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沒必要的事不做,必要的事盡快做
“椎名同學嗎?他剛剛出去了跟黃濑君和三年級的虹村前輩出去吃飯了呢。回來的時間……?抱歉,這麽具體的問題真的不知道。還是……你先回去晚一點再過來或者我直接告訴他你來找過?”
眼前的女孩子耳根紅紅卻還是很努力在和赤司對話。
“非常感謝你,那等他回來請……”
赤司的話說到一半忽然中斷,女生等了一會都沒等到下半句,擡頭卻看到紅發灼灼的少年視線并沒有落在自己身上,剛想順着望過去,對方卻又忽然收回目光。
“不用了,我已經看到他。”
赤司的聲線溫和舒緩,女生臉上紅暈更深。
——比想象中還要溫柔有禮呢,赤司君。
赤司走過去迎上椎名陸尋。
眼前的路被人擋住,椎名陸尋只能笑着看向始作俑者:“……有事嗎?”
“你好,椎名同學。我是二年A組的赤司征十郎。”他簡略地做完自我介紹,而後直接切入主題,“我來……邀請你加入學生會,可以進一步詳談嗎?”
“——是這樣啊……但我只是個轉校生呢……”
赤司将他拉到了旁邊一些的位置,兩個人靠着樓道的窗戶就說了起來:“你的簡歷上有寫你在之前的所在的神山有參與過學生會,你的一些方針政策的推行都取得了極好的成績,我們一致判斷你非常有能力,所以秉承着‘物盡其用’的觀念……”
“等一下。”椎名陸尋打斷他,笑吟吟的模樣看着格外好說話,“因為有能力就要去做……是這樣嗎?”不等赤司回答他就自我否認了,“那還是算了吧,我就是厭倦了那樣的生活才轉校的。”
“所以……這是拒絕的意思,是嗎,椎名同學?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從小就被擺到各種位置上的赤司,一早就被斷了退縮的後路,這樣只能勇往無前的他,習慣于将每件事都做到最好,而現在忽然出現一個人打破他的邏輯……這實在難以接受。
椎名陸尋點頭承認,卻不由得對赤司多看了兩眼。明明內心很不滿地想要得到解釋,卻能用這種溫和的手段命令他?——即便還是這個時間點,依舊是……非常有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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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試一下一種叫做‘節能’的、新的生活方式。”
“……什麽?”椎名陸尋的聲音輕而柔,讓赤司都不自覺被他帶着走,等他發現這點的時候,卻也只能不太愉悅地皺眉。
——從來都是他控制着事物的走向,今天居然……是這個人看着分外無害,于是放松警惕了嗎?難怪呢,有這種可怕氣場的家夥,難怪學生會那些家夥會如此重視……
“沒必要的事不做,必要的事盡快去做。”椎名陸尋看向赤司,緩緩地說,“就是這樣啊,加入學生會對我來說是‘沒必要的事’。辛苦你特地跑一趟了,但很抱歉沒給能你想要的回複……”
沒必要的事不做,必要的事盡快去做;沒必要的事不做,必要的事盡快去做……
将這句話在心裏默念了兩遍,這次輪到赤司打斷椎名陸尋了:“哦?倒是非常新鮮的說法,将事情分成‘必要’和‘沒必要’。那麽……對你而言……什麽才是‘必要的事’?”
——椎名陸尋的這種說法無疑引起了赤司的興趣,他所認識的所有人裏,沒有一個像椎名陸尋有天分卻可以這樣懶散到理所當然的地步。即便是對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趣的紫原,也不曾這樣在他面前口出狂言,依舊老老實實地運用這自己的天賦成了帝光籃球部的一份子。
“不知道啊……”椎名陸尋将視線放到窗外,看着格外悠遠,“所以我還在尋找。”
“如果找不到就一直這樣荒廢着?”
