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翠黛掃畫眉人去 紅粉哀雙燕差池

無須一下子跳了起來,擰着他的臉直看,小拳頭若雨點錘下:“放屁!你放屁!你放屁!把衛璇還給我!”

慕容紫英忙道:“原來是二公子,紫英唐突了。”

他垂首時飛快掃了一眼,這才十成十地确認了。衛璇的易容術雖然出神入化,但畫人畫面難畫骨,他不論化作何人,左眉之上,必有一塊十分之淺的水滴形凹陷胎記,而衛氏二子——衛玠卻沒有。

但他轉念又想:弓馬娴熟者常有,而能與栾高師方才配合如此天衣無縫之人,這世上除了衛璇,竟還有第二個麽?況還只是一面之識。

無須急出眼淚:“不可能,你就是衛璇!…你不是也得是…我不管啦哇啊啊…”

衛玠深解人意,任無須作弄,笑道:“看來劣弟與二位是熟識了。”

無須也不管一手雪水,将衛玠的臉捏扁搓圓,一會就哭成了泥水裏的一根雞毛,鼻涕眼淚都揩到對方衣服上了。因為早在不覺之中,他已将衛璇當成純純的自己人了,更兼有兄友角色,有時也承認他像一位師長,一席席話春風化雨,教會自己怎麽少惹道君生氣。上天入地,從沒人待純陽真君這樣過。以前人在身旁的時候習慣了,不覺得,但一朝離了,無須這便銷神流志。

慕容紫英同衛玠一點不熟,甚至從沒聽衛璇主動提起過。他雖五湖四海皆朋友,但其實不是特特能說善道之人,便一時沒再講話,而衛玠已如老友那樣開口:“二位也是來選驸的麽?說來慚愧,在下已經賄賂了些人事,我們待到卯時就可提早進宮了。”

衛玠要去拴馬,無須挂在他脖子上,死活不肯下來,他只好一并帶走。可是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依然不見回來,遙遠之處卻傳來無須的一聲尖叫。

檀弓聞聲趕赴,只見一湖皆冰,遼闊無際,哪有他們的影響。慕容紫英步罡,手持秋水長劍,白麒蹑足行于冰上,忽聽得下面有敲擊之聲。

原來是衛玠在冰下唇語,說天暖冰薄,無須不小心掉了下去,問:“二位水性若何?”

一語未落,銀虎一掌拍碎冰面,二人縱身躍下。

湖下一片烏漆,不見星點月色,夜明珠流火彈一幹照明之物皆失效用,死寂詭怪異常。

慕容紫英甫一入水便連呼“無須”,但是無應。

三人在湖中游行約有半刻,越潛越深,耳邊居然傳來腐骨爛皮之聲,還有罪鬼死魂舉聲悲叫,聽來催心裂肺。這時,忽有滾滾熱浪撲面而來,衆人急忙奔去。

浪的盡頭,無須正氣急跳腳地砍身上纏的水草呢。在水中使鞭尤為滞澀,他小臉漲得通紅,差一點就要憋不住氣,呼哧亂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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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玠一手從袖中現出時,已戴了一副鋒銳無比的指虎刀,輕輕一劃,無須便重得了自由身,然後撈起那縛住他的東西。

這哪裏是什麽水草?分明是一大把女子的長發!

無須回身疾速抽出八十一尾的散鞭,鞭打一記,數萬條火舌立刻曲卷飄動,可那根根長發仿佛有知有識,登時退張開來,有觸縮之狀,霎時間血肉淋漓,焦糊氣味,彌漫不去。

無須護檀弓身前,再高甩一鞭,将穢物全數抽至遠方:“髒死了!你敢碰到道君!”

長發縮成一小團後,只停了一息,便如煙花般猛地爆炸開。

再仔細一看,這又哪裏是青絲?竟變成了數百條烏黑發亮、尖牙血口的毒蛇!

