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方文延回到醫館抓藥,包完最後一貼,才驀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他看到了,在書桌上放着一張紙,上面寫了“玄章”。

那字跡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而傅宛鴛在慌亂之中還能輕而易舉的徑直跑到季長平房中……

自嘲一笑,即便玄章不是季長平。方文延,她也不喜歡你。

她會用嬌憐委屈的眼神看着季長平。可她從來不會這樣看着你,你的一廂情願她根本不需要。

可是季長平又真的會待你好嗎?花神節上的那位女子顯然與他關系匪淺。

罷了,一廂情願也好,癡心妄想也罷,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季長平用手帕替她拭去了手上的水,小心避開了燙傷的地方。“等方大夫過來,讓他替你把這泡挑了”

傅宛鴛一聽要挑泡立刻将手從男人的大掌裏抽了出來。用另一只手将滿是燎泡的手虛護在胸前,瞪着眼睛搖頭“不要挑。”

掌心驟然一空,季長平放下手,擡起頭淡淡地看着她“必須挑了”

傅宛鴛又将手護的緊了緊,眨了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緊抿着櫻唇搖了搖頭。挑泡那麽痛,她才不要!

季長平卻不為所動,“若是你執意不肯,之後我也不會再教你習字,書院你也不必再來。”

幾個小的泡也就算了。燙的最嚴重的那個,足有銅錢大小,若是不挑去,必然會炎了,哪能由得她任性胡鬧。

傅宛鴛委屈極了,只覺得燙傷的地方更疼了,雙眸凝起了水霧,堪堪就要盈出眼眶。

季長平看着她本就淚痕未幹的小臉,一雙眼睛也還紅腫的厲害。心頭不由一軟。

“先等方大夫來看過,若他說需要挑破,就必須挑”

語氣雖輕卻帶着不容置啄氣勢。

說罷,轉身進了屋。

傅宛鴛看了眼自己慘不忍睹的手背,才磨磨蹭蹭的進了屋。

小風還睡着,雲因守在邊上。

方文延背着藥箱急忙趕了回來。陳風從他手裏接過藥先拿去煎了。

“還請方大夫替她看一下手上的傷”

傅宛鴛聞言立即将手往背後藏了藏。

季長平朝她伸出了手,柔聲道“聽話”

傅宛鴛看着眼前白皙修長的手指,第一次不想把手放上去。

恹恹的垂着眼,極不情願的将手放了上去。

方文延看着兩人交握的手,眸光一窒,下一秒卻被傅宛鴛手背上的大片的水泡一驚。

他之前聽見季長平問她怎麽受的傷,卻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白皙的小手燙的紅腫一片,水泡周圍已經開始脫皮了。

擡手再沒起水泡的肌膚上輕按了下。

傅宛鴛痛的當即皺起了眉,哆嗦着問道“可不可以不挑,擦點藥就好了?”

方文延凝眉道“水泡太大,未必能自己吸收,時間長了反倒會炎着”

傅宛鴛一聽他這麽說立即道“我先塗藥,要是好不了挑破行不行?”

“不行”季長平一口拒絕,對方文延道“替她将泡挑了”

“先生……”傅宛鴛仰起頭看着他,哭喪着臉委屈極了。

方文延雖然不忍心,但這泡确實是挑了才能好得快。

不然若是惡化了,苦頭吃的更多。狠下心道“到桌上去處理吧”

“有酒嗎?”

季長平點了點頭“我去拿”

傅宛鴛看着方文延從藥箱中拿出一包明晃晃的銀針,呼吸一緊。一把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雲因立刻道“在哪裏,我去拿吧”

“雲姑去找陳風拿即可”

方文延拿起消毒過的銀針,傅宛鴛瞪着眼睛,臉色慘白。

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溫熱的手掌貼在眼前。

“閉上眼,很快就好了”

方文延垂眸隐下心頭的鈍痛,凝神挑破一顆水泡,疱液摻着血水破了出來。

傅宛鴛痛的渾身一顫。貝齒咬着下唇,還是輕吟出聲。

掌下一片濕濡,季長平皺眉看着方文延逐一挑破水泡,再揭開面上已經壞死的一層皮。

凝白的小手上,破潰的傷口顯得尤為駭人。一直待傷口上完藥包紮好,看不出一絲痕跡季長平才松開了手。

傅宛鴛顫顫巍巍的睜開眼,長睫上還挂着淚水,好不可憐。

“每日換兩次藥,萬不可碰水,三五日即可痊愈。”方文延收起東西說道。

雲因牢記着,點了點頭。

陳風端了藥進來,雲因忙接過道了聲謝,一點點給小風喂了下去。

“還是很痛嗎?”方文延看着傅宛鴛面色慘白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傅宛鴛勉強扯了扯嘴角“好多了,謝謝你”

方文延神色微暗,點了點頭。“小風喝下藥應該就沒什麽大礙了,我先回去了。”

傅宛鴛點了點頭,面露愧色“你快些回去吧,耽誤了你許久”不僅來回趕了兩趟,替小風診完,還要替她治手。

方文延慘然一笑,看向季長平“告辭”

後者颔首淡笑“陳風,送方大夫出去”

方文延一走,季長平就見小姑娘賭氣似的背過身,只留給了自己一個背影。

輕笑一聲,柔聲問“還痛不痛?”

