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8)

,飯也不吃,氣沖沖地上樓去了。

蘇延庭默默地坐在一邊,時不時地瞄一眼叔叔,他還跟平常一樣,一副清心寡欲的摸樣。他想起今天從江通集團裏出來回到公司裏,第一眼看見叔叔時的樣子,他愣愣地站在辦公室的電視屏幕前,臉上充滿懷疑而又如釋重負的表情。一時間他覺得很矛盾,他覺得自己眼前的叔叔似乎也很矛盾,他看不透他在想什麽。但是聽他剛剛說的話,他不禁暗暗心驚。

叔叔該不是仍然不死心?他真搞不懂,他這般執着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只想叔叔盡快手術,他好兌現自己對江桓的承諾,以便徹底地了解此事。不管過後叔叔會如何生氣,如何懲罰自己。

蘇延庭再次堅定了決心,悄悄地瞅了一眼坐在餐桌上首的蘇君年,他正在機械地往嘴裏送飯,一口接着一口,眼裏是死灰複燃的平靜。

☆、第 49 章

人是很奇怪的。一對毫不相幹的男女,為什麽會相遇,願意相知,傾心相戀?茫茫人海中,為什麽就是他/她呢?

在以前,梁渺還會偶爾傷感之時問問自己這些奇奇怪怪的人生哲學問題,但是現在,她完全将它們抛到了九霄雲外。鬼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間為什麽會産生感情,所以,既然産生了,那就這樣吧,這樣任情感肆意滋生、蔓延,一直持續下去,或許會有到頭的一天,但是,誰知道呢?只要此刻,他們是快樂的。

是的,她可以非常肯定,現在的她是快樂的。她不再像之前一樣總是小心掩藏着自己的情緒,總是端着臉一本正經的摸樣,在江桓面前,她像是完全放開了似的,會大笑,會生氣,會開玩笑,也會撒嬌。

他們就像是已經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樣,可是明明,他們只是處在戀愛的甜蜜期。以後,還可能會有平淡期,倦怠期,甚至互相生厭期,但是她已經不再害怕,不再杞人憂天,因為她相信他,也相信自己。

飯後的梁家客廳,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這裏是這個家繼餐廳之後第二個熱鬧的地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大家吃完飯後不再各自上樓回自己房間各幹各的事情,反而是都聚集到這裏吃水果,看電視,玩游戲。

梁渺坐在沙發右角,邊從江桓手裏拿水果邊看着腳下,并排坐在地毯上的兩個小家夥玩游戲,沙發另一頭是端坐的梁老爺子,看自己的新聞。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那頭的老爺子眼睛盯着電視,嘴上卻突然有此一問。

梁渺一愣,她目前還真沒有想過結婚這麽長遠的事情,何況,她瞅了瞅身邊的人,他也從沒有跟自己提過。不要說那次在那個記者會上是他的求婚,她打算也不承認如此草率的儀式。其實她也不是一個多麽注重形式的人,只是,如果注定要有那麽個時刻,她希望是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

“可能還要點時間,等到小澤接手公司後吧。”江桓看了看地毯上專注掌上游戲的男孩回答。

等到她能從目前的處境裏退出來,能完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時候.......

梁老爺子将目光移向他們兩人的方向,看了看,什麽也沒說,仍舊轉回去看着電視。而梁渺卻扭頭看着身邊的人,目光炯炯,藏不住的欣喜和甜蜜。

Advertisement

她懂他的意思,也非常感謝,說實話,她也不想那麽早就結婚,她還要去做很多事情。

“小江哥哥,你要跟我姐結婚?”

好一會後,梁渠突然後知後覺地扭着身子向後,驚奇地問道。

江桓點頭:“嗯,有什麽問題?”

“天啊,那你不就成我姐夫啦?”她做出誇張的表情,将身子扭回去,大嘆一聲:“好慘啊!”

