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事為由先走了，他一離開，溫留便現出真身，啐道：“呸！這家夥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清和，別告訴我你信了。”它壓根忘了，若是以貌取人，乘黃頭上那麽多眼睛也好不到哪裏。
“觀主委以大事，可見靈虛有些本領，而且從方才言談之間可知，他即将成仙。”清和不動聲色。
“那又如何？”溫留擡爪一指他的眉心，“世上堕落的仙神還少？不信你我打賭，這家夥就算成了仙也不會長久。”
清和似笑非笑地倒杯茶。
“喂——”溫留火大地噴道：“笑屁笑啊！”
清和平靜地望着它，“因為我很高興。”
诶……？高興？溫留從未聽清和說面對自己會高興，他不是一直覺得它無藥可救嗎？
“你如果認為他是好人，這便是臭味相投，山人才要頭痛。”清和晃了晃手裏的杯子，一皺眉，将它放回原處。
“這麽說你也不信他，那還不動手？”當初降它降得多積極。
“目前沒有證據。”清和掩好窗子坐在榻上，“既然讓幾個弟子當替罪羊，說明他有萬全之策，來日方長，只要再為惡遲早會露出馬腳。”
溫留見他閉上了眼，“那現在呢？”
“休息。”清和道：“你回我袖中安靜一會兒吧。”
溫留沒應話，徑自在廂房裏踱來踱去。清和的氣息漸勻，它歪着頭看他，身形一竄，倏然卧在道者的背後，那毛茸茸的尾巴将他冰涼的身子裹在裏頭，彼此偎着，在冬日的午後帶來絲絲暖意。
清和搭在膝上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之後歸于靜寂。
之十
“就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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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西南角的冷僻巷道，清和站在一棵搖錢樹下端詳牆上的壁畫。他在蛇眼點了一下，旋即，光芒四射，傳說中的海市大門開了。懷揣白雲先生所給的印鑒，進入洞天，舉目所及跟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三界生靈映入眼底。
“你出來。”清和忽然說。
溫留正在他的袖底打盹，聽到這話一喜，“當真？”
“此地鮮有人跡，你跟在旁邊，我比較不會突兀。”戛然而止的樂聲引起清和的注意，他向一座樂坊走去。
“哈。”溫留立馬得瑟起來，在他身後不住搖尾，“清和，怕了就直說，老子看在血契的份上不會不管你。”
清和也不辯解，随便它東拉西扯，徑自來到琴臺上。那裏的坊主在擺弄什麽，他走上前去微微欠身，“這位姑娘，不如讓山人試試。”
坊主将信将疑，“失傳已久的法子……你會？”
“略知一二。”清和道：“上古瑟的定弦是相差半音的兩組五音，而十三律中缺最後的無射與仲呂，你欲作十二律旋宮之樂，就要移調。”
別說溫留滿頭霧水，連那位坊主都睜大眼眸，“道長……你竟精通此道！”
清和輕笑，“少時見過一位樂師調瑟。”也曾門庭若市，車水馬龍，出入皆是達官顯貴，左右無不阿谀奉承。可惜，一朝夢醒，繁華落盡，權傾朝野算什麽？富可敵國又如何？所謂黃鐘大呂終究抵不過山間絲竹，轉瞬即逝。
“小女子姓秦……還請道長多多賜教。”那位坊主像是遇到了知音，笑逐顏開地與清和攀談起來。
溫留磨牙又磨爪極為不忿。
“你要轉轉也無不可。”清和回過頭，“勿要招惹是非，我會在此稍作逗留。”打聽清楚海市的規矩方便行事。
“不就嫌我礙事嘛——”溫留故意用尾巴掃了掃清和的腰，“訣微長老，小心你的老腰，別折在這裏了。”
“不勞費心。”清和一甩拂塵。
秦坊主不曉得那一人一獸在嘀咕什麽，只見妖獸怒走，清和一臉閑适地随她入座。小水妖奉上美味的茶果，又退下去。
“實不相瞞，在下此次前來海市另有要事……”
清和将目的坦然道出，那位秦坊主邊聽邊點頭，笑笑道：“原來如此，我就說，海市一向少有人類，何況還是道長這樣的修行者。既是有緣，小女子不妨如實相告，由于海市地處洞天，四季位置不同，有些所在尋常妖魔鬼怪極難到達。的确是有一株不周山的龍血草，但它不在拍賣行列，而是在海市的主人公西先生手裏……明天就是大市，你不妨到博賣行看看，也許能遇到他。”