慕容紫英擲出長劍,迅猛快斬下十中之九的蛇頭,長劍回到手中之時,但見蛇頭竟如春韭一般,割而複長。黑血所濺之處,又如法炮制地生出細蛇來。展眼之間,數以萬計細如牛毛的烏蛇或懸于巨仞,或待于礁石,或游于水中,最為孔武的男子見了也要倒吸冷氣。

檀弓右手飛撫,一氣呵成聲裂金石:“北帝鬼宮,悉是我營。我之所部,何鬼敢生。”

音撼七澤九江,一剎之間,衆蛇的七寸血肉完全剝落。

唯有一頭巨蟒仰仗身形碩大,撕裂了獸心,兇性大發,一連咬住了無須的火鞭,就是不肯松口。

衛玠游于水中,如鶴行雲中般輕巧自在,跨上蛇頭,于一片昏黑中,竟刺中了巨蛇雙目。

蛇首垂下,蛇頸如同秋風敗葉一般,迅速凋萎。

那衆蛇生處,原是一具女屍的頭顱。無須本想一鼓作氣了結了它,可是走近看清之後,忙說:“哇,道君!這……”

“這是當年那個什麽公主的臭跟班,我看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活該這樣下場!”

無須這一鞭子打下去,卻是如觸鐵壁,小細胳膊被震得一陣麻痛。

原來是衛玠徒手接了,一道粗入小指的鞭痕橫貫其上手掌之上。

“滾開!” 無須憤然大罵,“你有病!你們姓衛的都缺根筋!”

檀弓令止。

梳煙既是黃亦雙的人,後來也自然就入了衛門了,所以衛玠道:“這畢竟是我府家奴,在下想收一具全屍,小友見諒則個。”

數百毒蛇在她頭上奄奄無息,已不知死去後泡在水裏多久了,可喉頭仍裏發出咕嚕冒血之聲。

慕容紫英道:“栾高師,二公子,這湖底陰寒之氣甚重,不宜久留。無須既已找到,我們快快上去吧。”

這時,水底有一陣嘈雜人聲。

“哎呀不走了,累死了…三哥,歇一會吧,從南華鑒到這都多少裏了,連口氣都不帶喘的…”一個綠衫男子扶着礁石坐了下來。

灰衫男子将拽木箱的鎖鏈纏在手中,無奈道:“那好吧,估摸着也快到天京了。”

二人閑聊起來,綠衫男子忽擔憂道:“現如今衛三雖然沒蹤影,可我還聽說他家有一個衛二,咱們就這樣偷光了人家老巢,不會明天就被追殺上罷?”

黃衫男子冷笑道:“哼,自從衛璇玑七年前殺了他爹,衛氏一門早不長久了!什麽衛二衛三,我看就是衛天皇老子,也早沒氣運了!你怕個卵*?”

綠衫這才放下心來,二人相視一笑,都道一日時來富貴不淺,正打算繼續趕路之時,就受了當頭一擊,立時把肩骨震碎了。

黃衫還沒來得及舞刀弄棒,又是明晃晃的一劍,劍光所及,亮白如晝。

他們見面前三人修為深不可測,急忙合手求饒。灰衫就要溜走,卻被無須一鞭子裹着提了起來。

慕容紫英一劍挑開木箱,喝聲厲問:“吃了豹子膽的賊人!偷到南華衛氏頭上來了!”

他一柄劍連脅三人,給足教訓才放走了。

慕容紫英交友态度一向克謹,從不過問他人家事,可是今天關系衛璇,便意急如雲:“衛道友,這都是怎麽一回事?”

“哦?”當事人衛玠比他淡定許多,“慕容賢弟是很久沒涉足中原了罷?”