梁渺伸手敲了一下妹妹的腦袋,這家夥三天不管就要沒大沒小了。

梁渠捂着頭,轉過來對江桓委屈道:“你看你看,我姐整天不是管這就是管那,脾氣還這麽兇,你以後可不得很慘。”

“哈哈...”江桓笑起來,“是嗎?我倒是覺得.....”他看向身邊的梁渺,“以後那個被管的人肯定不會是我。”

是麽?梁渺回望過去,給了他一個不服氣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一旁的梁老爺子對沙發那頭的笑鬧聲視而不見,眼睛仍是直直地盯着電視,只是布滿皺紋的蒼老面容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将近夜晚十點時,梁渺送江桓離開。他站在自己的車旁,緊緊地摟着她的腰不肯撒手。

“我看我還是改變主意好了,應該盡早結婚,不然我就得這麽兩個家的來回轉,多累!”

“不行,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她趕忙反對。

“唉,我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算了,只能我辛苦點了。”他依依不舍地松開她,伸手拉開車門,又轉過身提醒她:“說好了,明天去市區的公寓做蛋糕,早點過來。”

梁渺笑了笑,看着他上車離開,就沒見過這樣的,嘴上總是嫌她做的東西不好吃,不是太鹹就是味道不對,還總是讓她親自動手來做。她無奈地搖搖頭,決定要越做越難吃才行,不然以後只有被奴役的份,她不要。

要麽說,快樂和傷心都是守恒相對的,哪個地方有多麽的開心,就有另外的地方有多麽的不開心。比如這幾天的蘇家,一直被一種低沉的氣氛籠罩着,連家裏的用人都學着主人的臉色,挂着臉小心翼翼地行事。

蘇太太正在自己的房間整理東西,她已經訂好明天下午的行程飛往法國。其實,除了一些随身的物品以外也沒什麽好拿的,生活用品那邊都有。她環顧了一圈自己的卧室,想了想還是出門來到女兒的房間外。

蘇延若仍是半躺在床上,手裏拿着平板電腦,擡眼看母親進來沒有任何反應,仍是盯着眼前的電腦屏幕。

蘇太太走到床頭邊坐下,微微傾身瞄了一眼,是在看關于江梁兩家的報道。她嘆口氣,伸手從女兒手中抽出平板。

“你真的不跟媽媽去法國嗎?”

蘇延若面無表情的搖搖頭。她現在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哭鬧了,只是整個人變得很消沉,不跟家人說話,也不願出房門,不是發呆就是刷手機平板。

蘇太太看着女兒迅速消瘦的面龐自是非常擔心,也不敢強行将她拉上飛機跟自己走,偏偏法國那邊有點急事要她馬上過去。好在女兒現在已經平靜下來了,雖然人看上去怏怏的不似往日那般活潑,但她好歹能放心了點。她打定注意,過兩天還是要回來帶她離開這裏,她了解這種由心底生出的執念不是一時半會能放下的,她要帶她換個環境慢慢地去忘掉。

“那你記得按時吃飯,不要亂跑,媽媽過幾天就回來陪你。”蘇太太伸手撫摸着女兒的頭發,慈愛地說道。

蘇延若仍是沒有任何回應,她動了動身子,鑽進被窩裏,拿被子蒙住自己。

一種無力的感覺占滿了四肢,蘇太太除了嘆氣也只能嘆氣。

據一向不太可靠的天氣預報,申城市天晴氣朗的好天氣只持續到這個周末,從下周開始冷空氣來襲,不僅降溫,有可能降雨甚至降雪。所以,梁渺打算趁着好天氣的末尾勢頭,好好地享受一把二人世界,然後準備開始冬眠。而江桓倒是不甚在意,對他來說,任何天氣都不能阻擋他風花雪月的心。

