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番外——原來,(2)
距離,但随着時間的推移,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做到慢跑兩圈了,而且也能比以前堅持更長時間地走路。不得不說,如果不是楊浩凱堅強的意志力支撐着他,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在遭遇到那麽巨大的傷害之後,還可以恢複得這麽快,畢竟有些人因為害怕複檢時的錐心疼痛而放棄了,根本無法做到長時間地站立,更別說是跑步了。
也許是心底尚且殘留的自尊心作祟,雖然楊浩凱一直堅持着跑步,可他從未邀請過任何人和他一起跑,就算是在公共的田徑場裏跑步,他也專挑少人的時間段去練習,總是一個人默默地跑着,慢慢地跑着。
大概是能夠體會到楊浩凱隐藏着的驕傲,雖然葉弦從還未開始交往的時候就知道楊浩凱有這個清晨跑步的習慣,但他從未提及要和楊浩凱一起練習之類的事,楊浩凱也不曾說過希望葉弦陪着他,所以,楊浩凱依舊是一個人堅持着。
然而,每天,當楊浩凱結束了一番複檢,往回走,經過一個小亭子的時候,他總可以看到一個靜靜坐着的身影。每次每次,這個去時不曾出現過的身影總會呆在小亭子,安靜地坐在那,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做什麽事,只是坐在那,一直到某個回來的人走到他面前時,身影才會象是從沉睡中醒來一般,平靜地問:“要去吃早餐了嗎?”
這絕對是楊浩凱自出生以來,除了葉弦說喜歡自己外,最令楊浩凱感動到無話可說的事了。
楊浩凱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葉弦出現在這個小亭子的場景。
那天,如同今天一樣,也是一個略帶點冷意的幹燥清晨,當楊浩凱拖着兩條象是灌了鉛的腳,慢吞吞往宿舍走去的時候,他無意間看到了小亭子裏有個熟悉的身影,一個自己早已看慣卻還希望繼續看下去的身影。這個身影奪走了楊浩凱全部的注意力,讓他連腳的酸疼都忘記了,只顧着直直走到那個安靜坐着的身影前,差異地問:“葉弦,你怎麽一大清早地坐在這?”
葉弦站起身,一點也不打算理會楊浩凱的驚訝,平靜地問:“要去吃早餐了嗎?”
一句話,瞬間讓楊浩凱全明白了。
直到現在,楊浩凱還記得第一次聽到葉弦問自己“要去吃早餐了嗎”時心髒的跳動軌跡,微微地發疼,但會使人上瘾,不由自主地迷戀上這種痛楚。
所以,直到現在,楊浩凱依然堅持每天出門跑步,可這到底是爲了讓自己跑得更久、更快,還是爲了回來時見到那道身影,聽到那句問話,楊浩凱已經分不清了。
不過,今天有點不一樣。
按照葉弦平時的行為模式來看,他會在楊浩凱經過這條路之後,才一個人走到小亭子裏,安靜地坐着,等待跑完步的楊浩凱回來。
但是,當楊浩凱結束了今天的跑步練習,走到小亭子的時候,他沒在葉弦一向坐着的位置上找到他,反而是在小亭子後面的宣傳欄前找到人,并且,在找到葉弦時,楊浩凱發現他正在發呆。
“葉弦,怎麽了?在看什麽?”
楊浩凱喊了葉弦一聲,一邊說着,一邊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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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楊浩凱這麽一喊,葉弦也回過神來了,他轉身面對着楊浩凱,用一貫的表情說了那句已經說了好多次的問話:“要去吃早餐了嗎?”
葉弦表現得太正常了,正常到就算是楊浩凱也沒覺得有哪些不妥當的地方,只當葉弦是坐久了,覺得無聊,到處走走看看,才會在宣傳欄前發呆。
“要,我現在好餓。”
“那走吧。”
說着,葉弦率先邁開步子,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看到葉弦的舉動,楊浩凱也連忙跟在他身後,然而,當楊浩凱眼光餘角不小心瞄了某張海報時,他頓時僵住了。
這是……
在葉弦察覺到什麽之前,楊浩凱已經湊到了葉弦面前,像平時一樣,膩在葉弦身邊,說些不找邊際的話,想盡方法讓葉弦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因此,葉弦也沒發現到楊浩凱看到了什麽,也完全不清楚楊浩凱心裏在想什麽。
第五曲
吃完早餐後,楊浩凱和葉弦兩人從食堂裏走出來,打算一起回宿舍,然後按照平時的習慣,沒課的時候兩人一塊兒呆在圖書館消耗時間。
正當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得起勁的時候,一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來,吓到了周圍所有的人,包括楊浩凱和葉弦。
“啊——凱!”
