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趙雄傑都不知道從哪裏吐槽起了,嘆了口氣,決定換個話題,說:“浩凱,過幾天就是運動會了,怎樣,你報名參加了哪個項目?”
一瞬間,楊浩凱臉上的表情差點被瓦解,但還沒來得及被周圍的人發現不對勁,他又恢複原狀了,笑嘻嘻地說:“我沒報名參加。”
“沒報名?幹嘛不報名?報名參加這個還可以累積學分的,快,我記得報名時間還沒截止,趕緊報名,我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平時有鍛煉的,這時候就要好好展現了。”趙雄傑拍了拍楊浩凱的肩膀,鼓勵他去報名。
挂着客套的笑臉,楊浩凱用還算歡快的聲音說:“算啦,不就是一點學分嘛,我只是不想大熱天的還要出汗,還要洗澡,很麻煩。”
“拜托,男子漢大丈夫的,出點汗怕啥,而且你可不要小看這點學分,也許這之後會決定你能不能拿到獎學金的,所以你還是随便報名參加一個項目吧,我記得5000米長跑報名的人不多,你要不要考慮看看?”
5000米?我?開玩笑吧?
“好啦,浩凱你就報名參加吧,參加長跑的人……”
“砰!”
陡然間,趙雄傑的話被一聲刺耳的椅子磨過地板的聲音給打斷了。
楊浩凱看到坐在一旁的葉弦站直身,不發一語地端起餐盤,旁若無人地離開。
“吓死我了,葉弦還是一樣讓人看不懂,都不明白爲什麽他總要那麽陰陽怪氣的,真虧你受得了他。”
趙雄傑在耳邊的低聲抱怨什麽的,楊浩凱沒注意去聽,也不想聽,他只是直直地看着葉弦略顯瘦弱卻筆挺的背影,連臉上從剛剛起就顯得僵硬的表情開始放松下來也沒發現。
直到趙雄傑叫喊,楊浩凱才轉回頭來,對着還不死心的師兄說:“師兄,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趙雄傑反應過來,楊浩凱就端起餐盤,以同樣挺直的姿态離開座位了。
葉弦,這是湊巧嗎?
第八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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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弦從未遇到過像楊浩凱這樣的人。
無視他,他也依舊照着自個兒的步調,一步步影響自己;對他惡言相向,他還是笑眯眯,偶爾還會露出很柔和的表情,象是看穿了全部一樣;轉個身,他又再一次跟在自己後邊,怎麽趕也趕不走。所以,葉弦投降了。但,他還是看不透他。
平時總是一副沒心沒肺樂哈哈的樣子,有事沒事就笑得好像贏得了全世界;但在自己出現動搖的時候,他卻能很快察覺到,然後以最大的耐心,溫柔地對待自己;還有就是他剛剛的表情,雖然只是一瞬間,但葉弦還是看見了,那種象是快崩潰的表情,似乎在下一秒,他的淚就會從他的眼裏流出來一樣,這是葉弦從未見過的……
從未見過?不,那是很熟悉的表情。
坐在椅子上,葉弦閉着眼睛,思索着自己到底在哪裏見過這表情。
那個表情,我之前是在哪裏見過?
那種象是失去全部一樣的悲傷神情,若有人挂着這表情,不顧其他人地大聲痛哭出聲的話,也不會出奇。
等等!
葉弦倏地睜開眼,坐直身體。
之前,夢裏那個一直在哭的人,臉上的表情不就是這樣的幺?
他……
“小弦弦~”一聲刻意被拖長的叫喚從門口傳來,接着,門被打開,楊浩凱的頭從外面探進來,“怎麽了?心情不好?”
才剛想到人,那人就出現了,就算是葉弦,遇到這種情況,也不免覺得耳朵有點發燙。
不知道該說什麽,幹脆就什麽都不說。葉弦一言不發地拿過一本書,假裝自己在看書。
不過,早已遭受衆多挫折的楊浩凱看到這種“普通”的冷場面,他依舊笑嘻嘻地自動從門外進來,還順手關上門。
“哎呀呀,不要生氣了,雖然我是不知道你在生什麽氣啦。不過,做人就……葉弦,你手上的繃帶!”