“這種事情就算心急也沒用的吧,而且也不用那麽消極。”椎名陸尋稍作停頓,說,“因為,最初說出這句話的人,已經找到了所謂‘必要的事’。剩下的事……大概是可以期待的吧。”
“……不是你想出來的?”赤司顯然有些吃驚。
椎名陸尋失笑:“這是要多無聊,才能想出這種無趣的生活方式?”
兩人目光交彙,相視而笑。
“雖然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結果,但卻獲得了意外的收獲。”赤司直視椎名陸尋漆黑的眼眸,“比起平板的簡歷,你本人顯得有趣得多。”
“那我寧願無聊單調一些。”
赤司明白他的想法,點頭,“就算我這一次的規勸失敗,學生會的他們應該仍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你這次是打算放過我了嗎?”椎名陸尋俏皮地眨着眼。
“我盡力了,不是嗎?”赤司的紅眸裏也有細微而璀璨的光亮,“而且還差點反向被說服了。”
椎名陸尋安靜地望進赤司眼裏:“和你說話很有趣。”
“深有同感,你的說話方式和語氣都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很其妙……我不能用言語說清……”赤司說着就轉過身,“那麽……下次再會,椎名同學。”
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椎名陸尋沖着那名紅發少年的身影懶洋洋地揮了揮手,溫和的氣息悉數收斂。
——就應該早點來帝光的,和我所知曉的截然不同的……赤司君呢。
——久違。代我身體裏寄居着的另一個“自己”向你問好。
***
黃濑明顯因為午飯時那個小插曲被打擊得不輕。下午的時候,他的視線還是會時不時地投向椎名陸尋,卻比早上那樣一往情深地執着多了些其他的東西。
在他琥玻色的眼眸裏,倒影着那個黑發少年溫柔淺笑的模樣——這是每一個與他搭話的人都能得到的、公正無差的對待。此刻的笑意是那麽清晰,似乎午間在天臺上發現的那些,只是他一個人異想天開的錯覺罷了,但是……
[——是真實存在的喲。]
[那時候的尋醬确實露出了和‘尋醬’截然相反的情緒哦,主動揭下精致細膩的完美面具,暴露出和我截然相同的表情……甚至是控制不住的、突如其來的、完全陌生的激烈情緒……像是連自己身體的控制權都要失去般的——]
[那樣的尋醬那樣的尋醬那樣的尋醬、那樣的尋醬……]
[——一點都不像我的尋醬!]
[……是被和我一樣的異世界的入侵者占據身體的主導權了嗎?那原來的尋醬呢,原來那個善良天真純潔美好幹淨溫柔的尋醬……他又到那裏去了?!]
[到哪裏去了?到哪裏去了?——還給我,快點把我的尋醬還給我!]
就連之後的籃球練習,陷入焦躁中的黃濑都保持着這種心不在焉的狀态。
又一次被人輕松地從手裏攔截籃球,就連教練都忍不住皺眉。
“黃濑,過來一下。”
青峰注視黃濑的身影漸行漸遠。
這邊的訓練恢複,剛好進行到分組對練,虹村和青峰被分在對立方,在虹村運球時,青峰速度極快地貼了上去,虹村回頭看了他一眼,青峰扯着嘴角,揚起自大且傲慢的笑容。
稍一思忖,虹村當即明白發生了什麽,一邊應付着青峰的進攻,他一邊用肯定的口吻說。
“他告訴你的?”
青峰不做回答,搶奪的動作卻變得更快:“作為前輩這樣欺負後輩,似乎不大好吧?”
“哦?——”虹村的動作一頓,餘光剛好瞥到了旁邊伺機以待的赤司,一個漂亮的假動作就要傳球,卻被青峰識破,青峰拿着球笑得得意洋洋。
虹村臉上卻沒多少松動,他把剩下的半句話說完:“那也要看是怎樣的後輩了。”
“這樣偏心,當心被人反咬一口哦。”
“這樣維護,當心某人毫不領情哦。”
這兩人的針鋒相對太過明顯,最後還是青峰持球超過三秒被叫了暫停。
即便暫停了青峰的視線也沒有離開虹村,他被黑子重重地拍了一下後背,當場就痛得大叫。
“好痛痛痛痛痛痛——你幹什麽呢……阿哲?”
