臨下車前,她突然從包裏掏出一封陳舊的土黃色信封遞給他,他疑惑道:“這是?”
“我出生那年有人匿名寄到我家裏的。”她不帶任何感情的開口解釋。
江桓打開信封,掏出裏面的東西,不可思議道:“這是,二十年前發行的□□,估計都消磁了吧!”
梁渺點頭:“嗯,我爸媽都沒有動過,你拿去幫我看看,裏面有什麽?”
其實,她大可以直接去問李叔,這張卡,她能猜到,不是梁清風就是梁老爺子派人寄過去的,只是,她實在沒法對李叔張口。
□□裏還能有什麽。江桓笑了笑,他多少能理解她此時的這種別扭的性格。
“行,還好是我們家銀行發行的,我拿去讓工作人員查查這個賬戶的情況。”
回程的路上,江桓邊開車便回想着梁渺今天對他說的話。他很開心,她已經對他敞開所有的心扉,但也對她的身世有所感懷。如今看來,她确實不是自己的情願而回到梁家,但仍然處在被身後人推上的那個位置,認認真真地做每一件事。她是個矛盾而又善良的姑娘。
他嘆了口氣,收回思緒,戴上藍牙耳機,按下一個號碼。
“周五的會議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上午十點。”
“嗯,南江灘那塊碼頭空地的合約還沒查出來嗎?”
“還在查,對方似乎有意在跟我們兜圈子。”
“什麽情況?”江桓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目前還不清楚,我已經讓他們加緊去查了。”電話那頭的人回答。
“盡快,我不想再等!”他回道,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第 38 章
江桓微微低頭,右手執筆刷刷刷地在面前的一張A4紙上寫着什麽,不一會就将寫滿了的紙遞給站在辦公桌前的人。
周瓊一臉詫異:“這是?”
“通知我的家政,明天之前照着這張單子全部買好放到冰箱裏。”
周瓊再次掃了一眼紙上寫着的鲈魚、草魚、桂魚等等各種魚以及各種他一知半解的輔料,心裏雖然吃驚,但面上仍然一本正經的點頭。經驗告訴他,老板的心思你莫猜,尤其還是家事方面。
他将這張紙收好放進口袋,一擡頭卻發現老板正一瞬不瞬地瞅着自己,他立即低頭上下檢查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麽異常,确定一切正常後才看着老板,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了?”
江桓嘴角上揚,輕笑了一聲:“沒什麽?新助理找的如何?”
他一進入公司就将周瓊直接調了過來擔任助理的角色負責自己的工作日常,但是老實說,确實是有點大材小用了,雖然他一直是任勞任怨。
“一切順利,請放心!”
江桓點頭:“我準備将江通財富重組,改組新的投資公司,交給你負責。”
“我?”周瓊吃驚地指着自己。
“嗯!有問題嗎?”江桓挑眉。
“沒,沒問題!”周瓊愣愣地回答。雖然是為了監視自己的堂姑姑,但他畢竟在那裏呆了好幾年,他有信心能比周憐夢做得出色。一瞬間的狂喜席卷了全身,他當初的選擇沒有錯,他的堅持隐忍也都值得,因為他一直相信,他滿腔的抱負總有施展的一天。
“那就,走吧!”江桓朝門口看去,站起身。早點了解這樁子事,他也可以早點對家裏的老頭有個交代。
會議室裏整齊劃一地坐滿了人,有公司各部門高層,有各分公司領導,還有所有的董事,大家端坐着,聽見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周瓊快步上前推開門,江桓迅速掃了一眼室內,擡腳踏入,不緊不慢地朝會議桌上首自己的位置走去。
室內一片寂然,像是突然一下子由喧嘩的場面變得這般安靜,衆人只是齊齊地看向總裁專屬位置上那個一身懶散,表情莫測的人。
“小桓,你今天将我們大家都叫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坐在左邊第一個位置上的周連夢忍不住開口聞道。
江桓皺眉,看向母親:“周總,現在是在公司裏,請注意場合,以職位相稱。”
周連夢紅着臉,尴尬地點點頭。
江桓将目光灑向全場,仍是一副懶散的語氣道:“沒什麽事,自從我到公司來上班,這還是第一次把大家召集過來,就是擔心還有些人不認識我,所以,在場的各位還有沒有人不認識我的?”
他這句話問的不免有些多餘,從他十幾歲對外露面以來,整個江氏集團從上到下沒有人不認識他的。在座的衆人,都是莫名其妙地搖着頭,猜不透他到底是要幹啥。
“那好,接下來就說點小事。”他說着,對身後使個眼色。周瓊将手裏的文件遞給他,其他的下屬則走上前去挨個分發資料。
“這是整個集團從開年到現在的財務報表,以及各分公司的近期業務情況分析,連續三個季度對集團沒有一分貢獻的......”他慵懶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緩緩地掃過全場,“我不明白,還留着幹什麽?”
