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教學片

“公孫主任和你二姐呢?”路初陽擡起行李箱放上行李架。

“老師和師娘晚些走,我二姐昨天到的。”白韶坐在舷窗旁的座位系上安全帶,他壓低聲音,掃一眼西裝革履坐在過道旁的路觀泰,“路董坐經濟艙習慣嗎?”

“習慣。”路觀泰目不斜視,努力吸了吸肚子,用謊言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我只是去江西開會,沒有別的意思。”

“哦——”路初陽陰陽怪氣地拉長聲音,他踢一腳操心的大哥,“起開。”

路觀泰懶得跟倒黴弟弟計較,解開安全帶站起身,讓開狹窄的過道供路初陽挪到白韶身邊坐下。

“前兩年路董可是要買私人飛機的人。”路初陽絮絮叨叨地告狀,“後來審批手續太麻煩,他放棄了,誰知道兩年後上趕着擠經濟艙,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還不是為了你。”路觀泰說,“誰是潘檢的小心肝啊,反正不是我。”

“潘檢也沒說讓你親自跟來。”路初陽渾身上下不舒坦,他歪頭靠在白韶肩上,“我哥就跟個老母雞似的。”

“你小子欠揍是吧。”路觀泰橫他一眼。

“哼。”路初陽翻個身,抱住醫生的胳膊。

兩個半小時的航班降落贛州黃金機場,幾乎沒坐過經濟艙的路觀泰臉色漆黑,悶悶不樂。路初陽看不下去,說:“下飛機你去住你的五星級酒店,我和的的有事給你打電話。”

“算你有良心。”路觀泰說。

“嬌氣寶寶。”路初陽日常一嗆,路觀泰沒搭理他。

白韶說:“咱們回程買頭等艙。”

“行,我哥請客,他有白金卡。”路初陽說,他才不會讓醫生花冤枉錢。

飛機停穩,接駁廊橋。旅客們紛紛站起身拿行李離開機艙,白韶和路初陽,以及生悶氣的路觀泰一同下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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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都縣位于贛州東北方向,白韶和路初陽一出機場,就叫了輛出租直奔于都縣城。終于甩掉電燈泡,路初陽身心舒暢,坐在車上伸了個巨大的懶腰,攤在白韶肩頭,說:“我哥去住他的豪華大酒店了。”

“我們當初應該定頭等艙,這一路委屈路董了。”白韶說。

“訂機票的時候誰知道他要跟着。”路初陽說,他伸伸胳膊蹬蹬腿,轉頭親白韶一口,“我又沒錢,沒坐火車過來不錯了。”

白韶被他黏得沒法,推開路初陽的臉,嗔怪道:“別鬧。”

“嗚嗚。”路初陽熟練地拿出假哭武器,“你嫌棄我。”

估計是司機覺得尴尬,出租車跑得飛快,窗外行道樹連成一條線,白韶看着熟悉的景物陷入回憶。十八歲那年拿到首醫大的錄取通知書,他是全村的驕傲,欺負過他的孩子、瞧不起他的孩子,在那一刻都化為不起眼的背景布。他坐着咣當咣當的綠皮火車,滿懷期待地趕往北京城。

“有的人,一輩子沒去過北京。”白韶說,“我以為我會取得非凡的成績,讓我的親人挺直腰杆做人。”

“最終,我也不過是在北京生活的普通人。”白韶說,他握緊路初陽的手,“現在我覺得,成為普通人已經很不容易了。”

路初陽小心翼翼地觀察白韶的表情,對方清俊斯文的眉眼少了幾分疏離淡漠,增添些許溫柔明朗,他松了口氣,說:“所謂非凡人,一樣有煩惱。”

“你們是從北京來的啊?”司機師傅問。

“一半一半。”路初陽大大方方地說,“我是北京人,我愛人回老家探親。”

一句話把司機師傅堵得直瞪眼,沉默半晌,師傅問:“你們這樣,家裏能同意嗎?”

