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空長嘆

小溪望着院中竹竿上晾着的衣衫,看見那紅色長衫不禁有些疑惑,昨兒祁越沒穿這件兒啊,怎麽也髒了?他瞧見綠珠姐面色紅紅地走過,在見到他時,臉色更是紅的能滴出水來。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一把抓來祁越,“綠珠姐怎麽見到我臉那麽紅啊?”

祁越瞟了眼那紅色長衫,眼裏閃過一抹笑意,神情卻悠然自得,“思.春呗。”

小溪一愣,随即臉微微發燙,有些着急地瞟了眼祁越,小聲說:“噢——”

祁越瞧見他的神色,不禁有些好笑,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別胡思亂想,那丫頭又不喜歡你。”

誰知這話并沒有很好地安慰到小溪,他臉色暗了暗,“那……她是喜歡你麽?”

祁越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來,一伸手把小溪拉進自己懷裏,捏了捏他尖尖的下巴,低聲道:“她喜歡誰我管不着,我只要知道你喜歡誰就好了。”

小溪在他懷裏掙了掙,紅着臉不說話。

祁越彎着嘴角,低頭親了他額頭,蹭了蹭,分外享受這靜谧安心的時刻,小溪卻忽然開口問:

“你那個朋友呢?”

祁越:“……還在酒館吧……”

小溪戳了戳他腰際,含笑問:“不去把人家擡回來?”

祁越望着他笑眯眯的樣子,心裏一熱,唇舌舔了舔他紅嫩的唇,極為收斂地吻了他一會兒,直到門口傳來一個男子的咳嗽聲,他才松開小溪,把人護在懷裏,擡眼一看,門外站的,正是杜千吾——

和另一個男子。

那名男子中等身材,微黑偏瘦,二十一二歲年紀,四方臉,五官端正,衣着灰色短布衫,頭發挽了個發髻用發網綁住,分外精神,他扶着東倒西歪的杜千吾立在門邊,溫聲問道:“這位小哥兒,可是你們家的客人?”

“正是,麻煩這位大哥了。”祁越忙過去把人接過。

小溪望着那男子,覺得很是眼熟,那男子注意到他的注視,不禁也多看了他幾眼,小溪忽地一拍腦門,“春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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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男子一愣,不敢相信地望着小溪,“小溪?你都長這麽高了啊。”

小溪笑,“嗯,畢竟你都離開這兒好多年了嘛。”

春生撓了撓頭,憨憨地笑了笑,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只在那笑,小溪見狀,忙指着祁越道:“春生哥,這是祁越,你還記得麽?就那個特別搗蛋的家夥。”

祁越聽到自己被媳婦點名,忙回頭看了眼,見那名男子正和自己媳婦兒有說有笑,不覺心裏一酸,也就沒太注意人的名字,面色嚴肅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把那喝的爛醉的貨給搬進屋。

小溪見祁越這家夥竟然這麽冷淡,有些微惱,卻當着人家的面兒不好發作,只忙着叫綠珠倒茶搬凳子,和春生兩人坐在小院兒中唠起了家常。

“哎,春生哥,你怎麽會遇到剛才那個醉酒的男人啊?”

“我昨兒跟幾個兄弟喝酒,快天亮時在門口那條小道兒上碰見了他,他醉倒在路上,我問他住哪啊,他就只嘟囔小溪小溪,我心想,大概就是住在這小溪邊兒上的人家吧,索性就扶着他一家家找上門來。”

小溪笑道:“幸好咱這小溪邊兒的住戶不多,要不,你得好找啊。”

春生也笑,望着小溪不說話。

“春生哥,這麽多年,你在外面都幹嘛呀?”

“能幹啥,還不就是做點兒小生意,勉強糊口。”

“噢——那春生哥我有嫂子了麽?”小溪擠眉弄眼笑嘻嘻地問。

春生微黑的臉一紅,不大自在地笑,“沒、沒哪。”

“哎,趙四大娘不着急抱孫子嘛?”

“咳咳咳,我娘急是我娘的,她再急也沒用啊,沒有姑娘能看上我。”春生的聲音有些落寞,粗糙的手指不停地搓着。

小溪望着他憨厚淳樸的模樣,忽然有了一個點子。

而春生則瞟了眼裏屋,猶豫地開口問道:“小、小溪,春生哥怎麽剛才瞧見你跟祁越抱在一起啊?”

小溪面色一紅,忙解釋道:“那是因為我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祁越他接住我而已……”

春生噢了聲,沒再多問,又坐了會兒,就起身離開了,說是離開,其實兩家也不過是一牆籬笆之隔,很是方便。

這廂剛回到家,春生就被自己家娘親數落,“我說你都多大人了,啊?人家宋康比你還小四五歲呢,人家孩子都會跑了,你倒好,到現在都沒能混上個媳婦兒,你是要氣死我呀你!”趙四嬸子恨鐵不成鋼,暗自垂淚。

春生神色黯然地進了屋,把房門關上,打開木窗,坐在小凳上發呆。他的房間和小溪家相鄰,透過窗子,可以隐約聽見小溪家傳來的說話聲——

“杜兄沒事兒吧?”是小溪的聲音,柔和又清淡。

“這小子還能有什麽事兒?就是喝了太多酒而已,哎,我就覺得這家夥這次突然跑過來,肯定是有什麽心事。”是……祁越的聲音,低沉又醇厚,仿佛比小溪成熟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春生用手掌捂住了臉,喉間溢出低低的嗚咽,他曾經陪伴小溪那麽多年,卻終究抵不過這人幾個月的時間。

