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直言不諱的方式試探于他……
看來,他得打起精神好好應對一番了。
第一卷 64章晉江獨發
“小戬?”楊駿見他不說話,心中疑惑更甚,“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唔。”楊戬含含糊糊地應了聲,正盤算着怎麽不着痕跡地應付過去,緊接着一句“難道你也不知道?”頓時讓他半吊在空中的心重重地落回了肚子裏。
他深吸了口氣,擡頭對上自家兄長疑惑又認真的表情,輕輕搖頭說道:“嗯,我也不是很明白。也許就像你說的,第一句大概是說的還魂陣,第二句……我也不清楚。”
——既然楊駿以為他看不懂,那他自然是樂得順水推舟。
“是麽?”自家小弟臉上的表情很自然,楊駿不疑有他,只略帶失望地嘆了口氣:“你果然不知道的麽……”自失一笑,嘟囔道:“我真是傻了,剛才居然會以為你一定知道。咱們學的東西也沒什麽不同,我不知道的你又去哪裏弄清楚……”
楊戬聽到這話卻是大大松了口氣,原以為需要打疊精神仔細應對一番,結果被自家大哥一句疑問反而省去了莫大的麻煩。
然而,還沒等他把胸膛裏的氣全部呼出來,楊駿接下來一句話又讓他頓時渾身發涼。
“可是,”楊駿眨巴着眼定定地看着他,捏着薄絹的一側,問道:“舅舅在信裏都這麽說了,你會不知道麽?他不是那種随便說話的人。”
——他當然不是随便說話的人!他會這麽寫,是認定了你看到會起疑心!他是想借你的手進行試探!
楊戬暗暗咬牙,臉上卻露出個略顯委屈的表情,垂眼看了看印着熟悉字跡的信箋,說道:“怎麽,大哥這是不相信我?”
晶亮的眼睛頓時淡淡地籠罩上幾分蔭翳,仿佛窗外挂在天上的明月,被一朵飄來的雲彩遮去了大半的光芒,清澈如水的銀輝剎那間暗淡了不少。
“不、不是……”楊駿瞧着他這模樣頓時心下一緊,連忙擺擺手,将拿在手中的薄絹遞給他,安慰道:“我只是以為舅舅既然這麽說,就是在以前告訴過你。娘的事情不也是他告訴你的麽?”
楊戬伸手接過自家兄長遞過來的另一邊薄絹,輕輕折好收起,聽到這話,只輕輕搖了搖頭:“娘的事是他告訴我的不假,但這個什麽時空逆轉之陣,我真的不知道。”
——他倒也不算說謊,上輩子玉帝究竟用什麽方法救的他又是用什麽方法讓他重生回了三千年前,他的确不知道,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幕是沉香高舉着神斧劈下來的身影,而醒來後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現在站在他身邊的親親大哥。
“嗯,那……那算了吧。”楊駿略顯失望地點點頭,晶亮烏黑的瞳仁映着明明滅滅的燭火,仿佛兩顆黑寶石,熠熠生輝。
轉臉瞧見窩在桌子腳邊上的哮天犬,他不由微微愣了愣,伸手将人從桌子底下拎起來,皺眉道:“你窩在這裏做什麽?”