黑子臉上沒什麽表情:“還知道痛啊……那大概是沒問題了,剛剛青峰君對虹村前輩的表情好兇,還以為青峰君是被外星人占據了身體,腦子裏本來就不多的理智都被吃光了……好可怕……”
“你的腦袋裏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青峰的怒氣瞬間消了一半,他用力地揉亂黑子的頭發。
“青峰君請你住手。”黑子提高了聲音,“做出這樣的事情,就算是青峰君我也會生氣的。”但與說出的話相反,他淡淡且溫和的表情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練習的時候也在一直都在看着我?”青峰表情總算正常了一些,“謝謝你的關心啦,阿哲。”
——如果那個人……能稍微這樣多關注一點……就好了啊……
黑子理着被青峰弄得亂七八糟的發型,坦率點頭,“因為我是青峰君的‘影’嘛。”
青峰的動作一滞,木木地順着黑子的話重複:“對啊,阿哲是我的‘影’。”
——而那個家夥從來都是耀眼無比的‘光’,所以是不可能這樣注視着我的……對嗎?
黑子踮起腳尖,雙手扣住青峰的臉頰讓對方看着自己:“你又走神了,青峰君。”他的眼裏一片清澈,“難道我最近的存在感已經低到了在你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見了嗎?”
“抱歉,阿哲。”
藍發少年收回手,他的聲線低了下來,像誠摯的勸告:“請稍微克制一點,青峰君。”
青峰眼睛猛地睜大:“阿哲你……”——你都發現了嗎?
欲言欲止的話語終究沒有說出口,而黑子也已經轉過身,“好了,繼續練習吧,青峰君。”
而另一邊,觀察能力敏銳的赤司當然覺察到了青峰的異常,他審視的看着虹村。
“虹村前輩和青峰之間發生什麽了嗎?”
虹村低頭用球服擦着臉上的汗水,頗為不以為意地嗤笑:“誰知道呢?大概是叛逆期到了吧。”
赤司:……
——拜托說謊也請想一個靠譜點的借口可以嗎?
等黃濑再回來的時候,狀态總算稍微稍微回升了一點。
而之後的訓練也讓赤司大致看了個明白——似乎是……黃濑和虹村之前出了點事,而青峰是站在黃濑這邊的,黑子到目前為止依舊是還什麽都不知道,其餘的人也是什麽都不知道。
訓練一結束,虹村迅速地把自己收拾幹淨走出去時,另外幾個人也緊随其後。
虹村是一路跑着出來的,卻在即将抵達校門口時忽然慢了下來。
赤司順着看過去,這個時間還守在校門口一副等待姿勢的也就只是那名他中午才見過的黑發少年了,只是此刻在他身邊還有一個人——
穿着其他學校的制服,比椎名陸尋高了半個頭不止,此刻他維持着頭一副主動将自己與周圍的一切隔斷的模樣,讓赤司立即将他的人與之前聽過的那句“沒必要的事不做,必要的事盡快去做”的話聯系在一起——因為這樣懶散怠倦的氣息實在是太像了。
比椎名陸尋身上的還要濃郁得多的……“節能”感。
黑發少年緩緩擡頭:“你太慢了呢,修造。”
“陸尋。”而旁邊有着一頭深棕色頭發的青年輕輕拍了下椎名陸尋的頭,皺着眉頭、口氣不太嚴厲地說教,“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朋友說話。”
“好的,哥哥。”椎名陸尋點頭,乖巧且聽話。
但赤司卻注意到,那位兄長的表情并沒有絲毫放松。
黃濑的視線落在椎名陸尋身上,而青峰的目光也不曾移開半分。
拳頭捏緊,臉上陰郁的表情再也不能遮掩。
——可、惡、啊!
——明明之前,你都是……看着我的、只看着我的,黃濑。
——明明都已經決定放棄了,為什麽又要突然告訴我……你其實可以喜歡上同性這件事情呢?