話說到一半,不經意瞥見葉弦手上的繃帶有一處的顏色明顯暗于其他地方,楊浩凱緊張地拉過他的手,仔細檢查。
“該死,這繃帶濕了。可能是剛才你拿餐具去回收的時候不小心被湯汁淋到了,得趕緊換繃帶才行。”
等葉弦從這突然的狀況中清醒過來時,楊浩凱已經在拆開葉弦纏在手上的繃帶了。
“你給我放開!”猛地收回手,葉弦不客氣地對着楊浩凱吼道,“你不要每一次都這麽不聽人話,我說過不要再碰我的手了!”
可惜,這麽嚴厲的斥責,被吼的人卻一點也沒心情理會,只顧着再把手奪過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趕緊換繃帶,之後你要打要罵我都随你。”
繃帶被拆開了,當楊浩凱的手再一次真真實實地接觸到久久被隐藏在繃帶下的皮膚時,葉弦只覺得一股無法言喻的電流從他的手指頭竄出,直直地流過他的手臂,他的肩膀,他的心髒,再流向全身各處,讓他驚悸地把手抽回來。
“怎……”楊浩凱以為這次又只是葉弦一貫的高傲拒絕,已經準備好一籮筐的話用來說服他,哪知道一擡頭,卻看到了葉弦臉上驚疑不定的表情,就象是一只被吓壞的貓兒在瑟瑟發抖一樣,讓人無法去逼迫他。
沉默,葉弦沒有任何舉動,楊浩凱也不敢再輕易去碰觸她,仿佛再碰一次,他就會碎掉一樣。
緩緩把胸腔裏的廢氣吐出,楊浩凱把自己欲往前抓什麽的手收回來,看着葉弦,用自己最柔和的聲音對他說:“葉弦,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要怎麽懲罰我都行,現在先把你手上的繃帶換掉好嗎?乖,我不會再亂來了,我發誓。”
葉弦沒有任何反應。
“葉弦,我跟你道歉,我以後不會再随随便便碰你了,不會再這樣碰你的手了,所以,換繃帶好嗎?葉弦,對不起,我真的不會再亂來了,所以,聽話好嗎?求你了。”
其實,葉弦早就知道眼前這個楊浩凱是個奇怪的人了。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總是肆無忌憚地踏進別人的雷區,一點也不懂得看氣氛,擅自對別人的手品頭論足,雖然說的都是贊美的話。
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歡他靠近自己,他還是死皮賴臉地湊過來;明明是自己神經過度,他總是把全部的錯誤往自己身上攬過去。
往手上纏繃帶是多久的事了?又有多久,手指的皮膚再沒接觸過除了藥膏之外的東西?琴鍵的觸感,這手指還能記住多久?再像這樣保護手指,還能挽留住當初留下的最自然的琴鍵的溫度嗎?
這只是自己的固執而已,跟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關系,更不是任何人的錯。可是,因為自己久違地碰到了琴鍵以外的東西而恐慌,他卻這麽焦急地道歉,根本不是他的錯,這是無論哪個人都看得出來的。
不過,他道歉了,用一副快崩潰、也許下一秒眼淚就從他眼裏流出來一樣的表情對自己道歉了。
簡直就是個笨蛋啊這家夥。
真的是對笨蛋一點的辦法也沒有啊不是嗎?
所以,葉弦慢慢地放松,把手伸到了楊浩凱的面前,蒼白色的繃帶松垮垮地纏繞在修長的手指上。
看到葉弦的動作,楊浩凱愣了一下,接着,他很開心地笑了,象是得到了什麽珍寶一樣,溫柔地捧住那雙手,動作輕柔地解開繃帶,直至讓那雙天使般美麗的手見到陽光。
“真漂亮。”楊浩凱拿過桌子上的藥,細細地将藥塗抹在葉弦的手指上。
“我之前就說過了,坑坑窪窪的手,哪裏漂亮了。”這句話說出口,連葉弦自己都吓了一跳,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談及自己的手。
“哪裏都漂亮,我很喜歡。”說完,楊浩凱不顧葉弦手上剛塗抹上去的藥,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手指,葉弦沒好氣地說:“變态,沒眼光!”