“啧啧,你看看你把面粉撒的到處都是。”梁渺捏着打蛋器,盯着身邊的人抱怨道。

按照之前的約定,今天他們兩人窩在公寓裏研究手動做蛋糕,可看他那個樣子,跟個小孩子似的是專門來搗亂的吧。

江桓挂着同款圍裙,頭上還戴着不知哪裏弄來的糕點師傅的專屬帽子,兩手抓着面粉糊的滿身都是,還故意往梁渺身上蹭。

“你再這樣中午就別想吃了啊!”她開始威脅他。

“是嗎?”他一點都不怕,伸手去摸她的頭發。

梁渺趕緊搖頭,他那滿手上都是面粉呢!整個上午,他都用那滿是面粉的手不是摸她的臉就是摸她的頭。她再也不會傻乎乎地相信,跟他一起能幹的好活。

“你不能老摸我的頭。”她義正言辭地開口,決定要想辦法杜絕他這種不良嗜好,因為他沒洗手,沒洗手還老摸她。

“為什麽?”他不在意地問着,爪子繼續朝她伸過來,被她彎腰躲過。

“這樣會顯得你很老。”她開始一本正經地編造理由,“你看,韓劇裏面的大叔們才是這樣摸女主的頭。”

“是嗎?”他笑起來,上前攥住她的腰讓她沒法繼續躲避,朝她低下頭輕聲呢喃着,“那韓劇裏的歐巴們都是怎麽做的?是這樣?”話音未落,不容她所動直接吻了下去。

梁渺氣絕,她這是給自己挖了個坑嗎?

兩人都非常投入,連周圍的空氣都泛着絲絲甜意,以至于客廳裏不知道是誰的手機,獨自唱響了好幾遍一直無人問津。最後還是梁渺不争氣地幾乎又快缺氧了才被放開,她靠在他的胸前,用手輕輕地錘他,

“你手機響了。”

江桓低頭瞅着她,得意洋洋地笑着,仍是不慌不忙地轉身去客廳接電話。不一會,又優哉游哉地渡到廚房,黑着臉,皺着眉。

“真是奇怪!”

“嗯?”梁渺攪拌着面粉,擡眼看他,微微疑惑。

“公司打來的,說是.....”他解釋着,話說一半又頓住,憋了半天才繼續道,“蘇太太要約我見面。”

“啊?”

“是吧,你也很吃驚。不知道那家人又要耍什麽花樣,哼哼,盡管放馬過來。”他現在對那一家子人都好感敗盡,能保持着基本禮貌都很不錯了,“反正我才不去見她。”

“不,要去。”

梁渺愣愣地接口。她忽然間想起來一件事情,一件被突然放下快要忽略的事情。她看向江桓:“你還記得,之前查詢的那張□□嗎?”

江桓點點頭。

于是,她将自己通過蘇延庭約見蘇太太卻最終見到了蘇延若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

“所以,你還是想問問那張卡的事情?”

梁渺拼命地點頭。這幾天,她已經将蘇君年找自己談話以及牽扯到上一輩之間的那些事情通通都告訴了他。她有猜想過,蘇君年突然來這麽一手,無非還是對梁家的不滿,對梁清風的怨恨難消,結果轉移到她的身上。所以,搞不好他還是被她給連累的。

“嗯。”江桓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照你所說的那些往事來看,我也覺得不應該呀,好吧,我們就去會會她。”

“她約的人是你,我去了不好吧。”梁渺有些遲疑。

“你知道她約在哪裏見面?”江桓又黑起臉,“水晶酒店3882號!約哪裏不行非要約在酒店,還是VIP套房,真不知道她想幹嘛,反正,你不去的話我肯定是不去。”

梁渺不厚道地笑起來,這個蘇太太還真是匪夷所思。那她就跟着去吧,大不了她在門外等着好咯。

于是,兩人迅速收拾了一番,就近找了個餐廳解決了午飯,然後直接轉去水晶酒店。

江桓在一樓櫃臺處取了房卡,兩人直上38層,一路刷卡過了好幾道廊道上的水晶大門才找到對應的房號。

他擡手就要刷卡開門,被梁渺按住,她看着他搖搖頭。怎麽說對方也是長輩,還是先敲門的好,只是沒想到一連敲了好幾遍,裏面沒有任何回應。江桓無奈,最終還是刷卡進門。

高層的套房都是外面的客廳,裏間的卧室連同浴室,類似一個豪華公寓。兩人進去後,發現房間裏全是香水的味道,客廳裏卻沒有人。梁渺不禁感到越發詭異了,她跟在江桓身後走到空蕩蕩的客廳裏四下環顧,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陰森森的沙啞聲。

“江桓哥。”

兩人轉過身,只見蘇延若正從卧室裏出來,穿着一身潔白的婚紗,披散着頭發,臉上的妝有點厚,看上去慘白慘白的。梁渺吓了一跳,怎麽又是她!

