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莫名之怒
小棗和應無意一起賴在床上,因為說好了一同去參加庾季的那個宴會,小棗今日是不用去屠大娘那邊報到了。應無意索性把小棗按在床上,兩個人一起在暖和的被窩裏睡回籠覺。應無意順便也摟着小棗又揩點油去。
小棗迷迷糊糊真的又要睡去。
“主公,一切都準備好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小棗這回懶得睜眼了,反正睜眼也看不到。
“名單也給應骠騎一份。”
“給了。都按主公的吩咐交待了下去。”
“那邊呢?”
“自然也在準備,且全在主公料定的範圍之內。”
應無意滿意了,“那就按計劃施行。”他的手在被子裏拍拍小棗的屁股,“起來,我們去殺人喽!”
他總是這樣,什麽時候都一付高高興興的樣子。即使在昨天夜裏那麽狠厲的談過生死問題之後。
小棗慢吞吞的起床準備。應無意昨天對她說帶上琵琶。聽說還是庾季親點了名要聽小棗彈琵琶。小棗的琵琶比古琴更像兇器。
小棗帶上了琵琶,也帶上了護甲。其實應無意一直沒有對她說要她做些什麽。小棗現在很心虛,畢竟她的武功并不高。更重要的是,如果讓她殺庾季,在她完全不了解庾季的武功高低的情況下,到底能有多少勝算可就難說了。
庾家數朝掌控荊州,沒有點手段和能力根本是不可能的。本朝把庾家限制于刺使職任上,并不意味着庾家人就真的不習武。
小棗只能到時見機行事。
應無意看小棗東一樣西一樣的拿東西,自己就那麽袖着一雙手看着,一付樂不可支的樣子。他自己衣衫單薄,只在外面加了一件白狐的披風。而且還真的很應景的在鬓角邊斜插了金紙折的小人。應無意人醜,卻愛打扮。他自己大約也知道,他打扮起來,至少從遠處看,勉強也能充個風流公子的數的。
小棗卻在好奇,應無意真的與人搏擊時,到底用什麽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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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棗自己則照舊,手上為應無意抱琴,背後背着自己的琵琶。琴是應無意随便找的,不是什麽名琴。應無意如今只能将就些了。沒了青桐,風流儒雅的名公子派頭還得裝下去不是?
甫一出門,小棗就愣住了,居然下起好大的雪,鵝毛般大的雪片紛紛散落,鋪天蓋地,入眼皆素
。而地上早已積起厚厚的一層。
“美哉!”應無意贊嘆,揚了頭吟哦:“素雪千裏,霰其無垠兮。舞回風!”
小棗默默看他一眼,想起在秦淮河上曾見他彈劍而歌的情景。此人泛起酸也真讓人受不了。但這種酸,有多少是真實,多少是僞裝誰說得清?
應無意心情大好,摸摸小棗的頭,“看樣子,今天确是賞鑒白雪紅梅的好日子。我們正是那催花人。”說完便潇灑的踏雪下了臺階。
哪來的紅梅?不是去吃飯嗎?好一會小棗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一下子想起那天刺客四處飛迸的血和腦漿。應無意真是惡趣味!
馬車才接近刺使府,小棗就感覺到了四周不同尋常的氛圍,本來看似空曠的大街上,四下裏影影綽綽好像有很多人,卻又無法捕捉到真正的人影。
“下了車別四下東張西望。”應無意叮囑小棗,自己率先下了馬車。
接着應璩和應無畏也紛紛下了後面的馬車,庾季迎了出來。小棗在車裏沒動。她有了經驗,看他們又是一翻假惺惺的客套之後,待他們都要進門了,這才不緊不慢下車跟了上去。
“咦?這不是上次那位抱琴姑娘嗎?”庾季居然背後長眼似的,馬上認出了小棗。
“正是,這回仍是給我抱琴來了。”
“太好了,我看她還背了琵琶來,想來今天也會一展神技。我一直惦記着這位姑娘的琵琶呢。兩次都沒聽到,深以為憾!”
