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5)

“風險公告已經發出,但是公司之前的財務上從未出現過問題,所以監管部門還要考察一番,也是走個流程。”

“你去見一下他們的人,盡快辦好。”他現在是一朝蛇咬,處處小心,身子往後一靠,像是自己覺得很好笑似的,“消息都發出去了,誰會那麽蠢給她送錢。”突然又像是隐隐的不放心,他坐直身子,有些嚴肅:“這幾天還是盯緊些。”

周瓊點頭出去。

江桓則繼續将視線移向電腦屏幕,用手敲着桌面。

松竹路世紀百茂城門口,梁渺剛從裏面出來,擡頭看了看右邊水晶酒店的大樓。今年的夏天,一切仿佛從這裏開始,短短的幾個月像是過了好幾年的感覺。她準備順着這條路走一走,遂跟身邊的工作人員在此分手。

她是跟随市場部的老大出來看看店鋪選址的,實際上這些事情用不着她來做,但她還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做所以跟着出來轉轉。

本想着只是在附近溜達一圈就回公司去,沒想到在酒店門口卻看到了眼熟的身影。

一身奢華皮草的婦人從車裏下來,站在車門前理了理衣服,盡管戴着墨鏡,梁渺還是認出來這位貴婦人正是江桓的母親。她在慈善舞會上見過一次,對她印象頗深。于是好奇地伫足在路邊,眼睛直直地注視着不遠處的酒店門口。

只見貴婦人彎腰從車後座裏扶着一名年輕的女孩出來,女孩像是喝醉了渾身無力地靠在她的身上。貴婦人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女孩額前的頭發,梁渺看的非常清楚,這個女孩正是她的女兒江棉。

貴婦人扶着女兒站在酒店門口,似乎是在等人,沒過一分鐘,後面駛過來一輛紅色超跑,從車上下來一個看上去跟江棉年紀差不多的小帥哥。梁渺睜大眼睛仔細瞅了瞅,覺得這個小帥哥很是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小帥哥走上前去,貴婦人将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小心地扶着推向前來的人,小帥哥很自然地伸手攬過,将軟綿綿的女孩環抱在胸前,三人一起朝酒店裏走去。

梁渺吃驚地使勁眨了一下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然後鬼使神差地跟了進去。

貴婦人在臺前登記,身後的小帥哥半抱着不省人事的女孩站在那等着,幾步遠的地方,梁渺前後左右東張西望,裝作找人的樣子。她按捺住心裏的緊張,懷疑自己會不會想多了,她并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但那個女孩是江桓的妹妹,即便是自己想多了,但眼下她無法當做沒有看見。

眼看着貴婦人拿着酒店人員送上的房卡,領着身後的人朝電梯走去,梁渺突然有些遲疑,她不能确定江桓的母親會不會認出自己,畢竟她們是面對面見過的。情急之下,她将脖子上圍巾向上一提,遮住鼻子和嘴巴,伸手将頭發抓了抓弄的十分淩亂,還往臉部中間捋了捋。

在電梯門即将關上的那一刻,她快步沖過去,伸手擋住還未合上的門,迅速踏進電梯,轉身背對着身後的人,裝作急匆匆奔過來的樣子,大口的喘氣。電梯按鍵上,亮着超級VIP區的36層,她一邊裝模作樣的呼氣,一邊按下35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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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上行的時間裏,梁渺站在門前一動不動,身後沒有任何聲響,她也不敢回頭去看,只能偷瞄着光滑的電梯壁上印出來的人影。生怕被認出來,只能一直低着頭裝作看手機的樣子。不一會,叮咚一聲,機械語音提示已到35層,梁渺頭也不擡,直接走出電梯,等身後的門一關上,立即往樓梯的方向跑去。

等到她爬上36層,剛好電梯裏的三人已經出來站在走廊裏的透明感應門前。梁渺憋着氣輕輕地呼吸,看着貴婦人拿出房卡刷了一下,門自動地向兩邊推開,三人向前走了一段,進入到其中一個房間。她站在樓梯口焦急地等着,果然沒多久,江桓的母親單獨從房間裏出來,伸手推了推墨鏡,朝電梯這裏走來。

