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秋蟬當時就站在不遠處, 他親眼看見趙挽樂撲上來的時候,燕聽山驟然挺直的胸膛、以及他伸手調整輪椅的動作。
但是太慢了,他根本就躲不開趙挽樂。
他甚至眼睜睜的看着趙挽樂那張青青紫紫黃黃糊着眼淚鼻涕的臉直接貼在自己的大腿上,跪在他的身上哭嚎, 并引來所有人的注目。
當時燕聽山的表情太過于肅殺, 甚至都可以稱之為猙獰, 以至于秋蟬都退後了半步。
但趙挽樂依舊沒有察覺到。
在他的眼裏,他是燕聽山的唯一「特殊」。
燕聽山給他無數資源, 他要什麽,燕聽山就給什麽, 他和誰起矛盾,回頭去告訴燕聽山, 燕聽山一定會為他出頭, 他嚣張跋扈四處得罪人,燕聽山從來不曾束縛他,包括但不限于耍大牌, 欺負同組人員,打人,潑導演一臉水,他的很多事情連經紀人都看不過去,會偷偷規勸他,但燕聽山從來都只會縱容他。
有那麽幾次, 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些出格,所以他去問燕聽山:“你不會覺得我對那些人做這些事很過分嗎?”
燕聽山當時剛和他歡愛完,看向他的目光裏滿是深邃的柔情, 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給吸進去。
“你身上打的是我的烙印。”趙挽樂聽見他說:“沒避開你, 就是他們的錯。”
趙挽樂自此就知道了, 他在燕聽山心裏重要無比。
他也知道了被人寵愛是什麽滋味兒,他離不開燕聽山的愛,就像是鳥要展翅飛翔,魚要在水裏呼吸一樣,他離開燕聽山會死。
所以,他才會對秋蟬的存在患得患失胡作非為,但是燕聽山這一次卻沒有像是往常一樣縱容他,甚至還要解除和他的關系。
這怎麽行呢?
他是如此深切的愛着燕聽山,他的所有生活都圍繞着燕聽山而轉動,他願意放下一切來挽回燕聽山。
他可以不再那麽貪心的去和所有人宣告他和燕聽山的關系,可以收攏所有尖刺,去安靜當一個藏在黑暗中的隐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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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燕聽山特意為了他跑到學校這種人多的地方來的時候,趙挽樂心裏滿是委屈和欣喜,他知道燕聽山一定還是舍不得他的。
他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拱在燕聽山的膝蓋上,等着燕聽山來摸他的頭——以前燕聽山就很喜歡摸他的頭,和他說「聽話」。
但他今天趴了一會兒,燕聽山并沒有動,他迷惑的吸着鼻子擡起頭的時候,就聽見燕聽山聲線冷銳的說:“起來。”
那聲音冷到趙挽樂整個人都打了個顫。
他淚眼模糊的看着燕聽山,卻看見燕聽山冷冷的收回視線,根本沒有再看他一眼,反而向身後的保镖一擡手。
那個保镖走過來,伸手抓着他一條胳膊,硬生生把他提起來了!
趙挽樂手臂一痛,臉上的表情更猙獰了,他被拖起來的時候,簡直像是一個神色扭曲的猴子,不斷尖叫的喊着「燕聽山」這三個字。
燕聽山連一句話都不想跟趙挽樂說,直接示意保镖把趙挽樂拖走,旁邊的經紀人上來攔,也被保镖一巴掌拍走。
經紀人屁話都不敢放一句,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趙挽樂還在尖叫什麽,被保镖硬拖出去、帶上了車。
趙挽樂被帶出去的時候,還用盡渾身力氣,嘶吼出了一句「我愛你」,又補了一句「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但是最後那一句只說了一半,機智的保镖已經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燕聽山的臉沉的像是公司股價跌了幾個點一樣——他此刻大概很懷疑自己當初的眼光,為什麽從一幫人中獨獨挑到了趙挽樂。
跑到學校來用□□威脅他的聯姻未婚夫,像是個瘋子一樣大喊大叫,為了一點虛無缥缈的情感而斷送自己的前程,簡直愚蠢可笑,他竟然縱容這種智商的人跟他有牽扯!
