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日落時分奴才便要接公子回去了。

我看着皇帝的內侍遠去,才回頭親自将子新扶起。

我看着他的眉眼,很想問他這幾年讀書苦不苦,家裏好不好,父親好不好?

但是只看着他,我的眼淚便簌簌而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這幾年,我總覺得自己不想家,因為自己忙的沒空想。

此番我才知道,我只是不敢想罷了。

子新看我哭的厲害親自給我擦了臉上的淚水。

姐姐不必說,子新都明白,家裏一切都好,父親沒有一刻不惦記你。

我又握着他的手流了好一會子的淚,才扶着他坐到槐樹下的榻上。

這幾年,父親身體怎麽樣,大姐還是一點消息沒有嗎?

父親的身體還算康健,去年我仿佛見父親收到一封信,像是大姐的。但是父親不讓提起。我們都不敢問。子新緩緩的說着。

自你進宮,父親最後悔的便是他年少氣盛,介入了朝堂的黨派之争,如此才毀了你和大姐的一生。

父親本打算從此不再入朝堂半步,但是父親念着你在後宮艱難,前朝後宮皆沒有可信之人,所以父親便讓我參加科舉,盼着我能在朝堂助你一臂之力。

我搖了搖頭,複握住他的手鄭重道,子新,你不必為了我,我貴為皇後,受天下敬仰,還有什麽遺憾的呢?

我想讓你好好的,做你自己想做的。你還年輕,這一輩子還有大好的時候,犯不着去為了誰活着。我只盼着你一生歡欣愉悅,便是對姐姐最大的安慰了,子新你明白嗎?

可是父親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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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說的不對!我打斷他。

姐姐這一生,雖身居高位,但是沒有一件事是為了自己做的,姐姐盼着你不要如此,姐姐盼着你,為了自己活着。我徑自說完看着他還在思索什麽。

便又接着問道,子新,你如今,也有十八歲了吧!

是啊,殿試那日是我的生辰。子新道。

家中父親母親,可有為你的婚事打算?你不必羞赧,前日皇上跟我說想讓你尚他的妹妹,懷榮公主。

看着他不說話我兀自又道我知道父親不會願意的,且那懷榮公主驕縱蠻橫,委實不是良配。

只是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婚約,所以不好回絕皇上。今日晨時懷榮公主早早的便來了我這裏,想是得了她皇帝哥哥的信兒,要來與你相看的。我與她說你雖才高,但貌醜,才把她打發走了。

你是怎麽想的,你心裏,有沒有中意的人呢?我看着他道。

我……他低了低頭,又不好意思看我了。

我一看這意思便知道是有了。

我只好問他,是哪一家的閨秀呢?

并不是什麽閨秀,是莊姨娘身邊聘的一個管賬的女孩子。

我娘?我娘已經老的不能管賬了嗎?還要專門聘一個人來管賬?我驚訝到。

并不是,只是你走了以後,莊姨娘覺得膝下空虛,所以身邊帶了一個女孩子教她看賬理事。他解釋道。

我笑了笑,這倒是挺新鮮的,便是我在的時候她也不甚管我,我走了她便覺得空虛了。

你接着說,這女孩子什麽來處?

她原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家中在江南一帶做生意,後來敗了。才投奔到咱們家,說是與咱們母親娘家是遠親。

這是了,咱們母親也是出身江南的。那怎麽後來又跟着我娘了?我問他。

母親也不知怎麽安置,便讓莊姨娘來管,莊姨娘看她頗會打理生意,便日日帶在身邊了。子新道。

我想了想笑道,這倒也是一樁趣事了,只是不知,你中意她,她中意你嗎?那孩子是什麽意思呢?父親對此事又是什麽态度?

他頓了頓又道,父親…父親嫌她出身商賈,又不通詩書,不大願意。

我握住他的手道,此事你不必擔憂,我會親自寫信向父親說明的。你回去問問那女孩兒,你們若是彼此中意了,什麽都不用擔心。自有我來為你們周全。

我看着他松了一口氣,臉上有些許喜色。

我便招呼他吃我做的果子,又為他煮茶倒水。

看着他年輕英俊的樣子,我都深感欣慰,這樣好看的狀元郎,是我弟弟呢!

我想了想又對他說道,過幾日皇上便要給新科的士子們授官了,你可有想去的官署?

但憑聖上安排,子新不敢有微詞。

我擺了擺手,不必客氣,你如今是炙手可熱的狀元,便是不靠着他,外人也不免會多番揣測。況且,咱們蘇家這幾年也不曾沾過他半分姻親的好處。平白讓外人說了去不成?

你只管說便是了,姐姐自會替你周全。

子新沉默了一會兒道,新科士子按說都該派往翰林院,可我讀了這幾年的書,實在不想再跟四書五經打交道了。我想在朝堂上做些實事,延續父親的理想。

我想了想道,京都府怎麽樣?京都府是為京都百姓辦事的。況且府尹的夫人與我有交情。你去了,我也可讓周大人照顧你。

他笑了笑謝謝姐姐為我安排!

待我正要問他一些家裏的細況時,外殿的宮人進來禀報,再有一刻鐘的時間,內侍就要帶我弟弟回去了。

我心裏有萬般不舍,又不能表現出來。想了想,我吩咐宮人去将鄭燦抱來。

我既然養了他,他便不僅是我的孩子,也是蘇家的孩子了。

鄭燦如今說話也利索了,我抱着鄭燦道燦兒,你看,這是你舅舅。你去跟你舅舅說說話。

燦兒很聽話的走到子新面前抓住子新的衣袖眨了眨大眼睛道,舅舅好,燦兒見過舅舅,舅舅安康。

子新順勢将鄭燦抱在懷裏逗了逗他,然後與我說道,姐姐,你當年離家近宮,我也是這般年紀吧!

是啊,你回去告訴父親,如今我地位穩固,膝下有子。且讓他不用為我擔心,也不要為當年的事在責怪自己。

我囑咐你的事,回去也要記着辦一辦。辦好了便傳信給我,我也得召那女孩進來看一看,才好為你們賜婚。

說完,我便吩咐兩個宮人和皇帝的內侍一起将子新送出了宮門。

我這一輩子已然這樣了,只盼着我弟弟他能仕途順遂,夫妻和樂了。

只是少不得又得去跟皇帝周旋一番。

第二日上午我還是打起精神去了皇帝那裏。

意料之中的,皇帝見了我便說起懷榮公主的事不成了。

又說公主不識好歹,以後她的婚事,他是再也不管了。

我心中有了數,便溫然道,公主是陛下的妹妹,自然身份尊貴。蘇家已經十幾年無人在朝中了,無權無勢不說,家境也貧寒些。即便如今子新中了狀元,蘇家的情形與朝中的王侯大族們也是相差了許多。

我頓了頓又道,昨日臣妾見了子新,原來家裏母親早前已為子新訂了婚約。只等着他領了差事。家裏就要為他操辦了。

是哪一家的閨秀有這樣的福氣?皇帝問道。

是我母親娘家的內侄女,論理,該是我的表妹。早前她便一直在我家住着,我母親看兩個孩子有意思便早早的将事情定下來了。我對答如流。

皇帝看着頗有些遺憾,我卻覺得,仿佛劫後重生一般。

後來蘇澤說,我這般兩頭謊話的騙着皇帝和公主,萬一那懷榮公主什麽時候見了我弟弟,恐會對我心存怨恨。

我松快地倚在榻上道,怨恨便怨恨吧,我自己一輩子便是如此了,無論如何,我不能叫子新與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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