“怎麽是你?不是蘇太太要見我嗎?”江桓替她問出心裏的問題,語氣非常不耐。

“如果不是用媽媽的名義,你會來見我嗎?”蘇延若凄凄哀哀地開口,眼眶裏水波盈盈似要溢出,“我只是想見見你,想跟你說說話。”

她那副摸樣,再配上那個語氣,真的是楚楚可憐。梁渺頓了頓,覺得自己應該先回避一下,只是還未轉過身,就被身邊的人給緊緊地拽住。

“有什麽話現在就說吧。”江桓仍是有些煩躁地開口。

“你看,我穿這身婚紗好看麽?小時候我就一直夢想着穿上婚紗嫁給你的場景......”蘇延若兩手提着裙擺,一會兒滿眼熱切地看着江桓,一會又是自我陶醉似的看着身上的婚紗。

得了,梁渺現在覺得自己也沒有回避的必要了,因為人家的眼裏根本就沒有她的存在。她像是做夢似的喃喃念叨着。

“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我總想着跟你在一起。你出國讀書,我也跟着出去,可是在那裏我見不到你,你回國了,我也跟着回來,可還是只能聽別人談起你,我真的非常想念你。我應該早點跟你說的,可是當我終于對你開口了,你卻說你不喜歡我,只把我當妹妹。為什麽呢?為什麽是這樣呢?我做錯了什麽?我到底哪裏不好?”

她越說越傷心,眼淚直流個不停,最後只剩下悲悲切切地哭泣聲。

這種情形,梁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看向江桓,見他臉上也全是無奈。

“若若,我最後再對你說一次。”良久,他終于開口,“我真的,從一開始就只當你跟我妹妹一樣,你沒有做錯什麽,也沒有哪裏不好,只是我并不喜歡你。你非要問個為什麽,我真回答不了,我只能說,喜歡誰是□□,不是你喜歡我,我就必須要給你回應,這是不可能的!”

江桓極力忍着不耐,說完,也不去看對方哭的有多凄慘,直接拉着身邊的梁渺轉身出門。

☆、第 50 章

兩人從酒店裏出來,相對無語。

說實話,這種極端偏執的執念,梁渺不是很能理解。感情這回事,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若是落花有意,偏流水無情,那這朵花沒必要非得落到水裏,不是還有大地麽。

兩人都沉默不語地去取車,梁渺看了看身邊的人,想着還是說點什麽,故意咳嗽了一聲,裝作很遺憾的說道:“真是,看來我跟那位蘇太太甚是無緣。”

江桓扭頭瞅了她一眼,沒好氣地笑起來:“你這麽說,意思是你跟她女兒注定有緣麽,兩次的見面都被她給攪合了。”

梁渺想了想,還真是,不禁氣悶起來。

“老實說,你心裏是不是很高興?”她開始拿他打趣。

“高興什麽?”

“被人家偷偷喜歡了這麽多年,能不得意麽?”

江桓打了個寒顫,連忙擺手。

“還是算了,被她那樣的偏執狂喜歡上那叫倒黴,上次還直接開車撞人呢,誰知道以後還會做出些什麽極端的事情來,自殺啊,殺人啊什麽的。”

他連聲抱怨着,目光向她看去,她也正好回看過來,兩人的目光觸到一起,均是心裏一動。再想想剛才房間裏的情形,越發覺得不太對勁。他們倆誰都沒有開口,但兩人一起轉過身,又朝着剛剛出來的酒店跑回去。

江桓一個大力推開門,客廳裏仍然是空蕩蕩的樣子,只是滿屋子的香水味都掩蓋不住空氣裏一絲絲淡淡的血腥味。梁渺心裏一沉,跟着江桓往浴室的方向過去。

果然,蘇延若整個人浸在放滿水的浴缸裏,水裏還有一道道的血絲在往上湧,大半缸的水泛着猩紅........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兩人火速地将蘇延若送到就近的醫院。