應無意沉吟了一下,“小棗她多才多藝,不僅能彈 ,還能舞能唱,我今天帶她來,就是為諸位大人助興的。”
“如此甚好,庾某期待至極。早聽說應車騎會調_教人,庾某正想讨教。”
雪下得大,他們卻都不急着進屋,看似和顏悅色在閑談,話裏話外卻都暗藏着機鋒。
小棗乘着這機會,看到應家父子三人都沒帶兵器。應無畏不去說他,他的手又藏在了暖手筒裏,估計裏面又藏了匕首。應璩和應無意會用什麽殺人呢?小棗好奇。難不成他們全都指望自己?小棗沒有必勝的信心,也不知道應無意做的是什麽安排。
直到小棗覺得在天寒地凍的大雪中站得渾身發冷了。這幫演戲的人終于想起真正的舞臺是在室內,于是又全體轉移到室內,分賓主落坐,繼續前面的戲碼。
“應骠騎風姿特秀。”
“庾刺史氣韻高古。”
小棗脫下披風,抖落一身的雪花,心中暗暗抱怨,這些人對自己所演的角色比對自己都愛惜。和他們在一起,真正是受罪。
她還是和上次一樣,抱着琴去在應無意身後的席筵上坐下,安安靜靜的四下觀看。人,還是上次宴會中的那些人。臉,也依然一個個笑得皺成一團。但這一回,庾家人幾乎全都佩劍前來。
在南鄭,男子佩劍很常見。但上次不佩這次佩就不正常。
小棗平和了自己的氣息,安靜的畜勢待發。應無意不帶兵器,她就得成為他的兵器。在那些迷亂人眼的刀光劍影中,她得是最銳利的一支。因為只有那樣,她才能活下去。
“小棗 ,不然你上去為庾大人舞上一曲?”應無意的聲音把小棗從沉思中喚醒,小棗慌忙把琴囊解開,把琴遞給應無意。
“我倒是新度了一支采茶調,”應無意笑着對在座的人說,“大家聽聽這曲子如何,再看看我這舞姬聞樂起舞的本領如何。”
小棗還沒起舞先出了一生冷汗,采茶調,無論新曲舊曲,那都得是節奏歡快的快拍曲,可配七四步的舞步。小棗倒是能跳。但奏樂确需笛簫筝之類,應無意此時居然僅僅用琴,琴之音色哪有那種脆快的感覺。不知他是打算別出心裁還是想拿小棗取樂。
“來來來,小棗姑娘的舞技我也不曾好好欣賞過,今天也讓我開開眼。”應無畏興致也高,
小棗起了身,她今天穿了牙白短襦,系一條天青雪珠羅裙,跳采茶可能也淡素了點。但沒辦法,誰讓應無意要呢?小棗此時可以确定,應無意定是想拿自己取樂了。至于為什麽,只有應無意知道。
小棗剛在大廳中央站定,應無意招呼都不打,指尖一擊,琴音便铿然而出。小棗忙踮腳踏出第一步去,雲手輕翻,柳腰款擺。采茶舞,對小棗來說本是不難,無論新度的曲子如何,其節奏都是一樣輕松明快,節拍也都是一樣的七四節拍。
小棗一旦入樂,便也舞得行雲流水,酣暢淋漓。應無意琴技也自然也是極佳。兩人配合,一曲采茶便搬演出春茶新生,茶女歡戲的場面。以至于屋外漫天飛雪,室內倒有些春意盎然的意思。
當然小棗知道,這也不過是應無意的迷魂湯,至于座中諸人是不是被灌迷了心智,那只有各人自己知道。
突然,應無意似乎出
了纰漏,跪指一滑,琴音中一下多出一個拖沓尾音來。小棗一愣間,腳下也就多踮了一個點。小棗慌忙補救,原地多做了個扭身的動作。這本也可以應付過去,只要接下來再回到節拍上,一切還能續接下去。
可應無意,突然把琴一推,“錯了!”
小棗停了身法,呆站在大廳中央看應無意。
“你錯了!”應無意冷着臉說。他面貌生得本就古怪,此時更是惡如閻羅。
明明是應無意自己錯了,如今卻說是小棗錯了。小棗不明就裏,不知應無意又在演哪一出。所以只能呆呆地看他。
應無意突然抓起琴來暴怒着擲向小棗,“沒見過你這麽蠢的東西,連簡單的采茶也能跳錯!”
五弦琴咣當一下摔在地上,這還是多虧得小棗躲得快,不然這琴也能把她的腦袋打開花。
“無意!”應璩低低的叱了一聲。
應無畏慌忙站起來打圓場,“老三!小棗還是新學,出點錯有什麽要緊,無意你不要太責備她了。這裏還有庾大人在呢,倒叫庾大人笑話。”
而庾季只“呵呵”兩聲,卻并不來勸,這分明是看戲的心态。
“對不住……”倒是小棗先開了口,她打算先息事寧人。
可她話還沒說完,應無意又是一聲怒吼:“滾!”
小棗以為聽錯了,怔了很久沒動。
“無意,算了算了。”應無畏倒先反應過來,繼續打圓場。他甚至準備起身勸慰。
這一回,從應無意手上飛向小棗的是一只茶杯,規模是小了,聲勢一樣壓人,“滾!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