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如影随行

一路無話,傍晚時分,小棗她們已經到了江夏城中,并且早早安頓下來。屠大娘自已出去打聽,小棗和阿撫留在客棧之中。

江夏比荊州小,也臨着江,地理上又處在要沖位置,所以此地的商旅比荊州還多。小棗他們所住的客棧待她們入住,正好勘勘住滿。

阿撫四下看看,還覺得屋子狹小,有些不甚滿意。被屠大娘一聲大呵:“若不知足,便去睡街上!”這才閉了嘴。

小棗和阿撫兩個悶頭拆行李 ,行李還沒拆完,就聽聞客棧的院子裏已經吵了起來。

“我去聽聽吵些什麽!”阿撫跳起來去開了窗。

才趴在窗上看了一眼,便小聲招呼小棗:“快來看快來看!你猜是誰在吵架!”

不待小棗回答,她自己已經急急說了出來,“是咱們在荊州遇到過的那個騙子。姓石的那個!”

小棗也支起了耳朵。

她聽到客棧的老板在解釋:“的确已經住滿了,別說上房,便是普通的房間也沒有了。客官不如去別家打聽打聽。”

“休要騙人,你那房匙明明還挂在牆上,牌子上面好大一個‘天’字,天字房定是上房。明明還沒人住。”

“房匙是在這裏,可這房早已被人定去。說話間客人就要來了,別人定好的房間如何能讓給客官。”

“什麽人這麽大的排場,還有前哨為他先定了房子!”

“怎麽,客官不知道?”那老板壓低了聲音不知對着石宏說了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小棗聽到石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照你這麽說,這江夏城中,誰也別想住到上房了,連應家的狗也要住得比平常百姓好些。”

“天哪!”店老板有些慌了,“客官快走吧,別在我這小店裏嚷嚷起來。我等平民百姓不敢得罪應家。”

樓下又是一陣吵鬧後,終于安靜下來。看樣子店老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歹還是把石宏支走了。

Advertisement

阿撫也從窗口跳了回來,“小棗,聽到沒有?應家!”

“應無恙!”小棗肯定地說。

應無恙被任命荊州刺史,出發已經有些日子了。最近春風又起,可以逆水行舟,沿江上溯。算起來應無意也正好該到江夏了。

“你的舊主人啊!”阿撫提醒小棗。

“他臉上喜歡敷粉。”小棗一本正經的說。

“哈哈哈哈,”阿撫拍着手大笑起來,“我也覺得應司空十分的做作,他當年在與長公主的婚禮上吃湯餅,怕吃出聲音來,根本不嚼,直接吞咽下去。誰知那一回的湯餅做得片大了些,又燙,他噎得眼睛都突出來了,還是我上去在他背上拍了兩下。”

這個,以前阿撫在宮中可不曾說起過,她去長公主的婚禮上幫忙,不知還看到些什麽笑話,居然能忍住不告訴素素!

阿撫突然有些黯然,“我常想起我家公主,小棗你一定也想長公主了。長公主寬厚,那日婚禮過後,給了我們每人十兩銀子,叫我們不要出去傳說應家人婚禮上的笑話。你是公主府的人,不是外人,我才告訴你。你也不要再去對別人說了。”

小棗突然想,大姐當年一定有許多不如意的事,只是瞞着家裏不說,她早疑心大姐的死有些蹊跷,現在越想越能夠肯定了。如今物是人非,雖說是些陳年舊事,聽來卻還是讓小棗胸中悶悶的。

“幹飯的事你知道嗎?”小棗突然問阿撫。

“什麽幹飯?”阿撫茫然。

看樣子,那是只有真正的小棗才知道的應無畏的醜事,看應無意笑成那樣,想來也差不多又是件他們應家覺得丢人的事。

其實這些本也不是大事,但就怕有些人心眼窄小,因此生恨。

這次出來,小棗總覺得不安。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覺得自己被人盯上了的感覺。當然,她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那個隐衛阿旺的眼皮底下。她現在功力不強,不能準确的探知阿旺的所在。但這顯然不是小棗不安的原因所在。

石宏跟上來還在明處。若是應無畏跟上來就比較麻煩。更糟糕的是,這麽多人盯着自己,自己想要動一動都得小心。而可怕處在于,她不知道這些人是敵是友。

石宏沒能住下,小棗覺得是件好事。她不欲與此人糾纏,也不想讓她自己的事節外生枝。

“那個姓石的,身邊那個女人怎麽不見了?”阿撫突然想起來說,“剛才在樓下,只有石宏一個人呢!”

小棗默默的埋頭理東西,只看似随口的問,“阿撫,你有沒有覺得那石宏身邊的女人有什麽地方似曾相識?”