急診室外,梁渺坐在長椅上,心還在‘砰砰砰’地直跳,蘇延若那血淋淋的手腕,到現在仍在她的大腦裏揮之不去。

江桓從遠處踱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一臉的晦氣。

“已經通知她家人了。”

梁渺點了一下頭,看向緊閉着的手術室,這搶救時間似乎有點長,不會有什麽三長兩短吧。

剛好,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個行色匆匆的護士從裏面出來,對着門外的兩人十萬火急地開口:“病人出血過多,情況很危險,但是現在醫院的血庫出了點意外,家屬做好準備先獻點血,你們誰是O型血?”

“我們不是家屬......”江桓立即開口,卻被身邊的梁渺應聲打斷。

“好,我是!”

“跟我來!”護士拉着她轉身就要走,另一只手又被江桓給拉住,只見他擺這個臭臉,十分的不情願。

梁渺着急道:“幹嘛?救人要緊先!”她掙脫他,跟着護士跑起來。

身後,江桓黑着臉很是無奈,又不放心,只得快步跟過去。

護士抽完血二話不說就跑了,江桓趕緊上前将梁渺扶起來,遞給她巧克力和牛奶。趁采血的空,他快馬加鞭地到附近便利店買了一堆東西備着。

“怎麽樣?暈不暈?”

梁渺撐着他的胳膊,笑起來:“不過抽了40,你那麽緊張幹嘛!”說是這麽說着,可一站起來還真有點頭暈,她趕緊含住他送到自己嘴邊的牛奶吸管,聽他繼續嗔怪自己。

“你以為40的血好養麽,就會逞強!”

梁渺喝完一盒牛奶,感覺好了些,看着他笑着解釋:“我知道你不樂意我給她獻血,但是這不是情況緊急嘛,人命關天哎!”

“我不是不樂意你給她獻血,我是不樂意你給任何人獻血,自己都瘦的跟個猴似的。”他上下掃了她一眼,語氣仍是非常不滿。

“好啦,我知道了,這種情況我應該不會那麽倒黴地總是碰上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朝手術室那邊慢慢地走着。只見手術室門口,蘇君年和蘇延庭已經趕到了,均是萬分焦急的樣子。

“請問病人是否需要獻血?”

手術室的門剛一打開,蘇君年立即迎上去着急地問道。剛好,出來的正是給梁渺抽血的那位護士,她是來給家屬報告情況的。

“哦,不用了,剛剛那兩位家屬已經獻過血了,現在病人已經脫機危險了,但還需要進一步搶救,請家屬在外面耐心等候。”護士指了指正往這邊慢慢走過來的兩人,對門口的人說道,然後又轉身進入手術室,關上門。

蘇君年緩緩地松口氣,轉過身看向身後,卻是一愣。

蘇延庭已經迎了上去,看江桓那一副寶貝似的緊緊攙扶的樣子,就知道獻血的人是誰了。他站在梁渺面前,臉上除了感激,還有十分的內疚。江桓給他打電話時已經簡單地說明了下午的情況,眼下,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等了半天只吐出兩個字。

“謝謝!”

梁渺微微笑着搖搖頭。江桓卻毫不掩飾地瞪了瞪面前的兩人,不耐煩地開口。

“既然你們都到了,那我們就回去了。”剛剛護士的話他們也聽見了,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他們總也是能放心了,不然,還真是脫不了幹系的感覺。

蘇延庭歉然地點點頭,他看梁渺的樣子,臉色蒼白,似乎不是太好,正要開口讓她回去休息一下,卻聽身後一個幽幽的聲音充滿疑惑地問道。

“是你給若若獻的血?”

他們朝蘇君年看去,只見他直直地盯着梁渺,似是不敢相信地再次開口質問:“你也是,O型血?”

梁渺點點頭,看他的樣子有點奇怪。一旁的江桓卻不鹹不淡地開口道:“蘇伯伯,瞧您說的,真金白銀地抽血還能有假?我家渺渺可是被抽了40呢!”