傅宛鴛倏的一下轉過身,将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伸手在他眼下,嬌聲控訴“很痛很痛!”

其實挑破之後就沒有那麽痛了,藥膏擦在傷口上冰冰涼涼,舒緩了許多。

季長平拉下她的手放在桌上,笑問“這麽痛,是吃牛乳紅豆羹會好,還是吃桂花糖芋苗會好?”

傅宛鴛不争氣的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道“糖芋苗”

雲因在一旁聽的目瞪口呆。

季長平出去讓陳風準備桂花糖芋苗,回來的時候傅宛鴛已經伏在桌上睡着了。

如今天涼,這麽睡着定要受涼,可雲因也不敢随意動房中的東西,只能等季長平回來,問他讨一條薄毯。

季長平看着熟睡的傅宛鴛卻沒有去拿薄毯,而是打橫将她抱了起來,大步走到了裏間。

雲因瞪大了眼睛,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抱到了裏面。

季長平将人放在床上,負手站于床前,垂眸看着她

小姑娘連睡夢中也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臉上還挂着淺淺的淚痕,唇瓣依然沒有什麽血色,上頭還有咬出的齒痕,眼眶緋紅,就像是被欺負的狠了。

過了片刻,才俯身替她蓋上了被子,轉身走到了外頭。

雲因見人出來才松了一口氣。

季長平坐到圈椅上,将背脊靠在椅背上,擡手捏了捏眉心。

傅宛鴛這一覺睡得并不久,藥勁涼意散去,手背上又是火燒火燎的疼。

擰着眉睜開了眼,看着陌生的床頂一時怔忪。

擡起自己被包成蹄子的手,神色才恢複了清明。

她還在書院,這是季長平的床?

掀開被子,套上繡鞋起身走了出去。

“姑娘,你醒了”

傅宛鴛點了點頭上前,“小風怎麽樣了?”

“還睡着呢”雲因一直在榻前守着。

傅宛鴛擡手探了探風間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轉身看向書案後閉眼休息的男人。

季長平似有所覺得睜開眼“怎麽醒了?”

想到自己占了他的床,傅宛鴛面上一曬,“我怎麽會睡在床上的?”她明明記得自己趴在桌子上休息來着。

季長平看着她淡淡道“我進來的時候你就已經睡在床上了”

傅宛鴛眼睛微瞪,難到是她迷迷糊糊自己摸進去睡的?

雲因張了張嘴,卻看到季長平瞥過來的視線,頓時一凜,不由自主地就噤了聲。

傅宛鴛想起睡着之前季長平說有糖芋苗的。

眼睛亮了亮“糖芋苗呢?”

“溫在鍋子裏”季長平揚聲叫了陳風進來“去将糖芋苗端來”

傅宛鴛翹了翹嘴角,乖巧的坐到桌邊等着。

陳風很快就端了糖芋苗進來。

傅宛鴛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擡眼看着季長平。眨了眨眼睛,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她傷的是右手,沒法自己吃東西了。

季長平挑了眉。

傅宛鴛晃了晃手,理所當然道“是先生非要讓我将泡挑了,才包成這樣的。”

季長平慢絲調理的點了點頭,掀了衣擺,起身大步走了過來。

倒也沒有說什麽,端起碗坐在她對面,修長的手指捏着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了,才遞到她唇邊。

傅宛鴛十分受用的翹了起唇角,櫻唇微張,含住了勺子,抿了一口到嘴裏,炖得軟爛的芋苗入口即化。

小舌勾去唇角的糖汁,餍足的眯了眯眼。

季長平握着勺柄的手一緊,在小姑娘的催促下又舀了一勺。

風間一覺睡到了晚間,醒來之後,一時號啕大哭“宛姐姐,雲姐姐……唔!哇!小風好害怕”

他和小花還王寶兒在河邊玩,不知怎麽一個轉身就掉到了水裏,他一直在水裏撲騰,水從他的嘴巴、耳朵、鼻子裏灌了進來,然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他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宛姐姐和雲姐姐了!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傅宛鴛心疼攬着小風安慰道。

季長平皺眉看着哭得稀裏嘩啦的風間,冷聲道“你可知道因為擔心你,你宛姐姐還燙傷了手”

風間聽到先生冰冷的聲音立刻噤了聲,低頭去看傅宛鴛的手。

“若不是你魯莽冒失,導致落水,你宛姐姐就不會受傷”季長平言簡意赅得指出

小風看着傅宛鴛受傷的手,眼淚吧嗒吧嗒的滾了出了,卻硬是忍着不敢哭出聲,嘴巴抿的緊緊的。

“知道錯了沒有”季長平沉聲問道。

“知道了”風間老老實實的點頭“我以後再也不會冒冒失失,害大家擔心,害宛姐姐受傷了!”

傅宛鴛看着心疼的不行,挑着眼瞪了季長平一點,低聲安慰“沒事了,姐姐也沒事”

小風今天受了驚吓,傅宛鴛也沒有心思在待下去。

之前換下來的的濕衣服也放在外頭晾幹了。換了衣服,三人就回了玉瓊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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