“十三年前你可記得,步虛宮主邀我三弟作客的事麽?當時死了兩位皇族子弟,徐氏父子也命喪于彼,加之那日有人見到家父的鳳頭蒼鷹,有心人便有許多說法了。”衛玠頓了頓,“後來三弟和家父雙雙失蹤,那謠傳就越發離奇了,我每聽見次次都不一樣。又加上有人揭發家父的幾件舊事,再後來那三弟為大義弑父的傳聞也愈演愈烈。其實本來只是坊市流行,直到就是那位栾國師說了:親眼所見當日所有之人,乃死于三弟之手,這才有今日你所見的局面。”

慕容紫英大驚:“竟有此事!”

衛玠笑道:“你與三弟乃是八拜,誰人不知?大家自然不忍告訴你衛門不幸。”

說起這偌大家業如何衰敗的,衛玠并沒露出一點憂痛之意,慕容紫英都聽得不語了,他才向袖內一掏,三塊獸角骨都都地滾了出來,是方才從三個賊那繳獲的牙牌。

慕容紫英将它們一張一張甩在地上,分辨道:“青面…黃牙…蒼髯……”

“十三煞殿的黃河三鬼…!你們有所不知,這三個毛賊專靠發冢盜墓營生,常走水路運送贓物,損了多少人家的陰功,罪大惡極。他們早知如此,今日萬是不能如此輕放過。”慕容紫英顧劍後悔,白麒也嗷了一聲,同聲憤慨。

衛玠笑說:“賢弟不愧未及冠便有‘慕容遺劍’的故典,真是憎惡如仇,雷電風行。”

慕容紫英殺罪惡昭着之人,常常遺劍不拔,投劍插于城門之上,曝屍十日,不少五侯七貴也成了他劍下之鬼。是為“慕容遺劍”。

“二公子此言折煞了。想先師壽元未盡而亡,我竟原因仇兇一概不知,又怎麽擔得起這處分罪極、有惡必究的名?如今飛冤駕害于眼前,安能忍見莫逆手足受不白之辱,蒙千古罵名?那信口惑衆的所謂栾國師,我必手刃之!”

無須是最生氣的,連連跺腳:“好啊小慕容,本君這就連夜殺進宮去,殺他個措手不及,叫這些小賊冒充主人,還說衛璇壞話,挖他家祖墳!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他将腳下的雪塊踩得沙沙作響,不小心踏破了,陷進去大半個身體。

慕容紫英趕緊刨出無須,衛玠卻笑道:“無須小友,連夜奔襲一搗黃龍,自然能顯你英勇無雙,貴主人神明英發。但請小友細思,若是使此小人之罪廣告天下,身敗名裂,十生十世背上罵名,豈不更痛快于死于你我劍下,無人知曉?”

無須哪裏想到這層,但見檀弓一直不發話,他這才像被勸住了似得,什麽也沒說了。

慕容紫英道:“正是烏雲何遮明月,黃金又何懼火煉!我們同他當面對質,看他能辯出一句麽?明日一早開了宮門,我要拿他當着天下豪傑的面,還璇玑一個清白。”

“可是你我身份特殊,若是這樣響亮前往,恐怕他知道有人尋仇,便連夜畏禍而逃了。”衛玠将三塊牙牌一字排開,擡眸望他一眼,“莫打草驚蛇。”

慕容紫英領會,身上騰煙起霧,才一息的功夫,衣服就換成了破舊的黃衫。

衛玠道一聲得罪,開始為他易容。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慕容紫英對冰面一照,只見這一副嶙峋瘦骨,雞皮鶴發,臉上青斑點點,哪有半分桃花美七郎的形影?衛玠也換了一張蠟黃枯槁的臉。

慕容紫英道謝:“今日之計盡托二公子妙手。”

衛玠低頭一視自己的名牌,對應笑道:“二公子何人?你面前只有十三煞宗黃牙大仙罷了。青面老弟,別來無恙。”

慕容紫英摸了一下化好的眉毛,又想起衛璇來。他那易容之術獨步天下,但只為人畫面,從不畫眉,莫說千金來求,就是當年寧冒欺君罔上之名也斷不肯為。他明面上說技不如人,不好獻醜,書信卻道:“閨房之內,夫婦之私,難有過于畫眉者。畫眉之情,豈可輕許他人?”