他現在還記得自己發現那個秘密時的情景,那年他十二歲,小溪八歲。

他在院子後牆玩耍,突然發現一團布,鼓鼓的,好像裹着些什麽,而那布料又分外眼熟——是小溪的外衫上的料子。

他把那布團解開,發現一條比腰帶短比腰帶寬的帶子,上面滿是血跡。

他吓壞了,以為小溪是生病要死了,忙跑着把那帶子拿回家給娘親看,誰知娘親見到後臉都氣紅了,把他狠揍一頓,還直罵他“小流氓”。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女子才會使用的月經帶。

而小溪——是男是女呢?

趙四家的正紅着眼眶在廚房燒火做飯,忽然背後傳來一道聲音,“娘,你去找個媒婆給我說親吧。”

趙四家的回頭一看,只看見自家兒子轉身離開的背影,她怔了會兒,爾後嘆了口氣,兒啊,你也別怪為娘的逼你,娘只是不想看着你走上宋家老幺的路啊。

春生對小溪的心思,她這做娘的,怎麽會不知道?也不知是哪年開始,春生就常跑去找小溪玩,孩子間愛玩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是讓趙四家的心生擔憂的是,春生常常望着小溪出神,偶爾還露出傻乎乎的笑,饒是她鄉野婦人的心思再粗糙,對這事兒也是有些覺悟的。

她曾經問過春生,“春生很喜歡小溪麽?”

春生仰着頭笑着說:“嗯!很喜歡很喜歡。”

“有多喜歡呢?”她語帶擔憂地問。

“想把他娶回家!”耳邊是兒子洋洋得意的大喊,趙四家的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身子顫了顫,癱坐在地上。

“娘、娘、你怎麽了?”春生着急地問。

她揮了揮手,嘆息着沒說話。小溪那孩子容貌俊美性子溫和,他并沒有什麽錯,自己家兒子會喜歡上他,也可以理解,但絕不能接受。于是在春生剛滿十三歲,身子骨兒還很瘦弱時,她就讓村裏的漢子帶着他出去了,去外面闖蕩讨生活。

她以為只要離開這裏,不再見小溪,過那麽幾年,春生就會忘記他、娶個兒媳婦給她,回來的時候還會帶着幾個大胖孫子,可卻沒想到四年多過去了,春生回來的時候仍然只是他一個人。

而這會兒忽然聽到他說願意讓人給他說親了,趙四家的心頭一酸,眼淚當下就掉了下來,當家的,咱們家兒子終于回來了,你也可以安心了,她撫着高桌上的牌位泣聲道。

祁越這邊,綠珠熬好了醒酒湯端來,伺候仍然昏沉的杜千吾喝下,祁越在旁邊觀察着綠珠的神色,見她面色平靜,眼神沉穩,絲毫沒有春心萌動的跡象,不禁咋舌,難道這次千吾的桃花眼真的失效了?

在綠珠正欲退下時,祁越突然問她:“綠珠,我給你找好了一家人家,明天給你些銀子,去集市上置辦些新衣首飾,過兩天我跟小溪定好日子,就把你嫁出去。”

綠珠一怔,動作遲滞一瞬,随即叩謝。

見人走遠了,小溪才開口問:“你找好人家了?是誰?我怎麽都不知道。”

祁越神秘一笑,“反正不會虧待她就是了。”爾後長腿一邁,走到院中,把青磊召喚下來,低聲跟他說了幾句什麽,小溪透過木窗格,隐約瞧見青磊的表情一滞,爾後又恢複到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小溪暗自納悶,這是在玩什麽把戲?

杜千吾這才剛醒呢,就瞧見床邊坐了兩個男人,一個英挺硬氣一個俊俏妩媚。

“哎呦我說,你們倆敢不敢不像連體嬰一樣出現在我面前啊!看多了會影響食欲的好不好?”

祁越拍他一巴掌,“別臭貧,說,你來我這兒是不是躲債來了?”

杜千吾揚眉,“我堂堂小都尉爺,躲什麽債啊我,別胡說。”

“桃、花、債、呢?”祁越一字一頓道。

杜千吾眼神閃爍,笑嘻嘻道:“你知道小爺我桃花運繁茂,擋都擋不住,這事兒不賴我。”

“所以,還真的是桃花債?”祁越挑眉語氣陰測測地問。

“哎呦我說,小爺我不就是一不小心睡錯了人嘛,那家夥至于千裏追人把我追的這麽狼狽都沒地兒躲嘛。”

“這次怎麽跟你上次說的不一樣?不是說是在躲避相親麽?!”

杜千吾雙手高舉作投降狀:“躲避相親也有,不過那不是主要原因。”他垂眼小聲說,“被人追着跑才是真理由。”

祁越樂了,“嗨——這哪家姑娘啊,真有氣魄,敢追着您跑,難不成你把人家肚子弄大了?”

杜千吾臉色青紅不定,最後幾乎是變成了黑色,他慢吞吞道:“不是哪家姑娘,是……是郡爺府裏的大公子。”

祁越:“郡爺府裏的大公子?!那個冷臉怪?!”

小溪:”睡錯了?!"杜幹吾垂着腦袋,有氣無力地點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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