被這有點耳熟的聲音吸引,楊浩凱反射性地往發聲源看去,可才剛轉身,懷裏居然多了一具軟綿綿的身體。
“這……”
“凱!真的是你!好高興!我終于找到你了!”
嘴裏的疑問還未說完,撲到懷裏的人已經興高采烈地說着些像電視劇的對白。
“雖然聽說你在這間學校裏,可一直找不到你!沒想到還是被我找到了!凱!凱!怎麽辦,我好高興!”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自說自話的個性,讓楊浩凱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
費力地把人拉開,仔細一看,真的是她!
“莎莎?你怎麽在這裏?”
艾麗莎,昵稱莎莎,是一個活潑的可愛女生,也是楊浩凱老家鄰居的小孩,簡單點說,她是比楊浩凱小一歲的青梅竹馬。
“你還好意思說!”雖然被推開,但艾麗莎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伸手抱住楊浩凱的手臂,軟着嗓子抱怨,“高中時不聲不響地轉學也就算了,居然連自己在哪裏也不肯透露!大學也是,要不是有人說在這裏看到你,誰想得到最讨厭讀書的你居然會來上大學啊!我來這裏已經一年多了,一直沒找到你,本來已經放棄了,哪知道老天爺還是心疼我,最後還是讓我找到你了!我可告訴你,你不準再無緣無故地消失了!”
“你找我幹什麽?”皺着眉拉開艾麗莎的手,楊浩凱自然地和她保持一段距離,說話語氣帶着少見的疏離感,“我就是怕你們找我,才不想告訴你們我在哪的。”
再一次被推開,艾麗莎本想再湊上前去,可看到楊浩凱皺眉的模樣,不禁把伸了一半的手往回縮,語氣充滿了火藥味。
“你還好意思說!什麽叫不想讓我們知道你在哪啊!我們可是你朋友诶,關心你有什麽錯!你知不知道你消失之後,隊裏無論是師兄師姐還是師弟師妹,一個個都吵着要見你,大家還想好要好好幫你驅驅邪,連火盆都準備好了,你卻不見人影!太過分了!”
無奈地翻了下白眼,楊浩凱沒好氣地說:“我就知道你們會弄很大陣勢,才怕得不敢見你們啊。要是真聽你們的話這麽弄的話,保準以後那些認識我的人見到我肯定會取笑我的。”
“厚!凱,你真的很不給面子诶!”
“這是為我自己着想,我可不想陪你們瘋。”
站在一旁,聽着這兩人的對話,葉弦大概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不過,葉弦知道,楊浩凱消失的理由并不像他說的那般僅因為怕被人取笑才悄悄離開,做過同樣的事的葉弦明白,這是已經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以前的人的他們所能做到的唯一逃避罷了。也許很懦弱,可當時的他們除了這麽做以外,已經找不到其他辦法來保護自己了。
然而,就算葉弦完全了解楊浩凱的處境,但目前的他還是覺得很火大。
也不知道這個女生是不是已經激動到顧不得其他人的眼光了,饒是楊浩凱拒絕了她兩回,她還是在說話的時候又湊回到楊浩凱的身邊,那種旁若無人的親昵姿态和甜膩的叫喚聲引來無數人對他們行注目禮。
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沒來由的衆多視線,葉弦忍不住喊了聲:“浩凱?”
還在和艾麗莎打太極的楊浩凱聽到葉弦的叫喚,回頭看了他一眼,瞧見葉弦臉上明顯的不耐煩,心想“糟了”,連忙甩開艾麗莎的手,走回到葉弦身旁,簡潔、堅定地對艾麗莎說:“好了,莎莎,我沒時間和你耗,我還有事,先走了。”
被甩了三次的艾麗莎終于注意到葉弦的存在了,可能因為一直被甩,心裏覺得很惱火,氣鼓鼓地說:“可惡!我們好不容易見面,你卻一點也不關心下我!連電話號碼都還沒交換呢,就只想着離開!怎麽,是和這個人有事情?以前的你都不跟這種一看就是神經纖細的人來往的,說是跟這些人來往很累,現在怎麽又跟蜜蜂見了蜜一樣地往上湊了?我……”
“莎莎!注意說話!”
