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番外——原來,(1)
像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坐在病床上,盯着自己纏着繃帶的手,葉弦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
沒有鋼琴,沒有琴鍵,也沒有音樂,這4個月以來,都是這麽過的,接下來,日子還将繼續這麽過下去。
媽媽很傷心,她說,要是她跟着我去就好了,也許,我的手就不會受傷了。
可是,那又怎樣呢?我只是像平常一樣,參加比賽,彈琴,拿到了獎杯,帶着獎杯坐車回家。誰能預料到會發生車禍,還不幸地受了傷,傷到了最重要的手指。
手指的傷很嚴重,從醒來之後,只能感覺到手一直不斷的疼痛着。醫生說,這是好現象,有痛覺說明手指還沒有廢掉。但媽媽還是很傷心,因為醫生還說了,傷得太嚴重了,就算做了手術,也無法再彈琴。
葉弦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來安慰媽媽,平時這時候只要自己彈奏一曲《小狗圓舞曲》,媽媽就會被自己逗笑,可現在,手指已經無法做到這件對以前的自己來說很簡單的事了。
雖然不能再彈琴對自己來說是件不痛快的事,因為自己從以前開始,每天都會彈琴,每天每天都是這樣,但現在,無法彈琴了。不過,以前自己只是因為媽媽很喜歡鋼琴自己才會從小一直學,也只是因為自己彈得還算不錯才會一直彈下去,所以,現在無法再彈琴,最傷心的是媽媽,不是自己。目前最頭疼的,是要怎麽安慰媽媽而已。
當葉弦還在思考如何安慰母親的時候,一位護士從門外進來,說:“葉弦,醫生讓你現在去B棟6樓,他要在那邊幫你檢查手指的恢複情況。”
“嗯,我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哎,要想出除了鋼琴以外的辦法來安慰媽媽,還真不是一般的難。
“喂喂喂,你看,庭院裏的人是不是那個楊浩凱!果然跟雜志上的照片一樣,好帥啊!”
“楊浩凱?誰啊?”
“你不知道?那個人可是咱們市的驕傲啊,上次卻在國際青少年田徑賽上一鳴驚人,拿了短跑的冠軍,有傳聞說他已經入選國家隊了。”
“這麽厲害?”
“是相當厲害,國內的體育雜志、電視臺還以他為題材做了很多專訪。而且,最好玩的是,他曾爆料說自己爲了喜歡的高達模型,謊報年齡去打了好久的工,被發現之後被訓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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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他挺開朗的嘛。只是,他爲什麽坐在輪椅上?”
“哎,還不是因為那場高速公路的追尾車禍,他的腳受了傷,聽醫生說,以後連走路都難了。”
“不是吧?”
路過連接兩棟樓之間那條長長的走廊的時候,兩個大概是來探病的人站在那裏旁若無人地聊天,可能是因為這時間大家都在吃飯,所以,附近沒什麽人走動,安靜到讓她們的對話輕易就鑽進了葉弦的耳朵裏。
是嗎?那場車禍裏受傷的人也在這家醫院裏療傷嗎?
不過,這不關我的事。
走進B棟,葉弦按下電梯的按鈕,等待。
就在這時候,一陣悲傷的痛哭聲陡然間從樓外傳過來,毫無警惕地竄進葉弦的耳裏,震痛了葉弦的耳膜。
“啊啊啊啊啊!”
被這聲音吓到,葉弦反射性地轉過頭去,透過窗戶,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在痛哭失聲。
絲毫沒有顧忌到任何一個人,他就那樣毫無保留地宣洩着自己的痛,哀傷的哭聲從他的嘴巴裏傳出,迅速蔓延到整個空氣裏,凍結了所有聽到這哭聲的人。顆顆眼淚沿着他的臉頰,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又一道深刻的弧線,搖曳了全部人的心。
哭是什麽樣子的,每個人都經歷過,每個人都可以給出一個答案。但在此之前,葉弦從未想過,原來,液體狀的眼淚也可以是傷痛的,甚至比自己彈奏的音樂更震撼人心。
看着那個痛哭的人,葉弦忘了正在等待的電梯,忘了手指,只能屏住呼吸,不敢亂動一下。
被驚動的護士、醫生趕了過來,人群正被疏散,安靜的庭院一下子就吵雜了起來,可是,葉弦顧及不了這些,他看着那個人,看着他的淚,看着他的痛。
別哭了。
控制不住地往前走,才踏出一步,臉頰上傳來一種異樣的感覺。擡起手,一抹,葉弦發現自己的繃帶濕了。
什麽嘛,原來,我也會哭啊。
我還以為,我不會哭呢,畢竟我連手指廢了都沒掉過一滴淚,還以為自己對不能彈琴這件事只是感覺不習慣而已。但其實,我也會哭的啊。
我,其實很喜歡彈琴的啊。
我,其實還想繼續彈琴的啊。
可是,我做不到了,做不到了!
