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跟許家的談話很順利,即使許尤山有些不滿許冬時瞞着自己和顧崇海結婚,但事已成定局,且與顧家聯姻對許家百利而無一害,他不會多說什麽。

許玙一直沉默地盯着許冬時,直到何慧說了句“什麽時候辦婚禮”他才像突然被觸發了機關似的猛地将桌上的玻璃杯摔碎了。

一聲巨響炸開。

許玙面色陰沉至極,紅潤的唇翕動,“爸媽,我想和哥單獨說會話。”

許冬時在養父母驚愕的神情中跟着許玙上了樓。

剛走到轉角處,許玙就撲上來将他按在了牆壁上,他的背狠狠撞上堅硬冰冷的瓷磚,疼得悶哼了聲,繼而聽見許玙咬牙切齒道,“神不知鬼不覺攀上了顧家這顆大樹,哥,我真是小看了你。”

許冬時緩過悶痛,擡眼看近在咫尺精致的五官,淡然道,“許玙,松開。”

“你叫我什麽?”許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從小到大,許冬時都是親昵地叫他小玙,從來不曾如此生疏地喊他的全名。

許冬時趁着許玙松怔的瞬間按住對方的肩膀,将人堅定地推開,拉開到安全距離才接着道,“我不覺得你有立場質問我任何事情,答應跟你上樓也只是不希望爸媽擔心,如果你是想跟我吵架,那恕我不奉陪。”

他語氣就像是對待每一個客戶,中規中矩得沒有多餘的感情,這是他往後跟許玙最好的相處方式,至少他不會在外人面前跟許玙撕破臉。

許玙卻無法接受許冬時的冷漠,拔高聲調,“我憑什麽不能問,你跟姓顧的有哪點相配,你這麽做難道不是故意的嗎?”

“就算是故意的,”許冬時擡眸,一字一字道,“也不是因為你。”

許玙震在原地,幾瞬,像是想明白什麽,很輕地笑了聲,“哥為了傅馳能做到這種地步?你不是很喜歡他嗎,跟顧崇海結婚了還怎麽跟他在一起,難不成也要和以前一樣,瞞着所有人偷情?”

他故意将最後兩個字壓得又低又暧昧。

許冬時眉頭微蹙,在和傅馳這件事上,他找不到反駁許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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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玙目光有如實質地在他臉上游移,又盯到他的唇上,似乎在回味什麽,“哥既然這麽享受背德的感覺,不如跟我試試怎麽樣,兄弟亂倫可比你跟傅馳偷情刺激多了,我也能讓哥滿意.....”

許冬時已經足夠忍讓許玙,對方卻還要用這些狎亵的話羞辱他,他忍無可忍斥道,“夠了,我不想再聽。”

他轉身,被許玙攔住去路。

許玙漂亮的臉帶着甜笑,說出的話卻那麽瘆人,“哥是不想聽還是不敢聽,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嗎,不然現在我們就下樓告訴爸媽好了,說他們的兒子喜歡上養子,哥,你覺得我這個提議好不好?”

許冬時不想再陪對方發瘋,快步往樓梯的方向走,許玙跟上,到樓梯口的時候伸手抓了下許冬時。

他條件反射地一躲,甚至沒有瞧清楚發生了什麽,就見到許玙踩空倒下樓梯,他下意識去拉對方,卻什麽都沒有抓到,許玙一路滾下了樓梯,腦袋狠狠磕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養父母聽見動靜趕來,見到的就是許玙倒在地上,而許冬時伸着手站在樓梯口的畫面。

何慧驚叫一聲,跑過去扶住許玙。

許玙的額頭磕破了道口子,她摸到一掌血,驚慌不已,嚷着讓阿姨叫救護車。

許冬時又見到了熟悉的猜忌眼神,甚至捕捉到了許玙唇角一絲隐晦的笑意,像是有陣冷風吹來,吹得他通體生寒。

仿佛又回到了年少被誤解的時候。

許尤山問道,“怎麽回事?”

他收回手,壓下憤懑,冷靜地下樓,實事求是道,“他自己摔下去的。”

許玙沒有出聲,何慧咬唇說,“小玙走得好好的,怎麽......”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許冬時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也許是早猜到養父母會是什麽樣的反應,他反倒沒有太多傷心的感覺。

許冬時垂眸看被何慧護着的許玙,在對方陰翳的眼神中輕聲說,“這招已經對我不管用了。”

他再也不是無能為力的少年。

許玙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不顧傷口一把握住了許冬時的腳踝,他額頭的血往下流,滴入眼睛裏,眼球瞬間一片血色,偏執的神情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

許冬時蹲下身,将對方纏在他腳踝上的手指用力地一根根地掰開,直到許玙再也抓不住他,擡步離開。

許玙對着他挺直的背影重重地喊了聲,“哥......”

