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悅君
自那日祁越出生,日子已經過去大半個月。阿芸畢竟不是嬌生慣養的主兒,卧在床上休養數日,不顧蘇婆婆的念叨,已經起身去照顧祁越和小溪了。
蘇婆婆畢竟是上了年紀,即使身子骨兒還健朗,卻終究是沒那個精力去同時照顧兩個小娃兒,現在有了阿芸的幫助,這才沒那麽忙亂。她笑呵呵地望着床上躺着的那倆小娃兒,一個俊俏一個粉嫩,睜着黑亮的眼睛望着頭頂的蚊帳,眨呀眨。
小溪雖比祁越大了那麽兩三個月,可不知是他先天吃了較多的苦,還是祁越他那狠心的爹遺傳好,在外形上,祁越硬是比小溪看着大了許多,樣子也長的更為英氣。蘇婆婆瞄了瞄溫柔笑着的阿芸,尋思着,祁越這孩子,應該是像他爹較多吧。
阿芸搬來當晚,蘇婆婆就讓她見了小溪的身體。當時她雖震驚,卻也沒多問什麽,只是在平日裏特別照顧小溪,在祁越出生後,她沒有偏心自己孩子,這種情況反而更加嚴重。
上次讓山岚給買的那只小母羊,本來給小溪一個人吃還夠,可現在又多了個祁越,而阿芸的身子又有些虛,奶水沒那麽充足,可她還是先把小溪喂飽再去喂祁越,蘇婆婆看着有些心疼,正猶豫着要不要再買只母羊回來時,隔壁家的趙四嬸子搭了一把手。
趙四嬸子和蘇婆婆家做了多年的鄰居,想當年春生出生的時候還央着蘇婆婆照顧呢。她見這娘倆兒有些為難,就不顧自己渾家的言辭,捧着一大盆新鮮羊奶來到蘇婆婆家道:“婆婆,這是剛擠的,您趁熱熱着給娃娃們喝了吧。以後啥時候娃娃們餓了,盡管來我們家,家裏雖沒什麽值錢東西,這點兒羊奶還是有的,啊。”
蘇婆婆忙推脫道:“哎呀,別別,這可不行,你們家就指望着那幾只羊呢,這可怎麽好呢。”
阿芸也笑着推謝。
趙四嬸子眼眶微紅,道:“婆婆,不瞞您說,我那家子他不喜我這樣。但是,誰家沒個難處呢?以前我們家春生不好的時候不還都仰仗您照顧麽?這點兒小事兒我們還是能做的。再說,那倆娃娃我也都見了,長的都那麽俊,長大肯定是風流俊俏的小夥兒,要是這會兒吃不好,那不就可惜了嗎?”她頓了頓,笑道,“您就當這是借我的也行,以後讓這倆孩子還我們家春生就行。”
蘇婆婆和阿芸對視一眼,沖趙四嬸子謝了謝,阿芸忙接過那鮮奶,拿到廚房裏去熱了。
趙四嬸子跟着蘇婆婆進了屋,見屋裏布置和之前有了很大變化,多了張竹床,窗子也比之前明亮,室內桌子上放着一些針線布料,還有些半成的小孩衣服鞋子。她笑着湊到床邊,見床外面擋着兩個竹席枕頭,上面裹着一層絨布,床裏面并躺着兩個小娃兒,一個睡的正香,一個卻睜大着眼睛,好奇地望着趙四嬸子。
“喲,這是阿芸的孩子啊?怎麽長的這麽快。”趙四嬸子驚呼。
蘇婆婆笑:“就是,不知這孩子上輩子是個怎麽投生,這才大半個月,就長的這麽大,以後長大肯定是個大個子。”
趙四嬸子道:“是呀,我們家春生半個月的時候還皺皺巴巴的呢,瞧這孩子,皮膚光滑的樣兒,眉眼真英氣,阿芸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哪。”
蘇婆婆笑了笑沒言語,有不有福,還不好說,母子倆都平安無事就已經是萬福啦。
宋山岚這幾日沒怎麽往蘇婆婆那跑,煩心又鬧心。一來是因為自那日芸姨生産他和林荊楚倆人在火爐邊獨處之後,那人對他好像就躲躲閃閃的。蘇家村本就不怎麽大,那人又是個大夫,他在村裏轉悠是很容易撞見那人的,可林荊楚每次見到他都盡可能地走到別處,像是見到了什麽晦氣的東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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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他有些心煩。
老子又不是什麽鬼怪,長的也不吓人,甚至可以說是好看啊,那人為啥這麽不喜歡見到自己呢?