聽到艾麗莎越說越離譜,楊浩凱嚴厲地制止了她,但艾麗莎還是像倒豆子一樣說出了一些不該說出口的話。
大概也發覺自己真的是說得有些過火了,哪怕覺得不甘願,艾麗莎還是閉上了嘴,雖然眼睛裏依然冒着火。
沒有心情理會這兩人的争鬧,葉弦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後,輕飄飄得好似不帶走一片雲彩般離開這個熱鬧過頭的地方。
真是夠了!
雖然身後傳來楊浩凱焦急的喊聲,可心裏埋着一把悶火的葉弦依舊選擇聽不見,徑自走開了。
搞定你那邊之後再說吧你,蠢貨!
急匆匆地走回宿舍,葉弦動作粗魯地收拾着東西,書本碰撞木制桌子發出了“砰砰砰”的響聲,吓得宿舍裏其他人一個接一個偷偷溜走,生怕撞上槍口。
就在宿舍裏除了葉弦之外的人全走了之後沒多久,門又開了。
“葉弦。”
進來的人當然是楊浩凱了,只是現在的他失去了一貫的從容,喘着粗氣,除了呼喊葉弦的名字外,什麽都說不出來。
“葉弦,我……”
本來還沒什麽好臉色的葉弦看到楊浩凱不尋常的樣子,又見他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拿捏膝蓋,才驟然間想起楊浩凱今早剛跑完步,現在又從食堂疾走回來,這對他的腿來說是很大的負擔,難怪他會一臉疲憊的模樣。
“來,來這裏坐下。”
把發火的事擺一邊去,葉弦趕緊扶着楊浩凱,讓他坐下休息,自己還蹲在他跟前,伸手在他腿上按摩。
“怎樣,好點了沒?”
休息了會兒,楊浩凱終于緩過氣來了,可他顧不得回答葉弦的問題,而是急忙地解釋剛剛的事。
“葉弦,剛剛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莎莎是我老家鄰居的小孩,自小和我一起長大,因為被周圍的人慣得有些無法無天,所以說話有些不經大腦,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你知道我喜歡你的,你可別相信那丫頭說的那些話!就算我以前真的說了那些話,那也只是我還沒遇到你而已,真的,葉弦,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喜歡你,葉弦。”
“哦。”
楊浩凱的長篇大論只換來了葉弦簡單的回應,雖然簡單,可這表示葉弦已經接受了他的解釋。然而,楊浩凱還沒放下心來,葉弦接下來的話卻差點把他吓死。
“你跟她交往過吧?”
就算是親兄妹,也少人會做出那麽親昵的動作吧?
“葉……葉弦——”拖着長音喚着葉弦的名字,楊浩凱可憐兮兮地說,“我只當她是一個可愛的妹妹而已,我喜歡的人只有你,除了你以外,我根本沒對其他人付出這麽多真心。”
“也就是說你真的和她交往過咯。”
沒被楊浩凱抹了蜜的話給迷惑住,葉弦看到楊浩凱的腿有些發紅,還沾着汗,站起身,準備去拿濕毛巾來幫他擦汗。
不過,葉弦才剛站起身,立刻被楊浩凱攔腰抱住了。
“我承認,之前我說和別人交往過,就是和莎莎。可是,當時我真的只是覺得好玩,才會答應和她交往的。而且交往之後,我發覺自己只是把她當做一個妹妹來喜歡而已,她也發現自己只是拿我當哥哥,所以我們最後分手了。我後來都沒跟她聯絡了,真的,我現在心裏只有你一個人而已,這點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你給她電話號碼了嗎?”
沉默了會兒,楊浩凱輕輕地點了點頭,小小聲地“嗯”了下,連頭都不敢擡起來看向葉弦。
看着楊浩凱這種把整張臉埋在自己腰側的鴕鳥行為,葉弦不禁輕笑出聲。
“好了好了,我沒怪你,你不用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
聽到葉弦的笑聲,楊浩凱戰戰兢兢地擡起頭來,看到葉弦果真恢複以往的冷靜模樣了。
“你不怪我了?”
“不怪了,再說,這都是我遇到你以前的事,我沒有什麽立場去責怪你。”
“誰說你沒立場的!如果連你都沒立場了,那這世上還有誰有立場去責怪我!”