好不容易等電梯的門再次合上,梁渺即刻沖出去,試着用手扒開那兩扇玻璃門,當然沒用,正滿心着急突然靈光一閃,立即從包裏掏出錢包,錢包最裏層扒出一張卡。這還是當初蘇君梅補送給她的見面禮之一,她捏着卡往感應區一放,面前的門果然自動打開,她急急地朝某一間奔去。

站在門口,做了個深呼吸,她決定還是先禮貌地敲門。連着敲了好幾下沒有任何反應,她決定再次動用一下這張卡的力量,卻不想刷了好幾下都提示錯誤。這麽看來,只要房間已經占用,就算有這卡也進不去,梁渺又大力拍了幾下房門,想了想,準備去找工作人員。

剛一轉身,就聽見身後‘咔嚓’一聲,她回過頭,見門後面探出個充滿稚氣的娃娃臉。

“你!”小帥哥看見她一臉震驚。

看來,對方是認識自己的,怪不得看着眼熟,梁渺擺出個笑臉,轉身湊上前:“我昨天住這個房間的,落了東西在裏面,進去找找。”

小帥哥立即擋住門,語氣非常的不客氣:“我已經辦理了入住,現在不方便,你丢了什麽可以去找工作人員。”

說完就要關門,被梁渺擡腳抵住,眯眼瞅着他道:“我就是進去找找,有什麽不方便的?莫不是裏面藏了什麽....‘人’”她一邊說着,趁他不注意一使勁,連人帶們一起推開,直沖進去,整個掃了一眼,向左推開裏間卧室的門,見江棉正好好的躺在床上,一副安睡的樣子。

她這一連串的動作太快,小帥哥在後面趕不及,一連聲地叫嚷着跟進來,見房裏的人已經暴露,他上前擋住梁渺的視線,滿面怒氣,惡狠狠地道:“我說了不方便,你還沖進來,你這是犯法知道嗎?”

梁渺看着對方笑了笑,其實從他開門時并沒有衣衫不整,她心裏就已經松了一口氣。

“我承認我是侵犯了你的權力,你可以報警,我當然會賠償,只不過......”她向後仰了仰,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動靜這麽大她都沒醒,該不是有什麽問題吧?我想,我也應該報警。”

她裝模作樣地掏出手機,被面前的人一把按住。

“別,她沒什麽問題,就是,睡着了而已。”小帥哥急急地解釋。

“睡着了?”梁渺緩慢地點着頭,拿異樣的眼神掃視了一下整個房間,又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娃娃臉上,語氣裏滿滿的懷疑:“在這裏?”

“怎麽?”小帥哥紅着臉辯解:“我帶我女朋友來酒店有什麽關系嗎?”

“你女朋友!呵呵.....”梁渺嗤笑了幾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她哥哥知道嗎?”

市中心醫院急診室裏,梁渺站在臺前付款,身後是嘴一直沒停過的娃娃臉小帥哥。這個醫院離酒店最近,她威脅他将昏睡的江棉和自己直接送過來的。

“姐姐,真的是她媽媽,周阿姨安排我們見面的,她說要把自己女兒介紹給我,只要我們兩個的事成了,我們家就可以攀上江氏.......”

梁渺轉身看着身後的人,在她直直的目光中,對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一臉歉然的低下頭。“呵.....”她無語地瞅了眼急診室的門口,又調回視線,嘲諷道:“你還真是,有上進心!”她已經知道這個眼熟的小帥哥就是之前見過幾面的,家裏有好幾座煤礦的富二代金乾。

“真的是周阿姨主動找我的,她說只要我們家願意出錢買她手裏的股份,她就願意把女兒嫁給我,安眠藥也是周阿姨趁她去衛生間的時候下到她喝的飲料裏的。”他仍是一臉着急地解釋個不停,“我沒想把她怎麽樣的,你不是也看到了,我沒敢動手。”

