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死到臨頭
小棗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所以一上臺,眼睛就飛快的掃了一遍雅間那一方向。果然,她一下子就看到了應無恙,而且看到應無恙在向她笑。
從世人習慣的角度來看,應無恙也算美男子了,笑起來也好看。
但小棗的心中,現在一看到應無恙就想到“敷粉”兩個字。一個人常年維持自己的假面是該多麽不容易!一個“敷粉”的男人只能說明他有很強的虛榮心,不甘人後,怕被人忽視。
小棗這一回的舞蹈仍然從北鬥七星盤開始,同樣的開始卻會有不同的結尾。就算小棗跳的仍然是應無恙看過的舞蹈,這個男人也會目不轉睛的盯住小棗的。小棗知道這一點,因為小棗從他的眼睛裏又一次看到了貪婪。這是個想占有一切的男人,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溫文。更重要的是這男人敢于嘗試,也不怕得罪人。從上次他膽敢把手放在小棗的腿上,小棗就看出了。
小棗有意多看了應無恙幾眼。
小棗對應無恙的凝視,在應無恙看來是一種鼓勵。他與小棗交換着眼神,表示着自己已經心領神會。前面的舞蹈他都看過,他現在關注的是這個美貌的小女子一共給了自己幾次風情萬種的眼波。別人對小棗舞蹈的驚呼與嘆息,更給了他一種占有優勢的感覺,因為他比別人更早的看到過了這種舞蹈的精美。這似乎是一種擁有了某種特權的的自豪。
一個人一旦有了虛榮心,就難免流于淺薄。
小棗把應無恙的每一絲表情全都捕捉到了眼裏 ,她功力長了眼睛也亮了。
場上除應無恙外的所有人,都在為七星盤上的小棗驚嘆。《塞上輕寒》的樂音卻突然一轉,在所有人還在為寒夜中北鬥的光芒如癡如醉時,一聲重鼓,人們本是充滿期待的心為之一沉,的北鬥之光盡數熄滅。惶惑的人心無處依傍。恰到好處的短暫沉寂之後,再砰的一聲巨響,臺榭上數枝巨燎同時被人點亮。此時的舞臺上,只餘下一只銅盤在小棗的腳下熠熠生輝,這銅盤托起小棗輕盈的身姿,漸漸升高,如一輪暖陽照亮全場。
場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牽引着他們。
音樂再起,華麗而光明,卻是一曲《天風環佩》,燦爛的珠裙,婀娜搖曳的身姿,一只浴火的鳳凰展翅飛翔。小小的銅盤,廣不盈尺,小棗在上面所作的動作卻是大開大盍,每一次轉身,每一個騰躍,都能引得場下驚呼一片。而靜止時,探海
射雁,每一個動作,小棗都把它作到極致,形體之美,平衡之妙,盡皆展現。當音樂的節奏漸漸加快,小棗身姿也漸漸舞到不可辨識,在一方小小銅盤之上,小棗卻靠精妙的舞步,踏出了鳳舞鸾回,雲蒸霞蔚。
當最後一曲樂音落入塵埃,小棗緩緩收住身形。此時的她背對賓客,袅袅的身姿竟如要随風飛去,突然間,她回眸一笑,随着最後一聲磬響,小棗的手中一卷長綢飄然飛出,雲煙出岫,昙花吐蕊。那方向卻是直奔着應無恙而去。在應無恙一愣之間,竟在他的面前輕輕拂過,帶着一陣清新的花香。
沒有人來得及捕捉那最後一瞬的風情萬種,臺榭上燈火全熄。那美妙的精靈從人們的眼睛裏簌地的消失。留下滿場的悵然若失。
晚間的宴會有花娘主持,請客的主人可算是小棗。小棗在一群意猶未盡的賓客中間穿梭,他們眼裏嘴裏全是小棗。小棗心裏清楚,這些座中之人,色中餓鬼定是不少,她不想被動讓這些人呼來喚去,寧可自己先破財免災。應無恙自然是座中上賓,就座在小棗身邊。
應無恙的急色算起來還是掩藏得比較好的,他從入座後,就不太說話,顯得持重老成。甚至這一回連手都規規矩矩的沒向小棗的腿上放。
但小棗卻看得出,這人臉色潮紅,呼吸急促,眼睛不時觑視自己。早已經是心潮難平,心癢難耐了。
在小棗好不容易空下來時,應無恙終于還是找了個空檔問了一句:“聽說無意昨天才離開吳郡?”他是明知故問。也許是想聽聽小棗的說法。
可惜小棗并不順着他的語意來,她只告訴應無恙,應無意要與何家結親了,他忙着去籌備下聘。
有好一陣子,小棗懷疑應無恙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因為應無恙并沒有能及時對這一消息做出反應。等到應無恙反應過來。這個消息顯然對應無恙觸動極大,“什麽!何家與無意結親?”看樣子他不知道。
“是啊,何相親自與應車騎談好的。這幾日就要下聘了。”
“可是……”
“可是什麽”小棗裝着糊塗,“不信你去問何相,他此時還在吳郡呢。”小棗又追加一句。
應無恙半晌無語。
“唉!對了!”小棗裝成頭痛的樣子,“我還得找時間去謝何相今天的重禮呢!”小棗的樣子頗認真,“今天何相的禮物實在過于厚重,我初出茅廬,覺得有些當不
起。”
應無恙哼了一聲。
小棗暗暗好笑,這一聲意義不明的哼聲,再一次證明應無恙對何相與應無意勾搭在一起十分的感冒。“難道應司空覺得我不配得何相青睐嗎?”小棗故意說。
“倒也不是,只是何相并未見過你跳舞。”應無恙算是實話實說,竟是對小棗一點面子不留。
小棗作負氣狀,“我便知道,應司空看不起人!”說完竟自起身,取了酒杯去與別人周旋,再也不理應無恙。
欲擒故縱,加恰當做戲,都是從應無意那裏學來的,小棗運用起來一點也不含糊。此時用來與應無恙調情,也是再合适不過。
小棗一旦離開,應無恙的眼就難免有些發直,他豈能讓到口邊的肥肉就此溜掉。女人發點小脾氣,也常常更讓人心癢難耐。
乘着小棗佐酒一輪再一次在他身邊坐下,應無恙終于找到機會:“小棗,若是無意與何家結親,你可想過你自己的安排?”應無恙壓低了聲音。他的手也借機握了一下小棗的手,這是給一個傻女子的保證嗎?