哮天犬哆嗦着嗚咽了兩聲,磕磕絆絆道:“嗚汪,你、你欺、欺負哮、哮天犬……”
話音沒落,床榻處忽然傳來聲哀嚎,驚得他兩手一哆嗦,差點把哮天犬勒得喘不過氣來。
“貧道不收徒弟了!弄不清楚的時候以為貧道沒本事就不願意拜師,等弄清楚了,知道貧道這身體裏頭還藏着個厲害家夥了,就巴巴地趕着來拜師……小小年紀就懂得趨炎附勢,這長大了還了得……”
玉子一把搶過楊戬遞給他的斬仙劍,抱着劍鞘哀叫,“貧道都在這個身體裏面活了六七千年了,沒想到居然還是鸠占鵲巢,白白給人家當了養活身體的工具……徒弟拜的師父不是貧道,師父疼的徒弟也不是貧道,哎喲喲,貧道怎麽就這麽苦命吶……”
楊戬被他這陰陽怪氣的一聲高過一聲的哀嚎弄得臉色青了白,白了紅,紅了又再變青,抿着嘴唇半天都沒說出話來,許久,才幽幽嘆了口氣。
——他自是知道玉子十有**是在做戲,故意譏刺他們兩個,看他本事不好就棄若敝履,一聽說他這身體裏原來還藏有一個法術道行都很厲害的家夥,就上趕着拜師。
不可否認,從感情上來說,他倆這麽做的确是非常過分,玉子雖沒教他們法術,卻也曾教導他們避過大金烏的盤查,拜為師父也不為過。但對他們,尤其是楊駿來說,盡快習得九轉玄功或是其他法術的入門之法才是最根本的,倘若玉子能夠……
楊戬暗自皺了皺眉,忽然躬身朝着玉子一揖到地:“前輩見諒,楊戬适才不是這種意思。若是前輩可以教導我兄弟二人修煉法術,楊戬拜的師父,自然也是前輩。”
玉子正在裝模作樣地擠眼淚,剛覺得眼角濕潤了些,就見眼前的玄衣少年忽然大禮參拜,頓時驚得一個激靈,好不容易逼出來的水珠又倏地縮了回去。他瞪圓了眼,呆呆地看着楊戬:“你……你剛才說什麽?”
——好像是說,這小娃子要拜的師父不是那個玉鼎,而是他?
楊戬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上露出不熟悉的表情,忽然莫名地有些想笑。
憋了半晌,他終于還是勾勾嘴角輕輕笑了笑,搖頭将适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晚輩說,若是玉子前輩能夠教我們兄弟修煉法術,楊戬拜的師父自然是玉子前輩。”
“真的假的?”玉子頓時忘了裝可憐,噌地一下從床榻上蹦了起來。
“自然是……”楊戬唇角含笑,正欲點頭,但話尚未說完,身後卻忽然傳來聲熟悉的嗓音,略帶狐疑地詢問道:“小戬,你要拜玉子為師?可是他……”
尾音未落,就見玉子又圓鼓鼓地瞪大了眼,狠狠剜了楊駿一眼,緊接着又轉開目光對楊戬笑了笑:“貧道雖然法力不足,道行不深,但一般的法術和玉泉山的九轉玄功可全都記得,你們若是想學,貧道自然能教得了。”
言下之意滿滿地都是希望兩人拜他為師。
楊駿聞言卻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走幾步到楊戬身邊,挑了眉梢看他:“真的假的?信上雖然說元始天尊都将功法講授給你了,但我們可未必就因此……”
“拜你為師”四個字尚未出口,就被楊戬輕搖着雙手打斷了:“即是如此,那麽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楊駿只覺得一股大力拉着他向地上跪下去,還沒反應過來,膝上隐隐一陣麻木的疼痛,卻是雙膝磕在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頓時發麻。
“小戬……”他張張嘴剛要說話,轉念一想,卻又把溜到嘴邊的話給咽下去了——跪都已經跪了,這拜師禮也算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這既然是自家小弟的決定,那就定有他的道理,自己若信他就無需多問。
他暗中想着,也就跟着楊戬将桌上的茶端給玉子,道了句“師父用茶”,方起身,卻連同楊戬一起被玉子笑眯眯地趕出了房間——夜色已深,明日尚需趕路去往玉泉山,兩人被勒令重開一間客房休息,哮天犬卻因為蜷縮在桌角邊而被玉子華麗麗地無視了。
***
翌日,四人在雲泉客棧用了些早點,哮天犬因昨夜蜷在桌角邊而染了風寒,從開始就不停地打噴嚏,直氣得玉子想要掐着他的脖子丢出去。
“盤纏只剩這麽多了。”楊駿攤開手心裏的五枚銅錢和兩塊碎銀,有些為難地看了眼還在大吃大喝的玉子,低聲對坐在身邊的小弟咕哝道,“身上能跟人交換的東西都已經用完了……”
楊戬先是一怔,垂眸掃了眼所剩無幾的錢財,半晌才反應過來,猛地皺了皺眉:“你怎麽不早說?”