這些話自他們到醫院以後梁渺已經聽了好幾遍了,她不耐煩地舉手打住他:“跟我說沒有用,等他哥哥來了直接跟她哥說。”她在來的路上已經給江桓去過電話。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只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着急忙慌地奔進來,四下環顧。梁渺立刻招手示意,他朝她跑過來,說時遲那時快,人還沒到拳頭就已經揮出,直接一拳将她身旁的人打翻到地上。梁渺吓了一跳,趕緊伸手去拉,江桓正在氣頭上,不管不顧地就要揮拳再打,她哪裏拉得動。沒辦法,只好斜着鑽到他胸前,擋住地上的人。

“你妹妹沒事,你先別動手。”她一邊拉他的手,一邊急急地安撫。

怕傷到她,江桓只好住手,直起身,狠狠地盯着從地上爬起來的金乾。這一拳下去不輕,嘴角都出血了,他伸手抹了一下。梁渺掏出紙巾遞過去,對他說道:“事情的經過你再好好跟他解釋一遍。”然後轉身看着江桓,鄭重地開口:“江棉正在裏面做檢查,待會就出來了,你現在好好聽他說,不許動手。”

于是,她反複聽了好幾遍的話又不得不再次聽金乾滔滔地複述一遍。江桓站在那聽他講着,臉色越來越黑。

“所以,你已經給她錢了?”

“還沒有。”金乾擡頭,目光閃爍地瞄了他幾眼又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想等,等我跟,江棉的事情定下來了,再跟她,跟周阿姨簽股份轉讓書。”

江桓一聽立即怒火萬丈,又要沖上去揍他,被梁渺急急地攔着,突然聽見身後一句脆生生的呼喊。

“哥!”

糾纏在一起的三人一齊轉過頭看去,見江棉正精神奕奕地站在幾步遠的地方。江桓立即跑過去,按住妹妹的肩膀,按下心中的怒火擰着眉焦急地問道:“你怎麽樣?”

“我沒事啊!”江棉笑盈盈地回答,看着正走上前來的梁渺,開懷地道:“多謝梁姐姐。”

梁渺笑着搖搖頭。

“哥,我真的沒事,就是吃了點安眠藥睡了一覺,現在感覺渾身輕松。”江棉說着看了一眼低着頭不敢瞧她的金乾,對江桓道:“讓他走吧。”

聞言,金乾擡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臉燦然的女孩。

江桓怒目直視着金乾,冷漠地開口:“就這麽便宜地放過他,不可能,如果今天不是正好被梁渺撞見,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他瞪着他,語氣變得兇狠,“如果不想在申城市混了就早點說,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混不下去。”

梁渺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耍狠的一面,這麽具有威懾力,她不禁替對面的娃娃臉帥哥擔心,不過這實在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事實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啊,我确實好好的呀,就讓他走吧。”江桓拉着哥哥的手撒嬌似的說道。

“不行......”

“讓他走吧,我不想再提這件事情,而且,我會答應你以後再不見媽媽。”

這句話說得有點急,但在場的人都能聽出語氣裏的別扭和不開心。梁渺看了看江棉,她們這才是第二次見面,她比上次看着長大了一些,也更成熟了一些。她悄悄握了下她的手,江棉擡頭對她擠出一個笑容,想起上次她見到媽媽時像個小女孩一樣那般高興,她想,她該是很心寒的,不過是強顏歡笑。

氣氛有些凝固,一時間都默默無語起來。金乾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棉,而江桓卻惱怒地看看妹妹又看看面前的混球,最終将目光鎖定在他的身上。

“你跟那個女人之間的交易作廢,如果真的不想在這裏混下去了,大可以繼續跟她勾搭,現在馬上消失!”

金乾似是有些畏懼地瞅了他一眼,仍是站在原地不動。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我還是下定決心,我決定,要好好地追求你妹妹!”

哎?這家夥腦袋裏在想什麽,這不是火上澆油麽。果然,江桓一聽,忍不住又要動手,被站在兩邊的妹妹和女朋友給拉住。

江棉一臉着急對金乾嚷道:“你在瞎說什麽,還不快走!”

