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湯圓

周圍的人起哄:“規定還不是人定的,我們廖哥和你們經理是朋友,和他說一聲就行。”

岑裏看了一眼這個留着平頭的體育生,拒絕道:“不用了。”

對方被他冷靜清明的眼神看得愣了一瞬,岑裏低下頭去收拾桌上己經空了的盤子,那人馬上又覺得自己失了面子,仗着人多勢衆,道:“岑裏,都是同學,這個面子都不給咱們壽星,不合适吧?”

不單單是為了兄弟那點心思,而是岑裏在之前的新生杯中一直都在他們的敵方做志願者。

一場球,場上有周澈,場下有岑裏,那幾乎就沒對方什麽事了。

全場女生們的目光、掌聲、吶喊喝彩都是給他們的,體院一個個血氣方剛自視甚高的男生哪裏受過這樣的憋屈,更別提他們跟杜炀董帆幾個因為球場的事有過龃龉,此刻也多少存了故意為難岑裏的意思。

廖佑知道最近對方和周澈突然走得很近,總是成雙入對出現在食堂、圖書館……他有些焦急起來,盯着岑裏:“一起來吧,待會兒還會切蛋糕。”

岑裏不卑不亢:“工作有工作的規定。”

那男生忽然湊過來,離岑裏很近,笑着說:“那要是工作沒了呢?”

岑裏鎮定地往後退了一步,心裏默默背誦《人類社會行為準則》第九十六條“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幽靜地看着他他:“什麽意思?”

對方舉起酒杯在他面前晃了晃:“沒什麽意思,別緊張,只是上回看到你和周澈他們也喝酒了,院花不會區別對待吧?”

院花這個稱呼,放在平時杜炀和那些女孩子的口中裏就是一種善意的調侃,但被這些男的用這樣暧昧的語氣叫出來就像一種下流的意淫。

岑裏忍着不适說:“那是下班時間。”

平頭頂着一副“你繼續編”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語氣遺憾:“這樣啊,那你好好工作,我們等你下班。”

岑裏拂了拂剛剛被那個平頭碰過的肩膀,轉身離開的時候還能聽見身後那桌竊竊議論和不懷好意的笑聲。

也許是他換成人形後的長相還算符合人類的審美,難纏的客人不是沒遇到過,但他都能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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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整個晚上都異常忙碌,手機也沒有時間看,好不容易擠出一點空閑到吧臺裏面才喝上一口水。

店裏規定員工是可以到吧臺取檸檬水或者飲料的,只要不碰酒精就行。

岑裏很謹慎,自己帶了保溫杯,就擱在門關裏面吧臺一個隐密的櫃子上。

可即便就是這麽謹慎,也還是出了問題。

岑裏穿過舞池時就覺得不太對勁,音樂聲變得忽大忽小忽遠忽近,頭重腳輕,手腳發軟。

他跟同事說了聲,回到員工休息室,手機響起來,剛按下接聽,身後的門就被“啪嗒”一聲關上了。

岑裏回過頭,一道高大的身影壓過來。

是廖佑。

作為歡場慣犯,這是他縱橫夜場斬下男男女女的殺手锏,百試百靈。

藥物開始發揮作用,岑裏玉白的皮膚暈出淡淡的潮紅,細長的頸脖懸挂細密的汗珠。

廖佑喉嚨滾動,大步靠過來,啞了聲音問:“岑裏,你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嗎?”

岑裏敏捷閃身mofa÷*學!院…整 理,猝不及防給了對方一個橫踢,幹涸的嘴唇冷漠吐出一個字:“滾。”

廖佑惱羞成怒,一把上前拽出他的兩只手腕牢牢舉在頭頂,赤着眼角:“你怎麽那麽傲,我加你微信不通過,我送的禮物一次不收,我跟你說話你連個眼神都不給。”

岑裏呼吸急促,身體發軟。

廖佑扯出一個惡劣的笑:“你只陪周澈喝酒?陪周澈打球?是不是還能陪他睡覺?”

岑裏瞳孔痛苦地睜大。

“你有什麽了不起的,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在隊裏一點臉都不剩——”

岑裏一句廢話沒有,找準時機又是一記狠厲橫踹,廖佑被正中下邊,頭青臉腫,兇狠地禁锢住他,岑裏閃身,跟他打成一團。

藥力來勢洶洶,體力漸漸不支,被廖佑掼上桌面,岑裏含着水汽的眼睛格外漆黑,廖佑咽了咽口水,岑裏太白了,像一團柔軟無暇的雪,廖佑抓住了這團雪,上身一點點傾下去——

休息室的門“嘭”一聲被人從外頭砸開。

一股巨大的猛力如飓風驟雨襲來,兇狠将廖佑掀翻,一腳踹開。

來人有力的手臂穩穩抱起岑裏,眼中蘊着雷霆黑雲。

周澈摸了摸岑裏潮熱的面頰,對有些人事不知的他沉聲說:“我是周澈。”