“各位手裏的文件上哪些公司需要整頓的都寫的很清楚,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如果營收上還是沒有任何變化,該辭職走人的就辭職,實在沒法拯救的就将整個分點撤掉。”
他這話一說,衆人都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周連夢突然提高分貝,不顧場合地大聲質問。
江桓轉過頭看了母親一眼,開口解釋:“就是字面意思!”
“不是說,給三個月的整頓時間嗎?”
“連續三年對集團沒有一分貢獻,反而是集團不斷往裏投錢,我不明白,這還有整頓的必要嗎?”江桓回答,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的臉。
“重組江通財富是什麽意思?我不同意!”周連夢大吼起來。
“意思就是,停止江通財富對外的所有投資項目,之前的投資全部撤回,我們會盡快對外發出風險提示公告,暫停交易直至退出股市。這個公司會進行業務重組改組成一個新的公司重新上市。至于您不同意......”他看着母親笑了一下,“江通財富當初是依靠着江通集團成立的,雖然借殼贏思上市,但集團擁有它43%的股份,總部有權對它的未來動向做出決定,那麽......”他将目光移向其他人,“在座的各位,還有跟周總一樣持反對意見的嗎?”
現場一片安靜,衆人都低着頭裝作專心看手上文件的樣子。周憐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她狠狠地瞪着一排董事裏的其中幾個。明明之前都談好了的,她就擔心自己那個兒子會來這麽一招,才大方的花錢送禮拉攏關系。可是現在,她看着他們所有人都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恨不得破口大罵。
“OK!既然大家都不反對,那周經理一個人的意見就可以忽略不計了。”江桓站起身,對衆人粲然一笑:“大家辛苦了,散會吧!”
周憐夢緊緊地捏着手裏的文件,滿面怒容,跟在兒子身後直接沖進他的辦公室。
“你是什麽意思?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兒子,這是要逼走我嗎?”她再不肯顧及什麽面子,直接撕破臉的開口質問。
周瓊見狀,立即走出總裁辦公室,将門關緊。
江桓坐下來,笑了笑,仍是一副懶洋洋的态度。
“我沒什麽好解釋的,就是這樣。”
“如果是因為效益不好,我同意先停止對外投資,但是為什麽要改組公司?這個公司可是你爸親手創立的!”
“別拿一個去世多年的人來壓我,我猜,我爸應該沒有想過,自己不在後,江通財富反而重新賴着總部,只能靠着總公司的撥款來存活。況且....”他看着母親,露出諷刺的笑容,口氣嘲弄道:“我想,如果是我爸,他應該也不會同意自己的公司,連續幾年一直投資一家連具體業務做什麽都不清不楚的創業公司。”
他當然十分清楚,江通財富這幾年一直在投資一家名叫非凡科技的創業公司,從知道這家公司起到現在,他一直搞不清楚的是這家公司的主營業務是什麽。其實不過就是一家挂名的皮包公司,因為其法定代表人叫劉凱瑞,也就是他母親的那個青梅竹馬,所以,周憐夢才會閉着眼往裏砸錢。說白了,就是拿公司的錢養着自己和她的情人而已。
聽兒子這麽一說,周憐夢臉色有些赫然,半晌,才削弱了氣勢,嚅嗫着開口。
“對,你說的沒錯,凱瑞的公司是不怎麽賺錢,可是如果我再不幫他,他的公司就會倒閉,他就什麽都沒有了。”
“呵呵!”江桓好笑地吭了一聲,臉上一副不明白地樣子:“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真的要這樣嗎?”周憐夢看着兒子,眼淚突然從眼角擠出,“公司重組後還會有我的位置嗎?你就,非要讓我走嗎?”
眼前這個人,仍舊還是從前那樣渾身懶散自在的樣子,但眼神裏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所生的親兒子,他竟然真的如此毫不留情地對她。
“我會給你留一點股份,每年的分紅足夠你養老所用。你就學學蘇姨,到處去旅游,吃喝玩樂,不好嗎?”這已是他這個兒子能為她做的最大努力,一想到日後還要面對家裏那個老頭子的怒火,就頭疼不已。
“不!憑你又能分給我多少?”周憐夢突然發起狠來,面部猙獰,到現在她已經不指望什麽母子情分,她已然看清,他雖是她所生,但他畢竟是姓江的。她哈哈大笑起來,丢下一句:“我不會讓你這麽簡單地如願!”轉身摔門而去。
看着那個渾身散發着怨氣的身影遠去後,周瓊才出現在門口,輕輕敲了敲,推門進去報告公務。
“這周的工作總結我下班前會發到你的郵箱,這是你讓銀行那邊查的那個賬戶的情況。”他說着将手上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