我的鋼琴,已經消失了……
“……葉弦?葉弦!”
睜開眼,一張大特寫的臉出現在葉弦的面前,吓得他反射性地推開臉的主人。
被推開的楊浩凱揉了揉臉,哀怨地說:“葉弦,你太過分了!說好陪我做複檢的,你卻在這裏睡覺!還敢推開我!”
看着楊浩凱臉上的小怨婦表情,葉弦忍不住嘆了口氣,說:“我只是說,剛好我也要來檢查,一起過來而已,哪有說陪你。再說,你花那麽多時間,我等到無聊,還不允許我睡覺打發時間?”
“那你也不能在公共場合裏睡覺呀,明明是專屬于我的睡臉的說,這下子被很多人看到了,我虧大了!”
“虧你給頭!”
“葉弦,你最近變了好多哦,以前更加斯文的,連罵人都只有翻來覆去的‘笨蛋’、‘白癡’、‘豬’而已,現在說話卻越來越百無禁忌了。”
“怎麽?”凝視着楊浩凱,葉弦勾起一邊的嘴角,故意壓着聲音在他耳邊說,“不喜歡?”
喜歡的人突然做出這麽勾魂的舉動,沒有一個人淡定得了,楊浩凱也一樣。
慌亂地抓起葉弦的書包,塞回他的懷裏,楊浩凱臉紅紅地說:“好了好了,你贏了,我們回去吧。”
看到楊浩凱的模樣,葉弦愉快地笑了,跟在他的身後一起往外走。
“對了,你的手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沒什麽大礙,醫生說,藥膏也可以停止塗抹了,但還是不能擡重的東西。”
“沒事沒事,那種粗活我來就好。”輕柔地握住那雙雖然有很多細小傷痕卻依舊修長美麗的手,楊浩凱在光裸的指尖上印下一個吻,“只要你肯讓我碰這雙手,我願意一輩子幫你擡東西。”
大概,眼淚真的是傷痛的,只是,淚幹後,剩下些什麽,又有誰預料到?
(完)
第二卷 殘留的夢
第一曲
夜,大部分的生物都已經進入了睡眠狀态,僅有少部份夜貓子還清醒着。
突然,在一間衹有月光餘輝照亮陽臺的房間裏,有一個躺在床上的人猛地張開眼,緊促的喘氣聲,不自覺抓緊薄被的動作,顯示了這個人是做了噩夢,被吓醒的。
等呼吸稍微平複了些,這個突然醒來的人茫然地四處張望了下,無意間看到了擺在枕頭旁的電話。
“如果你又做噩夢了,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不準你逞強。還有,如果我打電話給你,不可以不接,我也需要你安慰我。”
想起了那個人之前說過的話,因為做噩夢而突然醒來的人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3點多了。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按下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喂?”
才響了不過一聲,電話立刻接通。
“喂。”
“呵呵,親愛滴葉弦,我們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幺?”
“……”
驀地發現自己還在房間裏,自己的其他三個舍友依舊在睡覺,打電話的人不敢說話,怕吵醒別人。
電話那邊的人估計猜到了這邊的為難處境,說:“上來天臺吧?我在這等你。”
挂了電話,這人蹑手蹑腳地下床,出門,再把門上鎖。
剛走上天臺,視線立刻觸及到那個裹着被單的挺直身影,遠處的燈光照射過來,映在那個身影身上,為他圍了一圈夢幻的光芒。
察覺到身後有人,身影轉身過來,張開雙手,語調聽起來輕松愉悅。
“葉弦,過來。”
夏天還未到,這麽晚的夜裏的風依舊帶着寒意。
不過,葉弦不是因為天氣的原因,才會做出這種舉動。
沒有說一點話,葉弦慢慢地、筆直地走向張開雙手等待自己的人,然後,他把自己投向那個懷抱,任由那個人用雙手、用被單包裹住自己。
“冷幺?”