楊駿為難地眨眼:“誰知道昨夜住的那兩間房會這麽貴?”瞥瞥桌上還算豐盛的早點,“還有這桌子東西……你不是說神仙之體可以修煉辟谷之術麽?玉子……師父他難道不會?”
看着正狼吞虎咽嚼得開心的某人,他忽然升起股将銀子甩到他臉上的沖動。
“……也許。”楊戬輕輕應了聲,端起手邊的茶水輕抿一口,低聲說了句:“我去想想辦法。”攏攏袖子站起身,向玉子告退:“師父且慢用,弟子有事先行告退。”
玉子嘴裏滿滿當當地塞了兩只包子,聽到這話下意識地想問有什麽事,然而出口卻都成了嗚嗚嗚嗚的聲音,他急得滿頭是汗,卻咽不下去,只好眼睜睜地看着楊戬起身離席。
楊戬只當他是默許,擡腳轉身就走,而坐在他身邊的楊駿同樣幹淨利落地告退跟了出來,只剩下玉子和哮天犬一人咬着一只包子大眼瞪小眼。
正是初夏時節,雖仍是清晨,街上已經熙熙攘攘地聚集了不少人。沉寂了一夜的小城頓時顯得生機勃□來。
兩人方出了客棧,尚未走上幾步,耳邊忽然傳來句戲谑地笑聲。
“喲~這位美人,請留步~”
尾音未歇,這把嗓音的主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出現在他們面前,身後還跟着六七個家丁模樣的人。
——是個年輕的公子,身着流雲的錦緞長袍,手執桃花扇,眉眼如水,鬓角斜飛,卻也算得俊美。
楊戬暗暗皺眉,不着痕跡地向街道另一側滑開幾步:“閣下有事?”
嗓音略顯清冷,隐約還帶着幾分被人當街攔住的不悅,卻悅耳動聽,好像山中的泉水一般。
——雖然仍帶着幾分童音,卻是不容錯認的少年的聲線。
那位公子哥不由眯了眯眼,打量着他的目光卻愈發放肆起來:“啧啧,真真是美人如花啊……本少還以為是個姑娘……”
他正欲伸手調戲,但剛剛有所動作便已被避開,根本沒瞧得見楊戬究竟如何出手,手腕上就傳來一陣劇痛,臉色唰地慘白。
“你、你……”他捂着手腕倒退了兩步,哆嗦着嘴唇抖了老半天才擠出兩個字來,手中的桃花扇不知何時已經落入楊戬手中,正被他悠哉悠哉地把玩,而原本站在他身側的白衣少年已經斜跨一步擋在他身前。
“少、少爺!”家丁們頓時慌亂起來,兩人上前扶住他,另外的三四人則迅速圍堵上來,堪堪将兄弟兩人圍在了大街中央。
街上圍觀的人群漸漸聚攏了來,卻沒人敢上前阻止,這位華服的公子哥不是別人,正是本地父母官家的大公子。
那公子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兩個少年,一邊捂着疼得鑽心的手腕喘氣,一邊嘶叫道:“給我上!狠狠教訓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讓他們知道老子究竟是……”
話沒說完,一道略顯冷冽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了過來:“我看誰敢!”