慕容紫英回想這話便頭大如鬥,知道衛璇此人面上看着春風和煦,其實私下裏态度之頑,脾氣之爛,經年不改,近而交之,臭不可聞。

衆人出了水。慕容紫英甫一上岸,便被白麒撲倒在地,在他身上舔來舔去,慕容紫英尴尬又奇怪:“好了好了,你做什麽……”

檀弓道:“因你身上已染信淵陰寒之氣。”

原來白麒是在幫自己化解寒氣麽?慕容紫英驚道:“信淵?可是這湖水就在帝京腳下,龍氣勃郁,怎會是信淵?”

檀弓将無須收入袖中,一邊道:“此水并非信淵,只是下通信淵,在于酆都山之上。酆都山在北方癸地,死氣之根,乃罪鬼死魂之所處也,信淵在于之所上,腥膻臭穢之氣,盤結不散,上熏信淵,故常能生大妖。”

慕容紫英拾起一片湖上碎冰,這冰放在指上難以撮撚,久而不化,眉頭微聚道:“所以那女子的屍體浮在水裏,久而久之生出那麽可怖的妖怪麽?”

慕容紫英一面走,一面與衛玠稀松聊了幾句。衛玠沒他那樣避嫌良多,想到什麽便問什麽,但卻絕不致人生厭,反倒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讓人忍不住想同他暢所欲發。

至一片無人雪地,檀弓祝咒一遍,烏雲後升起一朵碩大火蓮,緩緩降落下來。

這丹蕖乃是極品祥瑞之紅蓮,其中離火之氣堅而不銳,平和不争,使人三魂凝明,可化陰寒毒氣。三人五心朝天,四方圍坐。

慕容紫英卻一顆心懸懸在念:因念這些年變數如此之大,不知道含貞怎麽樣了?衛璇還曾将表弟托于自己照料。聽說王含貞也來了,不如早一點到城門口去接他。如此一想,便有先去之意。

檀弓道:“人得常清靜,萬物皆悉歸。”

慕容紫英因道:“這荒郊野嶺,弟子總是定不下心來,栾高師可否給我這火蓮的一瓣,我收去吐納鬥室之中。明日卯時,皇宮門口再相見。”

檀弓淡淡地說:“不必。”

慕容紫英略為一怔,不過旋即散朗一笑。

因為他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嫌疑過甚,倒像是要偷走人家獨門秘技,回去面壁鑽研似得。他入道多年,知道檀弓若這樣猜想,那是再正常不過了。更何況能在信淵之上生出這般精純的丹蕖來,是何等高明功法,怎會輕易借閱他人?慕容紫英暗悔說出輕莽冒犯之話,哪怕是對着自小同吃同住的衛璇,也不該這樣口無遮攔。

他正欲開口道一聲得罪時,檀弓的聲音淡若雲墨輕煙:“道法自然,氤氲真一之形,皆備一點三萬六千神氣。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慕容少君若聚坎水氣于紫府,行五靈之外道,心想飛登太白星七白帝之館,行八字箴言:‘炎帝裂血,北帝燃骨。’即可寶煉七魄,與其相親。心之所效,既化萬物。”

慕容紫英已心大驚,檀弓複道:“此地陰寒隆重,一顆丹蕖不能制伏。慕容少君十聞九悟,可以效法。日後自行煉制,則取之無竭。”

慕容紫英向來口不失人,這時竟不知如何應答。

上古銘文有五道:符、陣、咒、祝、約。

道氣之精化為符,符之所結為陣,壓陣之氣傳于人口遂為咒,咒上有死鬼亡靈冤屈戾氣,使時傷人一指,則必自斷十指,得難償失,故所以咒術雖繁多,用者極少。

咒若得一二神明消災化劫,便可升為祝,正所謂“萬邪衍正”,就是此意。

下元使者之祝,可平海波,興風浪;百神之祝,可拔酆都肉人于半仙之列。三千諸神之祝,即為約,先天五太之時,有九約曰九條天道法則,便是元始之始。

祝乃太上之隐道,所謂隐書者也。隐而複隐,玄之又玄。這道“炎帝裂血,北帝燃骨”,既出自西方炎帝和中天北帝,定然是祝中絕品,這世上竟還有修士不寶而深藏之,卻一心為了廣播道法,而就這麽信手抛人,授之以漁了?

