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柔和,聲音輕緩道:“這是為他們好。”
“他們并不領情,我覺得你還是說明白比較好。”
“說明白了他們就不會離開了,他們是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嗎?”
“……嗯。”騎士大人點點頭,“我跟他們一塊兒走。”
吉田松陽輕笑一聲,将毛巾擰幹,“你會做到你說的,對嗎?”
“當然!”騎士的承諾和榮耀不容置疑。
男人不置可否,靜靜的看着那幢由他和他的學生親手搭建起來的屋舍,不動不語,良久,只吐出一聲輕嘆。
………………
“高杉,你去哪兒?”
“去哪兒?”高杉輕笑了一聲,瞅了一眼天邊露出了頭的晨光,回頭看着似乎并沒有打算分開行動的同伴們,表情在淩晨模糊的光明中顯得有些扭曲猙獰,“當然是……去驗證松陽老師的教導了。”
“什——?!”
“攘夷!”高杉打斷同伴的話,惡狠狠的咬着牙,看了一圈莫名震驚的同伴們,挑了挑嘴角:“為什麽那麽驚訝?當初進入松下村塾不就是為了這種時候嗎?”
不,他們更多的是為了進入藩府、是為了成為謀士而不是武器!
高杉對于衆人的沉默并不意外,他看了看坂田銀時和桂小太郎兩個,挑眉,“這是我的目标,我不強求你們跟我一起。”
“別開玩笑了!”桂小太郎厲聲制止了高杉的話,“你一個人能夠做出什麽!”
“那麽假發,你打算去哪兒?別說從來沒想過離開村塾之後的發展。”高杉臉上挂着嘲諷的笑,“這裏已經遠離的東郊,松陽老師不會看到我們分道揚镳的景象——如果不樂意的話,你們大可按松陽老師給你們安排的後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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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假發是桂!”桂小太郎皺起眉,握緊了手中的刀,“我自然是要繼承松陽老師的意願攘夷的!”
高杉晉助挑眉,愉悅的笑了一聲,視線落在懶洋洋靠在尼索斯身上一副沒睡醒樣子的坂田銀時身上,看了一陣,淡定的無視了過去。
——銀時這家夥,從來都只能被當做武器來使用。
坂田銀時肯定會跟着他和桂的,高杉晉助肯定,并且有這個自信,是對相處最為長久的同伴毫無芥蒂的信任。
他們在萩城門口進行最後的道別,親密相處了多年的同窗投向了各個藩府抑或向其他州藩前進,高杉晉助、桂小太郎、坂田銀時以及附帶的一個神殿騎士輾轉奔向了抵抗天人的最前線。
………………
“我只想知道為什麽這個家夥會跟過來。”坂田銀時坐在屋頂上,用刀柄戳着旁邊騎士大人的肋骨部位,抱怨,“難道我們的隊伍要養一個只會吃屍體的人嗎!”
“……我會打架。”騎士大人隔開對方的刀柄,很嚴肅的澄清,“我真的不吃人。”
“你連怎麽握刀都不會!”銀時怒指!
“我記得我曾經指導過你們怎麽……呃,砍人。”騎士大人解釋道:“我用的不是刀,是雙手大劍——我怕吓到你們,真的。”
自從看過高杉晉助他們是如何跟天人拼殺之後,騎士大人就壓下了想參與進去的想法——最原始的一個個砍殺,實在太累了。
這座島嶼上沒有鬥氣與魔法之說,所以坂田銀時才會那麽執着的認為他是妖怪。
明明一個鬥氣斬就能夠掃滅對方半個師團的兵力或者一艘飛船,而高杉晉助他們對于上方的飛船和大面積撲過來的天人軍隊束手無策。
“只要能自保就好,我們騰不出手來保護你。”桂小太郎看着尼索斯,看起來頗為擔憂。
不……你們真的不用擔心任何……騎士大人眨眨眼,沒有反駁少年的話,眯起眼帶着笑意,承了桂的美意。
此時距離當初萩城門口的道別已經過去了大半年,跨越了夏與秋,天氣轉涼了,開始有了冬日的蕭索。
高杉晉助三人已經擁有了自己的一支力量,這支被命名為“鬼兵隊”的隊伍成為了在攘夷戰争中突起的異軍,輾轉活躍在各個戰場上,迅疾且強力的限制了天人的入侵,打擊了其頗為嚣張的氣焰。
“桂先生!”
