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今日下了一場小雪。

顧崇海在昨夜突然暈倒被送醫,許冬時抵達醫院看望時人才醒沒多久,正面色青灰地躺在床上,一雙眼睛因病痛的折磨而不複清明。

許冬時替他整理好着裝,扶着對方到小沙發處坐下,顧天像條小尾巴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許冬時身後。

周助在病房外等候着,與他同行的還有民政局的人員——顧崇海情況特殊,特地申請了上門登記結婚。

傅馳出國的當晚,許冬時就給顧崇海打了電話。

後者在得知他同意結婚時有些驚訝,但更多是掩蓋不住的喜悅,不過依舊很尊重他的想法,再三詢問他是否考慮清楚。

許冬時心靜如水,他從來沒有一刻活得這麽明白,因為這條道路是他自己選的,無論往後需要面對什麽,他都甘之如饴。

顧家父子給了他最渴望的溫暖與尊重,他絕不會辜負對方。

雖然身處病房,但在這個大喜日子,許冬時和顧崇海都穿得很正式,就連顧天都罕見地穿了白色的西裝,他似乎也知道今天很重要,像個最乖巧的學生正襟危坐着。

手續并不複雜,左右不過十分鐘,而蓋章的那一刻就彰顯着許冬時與顧家父子成為了真正的一家人。

“拍個照吧。”周助提議。

許冬時和顧天分別坐到了顧崇海的左右側,鏡頭記錄下他們第一張全家福,三人都是笑着的,單看照片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溫馨。

周助跟了顧崇海多年,如今見顧崇海心願已了,眼睛不由得泛紅,“恭喜顧總,恭喜許先生。”

顧崇海握住了許冬時的手,又把顧天的手放到了許冬時的掌心,就像是完成一個隆重的交接儀式,而許冬時沒有絲毫猶豫緊緊地握住了。

“冬時,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喜事沖淡了顧崇海的病容,他鄭重道,“只要還有我在的一天,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全力支持,你大膽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許冬時再也不會孤立無援,顧家就是他最堅強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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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度哽咽,颔首。

“這次結婚太倉促,婚禮我已經讓周助着手去安排了,到時候我會辦一場最風光的婚禮,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顧崇海的伴侶。”

許冬時并不在乎婚禮有多麽盛大,可是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傅馳,對方要他做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而顧崇海卻正大光明地告知衆人他的身份——二者鮮明的态度對比讓許冬時對傅馳更加心寒。

“哥哥,是家人,那什麽時候跟我回家?”

顧天充滿期待的語氣突然響起。

顧崇海笑道,“小天知道你答應和我結婚後,已經問了我好幾次,我想等事情都安定下來,你再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你覺得呢?”

兩人結婚到底不是小事,近來顧崇海病情加重,萬崇底下的人蠢蠢欲動,他分不出心處理,這個時候把許冬時推出去只會讓對方處于風口浪尖。

因此顧崇海打算等他好轉出院後親自将許冬時介紹給董事會的人,順便告知大衆二人結婚的消息,屆時他也有心力為許冬時保駕護航,免去大多數刁難。

他處處為許冬時考慮,可謂用心良苦。

許冬時從來沒被人這樣看重過,鼻尖酸澀道,“謝謝顧總。”

“還叫我顧總?”

他想了想,猶豫地輕聲喚道,“崇海。”

顧崇海握着他的手拍了拍,眼裏寫滿喜悅與欣慰。

不一會兒護士就來為顧崇海打點滴,許冬時跟着周助離開,後者跟他說明了近來萬崇的動向,局勢很不明朗,顧崇海病倒後有幾個老董事借機鬧事,如今萬崇內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那些老董事都是跟着顧總打江山的人,一群人精,都想着分一杯羹,不過有顧總在,他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周助沉吟道,“萬崇的一些資料我都發你郵箱了,這幾日你有空多看看,過些天等顧總出院,可是要打一場硬仗的。”

許冬時在選擇這條路時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是萬崇還是顧天,他都會竭盡全力幫顧崇海守好。

許冬時是瞞着所有人跟顧崇海結婚的,在消息公布之前,他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善後。

首要的便是他在譽司的工作。

他畢業後就被安排進譽司的業務部,這些年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花在了工作上,經手的項目繁多,在離開譽司之前,他必須要把這些資料全部轉接給其它員工,幹幹淨淨地離開。

從他決定跟顧崇海結婚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要跟過去做割舍,他知道自己欠了許家的恩情,但往後他會想盡辦法還清。

而當許冬時決心斬斷過去時,遠在瑞士的傅馳混不知情。

許冬時偶爾會收到傅馳的信息,可能是幾行不鹹不淡的文字,也可能是一句時間極短的語音,但他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心境——來得太遲的東西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想到傅馳兩個字,他依舊會覺得痛苦,可他強迫自己反反複複地去品嘗這些錐心刺骨的痛,痛得多了便會麻木,總有一天他可以風輕雲淡地站在傅馳面前,就像對待每一個不在乎的人,無論傅馳是如何嘲諷輕蔑都無法再鑿穿他日漸堅硬的心。