緊貼在耳邊的問話令葉弦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可他沒有放開自己回抱住那人的手,只是将自己和那個人貼得更緊密,因為他需要溫暖的體溫來提醒自己,這是真的。
雖然沒有聽到任何的話,但抱着葉弦的人大概是猜出了葉弦的想法,他收緊抱着懷裏人的臂膀,手掌緩緩地撫摸葉弦的背部,安撫懷裏人的情緒。
“沒事咯,沒事了,惡夢而已,我在這陪着你,乖。”
溫柔的呢喃聲輕輕響在葉弦耳畔,使得葉弦紛亂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沒事的,葉弦,沒事的,我在這,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放心。”
“我也是,我會陪着你。”擡起自己的頭,葉弦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平淡卻又堅定地說,“所以,沒事了,楊浩凱。”
無聲地勾起嘴角,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楊浩凱從被單裏伸出一只手,輕柔地摸着葉弦的臉。
“我知道,我知道的,葉弦,我……嗷!”
放開手指捏着的一團肉,葉弦看着楊浩凱臉上的痛苦表情,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還責問他。
“既然這樣,爲什麽你做惡夢了不找我?如果不是我剛好打電話給你,你是不是不會告訴我?”
楊浩凱委屈地扁了扁嘴,可是見心上人卻絲毫也不心軟,望着自己的眼睛裏充滿了責備,同時,還隐藏了些難以察覺的擔憂。
發現自己真的惹葉弦生氣了,楊浩凱讨好地抱住他,還把自己的臉埋在葉弦的脖頸處,小小聲地說:“葉弦,我呀,是個粗枝大葉的人。我知道,一到這時候,你做惡夢的情況比我還嚴重。如果你正睡得熟,要我這時候吵醒你,我實在不忍心。”
這番飽含了憐惜情意的解釋,沒有一個人聽了會不動容,何況是葉弦呢。可也正因為這樣,葉弦更無法原諒,無論是楊浩凱,還是自己。
“我們當初交往的時候,你說過什麽?”
“……”
“楊浩凱,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氣了,否則我……”
“好好好,我投降了,我說,我說。”重新站直,楊浩凱一邊看着葉弦的眼睛,一邊象是宣誓般地說,“我說過,如果你又做噩夢了,無論什麽時候,都要打電話給我,不準你逞強。”
“後面的呢?”
“……”
“後面的!”
“還有,”不自覺地移開視線,楊浩凱心虛地說,“要是我也做惡夢了,我也會打電話給你,你要安慰我。”
不準楊浩凱逃避,葉弦把他的臉轉回來,讓他看着自己。
“既然這樣,爲什麽你今天做惡夢了,沒有打電話給我,還一個人跑到天臺上?”
知道葉弦是真的生氣了,楊浩凱不敢亂說話,只是讨饒地看着他。
葉弦也清楚,楊浩凱爲什麽不打電話給自己,所以,他更難過。
“楊浩凱,我們都經歷過那個可怕的春天,我們都害怕。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跟我之外,沒有人安慰得了我們兩個。我相信你,所以我要是受傷了,我會找你,可我不希望,你受傷的時候沒來找我,這樣只會讓我以為你不需要我……”
“不是的,葉弦,不是這麽回事的。”抱緊葉弦,楊浩凱将葉弦整個人抱在懷裏,心疼地說,“對不起,我錯了,葉弦,我錯了,對不起。我需要你,我一直都需要你,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我要你,我需要你!原諒我!”
舒适的體溫緊貼着彼此,心髒跳動的感覺瀰漫在兩人擁抱的空間裏,親密得令人目眩。
從楊浩凱的話裏,葉弦知道他是真的了解了,他用緊緊抱住對方的動作告訴楊浩凱,他原諒他了,可也僅此一次。
雖說已經是春末了,風裏攜帶的溫度還是有些低,更別說,一張被單根本無法完完全全包裹住兩個健康發育的大男生,即使兩人已經被彼此的體溫溫暖了。
“葉弦,很晚了,我們回去吧。”察覺到懷裏的人開始有了睡意,楊浩凱輕輕地建議道。
可楊浩凱才稍微放開葉弦,葉弦立刻又貼了過來,整個人賴在楊浩凱身上。
“不回去了,反正現在離天亮也不會很久,我們在這裏休息好了。”
“在這裏?”葉弦的提議讓楊浩凱有些心動,可從另一方面考慮,楊浩凱又不想因為這樣讓葉弦感冒生病,“葉弦,在這裏呆到天亮的話,會感冒的。”
“怎麽?”微微睜開眼,向上瞟了楊浩凱一眼,葉弦的聲音已經低到難以聽清了,“陪我感冒,不好嗎?”