确定葉弦真的沒有在生氣了,楊浩凱立刻抛開可憐凄涼的面具,恢複以往的滑頭模樣。
“行了,你別貧嘴了。怎樣,腳好些了嗎?”
雖然一開始心底真的很火大,但看到這家夥明知自己不可以亂來卻還拼命趕回來,有再大的火也會消了,更何況葉弦自己也明白,這個笨蛋真的喜歡自己。
“嗯,好多了,多虧你幫我按摩,謝啦。”習慣性地抓起葉弦的手放在臉旁磨蹭,楊浩凱從下往上看向葉弦,用和剛剛不一樣的另一種可憐口吻說,“那我把號碼給莎莎,你也不介意?”
知曉楊浩凱在博取自己憐憫心的葉弦毫不心軟地用另一只沒被他抓住的手彈了下他的額頭,聽到楊浩凱不作僞的喊痛聲,才說:“她是你的青梅竹馬,又是你妹妹,你給她號碼不是正常的嗎?不要來試探我,我說我沒怪你就是沒怪你。”
無論怎樣,如果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卻依然放着那個莎莎不管,他就不是葉弦認識的那個楊浩凱了。
“嘿嘿。”放開葉弦的手,楊浩凱用雙臂緊緊抱住葉弦,滿足地說,“葉弦,我最喜歡你了。”
這個笨蛋,難道腦袋裏真的沒有害羞的構造嗎?爲什麽能夠做到每天不厭煩地重複說這句話呢?
第六曲
獨自一人下樓,剛靠近樓下那座顯眼的雕像旁時,葉弦發現有人比自己先一步在那裏等着了。
“啊,你好。”
察覺到有人靠近,黃仲興反射性地擡頭一看,見到是認識的人,順便打了聲招呼。
雖然和這個人并不怎麽熟悉,但現在人家已經先開口了,葉弦也沒理由像以前那樣拒人于千裏之外,回了句:“你好。”
由于被叮囑在這裏等着,葉弦也沒往其他地方跑,站在雕像的另一邊,安分地等人。
大概覺得有認識的人在一旁,自己卻只顧着玩手機是件不禮貌的事,黃仲興收起手機,用閑聊的口吻說:“在等浩凱?”
“嗯,他說把傘忘在教室裏了,所以又回去拿。”
“嘿,這家夥,每個星期總要有那麽一次兩次忘記東西,都已經丢了三個水壺兩把傘了,還不長記性。”可能是想起了楊浩凱丢東西時的糗樣,黃仲興一邊笑,一邊大肆爆料,“上次還馬大哈到把書包忘在宿舍裏沒拿就直接來上課了,真搞不懂他這一路走來教室,難道沒發現有哪裏不對勁?”
第一次聽到這些事的葉弦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在他眼裏的楊浩凱是一個雖然自稱粗枝大葉卻相當細心的人,怎麽也想不到他會做出這麽烏龍的事。
“我都不知道,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事,而且,平時他也算是個蠻細心的人,有時候我忘了拿藥什麽的,都是他提醒我的。”
黃仲興挑了挑眉,裝出一副搞怪的壞壞模樣。
“哎呀呀,你要體諒他,在你面前,他還是想耍下帥的。”
聽到這話,葉弦弄不清該怎麽回話了。
很明顯,黃仲興是清楚這兩人之間的關系的,可他又沒挑明講,擺明了是在享受着一種莫名其妙的“秘密感”。
正當葉弦還在猶豫應該怎麽回答的時候,黃仲興體貼地換了個話題。
“話說回來,過兩天就是浩凱生日了,你們打算怎麽慶祝?”
“生日?”
“對,生日。怎麽,你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
知道是知道,也想了很多,但該怎麽做才會讓那家夥真正高興,卻沒有什麽太具體的思緒,雖然知道那人很容易滿足。
看到葉弦一副沉思的模樣,黃仲興也就沒追究他們到底想怎麽慶祝這件事了,說:“宿舍裏的人也想替浩凱慶祝一下,不過怕和你們的撞到一塊去。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只要我幫得上忙,盡管開口,估計我這麽做,那家夥會更開心。”
黃仲興這些充滿調侃的話讓葉弦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們感情很好。”
“還行吧,畢竟同一個宿舍的,再說,有誰會真正讨厭浩凱那家夥啊。”
黃仲興說得很随意,但話裏含着的意思卻讓聽的人一陣心暖。
不自覺地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葉弦象是呢喃一般地說:“也是呢,很難去讨厭他。”
無意間瞥見這個笑臉,黃仲興愣住了,驀地有些明白爲什麽楊浩凱會這麽迷戀眼前這個人了。
大概就是被這種發自內心的真摯給吸引了吧?