話音剛落,華服的公子哥忽地一抖,連忙扭過頭來,待看清了來人,頓時吓軟了腳:“齊、齊大人,您、您怎、怎麽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第二更……完了半個點,請見諒……今天争取雙更答謝長評,但因為要跟室友出門去玩,也不一定,不過至少會有一更的。謝謝親們的支持哦~o(n_n)o
ps:嗯嗯,真心希望等這文完結的時候評論數能夠過200……
第一卷 65章晉江獨發
雲泉客棧。
玉子眨巴着眼打量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青年,腮幫子仍是鼓鼓地嚼包子:“唔,他是誰啊?”
“他是齊威。”楊駿一邊拉過他面前的空籠屜将自己面前的包子推過去,一邊指了指坐在自己右手邊的紫袍青年,“是我們小時候的……嗯,鄰居。”
該是對頭才對。
他暗暗吐了吐舌頭,在心底小小地糾正了句,擡眼卻見自家小弟默默地不言不語,細長的手指只緩緩地沿着手中那只茶盞來回滑動,清澈如水的眼眸微微低斂,讓人看不清神色。
哮天犬挨着楊戬坐在一邊,似乎對陌生人有着本能的懼怕,他悄悄地往楊戬身邊縮了縮,一手抓着楊戬的衣襟,另一只手卻還沒忘了抓只包子。
“鄰居啊?”玉子瞧見楊駿的動作立刻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了轉,笑道:“貧道玉子,美玉的玉,兒子……”的子。
後面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耳邊忽然傳來“咣當”一聲悶響,客棧的頓時木門被粗魯地踹開,一個裝束奇異的大漢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明明已是暮春初夏,這人卻仍是頭戴氈帽,腳着棉靴,身上穿着棕褐色的毛裘夾襖,底下的袍子也是清一色的皮毛材質。
如此不合時節的裝束,即使不說話,也足夠引人注意。
“掌櫃的,快把你們這兒的好酒好菜統統給老子端上來!”
那人高聲叫了句,與他給人的感覺一樣,連聲音都與這溫婉的江南小鎮格格不入。但他好像根本沒有察覺,絡腮胡微微顫了顫,深刻而粗狂的面貌從裹緊的裝束中露出來,随着他搜尋的目光落到某處。
——有些眼熟。
楊戬漫不經心地擡眼瞥了瞥,暗自思忖是否在何處見過此人,卻正好對上那人看過來的目光。
“去把那桌子上的人給老子趕開。”那人掂了掂手中握着的銅環大刀,擡手朝靠窗邊的方向一指,“老子要坐這兒。”
正是他們五人所在的這一桌。
“這位爺……”小二為難地嘎了嘎嘴唇,瞅了眼寒光閃閃的刀刃,五只粗大的銅環慣穿了刀背處的五個小孔,微微一震,就發出當啷當啷的聲響。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瞧一眼那桌旁坐得穩穩當當的齊威,揪着肩上的毛巾小心地擦冷汗:“那邊桌子已經有人占了,大爺您要不坐這邊吧?也是臨窗的位子,比那邊更亮敞……”
話沒說完就被那人一巴掌扇了回去:“狗屁!大爺我就看上那一桌了。”見小二站立不穩摔到地上,又沒好氣地擡腳沖他踢了一腳:“快去讓那桌子的人滾開,別耽誤爺爺我吃飯!”
說着罵罵咧咧地走到櫃臺前,“啪”一聲敲下錠銀子:“給老子準備間上房。”
待掌櫃的哆嗦着應下,才又轉身走到靠窗的那張桌子前,大喇喇地将銅環大刀“砰”一聲砸在了桌面上。
五環相撞,又發出了清脆悅耳的鳴響。
那大漢惡狠狠地盯着五個人,見他們沒有半點想要移動的意思,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老子的話聽不懂麽?識相的就趕緊給大爺讓地方!”
