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一耳光之重, 幾乎響徹整個體育館,錢易本身就不如王晨言高大,又急着上廁所,也根本沒防備着王晨言, 所以王晨言一耳光打下來的時候, 錢易整個人都被掀翻、跌坐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都被震住了, 就連秦延的腳步都慢了下來,而白曉則是拖着疲憊虛弱的身體, 硬生生挪到前面來看熱鬧。

秋蟬見不得這種場面,雖然他與王晨言有仇, 與錢易關系也不好,但他也不喜歡在別人受難時落井下石看熱鬧, 所以他離遠了些, 順便輕輕地拉了拉站在一旁、看傻了的班長的袖子。

班長瞬間回過神來了,匆忙上去攔住王晨言,一邊攔一邊說:“別激動別激動, 王晨言同學,你只是被拒絕了,沒必要對錢易同學人身攻擊吧?這如果鬧大了被處分了,你可能就又要被罰了。”

旁邊的一些同學也反應過來了,上來開始攔人、扶錢易起來。

體育館內本來人就多,一發生打架事件, 人就更多了,四周的人一湊過來,看見是王晨言與錢易, 稍微一打聽, 這裏還摻雜了【你追求我但我拒絕你】、【你拒絕我我就給你一嘴巴子】的感情因素, 瞬間吸引了路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圍繞在旁邊看熱鬧。

“王晨言、你敢打我!”錢易被扶起來的時候,臉上有那麽大一個手掌印,站起來的時候被氣到渾身都在發抖,一臉的羞憤惱怒,還有幾分不敢置信。

在錢易的眼裏,王晨言就是他的一條舔狗,不管他給王晨言什麽好的壞的,王晨言都會喜不自禁的接過來,然後對着他一通舔,只要答應了他的事,王晨言都會拼命做到。

但誰能想到,每天送早餐送午餐送零食任打任罵不還口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的舔狗居然還會咬人呢?

而且,還是在這種衆目睽睽之下被打了!整個學校的人都看見了,他以後還有什麽臉活?

“我憑什麽不能打你!”王晨言卻比錢易還要激動,脖子上青筋畢露,往錢易的方向爆沖,幾個人都攔不住他,場面一頓很混亂,王晨言憤怒的發出了舔狗的犬吠聲:“我對你那麽好!我給你花了那麽多錢,你還天天給我擺臭臉,錢易,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錢易頂着一張被扇過的臉,打又打不過,幹脆氣急敗壞的開始言語攻擊:“我讓你對我好了嗎?是你天天非要纏着我追着我,我讓你追我了嗎?追我的人有的是,我想跟誰好就跟誰好,你算什麽東西!追求不到別人就動手,你也算是個男人!”

錢易的罵聲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四周的人都很贊同,畢竟大庭廣衆之下打人實在是太過分了,有不少人都跟着一起指責王晨言。

“王晨言,你不要再吵了,趕緊給錢易道歉吧。”

“就是,人家錢易只不過是拒絕了你,你怎麽能打人呢?”

“王晨言,你的人品真是問題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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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王晨言被所有人指責的時候,錢易就站在人堆裏,洋洋得意的看着王晨言,仿佛打了一場勝仗一樣揚眉吐氣,他雖然不能打王晨言,但王晨言現在和被他打了也沒什麽區別。

錢易只覺得一陣痛快,但是他并不想繼續跟王晨言在這裏像是猴子一樣被別人圍觀,所以他推開了旁邊同學的手,低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後轉頭繼續往洗手間裏走。

臨走的時候,甚至都沒看王晨言一眼。

而這時候,王晨言的憤怒終于沖破了理智,他惡狠狠地用腳踩着地面上的玫瑰花,豔麗的玫瑰花瓣被踩碎出汁水,像是一場糜爛的噩夢,醒來時只剩下自我厭惡,王晨言在這一刻完全破防了,他原本漲紅的、憤怒的臉上竟然扭曲着流下來了兩行眼淚,擺出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嘶吼着喊:“你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這樣!你現在擺出來這幅無辜的樣子就想把自己洗白了嗎?”

錢易似乎意識到了王晨言要說什麽,但他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好,既然你讓我被所有人抹黑,你自己也別想好過!”王晨言指着錢易,高聲喊道:“當初就是他!就是他讓我偷了秋蟬在學校裏的資料,學校裏的帖子是他發的,微博上的投稿也是他發的!我們倆有聊天記錄的截圖,他雖然把我拉黑了,但我都截圖保存下來了!”