慕容紫英忙道:“絕不敢領此絕密上祝……”

檀弓卻道:“夫道之妙秘,真玄不絕衆。慕容少君衛道之盛心,可謂至矣。同道之友,不必增為秘隐之煩重也。”

原來“不必”是這個“不必”!

慕容紫英十一歲任俠,對這世道人情的薄惡早有太多明白計較,哪裏當真見過這般無我忘思之人?他想起衛璇曾說檀弓“殊異世人,交之使人寵辱偕忘”,往日他只信前半句,後半句卻只當是情人眼裏出西子,誇乎其辭罷了。

“同高師遠大心境相比,紫英真乃鄙之又鄙,俗之又俗,小人之又小人者。”慕容紫英抱拳道,“此我終身切血不洩之約,不漏之信,大恩莫敢相忘。”

慕容紫英說的大恩,不是檀弓教授的秘法,這祝就是能摧山倒海,也沒有今日的道義重逾千鈞。

而檀弓只道:“修行之時,深當精慎,此我唯之所望。”

慕容紫英一鞭已著,叩齒演祝,一只火紅巨虎從天而降,與白麒并駕而驅。一人二虎,隐于高竹深槐之中。

衛玠早療好了傷,正執竹葉取雪水,引新梅入酒,一邊笑說:“栾道友對我這般耳生,是三弟沒曾和你提起過家中事麽?”

檀弓淡不可見地搖頭。衛玠便道:“想來也是。我一直隐居南華深林之中,及冠之後,璇玑和我久未見過。我這個二哥在他心裏,恐怕除了頑皮胡鬧,也沒做過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了,不足道的。”

月華如練,雪絮如同一朵朵柔雲般飄下,織就了一張如霧似幻的寒網。醜時以後,夜景好似靜靜凝住的一幅畫,只有衛玠正采花的樹梢是一枝搖,百枝搖。

“不才要為道友易為蒼髯之容。”衛玠滿臉花影,采取葉上新露為勻汁胭漿,漫不經心笑道,“對了,方才道友用那‘密雲龍絲’為我掠陣時候,所奏的曲名是什麽?真如戛玉鳴珠,令我塵襟頓爽,好像身在瑤池玉闕一般。往後即便聞了什麽神仙界的笙篁簫管,檀板讴歌,都只覺俗氣逼人耳了。”

“《天風環佩》。”檀弓答。

“果然是它,我說那琴音就如神仙在天空乘風來去,雖然不能見到,卻可以聽到佩玉铿锵的聲音。”他含笑的目中有一條潺潺流淌的天河,每一顆星都會講最挑人心弦的甘言蜜語。不笑之時,眸底卻似深處雪窟冰窖,只肖看上一眼,便覺厲風侵膚,寒毛卓豎。

“栾道友之琴,天下共聞,今親睹其人,所聞大未盡所見。”衛玠手執白毫,三描五畫,吳霜點鬓稠。

可是,他忽說:“糟了,有點不好。”

“道友這臉上可是還有別人畫過的呢?現在是易上加易,尤為繁難了,不知可方便示以真容?”

檀弓還沒答話,卻是衛玠逼近了一步,微微俯身朝他的眉眼間細細一認,手上調了一半的薔薇花露微微傾倒,雪地斑斑桃花開,笑嘆道:“哦,原來今天眼前有美見不得…”

目光異乎溫存,好似在欣賞一枝夜游的牡丹那般,衛玠倚馬而笑:“是三弟畫眉在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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