尚未吃完的半籠屜包子被砸得震了震,大漢伸手一掃,放在楊駿手邊的茶盞頓時被打翻,帶着清香的茶水“嘩啦”一下全都潑在了齊威身上。
深紫色的袍子頓時暈染開淡淡的墨色,沿着縱橫交錯的紋理緩緩向外擴散,有茶香随着尚未完全撒開的熱氣傳到鼻尖,清醇而香甜的味道。
齊威略帶不悅地皺了皺眉,尚未言語,小二連忙捂着被打疼了的臉和屁股跑了過來,焦急地拉住大漢的手,賠笑道:“這位爺,您……您看這邊不是還有許多空位麽……”
尾音未落,那個大漢又是一腳踹了過去:“少他娘的廢話!老子就看上這一桌了!”
順手揮刀,“吭”地一聲,寒光閃閃的五環大刀直直插在了桌子上:“你們到底讓不讓?!”
五人仿佛都沒聽到這莽漢的話,徑自品茶的品茶吃包子的吃包子,自始至終都是莽漢一個人在唱獨角戲,直到那莽漢又朝那個苦苦勸解賠笑的小二揮手扇出個巴掌:“老子說的話你聽不懂麽?趕緊把他們……”
“給老子趕走”五個字還沒出口,手腕卻驀地一緊,接着咔嚓一聲輕響,扇出去的大巴掌頓時軟軟地垂了下來。
“啊……”大漢疼得大叫一聲,下意識地扭頭看過去:“那個該挨千……”
話沒說完就驀地堵在了喉嚨裏。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身玄墨色的外袍,上面用暗金絲線勾勒着零零星星的流雲紋飾,簡潔大氣又隐隐約約透着典雅高貴。
大漢不由一怔,半晌才注意到裹着這身打扮的居然是個俊秀的少年。
清澈如水的眼,淡漠清冷,明明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卻頓時讓他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下。
楊戬輕抿着薄唇,仍是安安穩穩地坐在桌子旁,琉璃似的眼眸微微低垂,袅袅的熱霧從茶盞中彌散開來,愈發顯得朦胧起來。
細長的手指看上去明明蒼白而瘦削,捏在腕骨上卻是難以忍受的痛。
大漢感覺到汗水流進眼睛裏帶來一陣陣的酸澀,幾乎以為自己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放……放手……”
聲音顫抖而虛弱,像是痛徹心扉了似的。
楊戬恍如未聞,只輕端着茶緩緩地一口口啜飲,幽幽的清香從唇齒間彌散開來,竟無端端地生出股欲罷不能之感。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半晌,才擡擡眼皮看了疼得全身打顫的人,緩緩放開被他扭傷的手腕,冷冷抿了抿唇:“滾。”
字音只說了一半,眼前忽然驀地劃過絲不易察覺的金光,幾乎同時耳邊又猛地傳來聲凄厲的慘叫:“啊——”
壯碩得如同小山似的漢子頹然倒地,粗狂深刻的面容只瞬間就扭曲成了一種駭人的模樣——青筋暴起,面色淤青,蒼白的嘴唇一片青紫。
“你……”他瞪圓了眼,不可置信地仰頭看向面色冰冷眉梢輕蹙的俊美少年,一手緊緊掐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被扭斷的手則艱難擡起,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你——”
聲音忽然就此戛然而止,同時止息的還有這個漢子的呼吸。
前一刻還熱鬧非凡的客棧瞬間安靜下來,原本就被這漢子吸引過目光來的食客們不由俱是怔愣,半晌才猛地醒悟過來。
“殺人啦!殺人啦!”
