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想你、只是有點想我嗎?
容汀回家這件事還沒和容母說過,是她自己直接拖着小行李箱坐車回來的。火車站沒人接她,因為根本沒人知道她要回來。
火車站距離西浔鎮這邊還有一截,她租了輛牛車才行,一路上颠簸的快要吐出來,到了家的時候已經虛軟無力,當時冉酒打來電話也沒說幾句。
要不然她也不會那麽快挂掉的。
她當時感覺冉酒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然而她當時快要作嘔,心思上也随之遲鈍,實在沒有打下去的力氣了,回家養了一天才恢複過來。
她騙外公外婆,想多在他們家住幾天,讓他們不要告訴別人。
老兩口很願意她在這邊住,幫着她一起瞞,就怕容母把她接回去。
可憐的容母蒙在鼓裏,每次給自己女兒打電話,容汀都有點不好意思地和她撒謊還在學校呆着。
油菜花田過了花期,不像以前那麽茂盛。她偶爾蹲在田壟旁邊會看看,但是也靜不下心來,權當放松眼睛了。
外公外婆家沒網,加上冉酒這段時間似乎失聯了,再也沒聯系過她。她想那本書應該還了吧。
這邊的網絡不太好,時不時就掉線,她也沒心思看各種社交平臺的消息,連微信都不看了。
偶爾到了晚上突然連上網,才知道學校裏面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又多留了什麽作業,邊遠小鎮的日子過得安穩平靜。
手機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偶爾看看日歷,每過一天她就在上邊畫個圈,現在已經密密麻麻擠了十個圈。
她有點納悶兒,陳白媛說10天就可以,可冉酒是個倔骨頭,她猶豫是不是要多延長幾天。
延長幾天呢?她想要不再延長10天試試?
掰着指頭數,不能再長了,再長她都要回去了。
這天她大舅陳穹回來,正好去老兩口家吃飯,逮着了藏在這裏的容汀,氣的罵她白眼狼,回來都不跟家裏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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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汀微微愧疚地笑一笑,說自己住不了多長時間。
住不了多長時間也要招待,西浔這邊的人熱情,她大舅當天就帶着她去廠子裏邊觀看。
廠子裏邊彌漫着一股植物油的氣味,工人們渾身包裹的嚴實,戴着安全口罩生産。容汀就新奇了那麽一天,後來幾天懶得轉了,在那裏偶爾幫忙算賬,但是很快就又覺得無聊了。
在工廠裏是呆不下去了,陳穹又通知他弟弟帶她去玩。
第二天,容汀被二舅陳宏拉起來,她還沒睡醒,一臉懵就坐上了車。
她以為還要去什麽花田,果園,客棧,還有攝影景點,這些地方她已經差不多跑遍了,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找個安靜的地方發呆。
可是成人總以為她想找個地方熱鬧,想方設法帶她去人多嘈雜的地方,她不好多說拒絕,只是這段時間有點疲倦了。
她打開車窗,外邊臨着海,有白鳥扇動翅膀呼啦啦飛過,幾個穿着白色校服的初中生在護欄旁邊停車,靠着那裏嘻嘻哈哈聊天。
陳宏探出頭喊他們:“喂喂小孩兒,別靠在這邊玩兒,危險!”
那幾個小孩扮了個鬼臉,立馬作鳥獸散。
陳宏這才靠回來,“這幫兔崽子,你就得天天盯着,稍微不注意都能翻溝裏,這不護欄都加固過好幾次了。”
他的工作就是時常維修護欄,加固水塔,更多時間在塔上觀測水文數據。
容汀看着距離原來住的地方越來越遠,倒是往她來時的那個方向去了。
也是,西浔鎮就這麽大點兒地方,即使有幾個景點在網上評分很高,其實也就到頭了。
陳宏在路上數落她:“咱們這小地方哪有外邊吹的那麽好,好不容易放這麽長假期還跑回來,不和同學去別的地方玩玩兒嗎?”