三人齊齊扭頭看着沖過來的隊士,桂接過隊士遞給他的信,拆開來看了。
“藩主令我們前往九州薩摩藩支援攘夷!”
“……”相比起桂的沉默和猶豫,聽到這個消息的隊士們卻都陡然間熱烈歡呼起來。
鬼兵隊一直沒有受到藩主的承認——或者說他們僅僅只是一支民間組成的隊伍,不受藩府的眷顧也不為百姓所愛戴,而這條調令卻從某一方面暗示了他們,藩主承認了鬼兵隊的存在,并有意招攬調遣他們!
這對于一腔報國熱血的年輕人們而言是頗為令人激動興奮的消息,隊士們恨不得馬上前往薩摩藩做出一番成績來,交給藩主一份漂亮的捷報!
“桂、桂先生!”隊士們熱忱的看着坐在火堆邊的桂小太郎,只要對方一聲令下,就馬上拔營出發。
桂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皺,擡頭出聲安撫着隊士們的熱血和興奮,“等高杉回來……”
話音未落,高杉帶領的前去探路的五個隊士就急匆匆的向這邊行來。
隊士們興奮的想要上前去告之高杉這個好消息,在看清對 方的神情之後卻停住了,遲疑的不敢靠近。
隊伍逐漸沉寂下來,衆人看着臉色陰沉,臉上的怒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高杉,明智的保持了沉默,連交流的聲音也被刻意的壓低了。
高杉走到桂三人所在的火堆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仰頭與他對視的尼索斯,突然拔出刀來,狠狠的□的對方身前的土地裏!
“高杉!”
“你!”高杉伸手揪住尼索斯的衣領,将面露茫然的騎士大人幾乎提了起來,“你知道什麽?!都說出來!!”
“什麽?”騎士大人皺起眉,幾乎能夠聽到自己衣領的悲鳴——被這樣脅迫着,即使是脾氣很好的他也會不高興的。
高杉的手更用力了,鼻子幾乎要觸碰到他的,似乎這樣能夠讓尼索斯看到他眼中壓抑着即将爆發的怒火一般,一字一頓的将今天探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松陽老師入獄了。”
13靈魂的寄托
一向溫和的騎士大人将高杉的手從他的衣領上掰下來,冷冷的看着他,“想知道?”
高杉同樣冰冷的看着對方,被他強行捏過的手傳來一陣陣的疼痛。
“來。”騎士大人伸手,向高杉勾了勾手指,“如果你能打過我,我就告訴你,反之,你就聽從桂的調令,直到我說停的那天為止。”
尼索斯話頭落下的瞬間,沉寂的隊伍複又躁動起來。
高杉晉助的實力有目共睹,其陣中殺敵的奮勇姿态深入人心,更是被外界冠以了浴血而生的“修羅”這一稱號。反觀一直跟在幾個領導人身後的那個西洋人卻從未出手,雖然總是妥善的替他們處理好了各種瑣事,對于戰争似乎頗為熟悉的模樣,但在打起來的時候絕對是第一個腳底抹油跑開的。
後勤人員必不可少,其處理事務的極佳效率也被認可,這也是隊士們沒有對這個男人提出異議的原因之一。
這樣幾乎公認的後勤人員直言挑戰他們的主力領導,頓時讓這群年輕的隊士們激動起來。
氣氛變得緊繃。
另外兩個領導者顯然同樣對這樣的發展始料未及,桂小太郎和坂田銀時的腦子裏還回蕩着松陽老師入獄這個消息,有些懵,那方高杉晉助已經應下了騎士大人的挑釁。
尼索斯凝聚起鬥氣,神色冷凝嚴肅的直面眼前的少年。
內心已經将高杉晉助此人定義成了不知輕重的高傲小鬼,對于這樣的傲氣新人,挫挫銳氣是必須的,戰争不是兒戲,不能因為主觀情緒而影響了大局的判斷力!
在此之前,高杉晉助和桂小太郎是做得很棒的,然而吉田松陽被投入獄的消息顯然讓高杉晉助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被沖昏了頭腦。
到底還是經歷得太少——無論是高杉晉助還是鬼兵隊,都太年輕了,他們前途無量,卻極易夭折。
高杉抿唇,後退一小步拔刀戒備着氣勢陡然強盛無匹的男人。
第一次感受到幾乎被完全壓制的憋屈——哪怕是吉田松陽也從來沒辦法将他壓制到如此地步!