本想再說些什麽,但一個感覺微妙的聲音阻止了黃仲興的發言。
“葉弦!”
急匆匆走下樓,楊浩凱沖到兩人跟前,對葉弦說:“抱歉,讓你等這麽久。”
轉過頭來看着黃仲興,楊浩凱的表情看起來也有些微妙。
“仲興,你也在等人?”
瞧了瞧楊浩凱的表情,再看了看楊浩凱有意無意擋在自己和葉弦中間,黃仲興忍着笑,揶揄地說:“浩凱,你不用當我是賊,我知道規矩的。”
雖然本能地做出了這些舉動,但被人這麽直接地點明,楊浩凱還是覺得有些丢臉。不過,這也不能怪楊浩凱小題大做,誰讓他從沒見過葉弦在他之外的人面前露出這種表情,他當然會擔心,這是無法控制的自然反應。
至于葉弦,這個最要緊的主角,因為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樣驚天動地的表情,也就不清楚楊浩凱、黃仲興兩人在打什麽啞謎了,只當兩人是在說些屬于宿舍範圍內的“暗號”。然而,也幸好是這樣,要是葉弦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一定會充分發揮楊浩凱口中的“纖細神經”,羞愧到挖個洞鑽進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浩凱底氣不足地解釋道。
黃仲興雖然喜歡調侃楊浩凱,但适可而止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大方地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沒事沒事,你知道我是無害的就行了。”
對着黃仲興扯出一個賠禮的笑,楊浩凱拉着葉弦,說:“那我們先去吃飯了,你……”
“凱!”
一個紅色的身影飛奔而來,直沖進楊浩凱的懷裏。
“凱!吃飯了沒?和我一起去吃飯吧。”
這種旁若無人的說話方式,不用說,這個紅色身影是艾麗莎大小姐了。
“莎莎!”
猝不及防被人抱住,楊浩凱趕緊拉開艾麗莎,偷空還偷偷瞄了葉弦一眼,發現他臉上并沒有什麽不愉快的神色之後,才轉過頭來,對艾麗莎說:“說了好多次了,你不要每次都這麽撲過來。”
“知道了知道了。”随口應了幾句,艾麗莎自顧自地挽住楊浩凱的手,“那你現在可以陪我去吃飯了吧?”
皺着眉掙開艾麗莎的手,楊浩凱用眼神警告艾麗莎不要再動手動腳的,直到看到艾麗莎不情不願地站在一邊,他才悠悠然地握住葉弦的手,擡起來,在艾麗莎眼前揮了揮兩人交握的部位,說:“我要跟葉弦一起去吃飯,你不要來打擾我們。”
看着楊浩凱的動作,不僅艾麗莎被吓到了,連葉弦都被楊浩凱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唬住了,搞不清他想幹什麽。
“你……你們……你們……凱!你們爲什麽要手牽手的?兩個大男人牽手做什麽!”
“當然是因為我們在交往啊!”無視艾麗莎的震驚,楊浩凱顯得很坦然,“所以,你不要來當電燈泡,就這樣,拜啦。”
說完,楊浩凱就這麽牽着葉弦離開了,也不管艾麗莎已經驚訝到掉下巴了,更不管黃仲興臉上那種似笑非笑的耐人尋味表情。
“喂,浩凱。”
不過,楊浩凱不管,可不代表沒人管。
“嗯?什麽事?”
“你還問什麽事,你怎麽就把我們的事說出來了?”
葉弦問這話,完全沒有譴責楊浩凱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楊浩凱爲什麽這麽做而已。
楊浩凱孩子氣地扁了扁嘴,委屈地說:“哼,這一個星期以來,莎莎有事沒事就來找我,害我們兩個相處的時間少了超多的!要是再不跟她攤牌,讓她清楚不要來打擾我們,接下來的日子,我可看不到什麽曙光了!”