他每晚睡覺前都會想這個,夢裏偶爾也會夢到那人,夢見自己在小溪邊把那人攔住,硬聲硬氣地問他,為什麽不理自己。那人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望着他。
山岚沒怎麽讀過書,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只是難受的醒了過來。寂靜無聲的夜晚,蟋蟀的鳴叫聲清晰傳來,他躺在家裏的竹床上,手背大力地擦了擦眼角。
令他鬧心的是,家裏人在忙着給大哥娶親,那姑娘是村西頭老吳家的小閨女,吳怡。婚期就定在十日後,爹娘和大姐都在忙着這事兒,他在家不知道該做什麽,老是被娘念叨:
“山岚哪,在那發什麽呆呢!快來幫你哥看看這衣服的樣式好看不好看。”
“山岚哪,嘿——我說你最近是怎麽了,老是在那出神發呆,皮癢了是吧?啊?”
他有些懊惱地慢吞吞蹭過去,望着眼前一身新衣的大哥,樣貌端莊,身材魁梧,衣服很合身,他慢吞吞的點了點頭。
宋老三家的見他這樣,以為是他這是被這天氣給熱的沒什麽精氣神兒,索性也就由着他去,自己則拿着些紅雞蛋、果子和風幹牛肉裹上紅布,笑眯眯地朝羅升家去了。
宋山岚有些無趣,想去蘇婆婆家逗弄小娃娃,卻又顧及到現在那邊兒估計正忙呢,自己過去只會麻煩人家。他叼着根草,慢吞吞地晃出了家門。
正值盛夏,陽光毒辣,他皺着眉,望着眼前空蕩蕩的小路,青草,泥土,明晃晃的日光照的他眼睛有些睜不開,等終于到了一處樹蔭下時,瞟見眼前的屋子時,心裏不禁一咯噔。
——竟然又來到了這裏。
簡樸寧靜,草色蔥郁,木門緊閉,旁邊立着一棵梧桐樹,合抱之粗。
宋山岚撓了撓頭,吐出嘴裏的草杆,眼裏閃過一抹兇狠,心思一定,立馬卷起汗衫的衣袖,踩掉鞋子,往手上抹了些沙土,拍了拍,望着那棵梧桐樹,嘴角彎起一抹笑。
房門微閉,林荊楚正在屋裏沐浴,天氣太熱,孫大爺的腿疾又犯了,他剛從村東頭回來。他正舒服地泡在涼水裏,喟嘆一聲,忽而聽得院子裏有一聲輕響,他側耳靜聽,一片沉寂,他洗了帕子,擦了擦臉,想必是誰家的貓吧。
宋山岚摸進來,不小心踩到了院子裏的一片枯葉,只聽得屋裏的水聲頓了一下,他心裏一緊,臉色也有些紅,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做什麽。這是做賊!是在偷窺別人!而那個人還是自己心裏挂念的林大夫!
可是,都已經來了,不見見那人,他又覺得特別虧,索性,心裏一橫,做賊做到西,今兒一定要見着他!
他輕手輕腳摸到窗邊,透過糊了一層紗的窗子,隐約可以看見一個人在洗澡,可卻看不清臉。可,宋山岚知道呀,他知道是誰在洗澡呀,再加上那不停傳來的水聲,更讓人無限遐想。
宋山岚一陣躁動,無論是心裏還是生理。
他瞄着那半閉的房門,手指伸了又縮,縮到半路又伸了出去,如此反複,正當他猶豫不決快要放棄時,屋裏傳來一聲呻/吟。
沙啞又帶些柔媚。
他腦子轟的一燒,手指不受控制地戳了出去。
房門“吱呀”開了。
宋山岚一步邁進去,臉上帶着些英雄赴死的悲壯,卻在見到屋裏的情形時立馬變了樣兒,先是瞪大眼,再是悄悄紅了臉,然後是支支吾吾轉過了身子,邊轉邊偷瞄,小聲說:“啊呀、唔、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先穿好衣服。”
林荊楚則是傻在了那裏。半/裸着身子傻在了那裏。
他正在穿衣服,不小心碰到某個部位,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然後,房門就開了!逆光站着一個高大身影,看不清表情,那身影支支吾吾嘟囔了些什麽,沒聽清。但是!憑借他那身形和一開口說話,他就可以判斷那是誰好麽!