“哪有,我倒是覺得我的眼光很不錯。”擡起頭,直直地看着葉弦,楊浩凱神情愉悅地對他說,“我喜歡你哦,葉弦。”
第九樂章
從第一次摸到琴鍵開始,鋼琴就是葉弦生活中最自然的存在了。
興奮,再到煩躁,最後變成了習慣,觸摸鋼琴這件事,對葉弦來說,是每天都會做的事。所以,葉弦以為,這輩子永遠都要和鋼琴一起度過了。
至少,直到那場意外發生為止,葉弦都是抱着這個想法的。
那是一場災難一樣的意外,高速公路上的連環追尾車禍造成了2人死亡,6人重傷,30人輕傷。而葉弦,是六個重傷者的其中之一。
等到他從昏天暗地的惡夢醒過來時,聞訊趕來的父母守在一旁哭得稀裏嘩啦,醫生用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大堆不知所謂的話。不過,總結起來的話,醫生的話只有一個意思——彈鋼琴對他來說,已經不可能了。
這簡直就是上帝對他開的最大玩笑。
每天每天,無論願意或是不願意,無論是開心或是難過,無論下雨還是打雷,用自己的手指觸摸琴鍵,演奏出一曲又一曲,是葉弦深到骨髓裏的習慣了。而現在,有人告訴他,以前他摸到不想再摸的琴鍵,以後都無法觸摸了,就算桌子上擺着那個在出車禍的前一刻剛拿到手的獎杯也一樣。
這已經不是玩笑了。
葉弦不知道做什麽反應了,母親明明在床邊哭得那麽傷心,他也無法再像以前一樣,用一曲歡快的《小狗圓舞曲》來逗她開心了。
所以,葉弦用繃帶纏住手指,因為,以後都無法再去觸摸那冷冰冰、卻又只要觸摸就會回應自己的琴鍵了,那麽,爲了不讓那觸感消失,不要再去摸其他東西就好了,這樣,手指就永遠都停留在彈琴的那一瞬間了。
本來,葉弦是這麽打算了,可是,有人打亂了這一切。
開朗得跟個笨蛋一樣的家夥固執地做着些什麽,用大鐵錘大力鑿開自己的堡壘;而且,還用一副莫名其妙的傷痛表情對自己道歉,豬都知道那不是他的錯;最可惡的是,他還用那幅象是得到了全世界最棒的東西一樣的表情對自己說——我喜歡你。
誰理你!
所以,那天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葉弦就把他趕走了,絲毫不理會他在門外想進屋的哀求。大概知道葉弦是真的不想看到他了,他說了一句“有事記得打我電話”,然後就離開了。
那個笨蛋!蠢得跟豬一樣的笨蛋!什麽“我喜歡你”!誰管你啊!
說是這麽說,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葉弦都已經打定主意這次真的不去理會那個人了,那個人也識趣的自那天後沒再來騷擾他,可是,他們就是這麽巧的又交集在了一起……
運動會開始,運動員們在操場裏蠢蠢欲動,而看臺上的觀衆卻顯得沒有一點生氣。
沒辦法,學院領導下命令了,每個班都必須至少有5名同學出席,因為誰都不願意浪費難得的假期來看這種對他們來說沒一點好處的運動會,所以,大部份班級決定通過抽簽來确定出席者,因此,葉弦就是這麽幸運地被抽中了。
至于另一個人,也是這麽幸運地被抽中了,而且,兩個學院的座位還相比鄰。
看到楊浩凱的時候,葉弦吓了一跳,畢竟,兩個不同學院的人要想在這麽大的學校裏不約而遇,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就算兩人的座位緊挨着,兩人還是沒有說一句話,也沒跟其他人說話。葉弦也就算了,他從開學開始就一直避開和任何人深交,但一向注重發展人際關系的楊浩凱也這麽沉默,那就有點奇怪了。
比賽一場接着一場,操場裏的火熱戰況逐漸感染了看臺上的觀衆,各個學院的人都為自己學院的選手搖旗吶喊,勝利的歡呼聲不時在人群中爆發。就在氣氛越來越熱烈的時候,有人悄悄地繞到了看臺後方,把楊浩凱單獨叫到了比較安靜的樓梯口,剛好被從廁所裏出來的葉弦撞見。
“……求求你,浩凱,我們真的沒辦法了,曉傑的腳在剛剛跳遠的時候受傷了,現在沒辦法跑步,你能代替他,參加男子5000米長跑嗎?”
才走近樓梯口,葉弦就聽到一個女生這麽對楊浩凱說。
“那個,不是我不想幫忙,而是我真的沒辦法,班長,你找別人吧?”