“抱歉。”陰沉沉的燕總維持着平日的禮儀,語氣雖然平和,只是臉上實在是難以擠出一絲笑來,只是硬邦邦地說:“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還勞煩貴校不要傳出什麽消息。”
燕總的處理方式就是給這個學校捐一大筆錢,随便校長去購買什麽儀器地皮,然後帶着燕臨淵與秋蟬,馬上離開學校。
他們離開學校的時候,秋蟬還與陳相見道別,陳相見一直站在車後,遠遠地目送他們離開,哪怕變成了一個黑黑的小影子,他也沒動。
秋蟬心想,這個陳同學真是個善良的好人啊。
——
燕聽山先把秋蟬與燕臨淵一起送回了別墅裏,最後自己一個人又走了,看燕聽山這樣急匆匆的模樣,顯然是去處理趙挽樂的事情了。
“你猜猜他會把趙挽樂怎麽樣?”燕臨淵當時站在陽臺的窗戶旁邊,問他身邊的秋蟬。
燕聽山一貫是個場面人,就算是做髒事也都是關上門做,一點風聲都露不出去,他想怎麽處置趙挽樂,絕不會讓其他人知道。
“我覺得...不會很慘吧。”秋蟬望着黑壓壓的天空下、那輛漸行漸遠的車,低聲說:“好歹也是睡過的。”
最後一點體面還是會有的吧?
燕臨淵低哼了一聲,說:“不一定,燕聽山讨厭趙挽樂那樣的人。”
“你是說,沖動、愚蠢?”秋蟬挑眉問。
“不。”燕臨淵的手指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虛虛的點着那輛車離開的方向,說:“是被愛情弄的沖動愚蠢的人,他讨厭這樣的人。”
秋蟬問:“為什麽讨厭這樣的人?”
誰在愛情裏面不蠢啊?只要陷入愛情,都會變蠢的,秋蟬想起了白曉,以前他跟白曉喝醉了的時候,白曉就跟他講白曉以前談過的戀愛,一邊講一邊拍大腿罵自己是傻B,輕而易舉被愛情迷惑了,但是秋蟬卻覺得不是這樣的,人不會被愛情迷惑,人只會被另一個人迷惑。
如果一個人在一段愛情裏面一直犯蠢,那一定不是愛情的錯,而是他的伴侶不夠好。
好的伴侶,不會看着自己的伴侶變成趙挽樂今天的樣子的。
燕臨淵只是勾起了一絲譏諷的笑,然後略過了這個話題,轉而說道:“今天我有了一個好消息,你記不記得我之前離開那幾天?我去隔壁沈市做了一件事,重新獲得了一個機會,過幾天,沈獨行會親自來燕市,跟燕聽山談判,把秋家人從恒源計劃裏摘出去,到時候,秋家與燕家的合作就不攻自破了。”
秋蟬的小腦袋瓜還停留在「愛情與犯蠢」的必然關系上呢,沒想到燕臨淵突然就給了他這麽大一個驚喜,他一時間興奮地小臉都漲紅了,短暫的欣喜之後,又立刻獻上馬屁:“那你在沈市的時候一定很辛苦吧。”
燕臨淵享受着秋蟬的崇拜與關心,心口只覺得飄飄然的爽,他的手無意識的落到秋蟬的背上輕輕地撫,腦海中也浮現了一些關于沈市的事。
沈獨行在沈家的地位卓然,沈老爺子一門心思要把所有資産都交給沈獨行,這激起了不少沈家人的逆反心理,他去沈市找沈獨行的時候,恰好碰見了一點意外。
一夥沈家的人偷偷制造了一場火災,試圖把沈獨行悶在酒吧包廂裏燒死,燕臨淵毅然決然的沖進去,豁出半條命,把沈獨行從包廂裏撈出來了。
