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陌上少年郎(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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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有演出爬竿、擲劍、耍猴、逗耗子、胸口碎大石等等的人,但看演出的人并不多,許是因為現在是白天,很多人都還在辛勤勞作。
我們照例分成了幾隊,我拉着溫逢九,跑到了爬竿演出那邊,只見爬竿人爬到竿頂,兩足立在那條長而細的竿子上面,将手上的五六個小球往空中一抛,此起彼落,陽光落在那些小球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看得人眼都花了。
我拍手道:“好啊,好啊!”
我覺得那人當真是好本事,我估量着那跟竿子的重量,心想,要是我自己站上去,未必能站得比他穩,更別說在上面耍小球了。
我道:“師兄,他好厲害啊。”
溫逢九道:“還行。”
我問:“要是你,你能站上去嗎?”
“站上去應是沒問題的。”溫逢九道,“但我不會耍球。”
我心想,溫逢九不會耍球,是因為他沒有學過,他那麽聰明的人,肯定一學就能學會了。
溫逢九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問:“你想看我耍球?”
我搖頭道:“想。”
溫逢九笑了,問:“想還是不想?”
這回我的動作和語言配上了:“想。”
溫逢九道:“等會去買幾個球,我試試看能不能耍起來。”
我一聽便興奮極了,道:“不要等會了,我們現在就去吧。”
溫逢九道:“還沒看完這裏的,不看了?”
我往收錢人的盆裏扔了幾個銅板,道:“不看了不看了。”溫逢九要給我表演,他們的表演立刻就變得不好看了。
我與溫逢九逛了一圈,在一個小攤上買了九個小球,然後去客棧要了個包廂和一壺茶,看溫逢九練耍球。
溫逢九抓起三個球,道:“我先試試。”
我也抓起了三個球,跟溫逢九一起練,我想着溫逢九給我表演,我也要禮尚往來,為他表演。
我們都不懂那些耍球的人是怎麽玩的,只能憑借本能來耍,我覺得這件事靠的就是八個字,眼疾手快,還有熟能生巧。
剛開始的時候,我和溫逢九玩三個球都很難,顧得上這個,又顧不上那個,總是等球落到地上了,我們才手忙腳亂地把球撿起來,重新開始練習。這件事看起來很好玩,其實練久了就覺得挺枯燥的,因為都是重複一樣的動作,但我們都很有耐心,因為要是真能練成功,那是很滿足的一件事情。
再也沒有比憑借自己的努力,達成想要的目标更好的事情了。
讓我感到驚詫的一點是,在這件事情上,我練得比溫逢九要快,等我可以同時耍五個球的時候,溫逢九還在練四個球。
我問:“你是不是在讓着我?”
溫逢九道:“不是,我還沒練好。”
我道:“瞧見沒有?我居然比你厲害诶。”
溫逢九低低一笑:“你比我厲害,也不出奇啊。”
我道:“可你做很多事情都比我厲害。”
溫逢九道:“哪有?”
我道:“怎麽沒有?你的武功比我好,寫字也比我好看,長得比我高,說話比我好聽……”
溫逢九笑道:“我長得比你高,武功比你好,是因為我年紀比你大,比你早生了兩年。”
我道:“可我覺得,等我到十八歲了,也沒有十八歲的你高。”
溫逢九道:“你想比我高嗎?”
我道:“不想。”這确實是真話,我喜歡溫逢九比我高,我喜歡他稍稍低頭看着我,眼裏充滿了笑意。
溫逢九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的武功應該跟我差不多了。”
我道:“可我總是偷懶,武功進步沒那麽快。”
溫逢九道:“但是你聰明,俗話說‘勤能補拙’,而你便是‘智能補懶’。”
“智能補懶……”我哈哈一笑,覺得溫逢九是聽我說話聽多了,也學會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溫逢九拿着五個球,問:“你要看我表演嗎?”
我道:“好啊。”
溫逢九将球都甩起來,我的眼珠子随着球上下左右擺動,因為離得太近了,我覺得這不是在鍛煉溫逢九的靈巧,而是在鍛煉我的眼珠。
等溫逢九停下來的時候,我的眼前似乎還有球甩動的殘影,我閉了閉眼,順勢倒在溫逢九的腿上,道:“我暈了。”
溫逢九道:“怪我?”
我道:“不怪你。”
溫逢九道:“那怪誰。”
我睜開眼睛:“怪球。”
溫逢九笑了:“你還沒有給我表演,怎麽就倒下了?”
我道:“眼花了,先讓我歇歇。”
溫逢九撥開我額前的頭發:“可別睡着了。”
我道:“怎麽?還不給我睡了?”
溫逢九道:“怕你睡着過了十六歲生辰,明日起來便後悔了。”
我道:“不會的,你會把我叫醒的。”
溫逢九知道我會因為什麽而後悔,便不會讓我做後悔的事情,雖然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但我還是要說,他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兄。
我在溫逢九的腿上躺了一會,坐起來的時候,我問:“師兄,你的腿麻了沒有?”
溫逢九搖了搖頭。
我道:“那說明我的頭不怎麽重。”
溫逢九問:“誰說你的頭重了?”
我立刻道:“四師兄!”
溫逢九道:“什麽時候的事?”
我道:“前幾天開玩笑的時候。”
溫逢九“嗯”了一聲。
我道:“嗯?就這樣,你不給我撐腰了?”
溫逢九笑道:“你都說是開玩笑了,我給你撐什麽腰?”
“好吧,那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四師兄計較了。”我拿起桌上的小球,“師兄,看好了,我要開始表演了。”
溫逢九道:“我看好了。”
許是因為躺了一會,手感沒有方才好了,我才抛了幾下,一個球就逃出我的手心,我立即停下手上的動作,将球都摟進懷中,然後蹲下身來,将那個逃跑的小球撿起來。
我道:“不算不算,剛才不算,你忘掉剛剛的,我再來一次。”
溫逢九閉了閉眼,勾起嘴角:“好,我已經忘記了。”
我道:“可以睜開眼睛了。”
這回我沒再丢臉了,我手上舞得殘影翩翩,其實這些動作做熟了,是不需要用眼睛來看的,于是我将目光投到了溫逢九的身上。
窗外太陽漸漸向西,投下一片斑駁的影子,溫逢九的頭發也鍍上了一層金線,是分外璀璨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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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蘇:阿嘁!誰在說我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