冷汗順着面部緊繃的肌理滴落下來。
高杉晉助看着對方緩緩擡起手伸向他的脖子,自己卻因為不知名的壓制而不得動彈——連最細微的肌肉牽動也被禁止,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的手扣向他的咽喉要害!
此刻,他已經無法聽到周圍的動靜了,高杉晉助周圍的時間和空間似乎被禁锢了一般,唯一能夠活動的只有他緊緊盯着的那只手!
不拔刀,衆目之下如此動作,這是赤.裸裸的侮辱!!
高杉晉助的憤怒奔湧而出,頭腦中嗡鳴着怒吼着歇斯底裏的咆哮着殺死眼前這個侮辱了他,組織他去拯救松陽老師的男人!
僅這剎那間,他動了!
在奪回了對自己身體控制的瞬間,被冠以修羅之名的少年橫過刀刃,向毫無戒備的男人削去——目标正是對方那只折辱了他的右手!
對于高杉脫離了控制這回事,騎士大人頗訝異的挑了挑眉,眼中閃爍着毫不掩飾的贊賞,手卻并沒有收回來的意思。
鬥氣湧向右手,面對削過來的寒芒,騎士大人反手握住了刀刃,用力将之拉扯過來。
被他這一舉動驚得一怔的高杉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咽喉就被一只粗糙的手有力的扣住了。
“你很優秀——不過現在你已經死了。”騎士大人感受到手下年輕人喉結的滾動,緊貼着的身軀也能清楚的傳遞來對方有些超負荷的心跳。
隊伍中一片壓抑的安靜。
尼索斯放開渾身緊繃的少年,後退兩步,掃了一眼震驚的看着他的鬼兵隊隊士,最終視線落在目前能夠做主的桂小太郎身上。
即使實力震懾的衆人,騎士大人也不打算越俎代庖,不經同意就代替隊士們所擁戴的領導發號施令是十分失禮的行為,對于他人保持尊重是基本禮儀。
或者說,在瑪卡大陸神殿呆着的這麽多年,領導出征也不是一次兩次,他深知那份沉重的壓力和疲憊。
戰争,能夠得到利益,也需要舍棄很多。
領土,臣民,和平,生命。
一次次目送主動要求離隊的傷員帶着最親密的搭檔馬匹蹒跚的離開安全的營地消失在地平線上,廣闊的天幕更加襯托了戰争中殘酷的壓抑。
不拖累同伴,這也是騎士最基本的守則之一。
這麽多年,騎士大人已經習慣了手刃在戰場上重傷垂危的戰友,也習慣了将無法繼續戰鬥的同伴抛下任其生滅。
從來沒人提出異議,他們都是合格的騎士,懂得服從,為了守護信仰與榮譽,為了忠誠,即使身死也毫無畏懼。
枯枝上停駐着的烏鴉喑啞的鳴叫了兩聲,打破了持續的沉寂。
最先回過神的桂小太郎跟騎士大人對視了一陣,深吸了口氣,視線從沉默不語的陰沉同伴身上劃過,吐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成白霧。
作為一支隊伍的領導者,要以隊伍的利益為先,不能以私人恩怨定奪事務。
作為一支隊伍的領導者,要迅速的判斷最為适宜這支隊伍的前行方向。
作為一支隊伍的領導者,要顧及隊士的意向,懂得如何驅使這支隊伍最強大的力量。
作為一支隊伍的領導者,要優先整支隊伍的存活和安全。
這是戰争!
“——去九州島!聽藩主令,支援薩摩!”
………………
在與薩摩藩的攘夷志士彙合之後,見識了鬼兵隊強大實力的藩主似乎有些不願意放他們歸藩,命令一條接一條的下達至鬼兵隊手上,同時,想要加入這支隊伍的人也越來越多——其中不乏某些頗為著名的人斬和謀士。
“這是好事。”騎士大人看着坐在火堆邊相對沉默的鬼兵隊領導團體,嘆了口氣,“你們不就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要跟你們來,還阻止你們去救吉田松陽嗎?”
