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五月正午的陽光即溫暖和煦,附近很安靜,偶爾有神情安祥的老人們悠閑的踱步走過,這裏是一大片普通的日式民宅,矮矮的院牆上爬着幾支青色的藤蔓,上面點綴着三四朵紫色的不知名的花朵,手冢靠在矮牆上想了很久,最終,他還是拿出口袋裏的手機,直接按下那組熟悉的電話號碼。
手冢垂在身側的右手因為莫名奇妙的緊張,不由自主的緊緊捏成拳頭,電話裏響了兩聲,随後被接通,手冢下意味的屏住呼吸。
電話裏面剛開始聽到有個男童肆意的笑聲,之後便聽到真田嚴厲的斥責聲,接着,傳來真田弦一郎驚訝的聲音:“是手冢嗎?”
“是我。”手冢伸手向上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開口問道;“你現在有空嗎?”
“我有空,有什麽事嗎?”真田渾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雖然明知道很失禮,但手冢仍然再度問道:“我現在到你家裏來拜訪,不知是否方便?”
“當然可以。”真田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直接回道,不過他很明顯感覺到手冢的反常,于是追問一句;“手冢,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需不需我過來找你?”
“你等着我,我馬上過來。”說完之後,手冢國光先挂斷了電話。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降臨五月份的神奈川,街頭上商店的屋檐下站着很多躲雨的行人,相比那些打着雨傘,在人行道上從容不迫走着的人們,沒有雨具的人們飛奔在雨下,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同樣沒帶雨具的手冢,他已經渾身打濕,栗色的頭發上往下滴着雨珠,顯得異常狼狽,
雖然手冢已經在神奈川立海大高中部求學,但是手冢除了去上學,平時幾乎沒有機會去感受這個城市的巨大變化,幾年不見,神奈川縣有很多地方都改變了,但是不包括本縣的特區,而真田宅就在保留區裏面,附近是一大片明治時期的日式建築,另外還有西洋傳教士所建立的多所教堂都是神奈川本縣的特色之一,因此這片本縣的特色地區一直保留着其原有的建築面貌,手冢曾經到拜訪過真田家,十幾分鐘之後,手冢就進入了這片保留區。
走進這片其具特色的建築群,東方神秘的韻律和西方浪漫的情懷在此得到完美的融合,星期天的下午,從遠處教堂裏傳來孩子們的贊歌聲,四周很安靜,孩子稚嫩的歌聲讓手冢匆忙的腳步不知不覺駐足,一直以來手冢煩燥的情緒突然在聽到孩子們的歌聲時,神奇的平靜下來,直到歌聲停了下來,手冢才想起自己已經在這裏停留了很久,想到還有某個人在等侯自己,手冢國光往真田家走去。
轉過前面一道曲折的石徑,真田宅就在前面,雨正在漸漸變小,但是氣溫卻降得更低了,手冢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濕透,眼鏡上的鏡片上都是來不及擦幹淨的雨珠,視力嚴重近視的手冢模模糊糊看到真田家的宅院門口好像站着一個人影。因為不太确定,一直到走近手冢才發現等在那裏的的竟然是真田弦一郎,雖然隐約覺得站在門口的人可能是真田,但是當跟真田弦一郎視線相對時,心裏莫名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真田……是在等自己嗎?手冢取下鼻梁上戴着的眼鏡眯着雙眼望着面前站的真田,他沒有戴那頂常見的黑色棒球帽,一頭修剪整齊的墨色頭發微微帶着濕意,他上身只穿着一件米色的V領的單薄毛衫,下面是一條淺藍色的舊款牛仔褲,因為幾乎沒有看到過穿着如此休閑的真田,所以手冢忍不住在心裏暗道,原來真田也不是什麽時候都是一副大叔樣。
“你來了。”真田對着手冢點頭示意之後,準備把他引進屋裏面去。
手冢看着真田問;“你等了很久嗎?”