“但是,我找不到其他人了,浩凱,你就……”
“不好意思,請讓讓,我要過去。”站在兩人前面,葉弦指着樓梯口,示意自己要過去。
楊浩凱好像是被葉弦突然從身後竄出來吓了一跳,連忙讓開,那個女班長也是一邊道歉,一邊讓開了地方。
葉弦從兩人的中間穿過去,步伐慢悠悠地往上走。
“所以,浩凱,你就幫幫忙吧,我不會要求你一定要拿個名次回來,我只是不想我們班報了名卻最後沒出場而已,你只要上場,跑完全程就好了,最後一名也沒關系。”
“但是……”
“沒但是啦,好啦,你就上場吧。比賽快開始了,我還得趕快去跟體委會的人說我們班換人的事。”
“不是啊,班長,我……”
“求你啦,你就當做是幫受傷的曉傑吧,他……”
“這家夥也受傷了!他根本就沒辦法跑步!”
等到意識到的時候,葉弦已經走了回來,對着那個陌生的女班長吼出了這番話。
看着楊浩凱和那個班長臉上錯愕的表情,葉弦立刻知道自己多管閑事了,想都沒想,慌慌張張地逃離了現場。
笨蛋,你在幹什麽!他想說的話,自己會說的!你爲什麽要多管閑事!
第十樂章
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裏,葉弦已經連自我厭惡都不想做了。
你在幹什麽!你幹了些什麽!不是已經決定不再理會那個人了嗎?所以說你又幹什麽了!
反複責問自己,葉弦一點都不想去解開答案。就在這時候,門又被打開了,一個不是這個宿舍的人走了進來。
聽到聲響,葉弦不敢擡頭,只是不自覺地把自己縮得更小。
那個人走進來,慢慢地靠近坐在地板上的葉弦,接着,在葉弦的跟前蹲了下來。
“葉弦。”
輕到象是羽毛一樣的話從那個人的嘴裏吐露出來,随着風飄進了葉弦的耳朵裏。
“你還是不想見到我嗎?”
咬緊牙,葉弦想不出話來回答。
“沒關系,那就當我在自言自語。”
站起,又坐下,那個人近到讓葉弦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溫度。
“我呀,之前出過一次車禍,高速公路連環追尾事件,嗷呼呼,那可是一場大車禍,2人死亡,6人重傷,就跟電視上報導的一樣,雖然大部份人都只是看過就算,最多就斥責一下政府啊或是引起車禍的人,但是,我是親身經歷的,而且,我是6個重傷者之一。”
葉弦一下子就握緊了擱在膝蓋上的拳頭,指甲都深陷入肉裏了,但葉弦卻一點也不覺得疼。
“真的就跟連續劇一樣呢,在車禍之前,我是一名大有前途的運動員,車禍之後,我什麽都不是了。”
那不是連續劇,是現實,所以,這才更難受。
“不是我吹的哦,我之前真的是大有前途,很厲害的!要不是那場車禍,我現在最少也能混到國家隊裏去了,我的教練連推薦信、關系什麽的都打點好了。”
但是,車禍發生了。
“嘛,現在的話,說實話,不要說國家隊了,連跑步都有點困難了,你看,我連5000米都不敢跑了,誰讓我在那場車禍裏腳受傷了,花了2年的時間,才做到能夠走路,像現在這樣,已經是我極限了。”
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之後,那個人才接着說。
“我呀,不管怎麽說,之前的天之驕子,突然間失去了自己最大的武器,最大的驕傲,換做誰誰都受不了,我也是一樣,剛從昏迷中醒過來,聽到醫生說我以後都不能跑了,我差點就瘋了。可是,我老媽,我老爸,就連我那個超級嚴格、超級兇的教練,都在我的床邊哭得稀裏嘩啦,我就想,啊,不行,他們已經這麽傷心了,要是我也跟着傷心的話,那還要怎麽辦?所以,我告訴自己,沒事,努力複檢,別人付出1倍的努力,那我就付出100倍,1000倍的努力,總有一天,我還能再跑步的,最多,我做不到以前的輝煌而已。我安慰三個大人,告訴他們,我沒事,我強忍着痛,還給他們笑了一個。果然,他們很快就恢複了。瞧,我很厲害吧?就算我失去了我的驕傲。”
聲音越來越弱,話已經開始顫抖了。
“不過,那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我每晚每晚,都被腳上的疼折磨得無法入睡;就算睡着了,我都會夢到我的腳被鐵塊、被玻璃深深壓住、深深劃過,我已經連睡着都害怕了。但是,我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過這些事,因為,他們會擔心。”
話又停了,過了好一會兒,葉弦感覺有人在觸摸自己的手指,象是試探一下,輕輕的,柔柔的,很舒服,所以,葉弦沒有甩開。
“然後,那時候,有同學給了我一個MP4,他說,住院無聊的時候可以看看電影。我拿了過來,然後,我在裏面看到了一個視頻,中國青少年鋼琴比賽的視頻。”
聽到“鋼琴”兩個字,葉弦的手抖動了一下,輕微的,幾乎沒有人會發現的小幅度抖動。但,說話的人的手指貼在葉弦的手指上,所以,他知道。
“你知道嗎,我之前從沒聽過鋼琴曲的,總覺得那種慢悠悠的曲子聽了多無聊,容易犯困。可是,那天我卻看完了整個視頻,還一看再看,現在我的MP4裏還留着那個視頻呢。你知道爲什麽嗎?”