“我?我有什麽安排?我自然還是跳舞。”小棗裝着糊塗。平常人的眼睛裏,每一個女子都期許着一個好的歸宿,應無恙也這樣猜測着小棗。也許他還覺得能因此有機可乘。
應無恙不答小棗,卻是故作神秘的一笑,再一次覺得小棗已經成了他口邊的肥肉。
他的暗示小棗自然是懂,但她偏偏說:“我倒聽說應何兩家一旦結親,夫家的聘禮中常有伎樂。說不定以後我就是丞相府家伎了。”小棗完全是小女孩貪幕權勢的口吻。這樣裝模作樣小棗自己也覺得好笑!“便是後天,何相邀我去他那裏獻舞佐酒,到時吳郡的群賢必至,俊才琳琅,定是一翻勝景。到那時,我再好好露個臉,還怕何相不器重于我?”小棗說得十分誇張,其實她也不清楚後天的宴會能到什麽樣的規模。
應無恙再一次大吃一驚,何弼在吳郡大宴賓客,卻不告訴他應無恙,擺明了是沖他應無恙來的。應無恙不傻,何相與他已經勢成水火,他怎能不知。
兩件事說完,小棗頓覺輕松,現在就看應無恙的了。
※ ※ ※
第二天一早,花娘歡天喜地的跑到屠大娘和小棗這裏報喜。“應司空要在我這畫舫上起個詩會,專為了小棗姑娘。
日期就訂在今日!他請了幾乎所有的吳郡名流。這是天大的雅事,誰肯落于人後。據我所知,幾乎所有的吳郡名士到答應到場,二位快起來準備準備。”
小棗賴床,聲稱宿酒頭疼。
屠大娘好奇,“何至于這麽急!”
“咳!”花娘甩着帕子,“這不明擺着,搶在何相前面嘛!”
花娘是個聰明人。
屠大娘連退三步,“花娘你的帕子!”說着捂了口鼻,作出難過的樣子。她總是不愛花香。
“這可是灑了金玉百花露的香氣,是男人都喜歡聞。不信你問小棗,昨天她要了些灑在她那長綢上,可把應司空迷倒了吧?”
“是,是!”小棗慌忙應聲。
“今日應司空又為小棗姑娘擺這麽大的排場,小棗你可露臉了!不行,酒菜蔬果還都全無準備,我得叫他們快些了!”
花娘又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
屠大娘斜了眼看小棗,“你幾時還學了這一手!倒也能說動應司空答應你!”
“金玉百花露呗!”小棗縮回被窩裏,吳郡的風氣她已經看出來了,最是愛附庸風雅,別的事請不動那些人,一聽說是名姬詩會那是必來的。
昨日應無恙走時也是躊躇滿志,以為得了好計。臨走還要在小棗的身上摸上兩把,不知算是與小棗親熱還是感謝小棗向他通了消息。小棗任他輕薄的時候想,這也就是他最後的機會了。許多人看似聰明,其實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小棗!還不起床,你聽外面的聲音!”屠大娘沖小棗吼。
外面的聲音的确喧鬧,花娘在張羅着,果子放這裏,酒壇放那裏。一只畫舫似乎都不夠她鋪排的。
“何家的管家怎麽不來?”小棗問,“昨天宴席散了時,我曾分付人去告知何家,我今天此時給他們回話,讓他們來聽消息。”
“為何是今天此時?”屠大娘奇怪。
小棗在被窩裏只露個腦袋,“我喜歡此時。”
“那你還不起來!”
小棗不動。眼睜睜的看着帳子的頂篷。好一會才吐了三個字:“讓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