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第五次停下筆, 望向跟隔壁房間共用的那面牆時,賀聞溪用筆頭支着下巴,重重嘆了聲氣。
完了。
他好像有點上瘾了。
待在滿是裴厲信息素的房間裏, 實在太舒服了, 導致他就像純鐵遇上了磁石,總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轉着手裏的筆,賀聞溪窩在椅子裏, 又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态不太正常。
按照在任務世界的經驗來看,他現在沒有處在發熱期,雖然天然親近百分百匹配的Alpha的信息素, 但他也不應該心癢成這樣。
難道是因為,他之前在密室裏,發熱期趕上黑暗的密閉空間, 被吓着了, 心理陰影還沒完全消褪?
或者,因為長期得不到信息素方面的滿足,所以很容易沒有安全感,總想待在信息素濃郁的地方?
再或者,他就是貪圖享受?
把自己的心理分析了一遍又一遍,賀聞溪腦袋枕在椅背上, 舉着手機, 給羅輕輕發微信。
【he:劇本要是寫的再難背一點就好了。】
這樣他就可以拿上劇本,把一起背臺詞作為理由, 直接在裴厲的房間裏紮根了。
羅輕輕的頭像是正對着小鏡子化妝的美少女戰士。
【重一點:???】
【重一點:你好凡,被你裝到了!】
【重一點:劇本背完了, 那背《離騷》《逍遙游》《勸學》快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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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聞溪感受到了嘲諷。
【he:。】
五分鐘後, 賀聞溪拎着手機快步下樓去了廚房, 因為學校的晚飯時間是在五點過,他這個年紀,消化得快,餓得也快,所以徐姨每次走之前,都習慣做一點宵夜放在冰箱裏,方便他和裴厲下了晚自習回家吃,或者半夜刷題餓了,下樓來加餐。
探頭看了看冰箱,賀聞溪把酸辣檸檬手撕雞、揚州炒飯、幾個小生煎包和一盅藍莓燕麥牛奶慕斯都端了出來,在廚房的中島臺上放好。
一番擺放,他最後調整了一下構圖,還特意加了個美食濾鏡。
确定照片裏的宵夜看起來讓人食指大動,沒人能抵抗得住,賀聞溪點開純白色的頭像,把照片發過去:“想吃什麽?”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了。
如果他問裴厲想不想吃夜宵,或者要不要一起吃夜宵,那就是“吃”與“不吃”二選一。
但他這麽問,就是已經敲定了會吃夜宵,選項變成了“手撕雞”還是“牛奶慕斯”。
果然,聊天頁面跳出回複。
【裴厲:檸檬手撕雞。】
等再次踏進裴厲的房間,抽着鼻子吸了吸氣,賀聞溪确定:我可真是聰明!
他決定從明天開始,他每天都要找個理由來裴厲的房間,等裴厲習慣之後,他就可以在放學回家後,依然被濃郁的信息素包圍了。
把吃的擺上書桌,賀聞溪夾起手撕雞,順便瞟了眼裴厲剛在做的題:“這些題是不是超綱了?”
裴厲也拿起筷子:“嗯,徐老師給的,說這些題超綱超的不多,可以鍛煉數學思維。”說着,他拿起放在一疊書頂上的幾張紙,“給你印了一份。”
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份,賀聞溪叼着筷子,把題接到手裏,快速翻了翻,沒兩眼就被激起了解題的興趣,又“啧”了一聲:“徐老師還真是賊心不死,這些題說不定就是他撒的餌,想先勾起你的好奇心,讓你找到解難題的爽感,再回去繼續搞數競。”
“可能吧。”說着,裴厲伸手,把一整盤揚州炒飯都端到了面前。
賀聞溪估算了一整盤炒飯的量,驚訝,這是多餓,才準備把一盤子炒飯全吃完?
不過,裴厲卻跟他想的不一樣,而是拿起還沒用過的筷子,開始挑起了炒飯裏的蔥段。
賀聞溪把題放下,愣了愣:“你不是只讨厭香菜嗎?”
裴厲垂着眸子,模仿他的語氣反問:“你不是不吃蔥嗎?”