這個名字帶來的安全感是不可想象的。

岑裏無力的手指揪緊他的衣衫,咬着牙道:“帶我走。”

他快要堅持不住了,那個藥觸動了他的靈體神經,在這種人群密集的地方現原形是特大級別事故,将會被妖管局監禁。

“好。”周澈撿起他掉落在地上的手機放進兜裏,一把将人橫抱起來,摟得很緊,嚴嚴實實,把岑裏汗涔涔的臉往自己胸口輕輕按了一下,貼近心口。

路過地上的廖佑,直接踩了上去。

手臂發出骨頭斷裂的聲音,廖佑面目扭曲地哀嚎起來。

周澈低下頭,鞋尖還踩在他的手掌上,用力碾了碾,漆黑濃稠的目光靜而緩地在他臉上掃過,冷聲說:“沒完。”

冬夜的風很大,周澈用大衣裹着發軟無力的岑裏。

岑裏呼出的全是滾燙的氣息,溫軟的面頰緊緊貼着他心口的皮膚,周澈四肢百骸也變得滾燙,他低頭碰了碰岑裏的額頭,很燙,說:“我們去醫院。”

岑裏揪住他胸口的襯衫,氣若游絲:“不、不去。”

周澈想到他的身份,皺起眉,聲音很輕,怕吓到他:“那你們生病了要怎麽辦?”

岑裏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問:“附近有沒有人?”

周澈帶他從後門出來的,是一條巷子。

“沒有。”

岑裏極其艱難地呼吸着,蒼白嘴唇微抖,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沙啞的聲音:“我可能……你要是害怕,就把我放在路邊的樹下……”

周澈皺起眉,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說的“害怕”是指什麽,懷裏的人就在眨眼間變成了一只溫軟的小貓。

周澈瞳仁微睜,時隔七年,他的小貓又再一次回到他的懷裏。

幼小,溫熱,虛弱。

周澈屏住呼吸,心髒快要跳出來,連呼吸都怕重了吓到小貓。

小貓腦袋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很黑,帶着濕潤的潮氣。

周澈太多年沒有抱過貓,姿勢都有些生疏,小心翼翼,生怕哪裏弄疼了它。

岑裏以為他吓到了,想要跳出他的懷裏躲起來,周澈緊蹙眉心,牢牢抱着它,急道:“去哪!”

小貓委屈又難受地喵嗚一聲,周澈迅速冷靜下來,撿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把它放進自己的大衣裏嚴嚴實實裹住,溫柔地抱緊,說:“我不怕你。”

“你也不要怕我。”

“先回家。”

小貓在他胸口動來動去,就像他胸腔裏頭那顆不聽話的心髒。

周澈懷裏很熱,掌心也大而溫暖,指節修長,抱貓的時候手指嵌入蓬松的毛發,貼緊它滾燙的皮膚,岑裏覺得更熱了,仿佛要在他的手裏、懷裏融化。

周澈從岑裏的衣服拿出鑰匙開了門,稍不留神,懷裏溫熱的小動物就直接跳了下地,一溜煙蹿到卧室的被窩裏把自己整個埋起來。

周澈走到床邊,被子已經被拱成一團小山。

他沉默了幾秒,伸手輕掀被角,沒掀動。

他罕見地有些束手無措,抿了抿唇,蹲下來跪在床邊,拍拍被團,很輕地叫他:“湯圓。”

沒有動靜。

周澈眸心幽沉,溫熱的大手覆上那團拱起的小山,慢慢地揉,叫岑裏小時候五花八門的小名兒:“寶寶。”

貓不理他,周澈又叫:“阿貍。”

還是不理。

周澈想了一下,還有一個,聲音越發低沉:“乖乖。”

終于,掌下那團溫軟一僵,有了反應,“小山”扭了扭身子,扁平下去。

片刻,被子裏傳出悶啞的聲音:“你先出去。”

周澈的手頓了下,站起身,輕掩上門,直到聽見悶重的落地聲他才又緊張地大步走進來。

岑裏已經變回了人形,狼狽地摔在地上,睡衣也是胡亂套上的,領口和袖口還有些淩亂,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和纖細的手腕,上面搏鬥的傷痕和血跡格外刺眼。

他大口喘着氣,穿個衣服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周澈沉默地将他一把橫抱起來,放在床上,倒了水,喂他。

岑裏想自己伸手去拿,可全身無力,喉嚨像被大火燒過一般,只能任憑擺布。

清明谷雨

狠狠羨慕周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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