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裴星暫時不想面對裴父,陸一鳴牽着人跟在薛清身後,暗想這回門怕是泡湯了。
薛家老房在村東面,臨溪而建。
歪七扭八的房屋破敗不堪,房屋周圍雜草叢生,屋頂的茅草缺東少西,外層風吹雨打的泥草牆層層剝落,顯露出內在的皮面。
院內的小道早已難尋蹤跡,自父母過世,大哥常年不住後,薛清已經有近十年未踏入這座破舊的房屋。
薛陽皺眉,都說睹物思情,他倒是沒什麽感觸,只是這地方确實不适合住人,而且這裏只居住兩人,要是有什麽地痞流氓來,他也不放心。
“小清,你同我搬去鎮上吧?”
薛清是知道自家哥哥居住在镖局,他鎮上沒有房,是想給他們父子倆租一間:“怎敢勞煩哥哥了,這老屋整頓一番還能住。”
他現在做些針線活,養活自己和女兒還是夠的。
“瑤兒過繼在我名下,我自然要當起這父親的名義,你們孤兒寡夫獨自在這,我也不放心,搬到鎮上去,我出镖時,還能拜托局裏兄弟的親眷照看一二。”
薛清有些動搖,他轉頭問裴瑤:“瑤兒願意跟舅舅一起生活嗎?”
裴瑤與薛陽不親近,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能認出來已經不容易,但今日薛陽維護爹爹的舉動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對這位陌生的舅舅陡心生親近,自無不可。
她睜着紅腫的眼睛,聲音沙啞道:“全憑爹爹做主。”
薛清沒有堅持留在這,一是擔心瑤兒的安危,二是怕裴家人糾纏,三是怕村裏的流言影響瑤兒嫁人。
薛陽見人不再堅持留在這兒,松了一口氣。
将大堂簡單收拾一番,幾人坐下歇息,既然這件事情解決了,那麽,另一件事該提上日程。
“小星啊,你坐過來和阿爹說一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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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星被叫到薛清身旁,幾雙眼睛落在陸一鳴身上,讓他有種誤入狼窩的錯覺。
面對下屬他可以做到從容不迫,面對裴星的家人他難以保持心境,所以他該做些什麽,該說些什麽?
第一次見媳婦娘家人,怎麽能取得好印象?在線等,挺着急。
【小苗,見名義上媳婦的家人我該做些什麽比較好?】
【你等會兒,等我有了媳婦再告訴你。】
【你不是不要媳婦嗎?】
【所以啊,你問我我哪能知道。】
陸一鳴也是急昏了頭,問小苗這種問題,他剛才一定是腦抽了。
五根蒼勁有力的手指鉗住他的肩胛骨,居高臨下地開口:“跟我切磋一會兒。”
長輩的意旨不敢不從,陸一鳴将背上的回門禮暫且放下,跟随薛陽來到院前的空地。
裴星的擔心寫在臉上,生怕舅舅把他這夫婿給吃了,薛清見狀趕忙将他攔下,安撫道:“男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你且詳細同我說說,陸一鳴待你如何。”
時刻關注裴星的陸一鳴豎起耳朵想偷聽,被突如其來的暴風拳打亂節奏,他将注意收回,專心對抗眼前這頭雄獅。
薛陽見人躲開,眼前一亮,好小子,還以為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農家子,這身手居然不錯,同他不逞多讓。
兩人你來我往,分不出上下。
縱然薛陽身經百戰,在陸一鳴這也讨不到好,對方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暗藏玄機,每一次的落點都是身體關鍵穴位,不像是軍隊風格,倒像是隐匿于黑暗的殺手,招招出其不意。