聞言,三顆腦袋都擡起來,視線死死的鎖住他。
“……”騎士大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驚得一哽,眨了眨蔚藍色的眼睛,吐出一團白霧,“吉田松陽希望你們快點成長,卻又擔心會出問題。”
至于是什麽問題,騎士大人瞞了下來,任由這三個少年想象。
“特別是你。”他點了點高杉晉助,“吉田松陽點名要看好你,高杉,你的老師對你寄予厚望,你是很合格的領導者、謀士,他不希望你因為他的關系将自己的才能掩蓋了。”
任何地方任何領域都不缺少刺頭兒,但優秀的刺頭兒卻是真的少之又少——比如之前的日番谷冬獅郎,又比如現在的高杉晉助。
“相比起這個,桂比你要做得好的多。我猜在離去之前,吉田松陽有跟他交代過某些事情,肯定比你知道的要多。”
開玩笑的,他只是又不小心被動的聽了牆角。
神殿呆了這麽多年,勾心鬥角他不會,裝神棍吓唬人倒是手到擒來。
高杉轉頭看向黑發同伴,發現對方無言的默認之後沉默了。
吉田松陽将這三個學生的性格都把握得相當好,只要控制住高杉晉助,另外兩個聽話的好少年哪怕再為身在獄中的老師擔心,也不會做出有悖于整個鬼兵隊利益的事情來。
而現在鬼兵隊的力量入滾雪球般越來越大,他們的牽絆也越來越深,更加不怕桂小太郎扔下隊士不顧一切的來救他了。而坂田銀時,肯定是跟着另外兩個同伴走的。
“你們應該更加相信你們的老師一些。”騎士大人平淡的陳述着,在一個隊士靠近的時候收了聲。
“桂先生、高杉先生。長州藩主傳令,薩摩藩蠻夷已盡,轉戰土佐藩,結束後歸藩。”
隊士的聲音很大,成功的讓整個駐地都熱鬧起來——歸藩這兩個字,意味着在土佐藩的戰争結束之後,他們就能夠獲得藩主的承認,正式成為真正的軍隊。
對于這個消息,幾人同樣是頗為振奮的。
“另外一個消息,吉田松陽越獄失敗,并将在五月押送至江戶。”
“……”
“……”
“……”騎士大人看着那個隊士,摸了摸自己的臉,咂咂嘴。
剛說應該相信吉田松陽就傳來越獄失敗的消息……
這臉打的,真有點兒疼。
“明早啓程。”高杉看了緊緊扣着刀柄的兩個同伴一眼,冰涼的空氣鑽入胸腔,讓他的頭腦清醒很多,“去土佐——在五月之前解決戰鬥,然後……”
“去江戶!”桂小太郎毫不猶豫的接上,幾個人的視線最終落在總是阻撓他們的騎士大人身上,目光中帶着不容幹涉的堅定和不屈。
尼索斯擡頭看了一眼,搓搓下巴,這樣看着他,總覺得他好像是做了壞事似的——好吧,騎士大人不得不承認,以自己認同的方式去教導跟他完全處在不同世界的年輕人,的确是過于魯莽了。
而且,這幾個少年的引導人不應該是他,而是那個在獄中掙紮的堅韌不拔的男人,吉田松陽。
“你們大可随意的去!”
——吉田松陽看到他們大概也會很高興吧。
親手教導出來的傑出弟子如今已經成為了一支龐大隊伍的領導人,他身為老師肯定是與有榮焉。他的弟子很好的繼承了他的思想和目标,即使那個男人最終遭遇了不測,也能夠瞑目了。
他的野望。
他所守護的東西。
後繼有人。
14靈魂的寄托
土佐藩的戰況頗為慘烈。
鬼兵隊抵達戰場時, 入目的是一片被燒得焦黑的土地,硫磺的氣味和地上隐約能看出來形狀的焦炭訴說着殘酷的事實——這支在前線戰鬥等待支援的隊伍,全軍覆沒。
作為援軍的鬼兵隊沉默的看着這一片瘡痍的大地,陰沉厚重的烏雲讓氣氛越發壓抑起來。
“啊……下雪了。”坂田銀時打破了安靜,呼出一大口白霧,飄零的雪花随着風吹進脖頸,凍得縮了縮,攢着刀柄的手緊了緊,最終放開攏進了袖中。
滿地殘肢斷骸也沒有這一片焦黑的荒蕪讓人感到空虛與恐懼,周圍被爆炸波及斷裂的樹木上還殘留着沒有冷卻的橙紅色火星,這一片本來是茂盛樹林的地方到處都是深深的彈坑和被炸翻出來的土層,生生被開辟出了一個戰場的殘垣。
除了焦土,什麽都沒剩下。
“那群渣滓。”高杉晉助啐了一口,墨綠色的眼睛陰沉沉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土佐藩那方沒有派出其他援兵嗎?”