蘇延庭趕忙解釋:“你別誤會,我想叔叔不是那個意思。”

“管他什麽意思!”江桓不客氣地回道,“我們要回去養血了,40吶,還不知道得到什麽時候才能養的回來!”

他這酸人的語氣,梁渺哭笑不得,只好用手輕輕錘他,被他一把捉住,半抱着她轉過身直接離開。

身後的蘇延庭一直站在那裏,目送着兩人離去的背影暗暗嘆氣,而一旁的蘇君年,早已撐不住倒坐在長椅上,垂首盯着地面,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心裏一直重複地默念着: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

江桓扶着梁渺剛從醫院裏出來,就看見蘇太太一邊抹着淚一邊火急火燎地往醫院裏跑,一陣風似的經過他們倆的身邊。兩人相互看了看,江桓首先開口道:“算了,先回家休息,以後再說。”

梁渺只得聽他的話,被送回家專心養血。

她這一養,就養了好幾天,公司也不用去,整天窩在家裏被張阿姨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江桓每天都帶着不重樣的補品按時過來巡視,還對張阿姨千叮萬囑着不要放過梁渺,吃什麽一定要親眼看她吃下去。她現在深深地覺得,自己就像是他寄養在這家裏的寵物一般,養的膘肥體壯後好領回家。

一向不可靠的天氣預報終于可靠了一回,果然強冷空氣來襲,暖烘烘的太陽已很難出頭了,天空總是陰沉沉的。

梁渺一連在家宅了幾天,不是吃就是睡,連上網刷個新聞都懶得動手,所以,對外面的大事小事一概不知,頗享受這世外桃源的生活。就是沒來由地眼皮子開始亂跳,總感覺要有什麽事情發生似的。

在江桓提議,梁渠起哄,老爺子的默許下,一家子決定今天晚上在家裏刷火鍋吃。這可說是非常難得了,梁老爺子一向講究養生,從不碰那些辛辣食物,家裏的吃食也多以滋補養胃的食材多,現在連老爺子都不吭聲地默默點頭了,張阿姨興高采烈地領着梁渠一通亂忙活。

正好也趕上李叔從泰國回來,加上前後張羅的張阿姨,滿打滿算地湊了一大桌。大家有說有笑地吃着,難得在這裏看到如此祥和熱鬧的氛圍,李叔在心裏暗暗感概。他悄悄地瞥了眼上首的梁老爺子,見他的精神比之前越發的好了,發自內心地替他開心。然後轉過目光,慢慢地掃過對面的幾位年輕人,目光停留在梁渺和他旁邊的江桓身上,笑眯眯地開口。

“你們兩個,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梁渺擡頭,尴尬地笑了笑。足不出戶都能被人第三次問到這個問題了,除了梁老爺子輕描淡寫地問了一下,某次還被張阿姨特意攔在園子的角落裏問她結婚的事情,現在連李叔都有此一問。她不得不嘆氣,誰說年紀大了就不八卦了,簡直比年輕人還着急。

“我也想早點結,有人要是同意,我巴不得現在就辦。”見梁渺似是害羞笑而不語,江桓只好回答。

沒想到這家夥竟然一改之前的口風,梁渺恨恨地瞅過去,在衆人看不到的桌子下面拿腳踢他。

“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是想結婚只管去結,不用擔心公司的事情,我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還可以繼續賣幾年的命。”

李叔看着梁渺,笑着規勸,搞的她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只得繼續尬笑。

“哎呀,還是放過可憐的小江哥哥吧,讓他晚點再進墳墓。”

正大快朵頤地梁渠突然擡起頭插嘴,被張阿姨捂住嘴嗔道:“你個小毛孩懂什麽,結婚是一輩子一次的大事,趕早不敢晚!”

梁渠掙脫出來,急急地辯駁:“不是啊,可以離婚的呀,可以結很多次婚呢。”

張阿姨氣結,李叔哈哈大笑起來,連一旁默默吃飯的梁七都看不下去了,刷好的幾塊羊肉本來是要夾到她的碗裏,這下直接塞進她的嘴裏,好堵住她的胡言亂語。

一桌子人笑的正歡,不想大門口的保安大叔急匆匆地沖進來,皺着臉十分為難的樣子。

“那個誰,硬要進來見您。”他看着梁老爺子開口。

啊?梁渺很是吃驚,這年頭還有人會硬闖民宅?還是這種高級的別墅區?

