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分家

白德聰的老母親姓曹,大名曹靈妹。曹靈妹脾性兇悍,生了一個兒子便不願再生,饒是白德聰的父親費盡口舌,也不松口。白德聰那一輩,獨生子罕見至極,他便被父母捧在手心裏寵愛,寵成了一副驕橫跋扈的脾氣,加之相貌英俊,十裏八鄉的小姑娘或多或少都傾慕過白德聰。

最後白德聰選擇了軟弱腼腆的宋巧成家,逆着時代潮流生下四個孩子,他養尊處優,以為養孩子如養雞鴨牛羊,吃飽穿暖就行。哪知與經濟騰飛的時機擦肩而過,養活四個孩子的繁重負擔,逼得白德聰不得不想辦法掙錢。他本性好吃懶做,面對辛苦求來的寶貝兒子亦沒有好臉色,都是男人,憑什麽他就成了新生命的肥料。

貧窮是生活的照妖鏡,白德聰俊逸皮囊下的醜惡盡數暴露,白橋頭鎮的鄰居既譏笑白德聰的衆叛親離,又可憐宋巧和白秀竺娘倆的慘淡日子。這回白德聰久未謀面的小兒子一出現就要分家,可是一樁大快人心的戲碼。

院落中嚷嚷起哄的聲音愈來愈大,曹靈妹拄着拐棍踏出房門,眯着眼睛看向一衆小輩兒,說:“丢人現眼!”

白秀梅啐了一口唾沫,說:“裝模作樣的死老太婆。”白秀蘭沒說話,将姐姐姐夫拉到一旁,姐妹倆對偏心眼的曹靈妹并無好感。

白韶說:“奶奶,我也三十多了,以後成家立業需要錢財,我的手被父親砸壞,再也不能上手術臺。沒有錢,我怎麽娶媳婦,白家還怎麽延續下去?”

曹靈妹看向滿臉憤恨的兒子,抄起拐杖朝白德聰打去,邊打邊說:“我就這麽一個孫子,你以為你還小?”

白韶扶了下鏡框,心中冷笑,他就知道白德聰不敢把他喜歡男人的事情告訴曹靈妹,這種關乎傳宗接代的事情,曹靈妹知道了不得上吊。

“他,他這個小畜生!”白德聰有苦說不出,他不可能當着鄰居的面戳拆白韶的謊言,只得生生挨下母親的連打帶罵。

曹靈妹出夠了氣,問白韶:“分家沒有問題,小韶有心儀的女孩了嗎?”

白韶指着路初陽和路觀泰,說:“這是我小舅子和大舅哥。”

路初陽愣了下,點頭如搗蒜:“對對。”

“娶我妹妹至少十萬彩禮。”路觀泰接茬。

萬萬沒想到惜字如金的路大董事長也有閑心參與分家鬧劇,白韶咽下笑意,看向曹靈妹。

“十萬啊……”曹靈妹心疼地皺眉,轉身看向灰牆黑瓦的二層小樓,“去哪拿十萬塊錢呢。”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她對白秀梅說,“你們是親姐弟,弟弟結婚,姐姐幫一把也是應該的。”

“大姐和二姐給過錢了。”白韶搶先說,“大姐給了三萬,二姐給了兩萬,還差五萬,把房子分一分應該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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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房子分了我住哪?”白德聰跳腳。

“您也看到了,我家不缺錢,要彩禮只是為了誠意。”路觀泰慢悠悠地說,他穿着一身價值不菲的定制西裝,做足了大老板的派頭,“兒子結婚,父母一分不掏,着實不合适。”

“啧啧啧唯一的兒子結婚,父母一份不掏錢。”

“鐵公雞啊。”

“我結婚之前我爹給我蓋了一棟新房。”

“錢都讓白德聰敗光了,肯定沒錢給孫子結婚。”

牆頭的看客你一言我一語把曹靈妹說得面上無光,她說:“那就分,巧媳婦,把櫃子裏的錢拿出來,分給小韶五萬。”

“媽!”白德聰一分都不想掏,他指向白韶,“這小畜生是個騙子,專門回家騙錢的!”