就算葉弦對自己敞開心扉,但像現在這樣赤裸裸對自己撒嬌的機會可不多,楊浩凱已經被葉弦難得一見的嬌憨模樣給迷得暈頭轉向的了。
“好,怎麽不好,你想怎麽樣都行。”
之前上樓的時候發現樓梯口有張凳子,估計是哪個學生自己搬上來又忘記搬下去的,但不管如何,楊浩凱半抱半拖着葉弦,把他帶到樓梯口的遮蔽處,自己坐在椅子上,然後再讓葉弦坐在自己腿上,順便幫他調整了下姿勢,以便他睡得舒适。
“好了,葉弦,睡吧,天亮的時候我叫醒你。”
大概,今晚不會有人再做惡夢了。
第二曲
葉弦踩在椅子上,伸手從床上躺着的人的胳肢處拿出體溫計,對着明亮處一看,38度。
甩了甩體溫計,葉弦跳下椅子,無言地在藥箱中翻找發燒藥。
對于這樣的安靜,楊浩凱覺得有些不習慣,他寧願葉弦責罵自己。
支起一只胳膊,看着在下邊忙個不停的葉弦,楊浩凱小小聲地喊:“葉弦?”
葉弦沒回答,他一手端着杯水,一手捧着藥,又踩在椅子上,把東西遞到楊浩凱面前,示意他吃藥。
不敢違背這時候的葉弦的楊浩凱順從地接過水和藥丸,一口氣把藥吞下。可正當葉弦要從楊浩凱手中拿過杯子時,他被楊浩凱捉住了手腕。
“葉弦,對不起,我錯了,你不要生氣。”
“我沒生氣。”
輕輕掙脫開楊浩凱抓着自己的手,葉弦嘴裏雖然這麽說,可臉上的表情卻讓人很不安。
“葉弦……”
“生病就別折騰了,好好睡覺。”
一聽這話,楊浩凱百分之百确定葉弦絕對是生氣了,這樣的話,他怎麽肯乖乖睡覺。
“葉弦……”
“你給我聽話睡覺行不行!”
這句話很大聲,吓了楊浩凱一大跳,因為自從兩人交往以來,楊浩凱就再沒聽過葉弦用這麽沮喪的聲音說話了。
難道……
“那你上來。”
楊浩凱直接坐起身,直直地看着葉弦,堅定地說:“你上來陪我,不然我不躺下。”
葉弦皺着眉,看着楊浩凱的眼神很吓人。換做平時,楊浩凱哪裏敢違抗這時候的葉弦,可今天楊浩凱就是鐵了心地決定了,如果葉弦不爬上來,他絕對不乖乖地睡覺休息,哪怕他現在因為吃了藥而覺得昏昏沉沉的。
兩人對望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楊浩凱贏了,誰讓病人最大呢。
葉弦脫掉鞋子,踩着旁邊的木制梯子爬上了楊浩凱坐着的那張床,看着床被楊浩凱占去好大一塊地,葉弦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靠。
還沒等葉弦想好,楊浩凱已經一把拉過他,讓他躺在床上,自己也跟着睡下,把頭靠在葉弦的肩膀處,雙手雙腳緊緊地糾纏着他。
“嗯,好舒服啊。”
楊浩凱倒是覺得舒服了,但全身被禁锢住的葉弦肯定不舒服,更別說肩膀上壓着一顆分量十足的腦袋。可奇怪的是,葉弦什麽都也沒說,任由楊浩凱擺布。
兩人維持這個姿勢好一會兒之後,這次,敗下陣來的是楊浩凱。
“真是的,也不會開下口,受罪的可是你诶。”
嘴裏嘟囔着抱怨的話,楊浩凱還是放開了葉弦,幫他調整了下姿勢,确定葉弦不會覺得不舒服了,才小心翼翼地把頭靠在葉弦耳邊,伸出手環抱住他。
不過,就算現在兩人都覺得舒服了,楊浩凱依舊有話說。
“葉弦。”
“嗯?”