“還有游行,也是他讓我組織的,他說了,只要我組織了游行,他就跟我談戀愛!但是我都做到了以後,他卻扭臉假裝不認識我,現在反倒還擺出來一張自己純潔無辜的臉來,是,我是做錯了,我是害了秋蟬,但你又是什麽好東西!你憑什麽嫌棄我!”

王晨言怒吼着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之後,錢易的臉已經徹底青成僵屍色了,他哆嗦着嘴唇否認:“我沒有,你別胡說八道。”

“我有你的對話截圖!好,你不是說你沒有嗎,我現在就把和你的微信截圖放到論壇上,讓大家看看到底是我們兩個誰人品有問題,是誰嫉妒秋蟬!”

王晨言拿出手機就要發論壇,這一次,旁邊的人都不攔着他了,反倒是最開始離他遠遠的錢易突然撲過來,要跟王晨言搶手機。

這個過程自然不算好看,他們倆人扭打在一起,四周的人也都沒有攔,直到輔導員趕過來才阻止了這一場霍亂時期的愛情戰争。

“又是你!”輔導員一見到王晨言,一張臉都漲得通紅,指着王晨言說:“跟我去辦公室!”

身為事件的另一個主人公,錢易自然也要跟着去,而他們倆之間的鬥争又牽扯到了上一次的鬥争,所以秋蟬也被帶去了。

——

秋蟬時隔了很久,還記得那天的鬧劇。

當時已經很晚了,天上月朗星稀,所有學生們都已經散了,輔導員把他們帶回到一個辦公室裏,沉着臉坐在桌子後面,讓他們三個分別敘述到底發生了什麽。

秋蟬從頭都是懵到尾的那個,所以輕而易舉的就被摘了出來,只有王晨言和錢易一直在互相指責,秋蟬就愣愣的站在那兒,看一看王晨言、看一眼錢易,然後再看一看窗外的月色。

月色很美,風也溫柔,但辦公室內的氣氛卻很緊張。

王晨言大概已經陷入了一個【我活不好你也別想活咱們倆兩敗俱傷】的狀态,所以把錢易的所有黑料都給抖出來了。

大概就是錢易嫉妒秋蟬,然後在背地裏暗害秋蟬,拍到了一張照片之後,就讓王晨言去偷關于秋蟬的資料,并且以「我會和你談戀愛」為誘惑,誘使王晨言答應,卻又在最後耍賴,惹怒了王晨言。

秋蟬當時在一旁聽着,恍惚間,突然想明白了當時在這群人游行的時候,他看見王晨言時腦海之中一閃而過的、沒有抓住的那一點靈感。

他當時就記得王晨言和錢易總是走在一起,他如果聰明一點,當時就會想到了,也不至于到現在,這倆人都公開撕逼、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來後,他才想明白前因後果。

原來是這樣,他終于把這條線給捋順了。

而此時,王晨言和錢易的撕逼之戰也終于進展到了白熱化,秋蟬的事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索,他們倆真正的矛盾還多着呢,撕破臉後,都擺出來一副恨不得把對方吃了的架勢,王晨言向錢易索要精神損失費,因為王晨言因為偷資料、舉辦游行的事情被罵了很久,還被挂了處分,并且要求錢易把他們認識之後,他在錢易身上花掉的一萬三千二百四十八元全都還回來。

錢易當然不願意,就在辦公室和王晨言吵架,說這些錢都是王晨言自己要花的,憑什麽要我還?

最後,輔導員拍桌定案了,要錢易把收到王晨言的東西都還回去,包括一些衣服鞋子,然後還給王晨言兩千塊錢,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輔導員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畢竟這都是她的學生,雖說這兩個孩子之間矛盾不小,但是畢竟他們歲數還小,還不成熟,所以輔導員盡力的在開導這件事。

最終,王晨言與錢易最後都是神色鐵青、滿臉憤怒的離開的。

秋蟬反倒是其中最悠哉的一個,輪到他走的時候,輔導員還安撫了他幾句,問他有沒有被這兩個人的對話傷到。

“沒有。”秋蟬坦坦蕩蕩的回:“我什麽事都沒有。”

他什麽都沒做,自然問心無愧。

輔導員放心了,讓秋蟬離開了。

秋蟬從辦公室出來,走到教學樓外的時候,就看見白曉抱着他的衣裳在等他,秦延坐在一邊抽煙,秋蟬先跟白曉去了洗手間把練功服換下來,然後才跟白曉秦延一起出去。

天色太晚了,秋蟬與白曉一直都沒吃東西,秦延就邀他們倆出去吃火鍋,白曉沒意見,秋蟬自然也點頭應了。

雖然這個秦延看上去脾氣不太好的樣子,但是他對白曉還不錯,秋蟬并不介意交這麽一個朋友。

期間白曉一直在旁邊叭叭那瓶牛奶的事。

“他肯定給我下瀉藥了!”白曉咬牙切齒:“等我回雲南,我要帶最毒的菌子塞他嘴裏,讓他知道什麽叫夢游天堂。”

