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時冕在病床正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看着洛遲鳶行動遲緩地倒了水,并沒有任何要幫忙的想法。

曾經被他誤認為alpha的人一年之後再見骨架似乎纖細了一些,但很顯然,洛遲鳶仍舊是堅韌而強悍的,當他清醒的時候,并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絲毫的軟弱。

腦海中浮現出昨天客房中的一幕,時冕眼角跳了一下,轉開了臉。

輸液袋裏的藥水用完之前,誰都沒有說話。

護士進來替洛遲鳶拆了點滴,留置針還留在手背上用膠布固定好,洛遲鳶問了一嘴,下午和晚上還要繼續輸液,觀察三天後才可以出院。

護士剛走時滄就來了。

随行的保姆帶了湯和粥過來,替他将床搖起來,把飯菜擺在病床餐桌上,也并不詢問他是否有胃口吃飯。

在他用餐期間時滄将時冕叫了出去,半個小時後回來,保姆正在收拾餐桌。

時滄看了一眼,在病床邊坐下:“怎麽沒吃多少?不合口味?”

因為時檬的原因,洛遲鳶在時家人面前總有點擡不起頭來的難堪。他微微垂着頭:“沒有……”

時滄沒有追問下去:“婚後第一次發熱期就搞成這樣,這要是傳出去了,不僅僅是你們感情的問題,更會給時氏帶來不可估量的負面影響。”

突如其來的指責令洛遲鳶腦子有些發暈,他閉了閉眼:“抱歉。”

除了道歉,沒有什麽可解釋的。

解釋什麽呢?

解釋他連自己的alpha的號碼都不知道嗎?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他自尊心作祟,沒有拉下面子主動去詢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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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說多錯。

他沒有解釋的必要,也沒有解釋的立場。

時滄的說辭,多少帶着些遷怒的成分在,畢竟時檬因他而死是不争的事實,他呆在時家,這種因偏見而引起的不公就要忍着。

時滄冷淡地看着他,停頓片刻後說了句“好好休息”就起身走了。

時冕送時滄出門。

等待電梯的時間裏,年長的alpha微微側目看着身邊的長子。

“把日子記住,每月這幾天給自己休三天的假期。我雖然不勉強你們要孩子,但能盡早抱孫子是最好的。”

時冕看着電梯門,沒有說話。

時滄嘆了口氣:“我三天後手術。”

時冕冷硬的表情終于松動,擡手扶住父親已經不再如自己兒時寬闊的後背。

“這段時間公司就交給你了。手術後我和你爸爸準備去國外修養一段時間,等到你明年畢業,爸也該退休了。”

時冕回到病房時洛遲鳶正望着窗戶發呆。

他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回身時與洛遲鳶四目相對,omega眼神閃了閃,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那個,我的手機你看到了嗎?”

時冕從外套口袋裏摸出手機遞過去:“這手機還能用?”

洛遲鳶摸了摸磕碎了一角的鋼化膜:“膜碎了而已,屏幕還沒事。”

看了一眼都不知道什麽年代的老舊手機,時冕沒有糾正他的誤解,換了個話題:“你和邵虞是怎麽回事?”

正在手機上輸入什麽的手指頓了頓,洛遲鳶沒有擡頭:“去年做過他的家教,就加了微信好友。昨天……昨天我沒什麽印象了,可能是不小心把視頻發出去了吧。”

為什麽不找我?

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時冕皺起眉來:“以後別跟他聯系。”

“……嗯。”

“護士說你買錯了抑制劑,出院前讓醫生給你重新開幾針。”

“……”輕輕吸了口氣,洛遲鳶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嘴角,“好。”

“……”

“……”

“你還有沒有沒什麽要跟我說的?”

洛遲鳶一愣,掀起眼睑。

他的臉此時很蒼白,一雙上挑的桃花眼或許是病中的原因,有種水潤的光澤。分明是omega的長相,若非見過他一個打七個alpha贏得輕松,若非和他交過手,若非見過那朝霞中染血的身影,誰能想到這個人比許多alpha還要強悍呢。