“多謝！”清和感激不盡。
“哪裏，是道長為我指點迷津啊……”
這時，秦坊主發現那只妖獸回來了，一下子溜進清和的袖子。接着，外面響起女孩子嬌滴滴水嫩嫩的笑聲，“呦，別害羞嘛……奴奴都不介意你有那麽多只眼睛，你還在乎奴奴多了幾只爪爪麽？”
清和一皺眉，連看也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一只妖媚的蜃精。
“是玉憐妹妹啊。”秦坊主笑呵呵起身相迎，“你也從南海來了……”
“秦姐姐，海市三年一大集會，奴奴不借這個機會尋得如意郎君，更待何時？”說着，蜃精有意無意瞄向清和，“喂，你是沒看到奴奴麽？”
清和靜靜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姑娘姿色過人，山人難以直視。”
“也是啦……道士什麽的最不解風情。”蜃精眨眨眼，“那你有沒有看到一只大乘黃？啧，奴奴好久沒有見過那麽大個兒的……還以為絕了種呢。”
清和沒有應聲。
明眼人都瞧見了，那只乘黃是鑽了清和的袖子，他不開口就是心有不悅。兩邊都不想得罪，秦坊主趕緊打圓場，“啊……既然來了，大夥四處轉轉吧，這幾天新進的小物件不少，沒準能看到合眼緣的，帶回去送人也好。”
“小物件？”清和擡起頭。
秦坊主抿唇道：“是呀，若道長對偏門物件有興趣，那就去看看吧。”
清和颔首：“多謝款待。”
他頭也不回出了樂坊，一路無話，溫留道：“喂，清和？”
“……”
“這不像你嘛。”溫留笑得詭異，“為何沒有當場揭穿我？”
“你還嫌山人不夠忙的話，那現在便封了你的五感，徹底禁锢。”清和停下步子，“或者，交給那位玉憐姑娘也是不錯。”
“呸！”溫留罵道：“老子是乘黃，你當乘黃一族都是什麽？路邊拽一個就能交配？”
清和兀地想起溫留的父母。
那對死在太華山同門手裏的乘黃，若不是狡猾多端，殺人取血，倒是一對恩愛的異獸。他親眼見到母乘黃在公乘黃死後，泣血而亡……
這份深情堪比忠貞的大雁。
“喂！”溫留見他一徑發愣，化出真身推了推道者。
清和一醒神，不經意發現對面帳子裏擺着一個小盒，頂上架着一塊看似普通卻又靈氣十足的石頭。
“請問……這是什麽石？”
那小賣家幾乎是從清和腳底蹦上來，還沒有三塊豆腐高，氣勢卻很足，“算你有眼光，老漢在此多年，也只見過這麽一塊三生石！”
“三生石？莫非用它可見前生往事？”清和唇角微牽，似是饒有興致。
“是啊是啊！那你要不要帶回去？”
“我——”
不等清和開口，一只畸形長爪搶先把石頭抓走，“明明是奴奴先看上的！土行貞，你怎麽耍賴……”
土行貞一聽到這酥麻入骨的嗓音，魂都吓飛了，“姑奶奶，小的做生意不容易，你就放過我吧，何況你不是說晌午前就來嗎？老漢還以為……”
“奴奴不是遇到心上人了嘛？”之前遇到的蜃精身子一歪倒過來。
溫留擡爪子拍開她，“你要塊破石頭做啥？”
“罷了，既是無緣那就走吧。”清和搖搖頭，意興闌珊。
溫留故意湊到他耳邊吹氣，“你不是很會降妖除魔？這東西兩下就擺平了吧，要不求老子幫幫你？”
妖跟妖本就是弱肉強食，若不是顧慮到這臭道士的交待，它老早就忍無可忍了。
清和瞥它一眼，“這裏妖怪多了。”
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優勢，甚至會惹到此間主人不快，那是何必？
蜃精察覺到他們有所顧忌，笑嘻嘻道：“道士啊道士，你生得眉清目秀，皺一下眉毛看得奴奴也心疼，不如這樣……你把這只乘黃給我，我把三生石給你。”
拿它交換一塊石頭？
溫留猛地扭過頭瞅向清和，他看得出這道士很喜歡那些稀罕玩意，如果他真的把自己當做可有可無的東西拱手送出——
他、死、定、了！
之十一
清和垂下眼睑。
“哦，姑娘為何要用寶物換乘黃。”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蜃精不是滋味道：“雖然你也很好看，但靈力太強，一旦離了海市，奴奴還要随時提防被你收了，真是無福消受。”
“你認為它不會傷你？”清和問她。
“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