“我生病可不關你的事。”
“……”
楊浩凱稍微收緊抱着葉弦的手。
“我說真的,昨晚你上樓之前,我已經在那呆了兩個小時了,是我自己太沒神經了才會受涼發燒的,不是你的錯。”
“……可如果你說下樓的時候我不說留下來,你就不用吹那麽久的風了。”
哎,就知道他又鑽牛角尖了。
楊浩凱微微擡起前半身,從上而下地看着葉弦,故意用很輕快的語氣說:“嘿,那個說要我陪他感冒的人哪去了?葉弦,我可是在實踐我對你的承諾。”
可惜,葉弦不吃這一套,他很冷靜地說:“被水沖走了,還有,我沒感冒。”
不行了,自從葉弦開始對楊浩凱敞開心扉後,在楊浩凱面前,他就已經完全丢開之前那種只有冷酷、驕傲的外在,雖然楊浩凱很高興見到葉弦這樣愛怎樣就怎樣的模樣,可有時候也招架不住。
然而,相處久了,楊浩凱也抓到了一些應對葉弦的死腦筋和纖細神經的訣竅。
“那這樣好了,你幫我掏耳朵,當做補償我,怎樣?”
“掏耳朵?”
楊浩凱這一突如其來的提議讓葉弦有些不明所以。
看到葉弦疑惑的樣子,楊浩凱笑着放開他,順便也拉着葉弦一起坐起身,讓他依靠着墻,自己則枕在葉弦的大腿上。
“嗯,對,掏耳朵。我枕頭旁邊的小盒子裏有掏耳勺。”
幸好上次用完之後,因為懶而把東西扔這了。楊浩凱這麽想着。
至于葉弦,已經完全被楊浩凱弄懵了。
“喂,我沒幫人掏過耳朵。”
“Lucky!那我就是第一個咯?嘿,葉弦,趕快嘛,我在這等着呢。”
“可你要睡覺休息。”
“掏完耳朵再睡,趕緊的,現在不掏耳朵我睡不着。”
無奈地看着楊浩凱耍賴的模樣,葉弦知道,一旦楊浩凱決定要幹什麽,那就算是自己,也沒辦法改變他的決定。
順着楊浩凱的指示,葉弦很輕易就找到了掏耳勺。
“喂,浩凱,我……”
“葉弦,快點嘛,幫我掏耳朵。”
沒有一點廉恥之心地說出這種撒嬌的話,楊浩凱閉着眼,一副等着被伺候的樣子。
猶豫了又猶豫,葉弦還是沒辦法拒絕楊浩凱的要求。
“喂,痛的話要說。”
“嗯,葉弦,我等着呢。”
這個無賴,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葉弦不由得這麽想。
第三曲
葉弦是被開門聲吵醒的。
因為楊浩凱的要求,雖然葉弦從未替人掏過耳朵,可聽到楊浩凱連“補償”這類話都搬了出來,葉弦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怕自己動作太粗魯弄疼躺在自己大腿上的人,葉弦用十二分的專注細心地幫他掏耳朵,大概也因為過于小心了,等葉弦好不容易确定這只對着自己的耳朵幹淨了的時候,他發現楊浩凱睡着了。
也許是昨晚真的沒睡安穩,也許是剛吃下的藥發揮藥效了,總之,看到楊浩凱睡得那麽香甜,葉弦也就不敢吵醒他了,任由他拿自己的大腿當枕頭。
不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自己分散注意力的葉弦在盯着楊浩凱的睡臉看了好一會兒後,也在不知不覺中靠着墻睡着了,那種安寧、舒适的神情一如躺着的人臉上帶着的笑臉。
被意外接近的聲音吵醒的葉弦反射性往門口望去,剛好和開門進來的人對上視線。
“啊……你好。”
開門進來的人是楊浩凱的舍友,黃仲興。可能是察覺到枕在葉弦大腿上睡覺的楊浩凱,黃仲興把聲音壓得很低,同葉弦打了聲招呼之後,迅速從桌子上拿了些東西,然後又悄悄離開了,離開時還貼心地把門鎖好。
整個過程裏,葉弦靜靜地坐在床上看着,直到黃仲興離開房間,他才把視線拉回來,看着那個依舊緊閉雙眼的人,不禁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說:“好了,不用裝睡了,我知道你醒了。”
躺着的人輕笑出聲,眼還未睜開,手卻精确地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指,先把那只雖然有着許多細小傷痕但依然修長美麗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他才睜開眼,轉過身來仰面對着葉弦。
“葉弦,你以後一直幫我掏耳朵好不好?超級舒服的,我覺得自己已經上瘾了。”
就算是粗枝大葉的人,也無法招架得了情人對自己這麽赤裸裸的依戀和贊美,更何況纖細如葉弦。
饒是葉弦已經在這快滿一年的交往時間裏習慣了楊浩凱這種毫不遮掩的表達,可在這時候,葉弦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這個笨蛋,根本就是蠢到沒藥醫了。
實在不曉得該怎麽接楊浩凱的話,葉弦只好轉移話題。
“你跟你宿舍裏的人說過我們的事?”