那個小二頓時吓得全身發抖,“砰”一聲軟癱到地上,大睜着眼睛看着楊戬嚷嚷道:“你殺了他!是你殺了他!你、你……”
見楊戬面無表情地垂眼看了看癱在腳邊的屍身,細長骨感的手依舊四平八穩地端着尚未涼透的茶,平靜淡漠地仿佛事不關己一般,小二愈發覺得眼前這個看起來俊秀漂亮的少年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了。
待瞧見楊戬淺勾着嘴角幽幽看了他一眼,他頓時驚得連汗毛都倒豎起來了——他曾聽人家說過,殺人魔笑起來的時候越是好看,待會兒殺人的時候就越是狠辣,眼前這少年笑得好像神仙似的,待會兒他肯定要死的更難看。
小二害怕地全身哆嗦,軟在地上卻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戬,你……”
楊駿錯愕之下卻差點打翻了籠屜,半晌才嘎着嘴唇擠出個單音。
——剛才一晃而過的金光他看得清楚,那分明就是神仙的法術。
見楊戬神色淡漠,既不否認也不解釋,他頓時有些惴惴不已——在場的神仙就只有他、玉子和楊戬三個人,玉子法力太過低微,而他方才也根本沒有出手,難道真的是自家小弟……
楊戬似是察覺到了他的想法,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我。”
剛放下手中的杯盞,客棧外卻忽然傳來陣嘈雜的腳步聲,青一色的服飾緊接着映入眼簾,卻正是凡間的官府之人。
“剛才有人報告說這裏出了命案,可是屬實?!”
楊戬頓時暗暗蹙了蹙眉,心底忽然湧起股莫名的不安——這些人來的太及時了些,就好像提前等在這裏一般……
他不懂聲色瞥一眼在座的四人,目光落到齊威身上,不由微微頓了頓。
“太巧了。”齊威忽然擡頭沖他笑了笑,精致如畫的面目頓時像染了色彩一般,“你是不是覺得他們出現的太巧了?”
楊戬一怔,尚未理解齊威為何會突然這麽說,客棧的老板就已經将人領了過來,指着地上的莽漢道:“這就是死的那個人。”
“哦?”那官差擰眉瞥了眼死狀可怖的屍體,接着問道:“可有目擊證人?他是怎麽死的?”
“他……他是被人殺死的!”話音剛落,先前軟在地上的小二就連忙接口,哆嗦着手指着神色仍舊平淡無波的楊戬,說道:“就是他!就是他殺了這個人!”
官差聞言一怔,見他所指之人竟是個粉雕玉琢的少年,不由又皺了皺眉:“當真?”不過是個孩子,怎麽可能會殺人?
“就是他!就是他!我親眼所見,他捏碎了這個人的手腕,把這個人給殺死啦!”小二一聽這官差不相信頓時急了眼,“在場的人都是證人!我可沒說謊!”
官差仍是狐疑:“此言當真?”
——這少年單薄得緊,怎麽有那麽大的力氣将這莽漢的腕骨捏碎?
“此言不假。”小二尚未回答,靜坐在楊駿一旁的齊威卻忽然開口了:“不過,這位店小二,他之所以捏碎了這人的腕骨,可全是為了救你吶!”
他斜挑着眉眼冷哼了聲:“若是他不攔着,你可要被打得滿地找牙了。”
“我……”小二頓時漲紅了臉,還沒來得及辯解,就聽那官差忽然欣喜道:“齊大人?您怎麽也在?”
齊威笑而不答,只幽幽看了店小二一眼,起身向左繞到楊駿背後,輕笑道:“不過,這位店小二說的也沒錯,我等俱是親眼所見,這個人的确是這玄衣少年所殺……”
最後一個字落下,齊威手中驀地閃過道金光,冰冷的利器眨眼間架在了楊駿脖子上,尚無防備的人頓時一震,鋒利的刀刃瞬間劃開了道傷口。
桌子邊圍坐的三人俱是一驚,楊戬幾乎瞬間振衣而起,脫口斥道:“你不是齊威!你是大金烏!”