這個過程驚心動魄到燕臨淵現在想起來還會頭皮發麻,火舌似乎還在他的背後舔舐,但最終的結果是好的,沈獨行認下了他這個朋友,哪怕他之前辦砸過一次關于南梨的事,沈獨行依舊願意為了他,再跑一趟燕市,花不小的功夫來替他解決這個麻煩。
“一切都輕而易舉。”燕臨淵終于開口了,他漫不經心的拍了拍秋蟬的背,說:“可以了,早點回去休息吧,這些事很簡單,也不必感謝我。”
更不要感動的撲上來親我,燕臨淵想。
太過熱烈的愛情果然讓他有些招架不住,煩悶不已。
“好的。”秋蟬鄭重點頭,轉身就走。
燕臨淵擡起的手懸在了半空中,微微有一瞬間的停滞。
走到了門口的秋蟬想起來什麽似的,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燕臨淵。
燕臨淵的手匆匆又落下,但是身體微微轉過來,目光「恰好」落到了秋蟬的身上。
“早點睡。”秋蟬說:“明天還上課呢。”
燕臨淵緊緊抿着唇瓣,目送着秋蟬離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秋蟬居然能忍住對他的愛意,真是...太辛苦了。
——
秋蟬回到房間後,本來能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的,但是他睡到半夜就被人弄醒了。
準确的說,對方并沒有想要弄醒他,對方只是坐到了他的床畔旁邊而已,但他自己覺淺,瞬間就驚醒了。
他醒來時,就看見身邊坐了個挺拔的身影,對方似乎也是剛過來,見他醒了,用一種深沉平靜的目光看着他說:“抱歉,打擾你了。”
是燕聽山。
秋蟬當時睡的迷迷瞪瞪的,見到燕聽山時整個人打了個激靈,腦海中立刻竄出來了各種不那麽健康的畫面。
還、還沒結婚呢大晚上鑽人家房間幹什麽!
許是秋蟬臉上的防備與驚悚太過于明顯,就像是個耳朵都豎起來的小狗狗,瞪着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眸滴溜溜的看着燕聽山。
他的情緒總是這樣鮮活有趣有易懂,什麽都藏不住似的,燕聽山糟糕了一個晚上的情緒終于緩和了不少,他潋滟的瑞鳳眼微微眯起,帶着點難得的溫和,和秋蟬解釋了一下他為什麽這麽晚過來。
“我來看看你的傷,順便,向你提供補償。”
燕聽山向來是個做事利落不後拖的人,他剛解決趙挽樂的事,就來找秋蟬了。
提到傷的時候,秋蟬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頸。
他最開始也以為自己有傷,因為當時太害怕太緊張,趙挽樂一摁他脖子,他就以為自己被刮了一個好大的傷,但是後來到了醫務室照鏡子一看後才發現,他脖子上什麽都沒有,完全就是被吓的。
“沒傷。”他說:“趙挽樂只傷到了我的同學。”
當時事發突然,秋蟬也沒顧得上跟陳相見說話,他決定明天再到學校去賠償陳相見雙倍醫藥費。
“補償呢,想要什麽?”燕聽山又開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
秋蟬的草包腦袋靈光一閃,擲地有聲的說了一句:“我二哥,他想當恒源工程的供貨商,你給他個機會吧!”