卻見對方端着一副非常嚴肅的表情,盯着她的眼睛十分慎重地開口:“我已經決定了,以後會認真地追求你,為此,我也會更加努力上進!”

說完,潇灑地轉身大步離開,留下兩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和一個火冒三丈的男人。

☆、第 42 章

從醫院裏出來,江桓先将妹妹送回家,然後繼續載着梁渺,她以為他是送自己回梁家,于是一路上陪着他默默無聲。因為是牽扯到他的母親,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好時不時地瞄幾眼他的側臉,盡管他整個下午臉色一直不善。

直到車子停下來,她才赫然發現,眼前居然是個酒吧,并不是自己的家。

“陪我喝一杯。”他輕輕地嘆氣。

她知道此刻他的心裏一定不快,她幫不上什麽,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地陪着他。

說是陪他喝酒,其實不過是看着他一杯一杯地灌自己。酒吧裏燈光昏暗,歌手聲音沙啞,侍者借着微弱的光亮穿行其中。梁渺不曾注意到他何時點了單,只剛坐下來就有服務員端來滿滿一盤子她叫不出名字的酒,然後,坐在她旁邊的人悶聲不響地喝起來一直沒停過。

她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下肚,雖然一向不恥那些用酒精麻痹自己來逃避的人,但是她能理解他此刻迫切需要發洩的心情,于是,她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略償了一口,味道太過辛辣她不得不放下酒杯。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微微嘆氣,該是有多痛心,才能任由自己的感官神經埋葬在這樣刺激的感覺裏。

一連喝了好幾瓶後,他放慢了速度,就像湍急的水流終于過了急彎險峻之處而變成平緩流淌。

扔掉一個空瓶後,江桓再次将酒杯倒滿,歇了好一會才慢慢擡起拿着酒杯的右手,卻被身邊伸手一只白皙纖長的手給按住。他醉眼朦胧地順着這只手往上看去,觸碰到一雙憂心忡忡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手的主人對他輕輕地搖頭。

再怎麽發洩也要有個度量,她擔心他身體會吃不消。

他還保留着一絲清明,對她笑了笑,用左手輕輕推開按在他右胳膊的手,仍是将酒杯送到嘴邊,一仰而盡。

“從十三歲時,她搬出家裏起,我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在她心裏,我跟江棉到底算什麽呢?”他放下酒杯,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身邊的人傾訴,“如今,我算是知道了,我們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她的心裏,只有錢,跟她那個情人。”

說完,他拿過酒瓶又倒了一杯,一口氣全部喝完,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

“可是,我沒有想到,她為了錢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出賣,哈哈....”他突然笑起來,聲音瘋狂而悲涼,“我沒想對她棄之不顧,我已經做好了打算,不管老爺子如何反對,我都會好好地負擔她的餘生,可是她呢?哈哈.....哈哈哈......”他停下來,聲音漸漸變成嚅嗫:“她畢竟是我的母親,可她算什麽母親,算什麽.....”

梁渺悄悄伸出手握在他的手上,心裏是無盡的嘆息。父母與孩子之間,更像是一樁糾纏不清的債,誰欠了誰,誰該還誰,誰又說得清楚呢。

他們倆就這樣在酒吧裏消耗了幾個小時,梁渺看了看表,已經是深更半夜了,在夜生活聚集的地方居然沒有任何感覺。現在的江桓,雖然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但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慶幸的是他酒品不錯,既不打罵也不胡言亂語,一副醉醺醺任人擺布的摸樣。梁渺将他一只胳膊扛在自己肩上,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半拖半拽地将他弄出酒吧,又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塞進車裏。

終于給他系好安全帶,梁渺直起腰微微喘氣。看他這個樣子,也只能由她用被他嘲笑了很久的車技開車送他回去了。還好,他醉的不輕,這次沒有他在耳邊魔音穿腦,她一路穩穩當當地開進他在市區的高檔小區,然後又使盡吃奶的勁将他弄進公寓裏,磕磕絆絆地摔到床上。