傅馳出國的第三日,給他發來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傅馳踩着滑雪板,穿着一身紅色的滑雪服站在潔白的雪地裏,雪盔和護目鏡遮去他大半面容,只露出了弧度完美的下颌線和恣意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意氣風發,光彩奪目。

見到照片裏英姿飒爽的青年,許冬時的心髒像是被人捏住了大力拉扯,一瞬間的劇痛後,他将手機倒扣在桌面上,不敢再看。

手機震動兩下,許冬時深吸幾口氣,恢複了平靜。

“帥吧?”傅馳問他。

他太了解傅馳,以至于他能想象到傅馳說這兩個字會是怎樣倨傲的神情。

許冬時內心湧動,他突然有種現在就把自己結婚的事情告訴對方的沖動,但最終什麽都沒有做,不搭理、不回複。

他會一點點收回對傅馳的關注和在乎,直到如同對待所有陌生人一樣對待傅馳。

許冬時很快就沒有心情再管傅馳,顧崇海病情突然惡化,他收到周助電話時馬不停蹄往醫院趕,醫生和護士正在病房裏急救。

萬崇的一幫董事收到風聲,緊急召開了會議,一時之間商圈掀起驚濤駭浪。

許冬時在醫院守了一個小時,顧崇海仍是昏迷不醒,而萬崇內部早已經分幫結派,一些股東甚至開始收購散股,局面動蕩不堪。

病房裏一片寂靜,唯有儀器運作的聲音,在這一聲聲有規律的響動中,許冬時平靜地替顧崇海掖好被子,邁步走了出去,門外,周助臉色凝重。

事到如今再沒有站出來穩定人心,萬崇的股票勢必一落千丈。

許冬時捋了捋西裝,鎮定地做出決定,“周助,你跟我走一趟萬崇吧。”

顧崇海持股46%,是萬崇最大的股東,他肝癌的消息剛傳出去那會,各大財經新聞都在猜測他遺囑裏股份會留給誰,顧天是他唯一的血脈,卻不具備繼承萬崇的能力,顧崇海除了将股份留給公司的董事,還有誰能擔此重任?

而今,這個謎團終于解開了——

早十點,許冬時一把推開會議室的大門,喧鬧的會議室登時安靜下來。

所有董事齊刷刷地看向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一個面容清麗,神色端肅的青年。

有人認出這是許家的養子許冬時。

在衆人或詫異、或疑慮、或好奇的目光中,周助揚聲道,“我代表顧總向各位董事宣布一則消息,顧總已于四日前與許先生完婚,并委托許先生在他入院期間全權處理他在萬崇的事務,擔任代理主席一職。”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而身處喧嚣中心的許冬時在各色的目光裏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走向了主席位。

從這一刻開始,他的人生将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淩晨四點半,遠在大洋彼岸的傅馳被一則電話吵醒。

傅馳有起床氣,但因為工作原因睡覺時手機常年開着聲音,他皺了皺眉,打開床頭燈,在見到聯系人是嚴琛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聲音帶着初醒的沙啞和不悅,“不是說了別吵我......”

嚴琛激動地打斷他的話,“大新聞,大新聞,這個時間點你肯定在睡覺,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我一得到風就給你打電話了,夠意思吧。”

傅馳被嚴琛吵得将手機那遠了點,揉了揉眉心,“什麽?”

“你猜猜,我保證你吓一跳。”

他啧道,“有話快說,再拐彎抹角我挂了。”

“就猜一猜。”

傅馳想到嚴琛總是嚷嚷的事情,漫不經心道,“你要結婚了?”

“我靠,這你都能猜到,不過結婚的不是我,是顧崇海。”

傅馳惱道,“他結婚關我什麽事?”

話是這麽說,心髒卻沒來由地狠狠一跳。

“當然關你的事,跟他結婚的是你未來大舅子,許冬時——”

傅馳拿着手機的手猝然收緊了,手背青筋突起,腦子轟的一聲,只剩下了許冬時三個字。

許冬時跟顧崇海結婚了,怎麽可能?這不可能!

嚴琛說個不停,“沒想到你這大舅子悶聲作大事,現在財經頭條全是他的照片,真夠厲害的,搖身一變直接成了萬崇的代理主席,還多撿了個小不了幾歲的便宜兒子,老公有了,連小媽都當上了.....”

“閉嘴!”

一聲暴怒打斷了嚴琛的喋喋不休。

傅馳臉色陰沉地挂斷了跟嚴琛的通話,打開新聞版面時手微微發着抖。

許冬時明明答應過他不會和別人結婚,他不信許冬時會騙他。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鋪天蓋地的新聞和照片将傅馳淹沒,讓他産生了溺水的窒息感。

“萬崇繼承人?許家養子許冬時!”

“顧崇海和許冬時秘密完婚,老少婚配震驚商圈。”

“顧許兩家或聯姻,譽司經理化身萬崇代理主席?”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紮進傅馳的眼睛裏,他眦目欲裂,猛然将手機摔了出去,砰的一聲,機身四分五裂,打破了這一日淩晨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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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扯證再辦席,讓小傅喝口喜酒。

小傅(大哭):????我不喝我不喝我不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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