容汀笑笑:“只是回來散心,沒別的打算。”
放放空,想一想,順便等等。
他們在一座白色的水文觀測塔這裏停下來,這個位置處于西浔的邊界處,緊鄰着遠處一望無際的海水,由于怕小孩子來這邊玩,都有防護欄攔阻隔。
容汀想起來的時候應該也經過此處,不過她當時本就精神不濟,應該沒注意到。
她随即愣了一下,随着他上塔。
白色的塔臺有點滑溜,陳宏不斷囑咐她小心點兒。
她站在水塔上,極目望去,天高路遠,只有遼闊而淡淡的水紋,她那點個人愁緒,這樣磅礴的景象簡直顯得微不足道。
這座水文塔有固定有人看管,輪班的只有兩個人,有專人給送菜送飯,還住着一個兩層的小別墅。
容汀瞬間就感嘆,這簡直是她的夢中情工作呀,把陳宏氣的直罵她沒出息。
陳宏嘆了口氣,似乎很明白她的心思:“你回來要是心情不好,就過來一個人待會兒,省得家裏人打擾你。”
容汀很感激地點點頭。
長長的公路,筆直而自由,海水偶爾撲打在礁石上邊發出嘩啦的聲響。陳宏去辦公室觀測數據時,容汀就站在觀測塔上邊,任岸邊的風穿過身體,衣服都随着鼓脹起來。
陳宏說了她好幾次這樣做太危險,容易掉下去。
容汀沒想太多,但是覺得這樣很舒服,很自由,風穿過時她的渾身都是空的,腦子也是空的,不必再想那些太過複雜的事情。
可是最後期限也要過去,她越來越想冉酒,又覺得是不是該妥協了。
太陽一點點落下,橙紅色的光線慢慢後撤,有些回來的漁民拉動着桅杆,上邊白帆呲呲作響,留下一地殘熱。
容汀對着海發呆了一個多小時,腦門兒被太陽曬得有些暈眩,因此回身的時候一時沒站穩,晃蕩了一下,就直直朝着圍欄那邊沖過去。
她恍惚聽到有人聲嘶力竭喊她,倒下的時候正要摸那個欄杆,卻被一只細瘦的手抓住。
風映出冉酒漂亮瓷白的臉,不過此時這張清豔無瀾的臉上頭一次有了驚恐,裂隙,随着她撲在地上時搖搖欲墜。
冉酒跪坐在地上,差點兒哭出來,朝她喊:“你幹什麽啊!”
正是早接近中午,海洋上邊的天空彤雲密布,溫暖了她們頭頂的顏色,遠處海浪翻卷飛舞。
冉酒甚至因為喊得有點着急,眼角微紅,長睫毛上挂了些不明液體,像是細碎的冰晶。
周遭很靜谧,但是容汀的心鼓噪喧嚣起來。
“酒酒?”她蹙着眉辨認眼前的人,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拂開她臉上的亂發,才發現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張臉。
冉酒歪七扭八地戴着黑色漁夫帽,穿着破洞牛仔褲,寬松的黑體恤掖在腰裏,穿着豪放不講究,原本白淨的小臉上不知怎麽沾着幾條泥道子,剛才因為要接她連手也蹭破了。
只是還牢牢拉着她的手,死活也不撒開。
容汀留下那本書的時候,曾經猜想到她或許回來找她。
但不是這樣傷痕累累,髒的像只小花貓。
她笑了笑,想幫她蹭掉臉上的泥:“我剛才有點暈,沒事的。”
冉酒的眼神氣得能噴出火來,一把推開她義正辭嚴道:“我真是想不到你心理這麽脆弱,得不到我就要自/殺!生命最可貴你不懂嗎!”
有幾個提着桶撈螃蟹的小學生警惕地看過來,嘴裏邊碎碎叨叨交流着,“什麽自/殺啊?”“那個姐姐要跳塔嗎?”“好可怕,媽媽以前就告訴我不許上塔,上邊有神經病。”“我媽也說上邊危險,會有水妖拉你下去。”
......
容汀想她應當是誤會了,她無奈辯解:“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別解釋了,我都看到了。”冉酒垂着睫,眸色沉沉,忽然哼笑了一聲:“汀汀,你給我留那本書什麽意思啊,你怎麽心眼兒這麽多啊,你怎麽不直接在上邊寫你在等我!”
聽着她讨伐般的話,容汀揣在兜子裏的手蜷了蜷,勾住那節翡綠色的冰涼表帶。
她知道,倒計時暫時可以停止了,回去要請陳白媛吃頓飯。
感謝她把她的幸運,也分了她一點點。
月亮已經追着她跑了,至于冉酒的答案,似乎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附近港口的人陸陸續續經過,天色也漸漸暗下來,只有落日鍍上的最後一層金芒,風裹挾着海溫柔地浸潤過來。她珍惜地慢慢抱住她:“酒酒,我有點想你。”
冉酒渾身僵了片刻,很快放軟貼合着她的手,下颌墊在她肩上,很狐疑地問:“只是有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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