這會,她已是累到不行,連帶自己癱倒在他身上,大口喘氣。本身自己就沒有多重,還把那麽重的他給扛回來,記憶裏這算是她幹的最重的一次力氣活了。

歇了一會,她伸手按開床頭的燈,一擡頭,見他正大睜着雙眼,黑眼珠圓溜溜的,一眨一眨地吓了她一跳。她立刻捶了一下他的肩,有些氣悶,裝睡就裝睡吧還吓人。正手撐着床邊爬起來,被他伸手捏着雙肩,一個使勁又撲到他的胸前。

梁渺郁悶地擡頭看他,見他雙眼裏盡是迷離,她也分不清此刻他到底是清醒的還是醉着的。

“你知道嗎?你跟我是不一樣,你是完整的,而我是殘缺不全的。”他朦胧的雙眼盯着她的臉,喃喃地說着,“我原本以為你該是比我還慘。”他突然扯着嘴角笑起來,不知道在笑自己還是笑別得什麽。

她伏在他身上,愣愣地瞅着他,皺眉思考着,不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還沒想出個所以然,霎時間天翻地覆,他抱着她一個翻身就将她壓在身下,然後,鋪天蓋地的酒氣中夾雜着那道熟悉的男人氣息整個包裹着她,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他密密地吻下來。

她的腦子确實有點不夠用,不知道是不是有點缺氧,反正,此刻大腦裏一片空白。她整個人全部由他掌控,全身上下瞬間變得火熱,似乎連空氣都變得炙熱起來,要不是他冰冷的手指觸碰着她的肌膚将她混亂的神識拉回一絲清明,她可能連自己在做什麽都不知道。

她按住衣服下面游移的手,別過頭,喘着氣:“別~~~”

他俯在上方,仍是迷離不清地注視着她,好一會後,微微嘆氣,翻身躺在一邊。

火辣的氣氛突然變得尴尬起來,靜默了幾秒鐘,梁渺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想從床上下來,右手卻被身後的人拉住。

“別走。”

她回過頭,直視着他輕輕開口:“你喝醉了,我去給你拿點水。”

他仍是緊緊地抓着她不放,語氣似是撒嬌又似懇求:“我不要水,我只要你。”

她一動不動地凝視了好一會,微微嘆氣,俯下身,躺在他的胸前,他伸手緊緊地環抱住她。夜,微微寒涼卻十分靜寂,床頭微弱的燈火照着床上摟在一起的兩人,看上去溫暖又安詳。他們傾聽着彼此的心跳聲,度過這漫長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梁渺醒來時窗外已天光大亮,她依舊維持着夜裏的那個姿勢,仔細端詳着眼前那張安睡的臉,果然,人睡熟了以後都是人畜無害的樣子。她看了一會,輕輕動了動手腳,覺得渾身酸痛無比,一整夜保持着一個姿勢,不麻木才怪。她輕手輕腳地下床,出了卧室。

江桓醒來時,伸手摸了摸旁邊,沒摸着人,他暈乎乎地坐起來,後知後覺地感覺到頭痛、頭暈、頭很重。他眯瞪着雙眼從卧室裏出來,循着空氣裏絲□□人的香氣來到自己家的餐廳,發現陽光照耀的餐桌旁,某人正全神貫注地吃着早餐。

他揉了揉眼睛,越看越是氣不打一處來,噔噔噔地跑過去指着桌子上的早餐,氣勢洶洶地質問:“你就,自己吃了?”都不等他?可惜,放出來的聲音是嘶啞的,完全不配那副神氣。

梁渺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廢話,都幾點了,你快去洗漱,吃完還要去公司。”說完,将桌子上的一碗白粥推向他。

他瞪着眼睛看着她面前香噴噴的雞絲粥,晶瑩剔透的蝦餃,和香氣四溢的蟹粉小籠,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面前的白稀飯:“你就,給我吃這個?”