楊浩凱說的理由很幼稚,但說到底,楊浩凱也是怕再這麽下去,就算葉弦有比海還廣闊的胸懷,也會被折騰到心力憔悴,一個不小心,兩人分手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爲了維護兩人的關系,讓艾麗莎知難而退是最好的做法。
楊浩凱的用意,葉弦又怎麽不明白,所以,葉弦只是笑笑,什麽也沒說,任由那人拉着自己走在熱鬧的地方。
反正早就有覺悟了,無所謂。
第七曲
亞熱帶的夏天總是來得比較早,春的尾巴還沒抓牢,夏的氣息已經吹拂到人的臉上了。
周末的教學區少了平時的熱鬧,多了一股冷情感,但在頭頂太陽的照耀下,也算是有些許熱量。
楊浩凱走過幾乎沒人的斑馬線,往冷清的教學區走去,才剛靠近目的地,架空層裏的人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
“莎莎,喊我來這裏幹嘛?”
“凱,生日快樂!”
一見到楊浩凱,艾麗莎手捧着豔麗的紅玫瑰花束沖到他面前,興高采烈的模樣好似得到了全世界最棒的驚喜。
本來就有些猜到約自己出來的艾麗莎想要做什麽的楊浩凱好笑地接過花束,說:“拜托,莎莎,玫瑰花是男生送女生的好不?不過,謝啦!”
笑眯眯地看着楊浩凱高興的樣子,艾麗莎皺了皺鼻子,說:“哼,誰說只有男生可以送女生玫瑰花的啊?我偏要送你!你敢不喜歡,看我不劈了你!”
“好了好了,我又沒說不喜歡。”疼愛地輕彈了下艾麗莎的額頭,楊浩凱內心裏還是很感激艾麗莎的這番舉動,用一如既往地寵溺語氣說,“你這家夥,送人禮物也要發揮小惡魔的特質,真受不了你。”
“不喜歡?”
“喜歡啦喜歡,哪敢不喜歡啊!”
順着以前的習慣,随口說出了這些調侃的話,但是卻沒得到艾麗莎的回應,楊浩凱好奇地擡頭一看,看到艾麗莎臉上有奇怪的紅暈,不由得關心地問:“莎莎,怎麽了?太熱了嗎?”
被楊浩凱這麽盯着看,艾麗莎的臉更紅了,配上她身上的那套粉色的連衣裙,人就象是楊浩凱手裏捧着的玫瑰般美麗,華麗。
可是,楊浩凱不愧是自稱粗枝大葉、神經大條的人,他也沒想太多,直接伸手,幫艾麗莎探了探額頭的溫度。
“怎麽了你?發燒了幺?還是……”
“凱。”
“嗯?哪裏不舒服嗎?”雖然被打斷說話,但楊浩凱只當是艾麗莎覺得不舒服,想要說出來求自己幫忙而已。
只是,當楊浩凱看到艾麗莎的眼神的時候,好歹自己也是同眼前這個人一起長大的,多少也發現有些不妙。
“莎莎,你……”
“凱,我喜歡你,我們複合吧。”
“……”
無奈地嘆了口氣,楊浩凱說:“莎莎,我說過了,我現在正和別人交往。”
“你是說和那個一直黏着你的人交往?那不是騙人的嗎?”不在意的笑了笑,艾麗莎說,“不是什麽大問題啦。”
“不是騙人的。”楊浩凱看着艾麗莎,認真地再說一次,“我和葉弦在交往。”
又是一臉的驚訝,不,是比之前更驚訝,艾麗莎怎麽也無法相信楊浩凱說的話。
看到艾麗莎這模樣,楊浩凱不曉得該說些什麽,只好決定暫時離開,讓她自己好好想想。
“莎莎,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禮物。”
“爲什麽!”
才剛轉身,艾麗莎的吼聲立刻從身後傳來。
“你們兩個都是男生啊!你爲什麽要這麽做!這不正常啊凱!不正常!”
倏地跑到楊浩凱面前,艾麗莎拉着他的手,激動地說:“我知道了,凱,你是在同情他對不對?我查過了,那個葉弦也遇到了那場車禍,失去了手他是不是很崩潰?所以你才會陪着他對不對?因為你一向都是那種愛管閑事的性格,看到有人跟你一樣,所以你放不下他對不對?你只是陪他治療傷口而已,對不對?”
到底是誰陪誰治療傷口,都到這時候了,還有誰分得清?