“我們是回去通知家裏,不是提交申請。”路初陽說,“不同意?不同意就都別吃飯了。”

白韶笑起來,擡手扶一下鏡框,柔聲道:“出不了人命。”

看這架勢,怎麽都不像和平解決矛盾的意思,司機師傅加快速度,滿腦子想着趕緊把這倆瘟神送到目的地。

“晚上逛一逛夜市,明天見到姐姐們,一起去村裏。”白韶說,“江西米粉有名,我帶你去小時候最愛吃的店去嘗嘗。”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能找到店面嗎?”路初陽問。

“應該能吧……”白韶不确定地說,“找找呗。”

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口,白韶和路初陽拖着箱子去前臺開房間。路初陽特意訂了個大床房,白韶縱容愛人的小心機,拿起房卡跟着路初陽進入電梯。

“我這兩天看了教學片哦。”路初陽說。

“嗯?”白韶看向扭扭捏捏的路初陽,“什麽教學片?”

“就是,哎呀,就是,”路初陽比比劃劃,從鼻腔裏哼出兩個音節,“毛片。”

“哦,插入式性行為。”白韶用詞非常嚴謹,将醞釀中的暧昧氣息破壞得一幹二淨,“同性之間的插入式性行為對承受方的身體負荷較大,建議不要經常實施,親吻和撫摸同樣能夠達到傳遞愛意的目的。”

“……”路初陽死魚眼瞪着白韶,“這時候就不用這麽嚴謹了吧。”

白韶以為路初陽沒聽懂,電梯門打開,他拖着箱子走出轎廂,邊走邊科普:“因為括約肌的彈性不夠大,所以如果經常被撐開,很難恢複原狀。我在肛腸科實習的時候,見過無數位因短期尋歡作樂導致肛裂肛瘘,甚至直腸癌的病人……”

“停停停。”路初陽舉起雙手投降,“我服了。”

白韶刷卡踏進房間,将卡片插進通電盒,說:“我們可以約定一個周期,比如六個月一次。”

“我便秘都比這個周期勤快!”路初陽跳腳。

“那等會兒下樓買點開塞露備着。”白韶說。

“我不是說我便秘的事情。”路初陽捂住臉,坐在床邊,氣惱半天緩過勁兒來,一擡頭,白韶正沖他笑,“你笑什麽啊!”

“真好騙。”白韶揉揉路初陽的發頂,他蹲在路初陽面前,雙臂疊放在路大導演的膝蓋上,“你看了毛片,然後呢?”

“看起來很疼,也很爽的樣子。”路初陽說,“我不會,你教我嗎?”

“我是醫生。”白韶說,“保證把你伺候得很舒服。”他親一下路初陽,“走,我們去逛夜市。”

路初陽發覺自己的行為越來越像小朋友,無論做了什麽事都想和白韶分享,這是他以往親密關系中從未有過的感受,他不需要一味地付出,并能得到同等的回應。

贛州比北京潮濕且暖和,白韶和路初陽脫掉外套,穿着短袖下樓。酒店不遠處有一條河渠,沿河擺着許多小攤。白韶買了一排小瓶益生菌飲料,時不時遞給路初陽一個,路初陽無奈地說:“我開玩笑的,你不用這麽照顧我的消化系統。”

“喝一點沒壞處。”白韶和每一個謹小慎微的醫生一樣關注愛人的身體,他自己也叼着一瓶飲料邊走邊喝。

“你小時候經常來縣城嗎?”路初陽岔開話題。

“我媽不會錯過每一次大集,她帶着姐姐們和我,用背簍背着鹹鴨蛋和雞蛋,到集市上賣。”白韶說,“我年紀小,而且是男孩,沒有背過背簍。”他的語氣并不驕傲,反而帶着嘲弄,“我在家裏被寵愛,去學校卻被欺負,這種割裂曾經令我十分困惑。”

“況且被欺負的理由是太過安靜,不像個男孩子。”白韶說,“到底什麽是男孩子呢。”

“如果讓我回答,性別更像是社會捏造好的身份。”路初陽說,“表現越靠近這個身份,越受到優待。”他握緊拳頭,“你得告訴我誰經常欺負你,我明天一個一個敲門算賬。”

“你敲開他們的門,卻敲不開他們的思想。”白韶捏一下路初陽氣鼓鼓的腮幫子,“算了,我已經不在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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