“齊威”不答,只斜挑着眉眼淡淡地看了看他,半晌才幽幽說道:“我當然不是齊威,但你猜的也不對,我也不是那個不争氣的大金烏。”
見楊戬微微一怔,他不由勾着唇角愉悅地笑起來,拉着楊駿從座位上站起身,沖那莽漢的屍身輕輕踢了兩腳,抿着嘴呵呵笑了笑:“怎麽樣,可喜歡本宮送你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被舍友拉去影院看了兩個午夜場,結果直到早上9點才回來,俺睡到現在剛起床……o(╯□╰)o長評加更神馬的還是盡量吧,既然說了就一定會有的……【作者節操已死,請自動選擇是否可信
PS.鑒于無良作者最近幾個月總是說話不算話,現開通免費SM訓誡等多項服務,各種款式可随心所欲,歡迎廣大新老客戶前來試用~【請用力的鞭打吧,偷懶是病,得治!
第一卷 66章晉江獨發
“西王母?”
楊戬皺了皺眉,指尖驀地傳來一陣細微的疼痛,卻是手中端着的茶盞傾斜了下,帶着香氣的茶灑落出來,沿着墨黑的袖擺緩緩暈了開去。
“呵。”那人輕笑一聲,算是默認。
楊戬不着痕跡地眯了眯眼,垂眸将沾在袖擺上的茶漬收拾幹淨,仿佛被威脅着的人不過是個與他毫無關系的陌生人,半晌,才擡頭淡淡掃了眼神色怪異的兄長——接下來的事必然會引起他的懷疑,但現在也無暇顧及了……
重來一世的境遇漸漸脫離了上輩子的軌跡,向來習慣于借刀殺人的王母居然兩次親身下凡……只是單純地想要試探,還是有什麽不為人知陰謀?
他暗暗嘆了口氣,心中的不安感愈發強烈起來——他的重生恐怕不止是因為玉帝想要補償欠他們楊家的債,或許背後還有什麽看不見的力量在操控着……
王母不眨眼地盯着眼前默然不語的少年,如水的眸子遮掩了其中風起雲湧的色彩,只淡淡地流露出幾分凜冽與森寒,還隐約夾雜了清淺的欣賞。
——雖然沉默卻沒有絲毫慌張,冷淡依舊,仿佛她手上挾持的不過是個不相幹的路人,就連戳穿了她的身份也只有一剎那怔忪便恢複如常。
她暗暗贊嘆,愈發覺得眼前這少年沒有枉費她花了如此心思。
“之前都是你的設計罷?從我們昨日進入這家客棧開始。”
楊戬淡淡地瞥了眼客棧中站立的衆人,雖然仍是那些凡人的打扮,神态卻又與方才不同,尤其是那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掌櫃,黑黝黝的眸子精光閃爍,幾乎要在人身上紮出個洞來。
王母不答話,似乎再等他的下文。而楊駿卻是有些驚訝茫然,睜圓了眼睛看着自家小弟,仿佛不明白他怎麽眨眼間就想變了個人。
楊戬起身拉過哆哆嗦嗦躲在一邊的店小二——這恐怕是整個客棧之中唯一一個真正的凡人了——将人攔在身後,抿唇唇微輕笑了聲,朝那位掌櫃揚揚下巴:“那位真正的客棧老板恐怕已是地府裏的一只孤魂野鬼了?”
“哼。”那掌櫃冷哼了聲,算是默認。
楊戬了然地點點頭,唇角仍是淺淺地向上勾起,眼底中卻沒有半分笑意,森冷陰沉,如同一口古井,平靜的表面下卻波濤暗湧:“呵,娘娘可真是好算計,這等亂輪回擾蒼生的法子,便只為了我楊家兄弟的兩條命?”