當時事情發展的太快,根本沒有給白曉驗證錢易有沒有鬧肚子的機會,後來錢易在老師辦公室的時候确實上過洗手間,但是也不好再去發難了,白曉只好默默地咽下了這個啞巴虧,然後從秋蟬嘴裏在辦公室裏打探到底發生了什麽。

秋蟬把前因後果這麽一學,白曉當場掏出了手機。

從學校到火鍋店這麽一路,秋蟬看到白曉一個人精分成三個人,分別發了三個帖子,從頭到尾将王晨言與錢易的事兒都給扒了一通,把兩個人架在火上烤,順便還潑了一把油。

秋蟬在一邊看着,默默地感嘆了一句:果然不愧是吃毒菌子長大的,罵人真難聽啊。

當天晚上的論壇就像是過年一樣,人人都要湊過來吃上一口瓜。

【真沒想到王晨言居然是為了錢易才去對付秋蟬的。】

【我真的會笑,王晨言為了錢易背了一個處分,還花了那麽多錢,值得嗎?】

【這就是豬油蒙心了吧。】

【倆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有這種下場都是他們倆活該!】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狗咬狗一嘴毛嗎?】

等秦延開車到火鍋店的時候,白曉的戰争已經進行到了尾聲,錢易和王晨言人人喊打,白曉還把這件事搬運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當初錢易也是如此幹的,現在輪到了白曉這麽幹,白曉本身就有二十來萬的粉絲,這次撕逼大戰一搬運到微博上,直接獲得了一個五千轉發,無數人聞瓜而來,險些又沖上熱搜。

等他們進了火鍋店之後,白曉的手機直接被秦延收走了,白曉才坐下來安心的吃了頓火鍋。

白曉重辣,秦延偏清淡,秋蟬什麽都行,他們仨就點了一鍋鴛鴦鍋,今天表演的很好,又看了一場大戲,出了一口惡氣,秋蟬與白曉就都沒計較什麽重鹽重油卡路裏,倆人點了可樂,又下了一大盤肉,美滋滋的吹着火鍋被煮開的熱氣,等着裏面的肉一熟,就用筷子往碟裏的紅油蒜泥上一裹,然後張大嘴,一口全都包裹住。

鹹香微辣的口感在舌尖上炸開,秋蟬與白曉同時長吸一口氣、發出了【終于吃到了人間美味】的一聲嘆息。

芭蕾舞蹈生吃東西都是按卡路裏算的,所以沒人比他們更珍惜食物,每一口肉都要認真對待、仔細品嘗。

吃到最後,秋蟬跟白曉實在是吃不下了,倆人買了兩根冰淇淋慢慢舔,秦延在他們倆身邊跟着,等他們從大廈出來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八月底的晚風已經涼了許多,吹到人身上時,滿身的火鍋熱氣都被刮散,皮膚上甚至泛起了絲絲涼意。

馬上要入秋了。

時間過得真快,秋蟬來到燕市已經一整年啦。

他們仨上車之後,秦延開着車把秋蟬送回到了燕家別墅。

因為回來的太晚了,所以別墅裏都沒人,秋蟬摸着黑打算自己回到房間去睡覺,但是當他經過一間卧室的時候,卻聽見卧室裏面傳來了一陣碰撞的聲音。

像是人摔倒的動靜。

秋蟬的耳朵立刻立起來了,轉頭睜大了眼看向那扇門,過了幾秒才記起來,這是燕清竹的房間。

燕家的每個人在二樓都有房間,只是很多時候,這些房間都是空的。

燕清竹回來了嗎?

秋蟬走到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問:“燕清竹,你需要幫忙嗎?”