燕聽山擡起眼眸看向秋蟬。
很聰明的人,不要錢,不要寵愛,只要為自己的家人鋪路,以此來添加自己的籌碼。
秋蟬雖然游走在燕家與秋家之中,卻警惕的不踏過任何紅線,不被低劣的情感所左右,理智而又清晰。
是一條看起來有點呆傻,但大事上很拎得清的小狗狗。
“很好。”燕聽山點頭,眉眼中閃過幾分滿意:“我答應你,早點休息吧。”
這才是能留在他身邊的人。
秋蟬感動壞了:“我送您。”
讓他操心勞神了這麽久的事突然就全都搞定了,有那麽一瞬間,秋蟬都有點感謝趙挽樂了。
“不必。”燕聽山一手就将秋蟬摁倒在了床上,暗沉沉的卧室裏,燕聽山那雙眼就懸在他的上方,秋蟬聽見他說:“你最近可以着手準備婚禮了。”
秋蟬:??
太、太快了點吧!
“我推薦北歐的曼菲爾雪莊。”提到這裏,燕聽山的眉眼裏閃過一絲懷念:“那裏是一座常年被冰雪覆蓋的雪山,半山腰有一處教堂,山腳下有一個大莊園。”
秋蟬問:“你在哪兒玩過?”
“不。”燕聽山搖頭:“那是我買下的地方,如果有國外的生意要談的話,我會帶一些朋友去那裏,那裏允許自由狩獵,外國人會比較喜歡這種運動,他們還保留着最傳統的慶祝方式,在那裏,成年的标志就是獨自一個人狩獵回一頭鹿。”
秋蟬:?
萬惡的資本家。
“早點睡吧。”燕聽山丢下一個大彈藥之後優雅起身,面帶微笑地離開了。
而秋蟬則是縮回到了被子裏可憐巴巴地咬枕頭。
他覺得自己這個禍國妖妃的劇本越走越不好走了。
已經沒路可走了啊!
哎呀,可怎麽跟三皇子交代嘛。
算啦,先瞞着三皇子吧。
秋蟬想,反正燕臨淵已經想辦法幫他解除婚約了,等婚約解除了之後,自然也就不用着手去管什麽婚禮的事情了。
第二天早上,秋蟬去上學的路上就接到了秋葉的短信。
就四個字:幹得不錯。
秋蟬沒搭理他,但是他很快就發來了一條新的短信。
“三天後我父親過生日,會邀請你和你母親一起來參加的,到時候燕聽山也會出席,你也可以選擇邀請一些你自己的朋友一起來參加。”
秋蟬自然知道秋葉這是什麽意思。
他現在已經是燕家的準未婚夫,雖然還沒有辦婚禮,但是他已經是秋燕兩家聯姻的象征了,以前他是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那群人見他一眼都嫌棄髒眼睛,自然沒資格參加秋老先生的生日宴,但現在,他身價不一樣了,秋家需要通過他,來穩固跟燕家的聯姻,自然而然的,秋家也要想辦法擡高他。
他被捧得越高,別人就會以為燕家和秋家的聯姻關系越穩固。
秋蟬對宴會沒興趣,但他不得不去,而且還得帶幾個不好惹的朋友去。
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到時候肯定會有不開眼的人湊上來找麻煩,他性子不太兇,嘴也不夠髒,真的鬧起來恐怕會吃虧,這可不行。
決定了,就把雄雄雙煞帶着吧——白曉與秦延。
秋蟬打開車門,在後排坐穩的時候,旁邊的燕臨淵湊過來,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與他說:“你們秋家要辦宴了是不是?你父親的生日宴。”
聽到「父親」這兩個字的時候,秋蟬微微愣了一下神,然後才低低的「嗯」了一聲:“是的,怎麽了嗎?”
“到時候請我和沈獨行去。”燕臨淵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他說:“沈獨行有意跟秋家人也先接觸一下。”
“可以。”秋蟬一點都不在意的,只是順嘴問了一句:“沈獨行兇嗎?”
燕臨淵沒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回了一句:“跟我差不多。”
那就是很兇了。
秋蟬突然間有點期待這個宴會了,甚至都已經有了迫不及待的感覺。
因為他即将牽着四條惡狗去,那個不長眼的上來招惹他們,搞不好要被他們把骨頭都給嚼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