梁渺再次理所當然地點頭,看着他道:“你喝了太多酒,早上還是吃點清淡的,讓腸胃舒緩舒緩。”

江桓氣的直翻白眼,他才不管那麽多,直接上手搶過小籠包往嘴裏塞,不理會對面的梁渺一疊聲地讓他去刷牙。

飯後也洗漱完後,江桓換了身衣服,一身清爽,梁渺沒衣服換,且衣服上還沾有昨晚他身上的酒氣,她忍不住拿眼睛斜他。看來今天要提前下班了,昨晚回來的路上她趁勢給家裏去了個電話,說自己要在朋友家裏過夜,這樣一身的回去,估計張阿姨又該亂猜了。

江桓開車先将她送到梁氏集團的大樓前,梁渺剛解下安全帶又被他出聲喚住。

“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你聽了估計也很,‘意外’。”他似是在斟酌着用詞。

“什麽?”梁渺一頭霧水。

“上次不是說幫你查查看那個叫賀蝶的開戶人嗎?你可知道這個賀蝶是誰?”

梁渺搖搖頭,被他的一臉神秘搞的有點緊張起來。

江桓換上一副困惑的表情,看着梁渺開口道:“她就是華立集團的董事長夫人,蘇君年的妻子蘇太太。”

啊?梁渺愣愣地瞅着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果然如他所說,她确實,很意外!

江桓今天比平時到公司的時間晚了一些,他一進辦公室,瞥見周瓊已經站在他的老位置那裏,像平時一樣等着給他彙報公事。這次,他不等他開口,人還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已經搶先吩咐道:“通知股市監管那邊,無論如何要今天開始暫停江通財富的交易流通。”

他到自己的辦公椅上坐下來,見周瓊還是站在原地,臉上不動聲色,只是欲言又止地瞅着自己,他莫名其妙地挑眉問道:“怎麽?”

周瓊鄭重地回道:“有客人,要見你。”

最近江通集團的總裁會客室裏似乎有點熱鬧。江桓推開門,一眼看見正悠閑飲茶的蘇君年,身後站着他的助理。他扭頭見他進來,仍是端坐着沒有動,等江桓走到自己的對面坐下,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開口道:“上次你說考慮,這麽長時間都沒有聯系我,我只好親自過來問問。”

江桓扯了扯嘴角,輕笑一聲:“我說蘇伯伯,您也太心急了,畢竟是人生大事,可不得考慮個,一年半載!”

“呵呵呵.....”蘇君年笑起來,對他的态度并不甚在意,“我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愛開玩笑,我看,你能考慮這麽久,是我的籌碼下的還不夠大吧,不如,我再加點?”

他說着,回頭朝身後的助理使了個眼色,助理便從公文包裏掏出幾份文件放到兩人面前的桌上。

江桓緊緊地盯着對方,不知道他又要搞什麽鬼,他滿腹疑慮地伸手拿過文件,剛剛翻開,臉色微變,他立馬迅速地将所有的文件都翻了翻,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是三份股份轉讓協議,不僅僅有他母親周憐夢手上的股份,還有其他兩家公司所持有的江通財富的股份,而最終受讓人都是坐在他對面的這位。

“剛剛正好見了你母親,我們不僅談了一筆愉快的交易,我還跟她提了提我女兒和你的事情,她看上去也很是高興。”蘇君年笑着說道,似是真的很開心,“對了,我聽你母親說,你好像有意要重組這個公司,但是現在我才是它的大股東,你是不是應該征詢一下我的意見?”

江桓冷着臉,一聲不響地聽他講完,露出一個十分諷刺的笑容。

“真想不到,蘇伯伯您不僅對地産在行,在資本投資上也這麽眼光獨到,佩服!佩服!”