王母這次卻是搖了搖頭,抿着嘴唇幽幽淺笑,頂着那張屬于齊威的秀美陰柔的臉,淡淡地透出幾分妖魅來,細長流暢的桃花眼幽幽看着平靜得根本不像個孩子的人,眸底殺意驀地一晃而過。
“本宮原本的确是想殺了你們,但現在改主意了。”
——此子必非池中之物,與其簡簡單單一刀殺了,倒不如為己所用,他日或可成為她重掌大權的助力。
“哦?”楊戬出乎意料似的輕挑了下眉,“不知娘娘想要楊戬做什麽?”也不等她回答,就搖頭輕笑道:“娘娘可莫要忘了,楊戬充其量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罷了。”
“本宮執掌瑤池近萬載,閱人無數,像你這樣的孩子可真從沒見過。”
——如此冷靜睿智而臨危不亂,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将她的計謀梳理得清清楚楚,若說這樣的人只是個孩子,任誰都無法相信。
楊戬仍是笑,捏着茶盞的手指輕輕繞着細膩的杯壁打轉,稍涼的溫度透過杯子從指尖傳過來,适才還冒着熱氣的清茶已經涼了大半。
“那我是不是該深感榮幸?”擡手輕抿了口,适才的清香之氣已幾乎消散殆盡,只餘淺淺的苦味從唇齒間彌散,他不由蹙了蹙眉,輕笑道:“只不過……讓瑤池之主另眼相看似乎也不見得是件什麽好事情。”
王母一怔,見那雙深邃如星空的眼眸幽幽盯着楊駿,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皺眉道:“你若答應本宮的條件,本宮自然放他一條生路。”
楊戬卻沒說話,只靜靜地看着自家兄長,過了半天才緩緩轉開目光,淡淡問道:“那娘娘想讓楊戬做什麽?”
“你的母親曾是天庭的第一女将,執掌欲界四重天,法力修為俱是天庭的佼佼者,可知為何?”王母握着兵刃的手稍稍離楊駿的脖子遠了點,見楊戬眸光一閃,不由暗自冷笑了聲,心道一句“果然還是個孩子,心事也不是完全藏得住”,面上卻繼續說道:“不是因為她道行深修煉勤,而是因為她有一件上古神器。”
上古神器?
楊戬不由心念一動——難道是……
“你的母親擁有繼承自盤古神力的天眼。”王母盯着他平靜如舊的臉,似乎不想放過一絲輕微的變動,“這天眼可通古今慣未來,萬般變化之術在其面前皆為虛無,可稱得上是件不可多得的法寶。”
她微微停頓了下,斜睨一眼坐在桌子另一邊的玉子,果然見他“哦”地一聲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輕輕笑了笑,續道:“本宮想讓你做的事,就是從你母親手裏騙得天眼……”
——天庭之中她唯一忌憚的就是瑤姬手上的這件法寶,即使占得先機利用思凡一事成功迫使玉帝将其囚禁在桃山地牢,但只要這件東西還在她手裏,就仍放心不下。
然而,她這話還沒說完,被挾持的楊駿卻忽然高聲叫了句:“你做夢!小戬才不會聽你的胡說八道!”
“哦?”王母聞言眉梢一挑,輕嗤道:“他不聽話沒關系,只不過……”刀鋒驀地貼近,一縷新鮮的血跡頓時沿着他的脖子滑落下來,“你就活不成了。”
楊駿疼得一哆嗦,臉色頓時蒼白,嘴上卻仍是硬氣:“用別人作威脅算什麽?有本事你放了我!”
王母也不着惱,又冷冷嗤笑了聲:“放了你?本宮不是聖人君子,便是以他人作威脅又如何?難道你母親沒有教過你,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這種道理?”
楊駿臉色發白,還沒說話,就聽楊戬似笑非笑地冷冷應道:“呵,娘娘倒真是幹脆,只可惜……楊戬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威脅這種事!”
最後一個字落下,手中的杯盞已淩空飛出,趁王母側身閃避,化作兵刃的墨扇已迅速遞出——
王母垂眼看着離她只有數寸的刀尖,手上挾持着楊駿的匕首卻沒有半分偏離:“……本事倒是不錯,可你不顧他的死活了麽?”
全三界敢對她出手的至今都沒碰上幾個,眼前這少年出手狠辣刁鑽又迅捷準确,若非經驗老道絕對不可能做到。
她暗暗勾了勾嘴角,當初沒勒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