薛陽判斷準确,在末世,正派的打鬥法則難以生存,陸一鳴如今的格鬥技巧全依仗于曾經的浴血奮戰,他在拼殺中磨練自己,甚至有些殺招得以傷換傷,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有強大的治愈系異能,能在短時間內恢複,所以這種方式反而适合他。
但如今不一樣,小苗能力受損,對方也不是喪屍和敵人,沒必要打得這麽兇,所以他盡可能以溫和一些的方式與對方切磋。
薛陽一拳從他耳邊呼嘯而過,陸一鳴偏頭躲開,回敬一肘擊,目标是對方頸部動脈,薛陽側身險險避開,橫踢陸一鳴的膝蓋,兩人互換位置,一時間劍拔弩張。
這不是生死戰,僅是一次切磋,薛陽緊繃的身體率先放松,笑聲爽朗:“你小子不錯,這個外甥夫婿,我認了。”
一拳捶在陸一鳴的胸口,說是打招呼實則報私仇,之前阻攔他下手的事兒這人還記得呢。
陸一鳴平白受了一拳,也只能憋着,能怎麽辦呢,這是舅舅,只能選擇原諒他。
裴星見陸一鳴被最後這一拳打到後退一步,對舅舅撇了撇嘴,伸出柔荑在他胸口輕輕打轉。
陸一鳴胸口處絲絲麻麻,像是棉花糖般輕飄飄填充他的整個胸腔,又軟又甜。
他低頭正好能看見小星小扇子般一眨一眨的睫毛,替他揉傷的表情嚴肅又認真,暗想這一拳不算虧。
“嗯咳。”
薛清正坐在高堂,朝着兩人掩嘴輕咳。
過了舅舅那一關,裴星最親近的阿爹那一關不知道該怎麽過。
“是叫一鳴吧,好孩子,今日讓你看笑話了。”
氣氛沉悶,想是又憶起裴父一事,薛清有片刻的走神。
他拉過裴星的手,放在陸一鳴的手心:“阿星不善言辭,随我性子軟,有些事情憋在心裏不願多說,如若你真心待他,還望體諒一番,夫夫之間切忌有隔閡,否則像我一樣,徒增悲涼。”
無需多言,陸一鳴鄭重承諾:“好。”
這一句承諾并未讓對方徹底放下心,裴星的阿爹猶猶豫豫,似是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吞咽下去。
陸一鳴見狀開口:“阿爹,可有囑咐于我?”
薛清定定看着他,終究還是将話說出口:“你,要不也寫個承諾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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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鄰家購買些糧食和雞蛋,借着對方家的竈房,薛阿爹簡單做了些飯菜。
幾人吃完後各奔東西,薛家三人得回一趟裴家收拾東西搬去鎮上,陸一鳴和裴星需趕在天黑前回村。
薛清看着遠去的小夫夫,一拍腦袋:“怎麽忘記問星哥兒他們同房的事情了。”
兩人可不知道薛阿爹惦記着他們造人的事情,這會兒裴星又在神游,陸一鳴好奇,這小腦袋瓜到底有多少問題值得深思:“你在想什麽?”
正好一片枯葉落在裴星頭頂,他順手摘走,也沒扔下,指尖捏住葉柄,在手裏來回轉悠,打發時間。
“在想夫君怎麽會同意寫承諾書。”
裴星期待的星星眼映入眼簾,陸一鳴心口一撞,偏過頭去,語氣不自覺放柔:“當然是怕你阿爹打斷我的腿。”
“阿爹才不會這麽做呢。”夫君這麽好,阿爹才不舍得打他。
某個小家夥喜滋滋的咧着嘴,生怕別人看不出他雀躍的心情,他這會兒也沒不長眼地提及裴父的事情,小家夥難得高興,讓這份喜悅多存一段時間。
“要是想阿爹了,就同我說,我帶你去鎮上看望他們。”
“真的可以嗎?”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夫君真好!”
秋高氣爽,本是多愁善感的季節,只因身旁多了這只小喜鵲,倒是平添了份精彩,田園生活不似前幾日繁雜無趣,生出一縷惬意來。
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