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許冬時在腦海裏預想過很多種兩人再次見面的情形,也猜到以傅馳的性格定然會勃然大怒,但他不得不承認,當他輕描淡寫說出自己是自願結婚,見到總是勝券在握的傅馳露出類似于被背叛後憤怒的神情時,他産生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在他和傅馳之間,他終于有一次掌握了主動權,不再因對方皺一下眉頭、抿一下唇角就惶恐不安。

他被沖上來的傅馳按在了沙發上,心髒跳動的頻率比任何一次都要劇烈,像是随時會破出胸腔,甚至隐隐約約有種被拉扯的墜痛感,但是這些時日他已經很好地習慣了疼痛,以至于他可以随時調整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是滿不在乎的、漫不經心的、無動于衷的。

他要明明白白地告訴傅馳,他不會再在意傅馳的任何情緒。

傅馳将許冬時狠狠地摁進了柔軟的沙發裏,因為力度太大,許冬時半邊身子陷了下去,摔得頭暈眼花。

傅馳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眼球充血地質問他,“為什麽騙我?”

簡單的五個字讓許冬時有發笑的沖動,可惜在這種情況下他連扯動唇角都覺得費勁,他只是壓下心髒綿密的痛感,平靜地看着近在咫尺染着熊熊怒火的冷峻五官,緩緩說,“我覺得我們之間談不上欺騙與否。”

傅馳的眉心皺成川字,攥住許冬時衣領的力度也越絞越緊,放在往常許冬時早就用溫軟的聲音哄得對方服服帖帖,可是此刻,他卻像看不到傅馳的怒火似的,繼續往上澆油,“你可以結婚,我當然也可以。”

傅馳條件反射道,“這不一樣!”

“哪不一樣,你傅馳可以做的,我做不得?”

“你明明知道我跟許玙只是商業聯姻,就算我跟他結婚也不代表什麽,”傅馳炙熱的呼吸呼灑在許冬時臉上,他越說越急躁,“我們依舊可以在一起,你也已經答應過我......”

他話語一頓,似乎終于明白了什麽,緊盯着許冬時,“你不願意?”

“傅馳,你太自以為是了。”許冬時看着對方不敢置信的神情,自嘲一笑,“對,在你看來,我許冬時比誰都賤,賤到可以給你當三年趕都趕不走的免費情人,可人再賤也是有個度的,就算你跟許玙的婚姻是名存實亡,你又憑什麽覺得我願意當一輩子見不得光的第三者?”

傅馳低吼,“我沒有把你當第三者。”

“可事實就是如此,你當然不在乎,因為你永遠只考慮你自己。”許冬時眼裏湧起水光,控訴道,“你大可以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外界只會調侃你傅馳一句好豔福,你頂多落個風流的名聲,可你沒有想過一旦事跡敗露,我會面對什麽樣的局面。”

傅馳震驚地看着許冬時,五官微微扭曲,“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耍我,趁着我出國跟顧崇海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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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耍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兩全的事情,就算是你傅馳,也不可能讨兩頭好。”

許冬時将傅馳重重推了出去,站了起來,以絕對平等的姿态和對方對峙,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你認為婚姻對你來說毫無意義,覺得你結婚後也依舊可以跟我保持現有關系,那麽反過來,按照你的邏輯,現在我結婚了,你還覺得無所謂嗎,你能當作我的婚姻不存在,繼續和我往來嗎?”

能言善辯的傅馳第一次在面對許冬時的時候啞口無言,他咬緊了牙,看着變了一個人似的許冬時,血氣翻湧,連帶着眼前都有些模糊。

許冬時既難過又失望,他凄然一笑道,“我替你回答,你不能。因為你傅馳是天之驕子,要臉面要尊嚴,絕不可能跟一個已經結了婚的人保持肉體關系,但你認為我可以.....在你看來,我到底算是什麽東西呢?”

傅馳忽然有些承受不住許冬時刀刀見血的質問,他握緊了拳,五官緊繃。

“其實不怪你這麽對我,畢竟我也挺看不起以前的自己,”許冬時深吸一口氣,忍過在四肢百骸裏攀爬的疼痛感,“你不是一直氣我陰魂不散嗎,現在我跟別人結婚,不正如你所願,還是說,被我纏久了,你也有點舍不得?”

傅馳臉色驟變,許冬時輕飄飄的話撞進他腦海裏,他腦袋嗡嗡作響,有什麽東西将要抓住,卻又從他掌心溜走。

他咽下翻湧的情緒,意識到自己已經在許冬時面前落了下風——不該如此,他怎麽可能被許冬時三言兩語攪亂思緒?

為了維持自己的臉面,傅馳艱難地出言反擊,“你少自作多情......”