更精确地說,是菜裏可以放蔥,可以有蔥的味道,比如徐姨做的蔥香小排賀聞溪是吃的,但不能讓他看見蔥,看見菜裏有蔥,他就不會動筷子了。
賀聞溪心情有點怪怪的。
他掃了眼裴厲手邊已經在紙上堆了一小堆的蔥,握着筷子在空碗裏戳了兩下,有點別扭地小聲嘀咕:“我舌頭也沒那麽金貴。”
雖然不喜歡,但也不是咽不下去。
不過,秉持着不能浪費他人勞動成果的原則,大半盤揚州炒飯都被賀聞溪吃完了。
就是量太足了,撐得慌。
趁着裴厲起身把碗筷拿下樓,賀聞溪飛快沖回自己的卧室,拿了沒寫完的語文作業,又坐回了書桌旁。
等裴厲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口,賀聞溪立刻捏起筆,假裝自己在認真做詩詞鑒賞。
于是,當裴厲經過賀聞溪旁邊時,就見他正對着一道題冥思苦想。
題幹是:“後人認為:‘此詩拟杜,既得其詩法,又得其精神。’請結合全詩談談你對上述形容的想法。”
而當他準備坐下,再看時,題幹下的空白處,賀聞溪已經填好了答案:“我沒有想法。”
裴厲拉椅子的手一頓。
可能是因為旁邊的裴厲做作業注意力非常集中,賀聞溪的效率也被拉高了,花十分鐘糊弄完語文作業,然後花二十分鐘刷完了英語完形填空。
正想伸個懶腰,賀聞溪手剛擡到一半,門口突然傳來的三下敲門聲。
跟裴厲對視了一眼,賀聞溪聲音壓到最小:“應該是顧叔。”
裴厲起身往門口去開門,賀聞溪也踮起腳尖,悄無聲息地竄進了衛生間裏,屏着呼吸,豎起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
一般他在家時,顧叔很少上二樓來,賀聞溪挺好奇的,這麽晚了,顧叔不下班,來找裴厲幹什麽?
熟悉的聲音傳過來:“老先生最近在歐洲被事情絆住了,暫時無法回來。今天打電話時,老先生特意叮囑,讓我問問你有沒有什麽缺的。”
“謝謝賀爺爺,您準備得很周全,沒有什麽缺的,勞煩您特地上來一趟。”
兩人話說的都很客氣,又寒暄了幾句,賀聞溪正等得無聊,忽然聽見顧叔問:“小裴知道小溪去哪裏了嗎?我剛剛經過小溪的卧室,門開着,但人不在裏面。”
賀聞溪心猛地就被提上了五千米高空。
并立刻總結了經驗教訓:下次要把門關好!
很快,他聽見裴厲回答:“我一直在房間裏,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等聽見卧室門被關上,賀聞溪靠到牆上,拍了兩下胸口。
氣剛松到一半,又陡然意識到——不對啊,他為什麽要急急忙忙地躲進衛生間,還那麽怕顧叔發現他就在裴厲的房間裏?
怎麽搞的像是他在跟裴厲偷情一樣。
這個念頭一浮出來,立刻就被賀聞溪按了回去。
呸呸呸,偷什麽情!
到周三時,裴厲的演出服也到了。
多功能教室裏,賀聞溪雙手揣在口袋裏,坐在桌子上,打量墨綠色的長袍:“我怎麽覺得他的衣服比我的好看?”
“你們帥哥現在都這麽卷的嗎?別怕,你可以靠顏值打敗裴神!”一邊閑聊,羅輕輕一邊把長袍遞給裴厲,讓他穿上試試看,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對,好像顏值也不太能打敗?”
“不太能打敗?”
見賀聞溪的眼神變得危險,羅輕輕馬上擺手,化身端水大師:“我的意思是,你們戰成平局!兩種風格,平分秋色!”
鼻腔裏發出“哼”聲,賀聞溪關注點又落到了演出服上,他很識貨:“不是在外面租的吧?”
“還真被你看出來了,我姑媽有一個劇團,我照着圖冊,在他們倉庫裏翻了兩三天,才把這件衣服找出來了,擔心髒,又拿去幹洗了一遍。”
這時,裴厲也穿好了。
跟賀聞溪想的一樣,裴厲仿佛天生就适合奢華的服飾,他長相無可争議,又原本就是個标準的衣架子,無論是寬闊的肩線還是挺拔的身形,都能将衣服完全撐起來,甚至賦予衣服更多的蘊意。
墨綠為底色,上面用無數極細的銀線繡上了複古華貴的鳶尾花紋飾,領口處則用銀線編織的排扣固定,隐隐露出裴厲喉結凸起的弧度。
當裴厲擡眼看過來時,眼眸就像浮着碎冰的海面,賀聞溪被看的心頭一顫,下意識地往下移開了視線。
發現側腰處用來收腰線的扣子沒有扣上,賀聞溪比劃了兩下,見裴厲沒看懂,幹脆直接跳下桌子,幾步上前,彎下腰,伸手把那兩顆扣子給扣上了。
然後他就聽見了羅輕輕壓在嗓子裏的尖叫。
回過頭,賀聞溪奇怪:“你尖叫不是該在裴厲剛換好衣服時發出來嗎,怎麽延遲了這麽久?”