一桌子人跟着梁老爺子站起身,他皺了皺眉,語氣并沒有多大的波動,沉聲問道:“是誰?”

保安大叔還未來的及說明,來人已經穿過客廳,正往餐廳裏衆人這邊走來。

☆、第 51 章

蘇君年沉着臉,來到餐桌旁,目光緩緩地掃過衆人,在梁渺的臉上定了幾秒鐘,然後停在梁老爺子的身上。

“梁叔。”

梁老爺子愣神了一下,朝李叔看了看,李叔會意,下桌走到張阿姨的跟前。

“張媽,你帶兩個孩子先上樓去。”

張阿姨愣愣地點頭,一手牽着頻頻回頭十分不情願的梁渠從座位上離開,梁七倒是非常自覺地跟在身後上樓。

梁渺心下奇怪,看看臉上還帶着焦慮之色的蘇君年又看看上首不動聲色的梁老爺子,搞不清楚眼下的狀況。

過了一會,梁老爺子微微一嘆,冷聲道:“你來了。”

“梁叔,你早就知道我會來麽!”蘇君年看着梁老爺子發問,但卻是非常肯定的語氣。

梁老爺子略擡了擡首:“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蘇君年不再開口,只是定定地看着梁老爺子,神色複雜。

一旁的李叔看了看兩人,試探性地開口問道:“蘇總,您這個時間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蘇君年哆嗦着嘴唇,像是極其為難開不了口,但終是下定決心,緊緊地盯着梁老爺子的面孔。

“我來,是要問梁叔一句話。”他頓住,良久才緩緩地出聲:“梁渺,真的是清風的孩子嗎?”

梁渺心裏一驚,睜大眼睛去看蘇君年,但他仍是注視着梁老爺子并未看她。一旁的江桓跟她一樣的吃驚,轉動着眼珠在眼前對峙的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梁老爺子仍是默不作聲,只是直直地回視着蘇君年的目光。餐廳裏陷入一陣沉默,原本歡快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異常凝重。

過了好一會,還是李叔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蘇總,您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蘇君年終于收回視線,移向梁渺,伸出手顫抖地指過去,“她是O型血!O型血!”他重複地念叨着,像是什麽令人難以置信的重大發現。“可是這怎麽可能?她怎麽可能是O型血?如果我沒有記錯,清風是AB血型,而青琳是A型血,所以她,怎麽可能是O型血?”

他看着梁渺,目光裏是全然的震動。沒有人知道,他在聽到她給若若獻血時的震驚。

大學時,學校裏曾組織過獻血,他們一行人興沖沖地都跑去做貢獻,出來後讨論着各自的血型,還預測下一代會是什麽血型。

他記得,她當時開玩笑地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O型血,因為會招蚊子。他默默地掩下即将脫口而出的自己是O型血,憑他們怎麽問就是不說。他自然清楚她是什麽血型,也記得梁清風的血型,所以,當梁渺點頭承認自己是O型血,他的心口像堵上了一塊大石頭,似是連帶着他整個人瞬間沉到了懸崖底部。

當然,血型這回事也沒有一定的,他拼命地在心裏安撫自己。有可能是自己搞錯了,有可能并不是像自己心裏那個無法壓抑的想法一般,這怎麽可能呢?然後,他按下心裏的激動,偷偷留下梁渺給若若輸血的血袋,送到一家私密的鑒定中心.......