“說是被其他戰線牽制住沒有辦法趕過來……”
“……嘁。”
騎士大人在一邊安靜的看着,最後跟着鬼兵隊一起前往附近的城鎮進行修整,并且與土佐藩方面取得聯系。
土佐藩主并沒有給鬼兵隊安上支援不力的名頭,而是下達了政令讓他們轉移陣地,阻擋即将壓境的天人——就在高知城附近戒備。
這讓剛松了口氣的鬼兵隊隊士們又将心提了起來。
“土佐混得還真是慘,居然就這樣輕易的被天人侵入了首府附近。”坂田銀時這麽說,掏了掏耳朵,“守城什麽的很麻煩啊……”
誠然,比起與地方狹路相逢拼殺,擁有要守護的東西時的确要束手束腳得多,尤其他們背後的還是一座不會動彈目标明顯的城池。
對于擁有飛船的天人來說,想要轟下一座城池并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只是對方似乎因為某種原因沒有對日本境內的城池進行毀滅性的轟炸——據說,天人入境至今為止,通過暴力手段強行摧毀的城池只有兩座。
也許是擔心反抗過于激烈或者抱着不想在拿下日本後還要重建重要城池,所以選擇了兩座相對而言并沒有多重要卻能夠顯示出他們所擁有的強大力量的鎮子來開刀。
與其說是守城,不如說是防止天人做出讓土佐藩顏面掃地的事吧。直接棄械投降和經過了激烈掙紮之後不敵而降所收獲的完全是兩種名聲。
這種行為根本就是将鬼兵隊和其他攘夷的隊伍當做炮灰來使。
騎士大人皺了皺眉,覺得這裏頭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什麽。
雖說身為領導了多次戰争的巨頭,但尼索斯向來只是将幾個參謀的意見整合起來選一個在他的直覺中最為合适的,而在戰争背後牽涉的事情,他即使察覺到了也不會去搭理。
因為他的實力和特殊地位注定了那些黑幕無法對他造成什麽影響,所以也從未仔細琢磨過。
他看了看高杉,又瞅了瞅桂,這兩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出什麽的模樣,遂又去看幾個比之這兩個年輕人要年長許多的謀士,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最終聳聳肩也不再去管內心一閃而逝的疑惑,積極的給這個還未經歷多少真正磨難的隊伍張羅起雜務來。
………………
高知城附近,鬼兵隊被安排在西郊一個頗為尴尬的位置上。
距離城池大概有一天左右來回的腳程,被指定的駐地周圍掩體也不多——不如說是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處于高處,這附近的動靜能夠一覽無餘。
看得出來,幾個謀士和高杉幾人對于這個地方都十分不滿意,在跟土佐方的官員交涉之後卻并沒有獲得任何結果。
鬼兵隊只好在這片地域駐紮了起來,幾個領導者湊在一起商量着接下來的行程。
他們的論點集中在解決了土佐藩的事情之後是歸藩還是直接趕往江戶。
高杉晉助冷冷的看着要求歸藩的幾個年長謀士,嗤笑,“歸藩?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幾位是薩摩藩的人吧。”
“薩摩藩與長州藩本就是友藩!”