“沒有,我才剛出來。”真田撇過頭不去看手冢,站在他身後的手冢只能看到他那微微泛紅的耳垂。
“騙人!”身上的衣服和頭發都已經打濕了,這怎麽看也不像是剛出來的樣子吧。
“呃——”被當場戳穿謊話,真田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輕輕咳嗽一聲,直接跳過這個話題對手冢說道:“你衣服都被雨水打濕了,先進去洗澡換件衣服吧。”
手冢秀眉微蹙,本來冒然登門已經很抱歉了,想着還要再給他們添麻煩,手冢心裏不禁有些過意不去,他說道;“我不會打擾太久,說幾句話之後我就會離開。”
“不管有什麽話等會兒再說,現在先去洗澡。”真田也皺起了眉頭,他濃黑的劍眉皺在一起,在兩眉中間幾乎快形成了一個‘川’型的漢字,而深邃的眼睛仿佛漩渦一般,緊緊抿着的薄唇讓嚴肅的臉更顯得僵硬非常,這樣的真田弦一郎,手冢還是第一次看到。
手冢國光最終妥協,說道;“好吧。”
進入這座古樸的宅院裏,跟過去相比,似乎沒有多大改變,穿過中庭的花園裏,在真田的帶領下,兩人踏上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回廊,手冢一直跟在真田的身後,注視着他留在地板的一串串足印,兩人都是一身雨水,想必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到了。”真田弦一郎拉開木門。
手冢還在想時,真田已經停了下來,兩人将鞋子放在廊下,真田将手冢帶進自已的房間裏,對他說道;“裏面有浴室,已經準備了幹淨的浴衣。”将手冢引進浴室裏,再把日常用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之後;“還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嗎?”
“不用,已經很麻煩了,謝謝。”手冢國光稱謝。
“我先出去了。”真田說完之後轉身出去。
“真田。”已經走出浴室的真田被手冢喊住。
真田弦一郎回頭,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手冢視線落在自己的腳背上,過了片刻,他才沉聲說道:“你也趕快去換件幹衣服吧。”
真田聽到手冢的話先是有些錯愕,随後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說完關上浴室的門離開。
手冢取下眼鏡放在臺架上,他站在浴室中間環顧一眼,浴池幾乎占據了浴室三分之一的面積,裏面已經注入了熱氣騰騰的洗澡水,旁邊放着沐浴露和洗發露,身旁的置物架上擱着一套浴衣和毛巾,以及一支吹風機,溫暖的熱水蒸氣不大一會兒就盈滿整個浴室,濕黏的衣服貼在皮膚上确實不太舒服,手冢脫下了打濕的衣服放到外面的置衣籃裏,踏進浴池裏。
在真田家裏洗了一個熱水澡之後,身上暖和很多,将頭發吹幹之後再換上幹淨的浴衣,手冢從浴室裏出來時,這才發覺外面置衣籃裏自己的衣物已經不見了。他拉開紙門,走出真田的房間裏,這才看到外面的廓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放置着一張矮桌,桌上放着兩碗正冒着熱氣的茶水,已經換上幹淨衣服的真田跪坐在一側望着庭院外面的天空。
聽到後面的腳步聲,真田弦一郎回頭望着他,問道:“已經洗好了嗎?”
手冢走了過去,回道;“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坐吧。”真田請手冢坐下來之後,将桌上的茶碗推到他面前,說道:“這是姜茶,喝了暖暖胃,等會兒阿姨會幫我送吃食過來的。”
“謝謝。”連午餐都沒有吃的手冢其實真的很餓。
“你的衣物我請阿姨正在清洗,清洗完畢之後她會幫忙烘幹的。”
“哦。”手冢點點頭捧起茶碗輕啜一口,散發着辛辣味道的姜茶一入喉嚨裏,一股微微帶着甜澀的味道從舌根蔓延開來,又喝了幾口之後,手冢将茶碗放回到桌上,也側頭看着庭院裏的方向。
雨水不知什麽時候注了,廊下的庭院裏還積着幾窪雨水,倒映着雨後碧藍的天空,牆角種着一簇簇的繡球花,淡紫的,青藍的,粉紅的,一大團一大團的花朵上面綴滿了雨珠,從白雲後面探頭的陽光照射在花朵上面的雨珠上,更顯得雨珠晶瑩剔透。
手冢看得有些呆了,一旁的真田弦一郎靜靜看着他的側臉,直到手冢收回目光,他望着真田問道;“我真的能再打網球嗎?”
真田弦一郎先是一愣,随後放下手裏茶碗,他兩眼看着手冢國光,揚着眉毛,一臉肯定的回答道:“你當然能打網球,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手冢國光垂下頭,不知不覺的問道:“為什麽這麽相信我,曾經的教練和醫生都已經斷言,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拿網球拍呢!”
真田想了一下,認真的說道:“你的人生,怎能由別人斷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