慢慢地劃過粗糙的繃帶,那個人的手指依舊停留在葉弦的手指上,不肯離開。
“因為,那個視頻裏有你,葉弦,你在那個比賽上神采飛揚地彈奏着蕭邦的《即興曲》,就象是天使一樣,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你存在的,我根本無法把視線從你身上移開。”
終于,那個人的手指離開了。
“之後,我不知道爲什麽,聽完你的鋼琴之後,我整個人崩潰了,我控制不了自己,在那一瞬間哭了起來,好像是想把那些日子以來的苦,還有痛都全部發洩出來似的,我像個神經病一樣大聲哀嚎,眼淚不要錢地從眼睛裏往外冒,一直往外冒,把嗓子都喊啞了。可是,哭過之後,我整個人覺得很舒服,感覺連身體都變輕了。醫生說,看到我哭了,他反而放心了,因為我一直壓在心裏,他擔心我會出事。”
突然,那個人毫無警惕地伸出手,将葉弦的臉從交疊的雙手裏挖出來,捧在自己的手心裏,目光溫柔地注視着慌張又哀傷的葉弦。
“所以,葉弦,你救了我,你用你的鋼琴,救了那個只會逞強、像個白癡一樣的我。到現在,我又被你救了,如果不是你,我永遠都不會把我的傷告訴任何人,因為我還是當初的笨蛋,還沒有從失去的驕傲裏解脫出來,是你推了我一把,告訴我,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你說了,你才能做你自己。葉弦,這樣的你,我怎麽會不喜歡,這樣的你,讓我無法不迷戀。”
語調柔和,情感真摯,可是,抖動的雙手,顫抖的眼眶,欲墜的眼淚,這些都在表明,眼前這個人并不像他說的那樣已經解脫了。
笨蛋,明明自己還傷心得跟什麽一樣,卻只想着安慰我,連謊都撒不好的白癡!所以說,對這種人,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放松緊縮的身體,松開蜷成一團的拳頭,伸出手,葉弦抱住了他。
“笨蛋!我沒那麽偉大!你想太多了!”
意外之外的舉動,吓到了被抱住的人。但,回過神來的他,緊緊地回抱住了那個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的人,這個驕傲得固執的人。
“果然,葉弦,我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啊。”
“……白癡,我也是。”
“呵呵,我就知道。我從你還不知道我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所以,從你沒拒絕我的時候起,我就知道你喜歡我了,不然,我怎麽敢一直不怕死地接近你。”
得意洋洋的語氣讓聽的人覺得有點不順心,不由得回了一句。
“豬!你以為你認識我的時間比我認識你的時間長嗎?”
“诶?不是嗎?難道你不是在我們認識之後才去查過我的資料才知道我的事?你之前就知道我了?喂,葉弦,不要關心手機,告訴我!你之前也是,去我宿舍的時候怪怪的,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床位!喂,先解決我這邊的事再打電話!”
“走開,我中途離場,我要跟班長打聲招呼。”
“不行!你得先告訴我!喂!”
“喂,班長嗎?我是葉弦,不好意思,我……”
“喂!葉弦!可惡!”
就說你是笨蛋,你在醫院的庭院裏哭得那麽大聲,我看到你,不是很正常嗎?說白點,是你嗓門太大了。
不過,喜歡上這樣的你,大概我也是笨蛋,所以才一直不肯放開以前的自己,放不開自己的驕傲。沒有你的話,也不會有現在的我。
所以,好吧,我承認了,我不逃避了,我喜歡你,從一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