友藩?不過是在薩摩爬不到高位想要去長州試試罷了。
高杉涼涼的看了開口的謀士一眼,滿含譏諷的嗤笑,卻是什麽都沒有說。
即使對這群人的印象跌到了極低的程度,他也知道撕破臉皮是沒有好處的。這些謀士雖說有些倚老賣老的味道,但總歸是有真才實學的——人大多是由尼索斯篩選的,能夠進入鬼兵隊的都是相對而言較為優秀的人,這是他們這些日子的來的真知。
騎士大人站在這一塊□出來的平地上看着高知城的方向——雖然出了蒼茫的地平線之外什麽都看不到。
蔚藍色的眼睛掃了周圍的山巒樹林一圈,心中被刻意忽略掉的不祥感再一次翻湧起來。
但沒有任何不正常。
眉頭皺起來,騎士大人捕捉到帳子裏傳出來的激烈争論聲,擡頭瞅着陰沉沉的飄蕩着雪花的天空保持緘默。
良久,抖抖索索的抱着胳膊鑽進了大帳中。
突然湧進來的寒氣讓帳內争論的人們沉默了一瞬,來人大咧咧的揮揮手,笑得溫和:“不用在意我,你們繼續。”
帳子是土佐藩提供的,炭火是土佐藩提供的,食物也是土佐藩提供的……
騎士大人頓了頓,覺得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有些不大靠譜,可這念頭一被挑起來卻怎麽也壓不下去了。
高杉瞅着争得面紅耳赤的雙方,頗覺無趣。
他跟想要盡力保全鬼兵隊現有規模和力量的桂不同。
高杉是絕對不會歸藩的,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得到州藩的承認先不說,一旦歸藩之後“鬼兵隊”之名是否還會存在,是否還會是這樣純粹屬于他們的力量完全說不準,高杉不想浪費這點時間也不想花費精力去跟州藩那些人周旋争鬥。
到了那時候想跟他走的就帶走,不想走的便跟着這群謀士歸藩,恰好淘汰一批不是為“鬼兵隊”而來的逐名圖利者,留下來的那批人才是能夠真正成為他的力量的人。
他需要的是真正掌握在手的力量,他們可以不強大,但絕不可以不忠誠。
高杉視線落在盤坐于地上凝望着那一盆炭火的人身上,挑挑眉走了過去。
高杉脫離舌戰的行為并沒有得到什麽注目,而敏銳的尼索斯馬上察覺到了對方的視線,對上之後揚唇笑了笑。
總體來說,在經過那一次敲打之後,高杉的行為沉穩了許多。
吃一塹長一智,知錯就改才是好孩子,騎士大人很欣賞能夠迅速認識到錯誤并且将之改正的年輕人,這份理智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你怎麽看?”為了避免高杉詢問之後他回答不上來的尴尬,不等高杉開口,騎士大人在他之前搶先問道。
他一向不善于解答別人的問題,他擅長的是詢問、引導和聽從,以及最終憑借直覺做出最後的決斷——騎士大人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覺,怎麽說也是被神祗眷顧的幸運兒,直覺這神奇又玄妙的玩意兒的确沒有讓他失望過。
“無所謂。”高杉同樣盤腿坐下來,托着下巴,“不過土佐藩這番作為還真是……”
“你不覺得自己過于盲目的自信了嗎?”騎士大人皺着眉,打斷了高杉未盡的話,滿臉不贊同的看着那方的争論,“你們憑什麽認為,鬼兵隊不會在即将到來的戰鬥中覆滅?”
“……”高杉愣了愣,眯了眯眼。
的确,一直以來所向披靡的戰鬥讓鬼兵隊的士氣空前強大,這樣的心态和氣氛讓他們認為前行的道路無人可擋,置身在頂端的智囊團和領導團隊更加如此認為。
所以他們的重點并不在于守衛高知城,而在于土佐的戰鬥結束之後的去向。
他們,在戰争還在準備階段到時候就已經開始考慮事後如何分贓甚至說……分裂。
“憑什麽認為,高知城不會變成第三座被天人毀掉的城池?”騎士大人繼續質疑着,眉頭越皺越緊,“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你們就成了一把焦炭!”
“……為什麽不提醒他們?”高杉被敲醒了之後立馬想到了這一點,眯着眼看着這個頗為強大且來歷神秘的男人,問道。
“因為是剛剛想到的。”騎士大人回答得特別的理直氣壯!頓了頓,他煩躁的抓抓腦袋,“可我總覺得……我還沒說到點子上。”
對于騎士大人來說,要憑借一時的靈感抓住陰謀的尾巴還是太難了,所以任他絞盡腦汁的思索,也沒能得出更有建設性的結果來。
高杉看着沉默不語的尼索斯,決定還是先去把那一桌吵吵嚷嚷的家夥們拍醒。
早作準備總是好的,在戰争中,身為領導,總該把事情往最壞了想,然後把最好的可能性公布給底下。
隊士們可以被那種一往無前的沖勁蒙混了腦子,但作為隊伍的指導和核心,他們絕對不能亂!