宋山岚!他跑來幹嘛?!
林荊楚又氣又惱,一邊手忙腳亂穿好自己的衣服,一邊低聲斥道:“你怎麽來了,誰讓你進來的!”
宋山岚低頭望着自己赤着的腳,沒說話。
林荊楚穿好衣服,不及整理頭發就來到門邊,扯了扯那人,冷聲道:“說話。”
宋山岚猶豫一會兒,擡起腦袋,望着眼前這個比自己還矮了些的清俊男人,望着他冷淡又略帶嫌棄的臉,心裏一悶,仿佛是回到了那個夢境,或者說是,那個夢變成了現實。
可卻不是美夢成真。他輕笑一聲,有些涼薄。
林荊楚皺眉望着眼前這人有些哀傷的臉,心頭一震,這人平時不都是嬉皮笑臉的麽,怎麽這會兒這個樣子?再說,被人偷窺的是自己啊,他這個偷窺者幹嘛這幅表情。他望着宋山岚,聲音更為冷冽:“啞巴了嗎?”
宋山岚忽而沖他笑了笑,一把扯過他,雙手撫上他的臉,唇就那樣貼了過來。
天氣雖熱,可林荊楚卻覺得冰火兩重。唇上微涼,心裏卻火熱一片,熱騰騰的,像是快要蒸發掉一樣。他眩暈一瞬,随即反應過來,想推開那人,卻沒想到這小子年紀雖不大,力氣卻不小,他根本推不動他!
宋山岚像是發了瘋一樣,毫無章法地吻咬他,兇猛又熱情,像只小獸。
林荊楚長這麽大,一直在學醫救人,并不曾和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更別說和男人。
雖說,他喜歡男人,卻也從來不曾和任何人這樣過。
林荊楚睜着眼望着眼前的人,雙眼緊閉,眉頭緊皺,似是隐藏着極大痛苦,他嘆息一聲,不再反抗,甚至,開始回應起那人。
宋山岚本來是氣急攻心,害怕見到那人臉上的表情,冷淡又陌生,這才不管不顧直接親了上去,卻沒想到那人竟然會由初時的反抗到後來的溫順,甚至,回吻了過來。
他心裏狂喜,雙手攬着那人的腰,一手撫着那人微濕的黑發,一手摩挲清瘦的後背,唇上的動作也放緩了下來,雖說沒有經驗,可這事兒,還不是水到渠成無師自通的嘛。
許久,宋山岚臉色通紅,緩緩放開氣喘籲籲的林荊楚,他濃黑的眉眼裏滿是笑意,望着林荊楚不說話。
林荊楚面色發紅,若無其事地擦了擦嘴,道:“口水真多。”
宋山岚面色更紅,撓了撓頭,笑嘻嘻道:“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林荊楚瞪他一眼,走到椅子邊,拿起幹帕,擦着頭發,宋山岚見狀,忙接過來,自己湊上去,極盡輕柔地擦拭着。
兩人間靜默一會兒,林荊楚先開口道:“說吧,有這心思多久了。”
宋山岚手下動作一頓,随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什麽,支吾道:“唔,也沒多久吧……”
林荊楚挑眉:“沒多久是多久?”
“唔,就是在撞見你看那種春宮畫之後吧……”宋山岚聲音小小的。
林荊楚臉色猛的紅了起來,他不太自然地咳了咳,沒再吱聲。宋山岚卻不放過他,學着他的語氣,聲音裏滿是得意:“說吧,你有這心思多久了?”
林荊楚:“……”
宋山岚見他不說話,心裏一急,忙蹭到另一邊,手巴在他膝蓋上,半蹲着,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憐兮兮道:“就告訴我呗,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像只撒嬌的大狗。
林荊楚瞟了他一眼,昂着頭說:“差不多吧。”
宋山岚愣,差不多?什麽差不多?他疑惑地望着林荊楚。
林荊楚嘆息一聲,要是大師兄知道自己放棄他而選了這麽個傻乎乎的家夥,不知道會不會帶銀針來紮他呢?他直起身子,摸了摸宋山岚的腦袋,輕聲說:“笨蛋。”徑直朝浴桶走去,準備把裏面的水給倒了。
宋山岚哭喪着臉,像個小尾巴倒了,一邊追問差不多是什麽意思。新更快哦不,大尾巴一樣跟在他後面,一邊幫着把水給更林荊楚則有些懊惱,自己是不是招惹了不該惹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