裏面沒有回應,但是秋蟬聽到了更多的碰撞的聲音,期間好似還有人的骨頭硬生生砸在瓷磚上發出的沉悶動靜。

秋蟬想,燕清竹肯定需要幫忙,但他開門的時候,鎖頭輕輕一卡——裏面的人鎖門了。

他轉頭向下跑,想去找管家,但是管家和保姆都在別墅院子後面的房子裏休息了,恐怕來不及,秋蟬就跑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直接從陽臺往燕清竹的陽臺裏跳,一邊跳還一邊掏出手機,準備打燕臨淵的電話。

但是在打電話之前,秋蟬又記起來燕臨淵跟燕清竹的關系并不好,秋蟬猶豫了一瞬,人已經從陽臺進了卧室。

然後他就看見了燕清竹。

燕清竹整個人倒在地上,身體不自然的扭曲、劇烈的顫抖,西裝被丢到了地上,白色襯衫被扯開了領口,露出了裏面一片白的肌膚,那張溫潤清冽的臉扭曲成了一個猙獰且神經質的樣子,一雙眼分外猩紅,金絲眼鏡被摔碎、破碎的鏡面倒映着秋蟬驚訝的臉。

“燕清竹?”秋蟬情急之下,直接快步走上前,把手指頭伸進了燕清竹的嘴裏。

他以為燕清竹有癫痫之類的病,他聽說,癫痫者會在癫痫的時候不小心把舌頭咬斷,那很危險,所以他連電話都沒顧得上打,而是先把自己的手指頭塞進了燕清竹的嘴裏。

秋蟬知道自己根本摁不住燕清竹,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打電話求援的準備,但是當他撲向燕清竹的一瞬間,燕清竹反身直接壓在了他的身上,像是一個巨型八爪魚一樣,死死地纏住了秋蟬,然後就不動了。

當時他們倆都在地板上,秋蟬被燕清竹死死纏着,倆人互相壓着,毫無空隙,秋蟬能夠感受到燕清竹的體溫與心跳,又熱又快,但燕清竹的眼睛是閉着的,像是昏迷了一樣。

秋蟬詫異的看着閉着眼的燕清竹,猶豫了一瞬,緩緩地把自己的手指頭抽出來了。

燕清竹還是閉着眼,只是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瞬,然後開始用頭四處亂蹭,似乎是在尋找什麽。

秋蟬笨拙的拍了拍燕清竹的腦袋,像是哄孩子一樣哄了兩句,燕清竹把頭直接紮進秋蟬的脖頸處,然後不動了。

秋蟬拿捏不準他還要不要打電話求救,反正現在燕清竹不動了,他也就不再動。

等燕清竹醒過來再說吧,秋蟬想。

——

但秋蟬并不知道,燕清竹是醒着的。

燕清竹這不是癫痫,而是一種瘋病,無藥可醫,國外最好的醫生都治不好他,或者說,這是一種心病。

他會在午夜睡覺時突然驚醒,然後四肢抽搐,胡亂咬人,如同瘋狗一般無法自控,但是偏偏,他的身體是清醒的,他能夠感知到四周的一切,他只是沒辦法睜開眼看而已,就像是他的身體和他的靈魂分開了一樣,他的靈魂理智又清醒,他的身體卻在開一場瘋狂的派對。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他不會攻擊別人,只會在地上如同陰暗的臭蟲一樣胡亂的爬行,并且這瘋病很容易被制止。

他只需要,死死地纏住一個活人就行,當然,必要的時候,需要這個活人給他一點安撫。

但是,這很難。

沒有人能夠長久的忍受一個人的瘋病,他最開始找了幾個伴侶,對方都在沒見過之前答應的信誓旦旦,又在體會過幾次之後悄然遠離,到最後他開始找陪伴型的醫護,花高昂的錢,來換一個午夜安康。

有些人會看在錢數上過來,卻又在飽受折磨後離開,燕清竹試圖通過漲價的方式來挽留住他們,但是他們的回答都很統一。

“實在是受不了。”

沒有人受得了,在半夜時抱住一個随時會發瘋的瘋子,哪怕這個瘋子幾次三番的和他們重複,他不會傷人。

但萬一呢?

瘋子殺人也不需要賠償的吧?

所以,燕清竹學會了獨自忍受。

別人不想來,他也不想要了。

只要他熬過去,那就沒關系了。

而今天,他的懷裏又多了一個人。

燕清竹在抱上的一瞬間就知道是誰了,柔軟纖細,像是一株脆弱的玫瑰花,那朵小玫瑰花還往他嘴裏插了一根手指頭,大概以為他這是癫痫。

手指頭又細又軟,如果是平時,燕清竹大概會舔一會兒,但現在,燕清竹控制不住。

他的身體驟然纏過去,過了一會兒,就感受到了秋蟬伸手摸他。

很柔軟的安撫,讓燕清竹本能的依賴,卻又在依賴過後産生濃濃的厭惡。

摸他又有什麽用呢?抱他又有什麽用呢?秋蟬也不會永遠抱他,秋蟬只是可憐他,只是在他的長夜裏短暫的存在,然後又如同流星一般消逝,在下一次見面時,則站的很遠,不肯再來觸碰他,或者在與他交談之後,迅速避開,和其他人默默地說:“燕清竹這個人有病的。”

他不想要。

他不想要!