羅輕輕看着站在一起的兩人,感慨:“我羅輕輕何德何能,寫的破爛劇本,竟然能找到二位神顏來演!”
接着連聲催促,“快快快,溪哥你也趕緊把衣服套上,這一場全是你和攝政王的對手戲,換上演出服,氛圍就起來了!”
不得不承認,羅輕輕說的有些道理。
賀聞溪披上黑色天鵝絨鬥篷後,再看向裴厲時,确實沒有那麽尴尬了。
他流利地背起臺詞。
“我原以為,你與公爵夫人去了盧瓦爾城堡後,肯定過得很快樂,還曾羨慕你擁有我不會擁有的自由。”
洛倫佐垂着眼:“能與殿下再次相見,是臣的幸運。”
賀聞溪不由出了兩秒鐘的神。
在即将離開任務世界時,他曾問過系統,裴厲真的是NPC嗎,任務世界關閉後,他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見到裴厲了。
那時的心情,大約就是悵然若失吧。
後來在教室裏看見裴厲,有驚吓,有擔憂,有疑惑,但現在回想起來,不可否認的是,也有開心。
能再次相見。
賀聞溪背出臺詞:“我也滿心愉悅。”
善良的王儲同情幼時伴讀的遭遇,而洛倫佐壓抑着對王室家族的仇恨,笑着與王儲回憶起,由宮廷畫師教導他們學習油畫時的趣事。
很快,洛倫佐再次獲得了王儲的信任,即将離開時,洛倫佐撩開衣擺,單膝跪在了王儲身前。
他虔誠地托起王儲的手背,滿懷忠誠、恭敬與謙恭地吻了下去。
雖然這一幕是劇本上早就寫好了的,但賀聞溪極力控制着自己,才沒有循着本能将手縮回去。
也幸好,只是排練而已,裴厲沒有真的貼到他的手背。
但實在靠得太近了,賀聞溪的手搭在裴厲手上,弓成半開的圓弧,指節朝下彎曲,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裴厲溫熱的呼吸掠過食指根的關節,格外的癢。
中場休息。
賀聞溪又換回了寬大的校服,靠在走廊的欄杆邊,總感覺手背發癢,揉了不知道多少次。
羅輕輕跟施微商量完要修改的小細節,出來透氣,見賀聞溪不管怎麽站,都肩背挺直,好奇:“不是說長得高的男生都容易駝背嗎,你怎麽一點不駝?”
“裴厲也不駝,這說明了一個道理,帥哥都不駝背。”
羅輕輕抱着手臂,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這麽自戀,以後進了社會,很容易被罵的!”
賀聞溪誇張地“啧”了一聲:“女人好善變,剛剛在教室裏還誇我是神顏,用過就扔?”
羅輕輕想起剛才的情景,突發奇想:“溪哥,你有沒有想過演戲什麽的?你剛剛跟裴神對戲的時候,氛圍感特別神,我和施微站在旁邊,連呼吸都不敢重了!”
賀聞溪轉了轉手機:“我可是我家獨苗,我要是出道去演戲了,我家裏的一百畝良田誰去種?所以我身價很高的,攝政王是裴厲我才願意演西澤爾,不然刷題不香嗎?”
說着話,賀聞溪握着的手機響了一聲,屏幕跟着亮了起來。
顯示新信息都來自顧叔。
“晚上你和小裴回家想吃什麽,我讓廚房準備。”
正餓着,賀聞溪剛準備回複,手指懸在屏幕上,忽然頓住,這才想起,羅輕輕就站在旁邊。
一擡頭,果然,羅輕輕正滿臉詫異地盯着他。
“你和裴厲竟然偷——”
眼皮一跳,“偷”字瞬間踩準了賀聞溪的應激點,他語速極快地搶先開口:“我和裴厲沒有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