“什麽相識?”阿撫不解。

小棗搖搖頭,問阿撫這類問題總是白問。

“你是說她也是宮中出來的?是熟人?”

小棗不理她了。

“其實我覺得那女子像屠大娘,好好的女子,偏穿了難看的男子的衣衫。冒充男子的女子,其實心中是怕被人欺負!”阿撫到了這種時候,又是一付洞明的模樣了,“我去年從京中回家鄉也恨不能打扮成男子的模樣,可……”

“咳!多嘴阿撫,乘我不在又在說我壞話!”屠大娘好巧不巧正好走了進來。一進來就沖着阿撫咆哮,“還不好好幹活,你現在是小棗的奴了,哪有主人幹活,婢子卻在一旁閑磕牙的道理!”

阿撫這才一吐舌頭,上前幫小棗收拾

屠大娘叉開大腿,在席上坐了,“我打聽過了,抒雪齋今天張燈結彩的,說是應無恙要來。他本人來了後就住在抒雪齋中,如今抒雪齋要讓她們的阿朵姑娘在應無恙面前露臉,已經不肯接別處的舞姬搭臺。小棗你想露臉得另法子了。”屠大娘說。

小棗很冷靜,“江夏除了抒雪齋,還有哪個舞榭比較出名?”既然連這家小客棧的上房都被應無恙號了。想來應無恙帶的人還不少。他身邊那些長史參軍們想來也要娛樂。不會只有抒雪齋才有生意。

屠大娘想了一下,還有幾家不錯的,但能與抒雪齋比肩的卻是沒有。抒雪齋以雅聞名,別的場子沒那個氣場。

“雅?可你說那位阿朵姑娘是彜姬。一個彜姬難道還深研我朝的禮樂詩書?”

“呵呵 ,阿朵姑娘啊,她可不雅,她只是傲。她敢把口涎直接往客人臉上啐。”

“她傲?”小棗轉動眼珠,真有意思“明天去找一個離抒雪齋最近的館子,我要挂牌。”

其實家遭變故後,小棗倒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怪道說“衣不如故,人不如新。”這世上的男子多是即薄情又喜新厭舊之人。當年應無畏之流對素素的那點情愫不過是想荼毒一個妙齡天真的女子罷了。他們沒有長情,也不會為了女人亂了方寸。

想來那位阿朵姑娘是看穿了這點,所以她寧可傲,反正這些男人也賤,只要是沒嘗過的新,他管你是什麽脾氣,都是想盡辦法吃到口再說,在沒吃到口之前,只要你傲也有傲得新鮮,那就沒什麽問題。

所謂的雅,除了做個招牌,真的沒什麽必要。

當天晚些時,小棗果然聽到上房那邊有客人住進來的聲音。應無恙的人來了。

※ ※ ※

離抒雪齋不過半裏的街口處,那家叫長春坊的舞榭中,一早就熱鬧起來,咿咿呀呀的絲竹聲一直傳到街上。街上人多有駐足。一站便是好久,因為裏面傳出的曲子很新鮮,似是不曾聽聞過的。

有人有經驗,等在門口,不一會兒坊中龜奴挂了水牌子出來,識字的便大聲的念“特聘意江春頭牌舞姬小棗,攜新度絲竹曲,七星拱月夜深沉;舞北鬥銀盤陣,反彈琵琶紅妖嬈。”

長春坊是個小場子,平時不敢與抒雪齋叫陣。如今這水牌上的對子裏,明帶了反彈琵琶幾個字,這可是阿朵姑娘的絕技,那意思不問自知。

有人好事,立刻去看抒雪齋那邊有什麽動靜。結果卻有些失望,抒雪齋一片靜悄悄。

屠大娘似乎在她那個圈子裏名頭極響,長春坊的老板對她可說是言

聽計從。屠大娘帶着坊中樂姬将曲子翻演幾遍後,又指點着他們布置舞臺,布好了又用布蓋上,不讓人看。

“萬一應無恙不來怎麽辦?”阿撫問。連她也看出小棗等的是應無恙。

小棗不語,只微微冷笑。應無恙不會不來。

當年應家求取長公主獲準,那是何等的榮耀,一個三等門閥之家,居然能尚公主,應璩高興的連着三天大宴賓客。而應無恙本人也插花打馬,在建康城中轉了幾日,就為聽人家一句“恭喜。”阿爹還說所托得人,大姐姐是找到珍惜她的人了。

如今想來,這是何等的虛榮。這樣虛榮的人,不可能錯過小棗。

屠大娘卻似在擔心別的事,“小棗你想好了?”

小棗看一眼屠大娘,“放心 ,我全想好了。”

一切就等夜幕降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