15靈魂的寄托
“關于之後的事情壓下不談——諸位不考慮一下現今的部署嗎?”高杉輕輕的敲了敲桌子,打斷了兩方的對峙,墨綠色的眼睛眯起來,帶着惡意的壓迫和涼意,籠罩了那兩個說得最多的謀士,“如果這一次戰鬥失利,讓鬼兵隊的名頭沾上了污點,你們這謀士的位置是不是考慮讓一讓?想進入鬼兵隊的人可多的是!”
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諸位謀士來自友藩,我長州藩自然歡迎……真正有才能的人。”高杉同樣剜了一眼陷進去的桂,拍案結束了這場無謂的争論,“現在的重點,應該是如何守衛高知城!”
桂和謀士們都是聰明人,馬上就意識到了高杉話中的嚴重性。
身為年輕人的桂率先向幾位年長的謀士道了歉,對方同樣表示了歉意,和和氣氣的笑了開來,雙方都微微松了口氣。
只有被高杉指桑罵槐暗地威脅了一番的兩個謀士卻梗着脖子沒有做任何表示。
在一邊觀察着的騎士大人自然發現了這一點,跟高杉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垂下眼繼續保持沉默。
………………
土佐的高知城這一守,就守了整整三個月之久。
三個月來總是被騷擾卻沒有大規模交鋒的隊士們漸漸變得焦躁起來,人數不停的被削減,傷員一個一個增多,卻依舊只能駐紮在這一方地域不得動彈。他們精神緊繃着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有點風吹草動就如坐針氈,連覺都睡不安穩。
而領導團體的狀況就更糟糕了,眼看距離吉田松陽被押送至江戶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天人卻還沒有發動總攻的意思,高知城裏的那位也沒有要放鬼兵隊走的意思。
最糟糕的是,騎士大人一不小心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那兩個人似乎投奔了土佐藩。”騎士大人盤腿坐在自己的帳子裏,面色鄭重的跟吉田松陽門下三個弟子言明自己無意中收獲的情報。“他們一直跟高知城有書信來往,起碼已經持續了一個月之久。”
“從來沒有提過,他們兩個……”桂皺着眉,眼眶下有明顯的青黑痕跡。
高杉點點頭,“的确,我們除了官方文書之外,沒有收到任何高知城發來的信件。”
坂田銀時在一邊抱着刀打着瞌睡,用行動表明自己對這項活動沒有任何興趣。
“如果只是單純的投奔了土佐藩倒好。”騎士大人眯起眼,身上騰起一股難言的壓迫,他聲音低沉壓抑,将手中截取到的信件交給兩人,“可是……我真是發現了很不得 了的事情。”
那封信件是從營地裏發出去的,怎麽到了尼索斯手裏先不說,信上的內容卻是讓桂和高杉的心沉了又沉。
鬼兵隊從上一次與天人的小摩擦以來的戰力部署,損耗情況,傷病人員甚至是逃兵以及失蹤的人數都巨細無遺的呈現在這封信上。
如果僅僅是這一點,高杉和桂也許不會多麽在意。
但緊接着寫到的內容卻讓兩人的殺意猛的爆發了出來!
信上明明白白的披露了上一次天人進攻的不足之處,并且提供了針對鬼兵隊最新部署的進攻路線圖!
“這是背叛!”桂憤怒的咆哮了出來,雙目通紅,“我一直以為!我一直以為天人那方是有一個十分優秀的指揮官……”
“天人和土佐藩聯手,還有隊伍裏的奸細。”高杉冷笑一聲,将信按照原樣疊好,裝回信封,“還真是看得起鬼兵隊啊。”
“我去重新部署。”桂惡狠狠的咬着牙,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站起身掀開帳子快速的走了出去。
高杉和被驚醒的坂田銀時目送着暴怒的同伴出門,白發少年跟了出去,高杉回過頭看着尼索斯,問道:“信使呢?”
“殺了。”騎士大人在看過信之後就将那個有些眼熟的人殺掉了——似乎是鬼兵隊的一員。
“呵呵……”高杉的笑扭曲了兩秒,随即恢複到了面無表情的樣子,“鬼兵隊該離開土佐藩了。”
騎士大人附議。
高杉看着手中的信封,神情在躍動的燭光下閃爍不定,“走之前,送天人和土佐藩一份大禮。”
騎士大人頓了頓,卻沒有表示出贊同。
而高杉這一次并沒有聽尼索斯建議的意思,直接走出了騎士大人的帳子。
——不祥感更強烈了。
隊伍裏出了奸細這事,高杉和桂并沒有告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