“怎麽跟我大孫子說話呢!”曹靈妹對兒子自私懶惰的性格心知肚明,比起不成器的兒子,她更喜歡念到博士的白韶,明眼人都知道親近誰收益更高。

白韶說:“謝謝奶奶。”

宋巧看小兒子一眼,低着頭走回屋子,不一會兒,拿着五萬塊錢走出來,塞給白韶,說:“家裏攢錢不容易,好好對人家姑娘。”

“嗯,肯定的。”白韶點頭。

“你也知道你爸的德性,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兩個錢就去買煙買酒。”曹靈妹說,“十年來家裏一共攢了八萬塊錢,給你五萬,剩下三萬,留給我們娘倆養老。”

白韶嘆氣,對白秀竺說:“三姐,這錢給你。”

“哎?你幹什麽!”曹靈妹一驚,“這是給你娶媳婦的錢!”

白秀竺愣住,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的的,這錢我不能要。”

“這些年我在北京,沒時間照顧奶奶和母親,老家全仰仗你出力。”白韶強硬地将錢塞給白秀竺,“既然這錢給了我,怎麽處理是我的事,你拿着,就當我給囡囡的學費。”

白秀梅戳一下何簡祥,眼神示意傻兒子開口說話。

在極度重男輕女的環境下,女性開口說話容易被人圍攻,臨近成年的何簡祥硬着頭皮擔負起勸說的責任,他一把拍掉白德聰欲上前搶奪的手,說:“這是小舅給三姨的錢,你別動。”

白秀竺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把錢揣進包裏,握緊白韶的手,說:“的的,咱們出去說。”她人生頭一次,堅定地推開白德聰阻攔的胳膊,無視曹靈妹責備的目光,牽着女兒和弟弟,昂首挺胸地踏出院落。

路初陽和路觀泰趕忙跟在後面,他用肩膀撞一下裝腔作勢的大哥,擠擠眼睛,低聲說:“挺會演啊哥。”

“哼。”路觀泰得意地輕哼,“你還是嫩了點。”

“是是是,我哥真厲害。”路初陽嘴巴抹蜜,一頓誇獎把操心大哥哄得心花怒放。

純當背景板白看一場戲的公孫旌意猶未盡地說:“這比電視劇有意思多了。”

“多好的社會學模板,值得當做研究課題。”張吉說。

白秀竺快步走在前面,身後浩浩蕩蕩一行人,白韶問:“三姐,你去哪,我們開車送你。”

“随便找個公園。”白秀竺說,她回頭被吓了一跳,“這麽多人!”

“是啊,都是家人和朋友。”白韶說,他指向前方,“那邊有條河,咱們去河邊說。”

河邊砌起矮牆,牆面鋪設瓷磚,正好夠散步的人們排排坐着休閑談事。白秀竺站定河邊,神情緊張地再一起确認錢財歸屬:“這錢,真是給我了?”

“是的。”白韶說,“我這一趟回來,就是為了給囡囡更好的上學條件。”

白秀竺坐在矮牆邊緣,神情恍惚,仿若卸下多年枷鎖的囚徒,終于被宣告自由,面對廣袤的天地,竟不知去往何處。

白秀蘭和白秀梅對視一眼,面露同情,唏噓不已。

“那你呢?”白秀竺問,“你的手這樣子,還能掙錢嗎?”

“能掙錢,只是掙得不太多。”白韶坐在白秀竺身邊,說,“沒關系,我現在過得很好。”

“放心吧三姐。”路初陽終于能夠光明正大地貼在白韶身邊,他十分自來熟,開口就叫姐,“的的有我呢。”

白韶将路初陽伸來的手攏在手心,他抿唇笑着說:“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愛人,路初陽。”

白秀竺沒有感到驚訝,她被接二連三的重磅消息炸得麻木,局促地說:“你好。”她能看出路初陽家世優越,這種自信坦蕩的氣質,非一般家庭培養。

“小竹,說說你以後的打算吧。”白秀梅說,“不要讓的的白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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