蘇君年收回手,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一張鄒巴巴的紙,抖開來遞向梁老爺子的方向。

“這是我用梁渺的血和我自己的做的親子鑒定,可是,這是什麽結果啊?她怎麽,怎麽會是我的孩子?”他仍是盯着梁老爺子,萬般艱難地啓齒問出這句話,聲音跟手一樣顫抖着。

這是他剛剛拿到手的鑒定,看到鑒定結果時他如墜冰窖,想都沒想立刻直奔這個他已有二十多年不曾來過的地方。

梁渺晃了一下身子,雙手撐在桌面上,看着蘇君年,臉上寫滿了震驚、懷疑和不敢相信。

餐廳裏又開始陷入一片沉悶地靜寂中,梁老爺子到現在一直保持着沉默,連李叔這會也只是默不作聲地瞅着蘇君年。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江桓挪了挪身後的椅子,上前接過蘇君年手裏的那張紙,又站回原來的位置,細細地浏覽起來。

看了一會,他擰起眉,轉過頭擔憂地看着身邊的梁渺,她正緊抿着嘴唇,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手裏的紙。

蘇君年突然擡腳向前,來到梁老爺子的跟前,伸手捏住他的雙臂,難掩激動地道:“梁叔,你說話啊,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梁渺,真的是我的女兒?”

擔心梁老爺子有什麽閃失,李叔連忙過去,架住蘇君年的手,勸解道:“蘇總,這件事改日再說吧!”

不想,梁老爺子卻伸手按住李叔,微微擡首撐着上眼皮,看着面前的人沉聲開口。

“她是不是你的女兒我并能确定,但她确實不是清風的孩子!”

盡管已經算是不争的事實了,但現在親耳聽見出自他口中的這句話,蘇君年像是一下子脫力了一般,兩手垂了下來,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子,怔怔地道:“為什麽?你.....”

“不錯,我們出具的那份鑒定是假的!”梁老爺子打斷他,蒼老的面容看着十分嚴肅,卻也夾雜着無奈,“你要問為什麽,我只能說,是因為你。”他直直地盯着蘇君年,“因為你,我才不得不将這個孩子接到梁家。小君啊,你跟清風你來我往的鬥了這麽長時間,你搶他的客戶,他搶你的項目,生意場上,這不是兩個孩子争搶玩具,我能掉以輕心嗎?尤其清風又突然離世,你更加的肆無忌憚,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停手,但是你沒有,所以我不得不提前做好準備。”

梁老爺子歇了一下,耷拉着眼皮将視線移向梁渺的方向。

“這個孩子,在我拿到鑒定知道她不是清風的孩子,我更多的不是失望而是慶幸,她既不是清風的孩子,那必定跟你有莫大的關系。所以,她是我的籌碼,用來對付你的最後籌碼,我不知道你還會對梁氏做出些什麽,但如果你始終不肯罷手,我只能.....”

梁老爺子看着梁渺,沒有再說下去,但他這番話的意思已經足夠明白。如此冷冰冰的事實從他嘴裏說出來,梁渺依然非常麻木。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來到梁家,進入梁氏集團,并不是受到什麽親情的召喚,正如當時李叔對她的直言,梁家需要她,她有要發揮的用武之地,卻怎麽也不會想到,她真正的作用,原來是這樣。

她漠然地扭頭看了看滿臉痛心的蘇君年,仍是無法相信剛剛所聽到的這個事實。她轉過頭,漫無目的地盯着亂七八糟的桌面,心裏也跟着亂糟糟的。突然,撐在桌邊的手背上,覆過來一只手,屈指握住她的手掌,傳遞給她熱乎乎的溫度,還有力量。

江桓往她身邊靠了靠,将她撐在桌上的手拿下來,放到自己的手裏,緊緊地握住。這場變故來到太突然,他擔心她一時接受不了,可這種事情,他沒有插手的餘地,只能在她身邊,在她站不住的時候給她依靠。

還好,他低頭瞄了瞄她垂首的臉,她似乎只是在凝神靜聽,但那不斷轉動的眼珠洩露了自己慌亂的心神,可她依然直挺挺地站立着,她比自己想的還要堅強。

“為什麽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君年失魂落魄地念叨着,已由最初的震驚恢複了平靜。他現在只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的青琳為什麽要離開他?

趁着這個機會,李叔趕緊扶着梁老爺子坐下,然後轉過身,緩緩地看了看在場剩下的幾人,最終盯着蘇君年的方向,無奈地嘆了口氣。

“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在這裏就把我們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講出來。”他停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