——是你不好哦、都是你不好哦。主動跑到我身邊又撇下我一個人,這算什麽啊?!
——所以……這次,我可不打算再放棄了。
椎名陸尋自然看到了跟在虹村身後的人。
他擡了下手,眯眼笑着用嘴型說了句“再見”,視線再次落在虹村身上:“快過來,修造。”
虹村的腳步稍微加快了些,在看到折木的時候表情有瞬間的不自然,卻又極快地掩飾好,他輕聲地叫了句對方的名字,後者也淡淡地應了聲。
“今天是他轉校第一天,媽媽不放心,就讓我放學後過來過來看一下。”折木說話的時候,視線掃過椎名陸尋視線剛剛觸及之地,“看來……也沒什麽好不放心的,她多慮了。”
椎名陸尋扯過虹村的手,用誇贊的口吻說:“因為有修造在嘛。”
“回家吧。”折木說着,不管另兩人的反應,率先往前走去。
椎名陸尋和虹村自然是緊随其後,三人就以椎名陸尋為中心走在路上。
而自始至終黃濑的視線都沒有從他們身上移開過般半分,被那樣灼灼如狩獵的目光注視着,低調慣了的着折木當然會覺得很不自在,他弧度極小地彎着腰,卷着額前垂下的發絲,眼睛沉澱成幽綠的色澤。他斜着用眼梢瞥過黃濑。
“陸尋。”折木語氣平平地敘述者事實,“那個人、他一直在看着你。”
椎名陸尋揚起燦爛的笑,完全沒有把前者的提醒放在心上,語氣輕快地回道:“那時當然的啦,我可是很耀眼的呢。”
虹村下意識地擡頭就想去窺探折木的臉色——對于椎名陸尋這位寄居在家裏的“弟弟”,作為兄長的折木奉太郎向來都是不鹹不淡的态度。
——此刻亦然。
折木已經別過頭:“別做過頭。”
他這樣對椎名陸尋說,而被告誡的黑發少年點了下頭,乖巧地回答:“我會謹記的。”
折木動了動嘴唇,似乎還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三人同行,這種詭異的氣氛一只保持到回家,卻在椎名陸尋要進門的時候,被虹村拉住了手,他看向折木:“可以讓我阿尋說幾句話嗎?”
折木颔首:“要快一點,媽媽在等着他回來吃飯。”
折木一離開,虹村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臉上所有的粉飾太平被盡數打碎,連帶扯着椎名陸尋的手也不由得開始加大力度。
椎名陸尋試着掙脫,好看的眉頭不悅的皺起:“你弄痛我了,修造。”他的表情開始變得不耐,全然沒有在折木身邊的乖順:“放手。”
虹村眼裏的光一暗,還是乖乖照做了:“對不起。”
活動着重獲自由的手,他就聽到虹村又說:“阿尋,你到底……想做什麽?”
椎名陸尋一挑眉,反問道:“我想做什麽?你不是再清楚不過的嗎,修造?”他湊近虹村,漆黑的眼眸深邃成無盡的深淵,連聲線都低沉下來恍若惡魔的誘惑,“還是說,你改變主意願意替我視線那個渺小的願望了嗎?嗯,修造?”
“不——”
虹村将他猛地推開,椎名陸尋踉跄了幾下這才站穩,嘴角勾起的弧度變為譏諷。
“如果做不到就別來妨礙我,你已經打亂我太多次的計劃了。”
“但你明明答應折木他……”
“你在說什麽啊?”椎名陸尋撥着額前過長的發絲,“他啊——可是從來沒有把我的話當真過。只有你一直一個人在搞不清楚狀況,修造。而且……”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椎名陸尋的眼眸突然亮了起來,就暗夜中的的路燈般耀眼地叫人不可忽視,“我有預感,那個人……他不會叫我失望。”
——即便掩飾地很好,我還是看到了、聽到了你發自內心的吶喊嘶吼呢,黃濑同學。
垂涎已久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