“呵呵呵.....”蘇君年笑了笑,仍是雲淡風輕地回道:“當年你父親創立這個公司,在投資界風生水起,我自然也聽說過,如今我能有這個機會參與進來,甚是榮幸。”他裝模作樣地跟他打太極,見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轉到正題上來:“怎麽樣?現在我手上的籌碼可夠?只要你同意跟若若結婚,我就将手裏的所有股份連同那塊碼頭空地當做嫁妝全部贈送給你。”

江桓坐在那裏,仍舊是一聲不吭,手指輕輕敲着桌面,似是陷入沉思。

蘇君年不慌不忙地再次開口:“這次,我同樣會給你時間考慮,但是不會太久,我只給你一周的時間,一周後你最好召開記者會,對外宣布跟我女兒蘇延若訂婚,如若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來。”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仍是一副笑的剛好的樣子,“畢竟,你父親好不容易自己搞的公司,你也不想看着它落到外人手裏吧!”說完,轉身看了一眼助理,對方立即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收進公文包裏,跟在他身後出門離去。

會客室裏陷入一片沉默。

周瓊無聲無息地站在江桓身後,心裏思量着剛剛蘇君年所說的話。從實際情況來看,兩家聯姻是最好的辦法,且對于江氏來說,不僅不吃虧還占了便宜,畢竟人家幫着他們拿回了江通財富的所有股權不是麽。但是以他對江桓的了解,他應該不會想在別人的脅迫下去做某件事情,況且,他當然知道他心裏已經有人了。只是目前的情況,确實處于一種兩難的境地,他在心中猜測着他會做何種選擇。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江桓才從椅子上站起來,沒有立刻擡腳出門,而是轉身對着身後的人,一臉歉然。

“對不起,之前承諾你的,恐怕要延遲了。”

周瓊笑着搖搖頭。他想,看來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第 43 章

寬大的辦公室裏,梁渺從這頭走到那頭,她已經來回走了半個小時,仍舊是發心煩意亂。

那張□□的開戶人就是蘇太太,那她為什麽要将卡寄給自己的父親?按照她目前所知的信息來看,蘇太太跟生她的那個女人之前應該是情敵的關系,可她為什麽要給情敵的孩子送錢?難道是因為梁清風的關系?可是也不對啊,很明顯這筆錢是蘇君年的妻子給的,而且還是二十多年前她出生的時候。如果是蘇君梅她還能理解,但對方是八竿子打不着似乎還有點敵對關系的蘇太太,她怎麽也想不通。

越想越混亂,她不自覺地咬着右手食指指甲,這是她自小養成的一個不良習慣,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咬指甲,被章青芳嚴厲地打了好幾次手心,仍是沒有徹底改掉。她想了半天,最終将視線落在辦公桌的手機上。

初冬的天裏,室外一片涼意,但耐不住陽光明媚,很多人都會選擇在露天的咖啡館裏曬着太陽進行下午茶。

梁渺匆匆趕到的時候,發現人家已經在等着她了。蘇延庭大老遠的就笑着對她招手,她趕緊跑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不好意思,來晚了。”她微微喘着氣開口。

“沒有,我也是剛到。”蘇延庭笑着回道,将桌上的菜單推向她,“你喝點什麽?”

“就熱巧克力吧。”

她說完,蘇延庭揮手招來服務員,點了兩人份飲料,然後看着梁渺,笑着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梁渺點頭,直接開門見山:“我想見見蘇太太,但我沒有她的聯系方式,也不好貿然打擾,所以我想,能不能麻煩你先幫我問問她,如果她同意,可以約在一個地方。”

蘇延庭似乎有點詫異,開口問她:“你要見我嬸嬸?有事情嗎?”

梁渺笑着點點頭:“就是,有點事情。”

她不方便說,他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他想了想,開口道:“好吧,我今天回去問問嬸嬸,如果沒問題,時間和地點我會發到你手機上。”

“那,謝謝你啦!”梁渺道謝,喝了一口服務員送過來的飲料。

蘇延庭仍是盯着她,試探似的開口問道:“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這個問題以前曾問過你的。”

梁渺點頭,不明所以。

“你跟江桓,是在一起了嗎?”

她愣一下,确實沒想到他又問起這個問題,于是笑了笑,回道:“嗯,現在是。”

蘇延庭有瞬間的失落,但馬上又擡起頭滿面笑容地注視着對方。

“我看也像,上次在停車場見到你倆,看着就很親密,恭喜你們!”他說着,語氣十分誠懇。

“謝謝!”梁渺客氣地回答。

“那....如果....”他突然開口,一邊攪動着面前的咖啡,一邊小心翼翼地吞吞吐吐,“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們兩人遭到外界的阻攔,要迫使你們分開,你...你會怎麽辦呢?”