無論是多麽親密的朋友,也沒見過有人會把自己的大腿借給別人睡覺用,可從剛剛黃仲興的表情來看,葉弦看不到什麽驚訝的痕跡,那種平靜的神情只能讓葉弦認為黃仲興早就知道兩人正在交往的事了,所以對于兩人這麽親昵的舉動才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當然,葉弦并不覺得和楊浩凱交往的這件事有什麽可恥的地方,只是他沒有到處宣揚的習慣,除了楊浩凱之外,在這個地方也沒有可以暢所欲言的人,所以,他從未對別人說過兩人的事。不過,葉弦知道,楊浩凱不同于自己,無論在什麽地方,他的身邊總會有一群人圍着他,這麽一想,有人知道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但是,對于這些事,兩人從未敞開講過,因此,一聽葉弦的問話,楊浩凱還以為自己惹他生氣了,連忙坐起身,額頭抵着他的額頭,用溫柔的語氣問:“怎麽了?你不喜歡我把我們交往的事跟別人說嗎?”
看出楊浩凱誤解了自己的話,葉弦伸出手撫摸他的臉,緩解他的緊張。
“沒有,我只是問問看而已。”
細細地觀察葉弦的表情,直到楊浩凱确定葉弦并不是在說反話的時候,他才松了一口氣,擡起手包裹住葉弦撫摸自己臉頰的手,笑笑地解釋道:“我并沒有跟他們哪個人說過我和你正在交往的事。”
“可剛才……”
“我雖然沒明說,但我也沒遮掩我喜歡你的事實。”
楊浩凱握着葉弦的手,讓那只手在自己臉上磨蹭。
“我喜歡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只喜歡你。在我喜歡你那麽久之後,終于可以親近你,讓你答應和我交往,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發誓一定要好好珍惜你。”
磨蹭了又磨蹭,楊浩凱還是忍不住偏過臉,吻了一下那只手。
“大概是我太小心眼了,不想讓你過多暴露在那些人眼前,我沒對他們說過什麽關于你的事,就算是和你交往的事也一樣。要是我說了,他們問我是怎麽和你開始交往的,我鐵定不會把事情說出來,那麽可愛的葉弦,我才不會跟別人分享。”
“笨蛋。”
楊浩凱就是有這麽一個壞毛病,一旦打開那個不知道名字的開關後,嘴裏說出的話甜膩到吓人,每一次葉弦都招架不住。
“嘿嘿,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聰明的人,被你罵笨蛋我也喜歡。”
楊浩凱終于放過葉弦的手了,他捧住葉弦的臉,動作輕柔地撫摸葉弦的臉,還有發尾。
“我不想跟他們說我的葉弦是多麽的可愛,多麽的迷人,所以,我才不會跟他們說我們交往的事。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兩個太招搖了,雖然我沒說,但他們好像已經知道我們正在交往,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三人都沒有問過我什麽。這也好,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獨占你了,而且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會識趣的不來打擾,多棒啊!”
“你就沒想過,我們的關系會害你跟朋友之間鬧僵嗎?”
雖然葉弦不在意,楊浩凱也不在意,可這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對一些人來說,兩個性別相同的人相愛是一件無法想象、無法理解、甚至是罪不可恕的事。
“你知道的,如果要我在你和那些人之間做個選擇,我一定會選擇你,無論是什麽時候。”
斬釘截鐵的語氣,堅定的眼神,無一不透露了楊浩凱話裏蘊含的真意,惹得葉弦不由得在嘴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笑着說:“是嗎?”