許冬時似乎已經預料到他的回答,淡淡道,“既然你對我毫無感情,那麽你更沒有任何資格質問我為什麽結婚,傅馳,該說的不該說的我今天都已經說了,不管你能聽進去多少,我對你再無話可說,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

他太了解傅馳,知道對方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他毫不留情地撕碎了他們之間最後一層遮羞布,那麽愛面子的傅馳絕不會想再見到他。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許冬時嘗到了喉嚨底的一點血腥味,告訴自己,對,這就是他想要的。

哪怕過程再痛苦,再折磨人,他也不允許自己退縮。

傅馳冷峻的五官用力繃着,他深深地看着許冬時,除了臉色蒼白外,對方一如既往的溫潤神情,看似毫無變化,可是他知道,眼前的人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許冬時。

他應該立刻擡步就走,但走出這裏,他跟許冬時就橋歸橋路歸路,往後再無瓜葛。

他真的能放任許冬時跟別人結婚嗎?

不可能,絕不可能。

但正如許冬時所說,他沒有資格阻止對方結婚,他們兩個的關系甚至無人知曉。

他找不到留下的理由,或許也有不敢面對如此尖銳的許冬時的成分在,他只能惡狠狠地放話,“不會就這麽算了。”

好似只要這樣他就仍和許冬時是有聯系的。

許冬時只是靜默地注視着他。

等他走出幾步後,身後的人又突然叫住他,“傅馳。”

他呼吸凝滞,有那麽一瞬間,他承認自己在期待許冬時将他留下。

但許冬時清亮的音色接着響起,“把我家的鑰匙還給我吧,你再拿着不合适。”

他想起三年前許冬時求他拿着鑰匙時的神情,那麽溫軟與渴望,而今,許冬時卻說不合适——給出去的東西,憑什麽要回去?

傅馳決定不讓許冬時如願,冷硬道,“早不知道丢哪去了。”

話落,頭也不回邁步離開。

直到坐進了車裏,他才從口袋裏摸出随身攜帶的鑰匙,他收緊了拳,将冰冷的物件握在掌心,握得太緊,鑰匙陷入皮肉裏,傳來絲絲縷縷的痛意,這點痛似乎順着手心蔓延到了心髒。

他到底在介意什麽?

還是真的被許冬時說中了,他在舍不得許冬時?

傅馳頭一次反問自己,他對許冬時究竟是懷抱着一種怎樣的感情,如果只是把對方當作可有可無的人,為什麽會在得知許冬時結婚的那一刻就徹底迷失方向?

他自信滿滿地将許冬時當成自己的所有物,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許冬時會背離他跟別人結婚。

今日許冬時一句句銳利的控訴讓傅馳不禁想,是他做錯了嗎?

可是他從來都不覺得跟許玙的婚姻有什麽可算數的,他只是想把許冬時留在身邊,僅此而已。

許冬時強行打起精神面對堆成山的文件。

昨夜跟傅馳的對峙用盡了他所有力氣,他身心疲倦,閉上眼卻無法入眠,硬生生熬到天亮後直接來了萬崇,一連開了三個多小時的會,累得頭暈眼花又一頭紮進了文件裏。

萬崇表面看着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萬崇的業務,以免落人口舌。

事務繁多,由不得他再想東想西,人一忙起來,什麽愛恨情仇都暫時可以抛諸腦後,等許冬時回過神已是落日餘晖。

周助來接他去醫院看望顧崇海,并告知他婚禮的日期——下個月初二,今年最後一個好日子,時間緊迫,不到十天的光景,但許冬時沒有異議。

顧崇海休息了一天,精神好了不少,許冬時到的時候他正和顧天在下五子棋。黃/木/兆/澀

父子倆皆盤腿坐在病床上,場面很是溫馨,許冬時沉重了一天的心情在這一瞬間輕松不少。

他湊過去看,戰況明顯,顧崇海一直在讓着顧天,許冬時幹脆給顧天做起軍師,邊下棋邊跟顧崇海彙報今天的工作。

吃過飯後,醫生來給顧崇海做檢查,明天他有一場化療,如果效果明顯的話過兩天就能回家療養。

“等顧先生出院後我們先去試婚服,小天也要一起去,”周助樂呵呵地說着婚禮的事情,“時間緊是緊了點,但好日子不嫌快,請帖和伴手禮都在準備了,趕得及,兩位不用擔心。”

他查點着婚禮的流程,“對了,婚禮上有個交換信物的環節,顧先生和許先生如果覺得累贅,我讓他們去掉?”

“信物?”許冬時問。

周助解釋,“有些新人會把對自己而言很貴重的物品在婚禮上交給對方,也有的是定情信物,講究一個儀式感。”

許冬時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對自己而言很貴重的物品......

顧天的聲音把他從思緒裏拉回來,“哥哥,到你下棋了。”

他笑着落下一子,白字被黑子包圍起來,顧天贏了。

窗外月色盈盈,屋內暖意如春,時不時有笑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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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心裏想的:老婆不要讓我交出鑰匙嗚嗚嗚嗚

嘴上說的:我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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