啊?梁渺吃驚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問。

蘇延庭立刻掩飾地笑起來:“只是一種假設,你不必當真。”他攤了一下雙手,解釋着,“你也知道,我們這種家庭,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已。”

梁渺愣愣地點頭,思考着他話裏的意思,想了半天才發現人家似乎還在等着她的回答,她将目光移向他,笑了笑:“嗯......‘如果’碰到了這種情況,我想,我既然選擇了他,那就會相信他。”

蘇延庭一下子頓住,眼睛直直地盯着對面笑容燦爛的女孩,一時間心裏頗不是滋味,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暗自嘆了口氣。他希望,自己面前的這個明媚的姑娘,能夠一切順利。

晚上回到家裏時,剛好擺上晚餐,蘇延庭有一瞬間的驚奇,似乎好久沒有見過一家人全部聚集在餐廳裏了。

蘇君年仍舊是老樣子,不聲不響地吃自己的飯,蘇太太稍顯活乏,不是吩咐用人将這個菜撤走,就是連聲催促将那道菜端來,連堂妹蘇延若都比前兩天精神好了很多,還嬉笑着打趣自己的母親。

蘇延庭默默地吃着晚飯,間或插上幾句開個玩笑,心裏則在尋思着找個什麽時機跟嬸嬸單獨談談。飯後,蘇君年不做停留,率先離場,蘇延若跟着上樓,蘇太太留下來吩咐用人一些廚房裏的事情,見侄子仍是留在原地,磨磨蹭蹭地不起身,笑着催他趕緊上樓早點休息。

他四下裏看了一圈,見餐廳裏确實沒有別人後,才站起身走到蘇太太的跟前,如實地替梁渺傳話。說完以後,蘇太太一臉吃驚。

“什麽?她想見我!什麽事情?”

蘇延庭搖搖頭:“可能,就是有點事吧,嬸嬸你有空嗎?”他滿懷希冀地瞅着蘇太太,好不容易幫她一次忙,他不想讓她失望。

蘇太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侄子。“好吧,後天下午三點,就約在水晶酒店旁邊的那家我常去的咖啡店裏吧。”

蘇延庭點點頭,想着回房間裏通知梁渺一聲。一轉身卻吓了一跳,只見餐廳門口,蘇延若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眼珠子在堂哥和母親只見滴溜溜地來回轉着,滿臉莫名的興味。

“你們兩個,在偷偷說什麽悄悄話?”她邊說,邊走過來,提起餐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

蘇太太笑了笑:“沒什麽,我忙完了,上樓去了,你們兩個出來時別忘記關燈。”

蘇延庭目送嬸嬸離開,回過頭見堂妹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直瞪着雙眼,惡狠狠地道:“你跟媽媽說了什麽?快從實招來!”

他笑着推開她,回道:“真沒什麽,我也上樓了,你關燈!”

說完,一個閃身即往樓梯上跑去,留下蘇延若一獨自呆在那裏喝水。

松竹路的水晶大酒店是外地人來申城旅行出差最愛住的酒店之一,不僅酒店內部娛樂健身餐飲設施齊全,酒店附近購物觀光消遣也是非常方便。梁渺繞着酒店轉了一圈,才在一個不顯眼的拐角找到那家名叫‘天空’的咖啡店。

她很是奇怪,為什麽蘇太太會約在這裏見面。申城市裏有無數家大大小小的咖啡館,她還是頭一次見到位置和外面的招牌都這麽讓人容易忽略的咖啡店。然而等她推門踏入的那一刻,她立即恍然大悟。

不用于普通咖啡廳的文藝式裝扮,這個不是太大的店鋪,內部的上下兩層俨然走的概念式建築的風格,梁渺驚訝地看着頭頂上一個懸空的小巧精致的空中花園,竟然真的有人在裏面,她四下瞅了半天,不明白那些人是怎麽上去的。四周的牆壁上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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