“那當然!而且,要真是我的朋友,就該理解我,就該接受我們的事。要是不能做到這點的話,我也不想和他有什麽往來。”
“話說回來,我之前就想問你了,浩凱,你是同性戀嗎?”
一句話,立刻瓦解了目前的甜蜜氛圍,也順帶讓楊浩凱奇跡地被口水嗆到。
說實話,雖然葉弦是個纖細的人,可有時候也會讓人弄不清爲什麽他的思維跳躍幅度會那麽大。
“咳咳!咳咳!”
“真是的,小心點,會被口水嗆到,你也算厲害了。”
“還不是你害的。”
“那答案呢?”
看着葉弦認真的眼神,楊浩凱知道這個問題是必須回答的了。
“我的話,估計是雙性戀吧……畢竟之前我也曾跟女孩子交往過。”
“……是這樣啊。”
察覺到葉弦一瞬間的停頓,楊浩凱怕他誤會,連忙解釋:“可,可是,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性!雖然我之前也跟女孩子交往過,可那只是因為被人告白了,還被旁邊的人起哄,小屁孩鬧着玩才交往的!真的!葉弦,我發誓,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不,你是我第一個真正喜歡上的人!只要是爲了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要說葉弦一點也不在意楊浩凱過去曾和不是自己的人交往過,那肯定是騙人的,可看到楊浩凱那樣拼命解釋的模樣,葉弦又覺得,只要現在楊浩凱在自己身邊,這就夠了。
仔細地看着葉弦的臉,發覺葉弦是真的沒再在意了,楊浩凱才放下心來,然後,他也問了:“那葉弦,你呢?”
“……”
“不公平,我都說了,你怎麽不說。”
“你是我第一個交往的人。”
這句話絕對是一句令人開心的話,至少楊浩凱就已經樂到快升天了。不過,他注意到一件事……
“葉弦,那我是你第一個喜歡在意的人嗎?”
“……”
“喂,葉弦,是吧?我是你第一個喜歡的人吧?你只在意過我對吧?”
“……”
“葉弦,喂,葉弦,你別不說話嘛。”
“煩死了!長這麽大,總會有過一兩個在意的人啊!”
被追問到無處可逃的葉弦忍不住推開這個黏在自己眼前的人。
“一兩個?”被推開的楊浩凱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看着靠着墻坐的葉弦,委屈地說,“我不幹了!爲什麽我不是你唯一一個在意過的人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小時候,和小時候的你相遇,然後霸占你!”
“霸占你個頭!”被楊浩凱無賴一般的話氣到無奈的葉弦伸出手敲了他一記腦袋,說,“你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還說些小孩子耍賴的話。”
“我不管啦!反正你是我的!你……葉弦,你怎麽了?”
楊浩凱剛想湊回葉弦身邊的時候,不經意間碰了下他的腳,然後發現葉弦臉上出現了不自然的表情,好像是強忍着什麽一般。
“我的腳……”
這麽一說,楊浩凱才想起來剛剛自己可是拿葉弦的腿當枕頭睡了好一段時間的,估計他的腳早就麻痹了,虧葉弦忍了這麽久才說出來。
“我這白癡!葉弦,抱歉,我幫你。”
楊浩凱連忙側過身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幫葉弦按摩腳,緩解他的麻痹感。
被這麽一弄,一直把葉弦捧在手心裏呵護的楊浩凱也就忘記了剛才兩人談論的話題了,一心只想讓葉弦舒服點,根本記不起那些什麽第一、唯一了。
然而,楊浩凱忘記了,同樣把楊浩凱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呵護的葉弦可沒忘記了。
“浩凱。”
“嗯?”
“我喜歡你。”
“……嘿嘿,葉弦,我最喜歡你了。”
是不是“唯一”、“第一”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彼此是對方現在最喜歡的人,那就沒有比這更令人覺得幸福的了。
第四曲
在每天的大清早,當大多數人還躺在床上做着也許會被遺忘的夢的時候,楊浩凱已經悄悄地獨自一人出門,在田徑場上以不比走路快多少的速度跑步。
這是複檢內容,自從楊浩凱擺脫了輪椅、拐杖之後,他堅持每天跑步,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只能用跟散步沒區別的速度慢慢跑過不到一百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