——

“燕清竹?”秋蟬抱了燕清竹不過幾分鐘,就察覺到了燕清竹的抗拒掙紮,他雖然還閉着眼,但手臂卻已經開始推搡秋蟬,大概過了半分鐘,燕清竹猛地睜開了眼坐起身來,然後一把将秋蟬推開了。

秋蟬整個人被推的向旁邊滾了半圈,一頭撞上了旁邊的床沿。

秋蟬腦袋「嗡」了幾秒,但很快就清醒過來了,他以為燕清竹不是故意的,只是發病才會推開他,但是當他自己扶着床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燕清竹已經站起身來了。

燕清竹上半身的白襯衫已經徹底被扯爛了,身後露出一大片結實緊繃的肌肉,身前反倒有兩顆扣子是系上的,身下的西裝褲在地上滾了這麽久卻沒有一絲褶皺,他站起身背對秋蟬,秋蟬只能看到月光下他的後背上的兩個腰窩,以及他的半個側下颌線。

“不好意思。”燕清竹的聲音是罕見的冷,連一點溫度都沒有,如同機器人一般毫無起伏:“我發病了,勞煩你了。”

果然是生病了才會這樣的。

秋蟬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複,他對燕清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笑起來很溫柔的哥哥】上,有點不适應燕清竹此時的冷漠與隐隐的排斥,但他轉念一想,燕清竹可能是發了病心情不好而已,他想要安慰一下,卻在開口的前一秒被打斷了。

“出去。”燕清竹說。

秋蟬隐隐有一種直覺,就是燕清竹不想聽到他的安慰。

雖然秋蟬不知道為什麽,但是燕清竹已經開了口了,他也就沒有再說什麽,而是順從的從門內走出去了。

秋蟬走出門、門板啪嗒關上的那一秒,秋蟬從門的縫隙裏,看到了燕清竹的半張臉。

眼睫微垂,那張溫潤的臉上毫無表情,渾身都透着一種麻木與厭倦,陽臺外的月光落到他的身上,将他的楠`楓人分成了清冷與昏暗的兩部分,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夜色都沒有此刻的他沉寂。

秋蟬心口莫名的一緊,他覺得燕清竹有一點點孤單,也有一點點可憐。

但是門板已經被關上了,而且現在也不是安慰的好時候。

秋蟬只能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回到卧室裏後,他關上房門,洗澡睡覺。

迎新晚會結束啦,他在學校的快樂生涯也結束了,明天燕聽山就會回來、帶他去老宅見燕家老爺子了。

而他,也需要想個辦法,充分發揮一個禍國妖姬的能力,給燕聽山吹一吹枕頭風,讓燕聽山把工程的采購交給秋葉。

這是個很難辦的活兒,所以他打算想個萬無一失的辦法,能給燕聽山會心一擊,讓燕聽山直接答應下來。

秋蟬思考着卷着被子,混沌的睡了過去。

而秋蟬不知道的是,在他睡覺的時候,剛才還對他愛答不理的燕清竹已經走到了陽臺的玻璃外,隔着一個陽臺,目光深深地望着熟睡的他。

月光打在燕清竹的身上,燕清竹就像是一道幽靈一般,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角落裏,定定的站在秋蟬的窗戶口,他的目光貪婪的透過玻璃,仔細的描摹着秋蟬的眉眼身體,像是要記下秋蟬身上的每一絲紋路一般。

被窩裏的秋蟬睡的像是個對主人充滿信賴的小狗狗一樣,無知無覺的在翻身,打滾,露出漂亮的小腿與手臂。

燕清竹知道那手臂有多溫暖,就在片刻之前,這手臂還抱過他,緊緊地擁着他,為了不讓他咬死自己,手指頭還塞進過他的嘴裏。

燕清竹的舌尖舔過唇瓣,像是挂在樹梢的蛇吐信。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想法,他發病的時候,不想讓秋蟬靠近他,但是清醒過來之後,又渴望秋蟬的體溫。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人抱過他,也許是因為秋蟬看起來太美味。

他總是在理智與瘋狂之間颠倒,白天與黑夜間也總是戴着不一樣的面具,他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幅分裂且無法治愈的鬼樣子,他不知道秋蟬明天會不會讨厭他,但他知道,明天的他,會比現在更想要秋蟬。

至于秋蟬想不想要他,無所謂。

他早已不是年少時,祈求別人留下的那個了。

他想要的,總能弄到手。

作者有話說:

已完結文:《漂亮寶貝在荒島養野人》寫的超好看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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