即使時至今日,時冕仍舊為他着迷。

然而越是着迷,越是要克制。越是克制,越是痛苦。越是痛苦,越想要讓對方也明白這種蝕骨的苦痛。

人類就是這麽矛盾。

“說……什麽?”洛遲鳶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

他曾經的确有些想要和他說的,可現在,卻突然不想說了。

如果說不久前還曾想要和他談談,是因為對這個alpha仍舊抱有幾分不合時宜的期待和信任,那麽在他說出讓他重新開幾支抑制劑的時候,就什麽都沒有了。

硫酸一樣的液體注入身體的感覺太痛苦了,以至于即使是神志不清的時候被打了抑制劑,卻也在心裏留下了陰影。

想到那種不想再嘗試的痛苦還要再經歷一次、兩次甚至是無數次,就克制不住地想要發抖。

而标記他的alpha,就那麽輕飄飄地為他做了決定。

時冕的手機在此時震動了起來。

洛遲鳶再度別開頭。

“你忙吧。”

談話似乎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時冕走到門邊接起電話,然後說了句“我馬上過來”,就招呼不打地推門出去了。

洛遲鳶靠在床上,或許是藥物的原因,他覺得身體很累,也很冷,連帶着扭傷的右腳恢複的也不盡人意。

下午他就高燒不斷,胃也不舒服,中午吃進去的一點點粥全都吐了出來。晚上過來送飯的保姆看他半死不活吃不進的樣子,也沒說什麽,把保溫桶放下就回去了。

洛遲鳶看得出來,時家的人大概都知道他一年前犯了什麽錯,即使是保姆對他也沒什麽好臉色看。

人之常情,他能理解,如果是他站在時家的立場上大概也會如此。

直播那邊他請了假,後來還是耐不住無聊上去看了一眼,一進去就被一群粉絲包圍,即使明知道他不上來還死守在他直播間,這種來自于二次元的關愛讓他的心情一下子暢快起來。

鏡頭對準自己的病號服,洛遲鳶給網友看了自己右手的留置針。

“今天沒什麽準備,大家不嫌棄的話我們就聊聊天吧。”

晚晚yyds:[好啊好啊,小碗女王好好的怎麽突然生病了呀?嚴重嗎?]

春鬥:[……神TM小碗女王(伸手要版權費)]

洛遲鳶笑了笑:“沒什麽大事,就……發熱期抑制劑失效。”

晚晚yyds:[!!!卧槽我看到了什麽。等等信息量有點大讓我先捋捋。]

聊天窗口被驚嘆號和“卧槽”刷了屏。

春鬥:[啊啊我一直以為這麽攻的小晚女王一定是個alpha,可是意外的有覺得很帶感怎麽破。]

TIMI:[小碗女王我能标記你嗎女a20歲已到法定結婚年齡家境殷實三觀很正以後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有十塊錢我給你九塊剩下一塊留給你明天花!]

薛定谔的貓:[放下那個晚小晚讓我來。]

……

在直播間裏呆了一小時,洛遲鳶退出軟件時恰好收到一個微信消息。

來自于“怎麽可以吃兔兔”的好友申請。

備注:你TM删我好友!

……

他嫌麻煩手機沒有設置密碼,會删他好友的除了時冕也沒有第二個可能了。

拇指動了動,他最終沒有同意申請。

他已經答應了時冕不再和邵虞聯系。何況他們的關系是基于網絡基礎存在的,他從沒打算将這種關系帶進三次元裏,既然邵虞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聯系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他對愛情參悟不深,卻并非完全的遲鈍,再遇時那個alpha散發出來的信息素隐隐透着讨好的意味,他又怎麽可能感覺不到。

晚上睡得并不好,高燒讓人暈乎乎的,夜裏似乎有人進過病房,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床前,直覺那大概是進來觀察他情況的護士。

嗓子裏幹的厲害,想喝水,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意願說出口,但後來的确有一股清涼的水流進了嘴裏,他覺得舒服了一些,便沉沉睡去。

在醫院的三天渾渾噩噩地過去了,吃不下東西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褲子都有些不合身,搞得好像什麽什麽大病一樣,天知道他不過是度過了每個omega一個月都要經歷一次的發熱期而已。

想到這樣的日子未來還有很多,突然就有點絕望。

出院後,他決定要多花點時間健身了。

在金沙市的一年一直呆在醫院裏接受治療,他的身體比以往虛弱了太多,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很怕虛弱的身體熬不過下次的發熱期。

公寓裏有健身室,時冕不常回來,他順理成章地使用,除了基本的健身方式,他還網購了沙袋,每天打兩個小時的拳。

除了在直播間裏的那幾個小時,他基本上都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

身為lv9的omega,活成他這個樣子,也算是沒誰了。

在別人眼中的“優勢”,對于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負擔。有時候他恨不得毀了自己的腺體,如果不是它的存在,他何至于受制于人,被洛瑞澤那種人牽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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