葉弦是個敏感的人,對于再細微的東西,他都能及時察覺到,理所當然的,對于自己本身的事,他也總是在第一時間了解清楚,所以,自己到底是不是必要的,有時候,連楊浩凱自己都弄不清。
自己是因為愛管閑事所以才放不下葉弦的?
一個愛管閑事,就能解釋清楚和他相遇之後的事幺?
他陪着我,還是我陪着他,這種事,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凱。”艾麗莎的臉色驀地變了,深情的樣子宛若聖母般純潔,充滿了愛的感覺,“我懂的,我真的懂的,你們只是在互相舔傷口而已。你失去了腳,他失去了手,你們都失去最驕傲的東西,你們把對方當做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理解彼此的人。可是,凱,你要知道,這不是戀愛,這是同情,是安慰。所以,趁着還沒陷得太深,趕緊收手吧,再這麽下去,你真的會變得不正常的。”
“……行。”
“嗯?”艾麗莎稍微湊近了些,“你說什麽?”
“我說,不行。”
拉開艾麗莎的手,楊浩凱恢複了往常的模樣,順帶往後退了一步,和她保持距離。
至于艾麗莎,她聽到楊浩凱的回答之後,臉上的聖母表情整個崩塌,不敢相信的震驚,恨鐵不成鋼的惱怒,被拒絕的傷心,各種負面的情緒糾結在一起,使得她的臉一瞬間有些灰暗。
“爲什麽!我不懂,我不懂!凱,明明這不正常,爲什麽你還要這樣!”
“很簡單啊,”相對于艾麗莎的激烈,楊浩凱倒是顯得風輕雲淡,“要是現在失去他的話,我一定會崩潰的。”
這份感情到底是同情,還是安慰,都已經發展到不能這麽用這麽簡潔的字眼來概括的地步了。
對于自己來說,葉弦就是現在的全部,全世界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懂得夜裏糾纏自己的噩夢,也沒人明白夢醒之後的恐懼,還有悔恨。
互相舔傷口?本來就是這麽開始這份感情的,在我還不知道他知道我的時候,也在他還不知道我知道他的時候,這份情愫已經開始蔓延了。
夠了,想要一直在一起的條件早就具備完全了,還在動搖什麽?這對葉弦太失禮了。
事到如今,還一個人在這裏煩惱,真是蠢到家了。
“莎莎,真的對不起,可是我現在只想着葉弦一個人而已,不正常還是其他什麽的,我已經管不着了。”說完,楊浩凱也理不了艾麗莎到底能不能理解了,他現在只想趕快回到葉弦身邊,對他說出自己腦海裏正轉着的事。
再次穿過那條斑馬線,回到漸漸熱鬧的宿舍區,楊浩凱直直往目的地而去,對旁邊熱鬧地讨論着什麽的人一點也沒空去理會。
不過,人在着急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事來擋住人匆忙的腳步。
“你好,星期天晚上演藝廳會有鋼琴獨奏會,歡迎前去觀賞。”
鋼琴?
停下腳步,接過那個盡責的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彩色傳單,楊浩凱看着手裏的東西,久久,突地手心一緊,把傳單捏成一團。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就算只有他也好。
第八曲
按照信息的指示,楊浩凱尋到了藝術樓。
因為自己是理科生,大部份課程的教室都在理科樓,所以哪怕已經來到大學将近兩年了,楊浩凱這還是第一次來這藝術樓。
從艾麗莎那裏離開之後,楊浩凱本想直接沖回宿舍去找葉弦,誰想到才走回到宿舍樓樓下,葉弦發了一條信息過來,讓自己到藝術樓去。
不同于充滿了冰冷機器味道的理科樓,藝術樓裏連飄蕩的空氣都充斥着藝術的氛圍,随處可見的彩色塗鴉顯示着這樓的與衆不同,讓人冷靜不下來。
自一踏進這樓開始,楊浩凱就無法控制地心跳加速。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楊浩凱不曾和那人說過,可楊浩凱明白,正如自己對他了解甚多一樣,他對自己也是有許多了解,既然這樣,那他不會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雖然楊浩凱并沒有要求葉弦一定要在今天做些什麽,但期待還是會有的,更何況是處于現在這種情況。
讓我到藝術樓裏來,是想要做什麽?
爬樓梯,轉彎,直直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楊浩凱忍不住用跑的沖向走廊的盡頭。
這是……
冷清的走廊裏回蕩着幹淨的琴聲,一個音符接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