身後傳來養父母按住許玙的動靜,許玙被困住無法前行,而他充耳不聞,連腳步都不曾停頓,一步步堅決地走出了許家的大門。

屋外日光稀薄,許冬時擡頭望着湛藍的天,他像是久被困住的傀儡,這一刻捆綁在他身上的繩索盡數散去,他終于嗅到了自由的氣息。

許冬時先去醫院照看顧崇海,在醫院吃過晚飯後又把顧天送回了顧家。

顧天一路上都有點無精打采,許冬時看着他那張蔫蔫的小臉,倍感憐惜。

許冬時試圖讓他高興起來,主動詢問道,“小天要送我的畫呢,帶我去看看好嗎?”

提到油畫,顧天才重打精神,把許冬時帶進了房間。

顧天又一次很認真地跟許冬時介紹畫裏的內容,色彩鮮豔的油畫讓他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他放軟聲音誇道,“小天真厲害,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畫。”

“哥哥,”顧天黑黢黢的眼瞳裏藏着不安,“死是什麽意思?”

許冬時一怔,猜測顧天應當是在醫院裏聽到這類字眼,果然,下一秒顧天又茫然地問,“爸爸,會死嗎?”

望着顧天懵懂的神情,許冬時無法殘忍地将死真正的含義告訴對方,他指着油畫裏的顧崇海,慢慢說,“這是爸爸對嗎?”

顧天用力地點點腦袋。

“小天,每個人都會死,死就是說再見,可能有一天你睡醒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你也需要跟爸爸告別,但小天不要害怕,爸爸其實是住進了小天畫的畫裏,他會永遠陪着小天,直到再見的那天。”

“哥哥也會死嗎?”

許冬時颔首,“會。”

“那哥哥會住進畫裏嗎?”

“會,”許冬時輕輕摟住了顧天的肩膀,幾度哽咽,“哥哥會永遠和小天在一起。”

“那我就不怕死啦,”顧天笑起來,依戀地抱住許冬時的腰,眼瞳亮晶晶地看着許冬時,“我、爸爸、哥哥,一起住進畫裏!”

許冬時心裏軟成一片,揉了揉顧天毛絨絨的腦袋。

他又陪着顧天聊了會天,臨走前,顧天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知道顧天在想什麽,笑着捏了下對方的臉頰,輕柔道,“等爸爸出院那天,我就搬過來陪小天。”

顧天眼睛璀璨,小雞啄米地點頭。

許冬時的笑容越發溫柔,“到時候小天給我表演小海豹拍肚皮好嗎?”

顧天腼腆地說好,這才依依不舍地送許冬時出去。

這一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許冬時腦袋裏像是填充了吸飽了水的棉花,一歇下來就有些頭重腳輕。

他在車上跟周助通了個電話敲定明天的行程,深夜才回到他自己的住處。

許冬時還不能習慣去到哪兒都有人跟着的日子,放話讓保镖回去,倒是對方很有職業道德修養,兢兢業業地守在他住的小區沒有離開。

他揉着發脹的太陽穴上了樓,腦袋裏裝載了太多事情,特別是想到明天要應當萬崇那幫董事就說不出的心累。

許冬時轉動鑰匙,推開門——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來不及轉身就被對方重重地撲得往前踉跄了兩步。

門砰的一聲關上,許冬時驚詫地掙脫對方的懷抱,倒退回頭,見到了一張本不該在此時出現在此地的俊臉。

傅馳風塵仆仆,眉心有揮之不去的疲倦,眼裏盛着沉甸甸的怒意。

許冬時壓下一瞬的驚慌,挺直了背平靜地和傅馳對視着。

傅馳是在樓下和許冬時撞上的,他親眼見到許冬時從陌生的車子上下來,身邊還配備了兩個保镖。

盡管他很想立刻沖上去,但最終還是礙于身份不想跟保镖起沖突而沒有上前,強行按耐住內心的躁動尾随着許冬時上樓。

門一打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抱住了許冬時。

他以為會在許冬時臉上見到無措,再不濟也是驚訝,但許冬時卻出乎意料的冷靜。

在二人獨處時,許冬時從來沒拿這樣的神情對着他——許冬時是溫順的、柔軟的、平和的,即使跟他發過脾氣,也曾對他豎起軟刺,但絕不可能如此冷漠,就仿佛他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人,不曾走入許冬時的世界。

傅馳坐了八個小時的飛機,在路上總共耗了十二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他一刻不停歇趕回來,不是來看許冬時冷臉相對,而是為了聽許冬時一句解釋。

傅馳沒有察覺到他在說出這句話時語氣有多麽的緊張和期待,“許家強迫你聯姻,對嗎?”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許冬時有苦衷,甚至給許冬時找好了解釋的理由。

但許冬時只是靜默幾瞬,繼而淡然地給出了他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許冬時說,“不是,我是自願和崇海結婚的。”

崇海?多麽親密的稱呼。

像是有一輛高速的列車從傅馳的耳邊呼嘯而過,刺耳的轟鳴聲過後,列車猛然沖出了軌道,而傅馳也像這輛脫軌的列車一般朝許冬時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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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許:我手上全是刀,誰來我捅誰。

小傅 / 小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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