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了周末兩天的緩沖，宋元的氣色好了很多。身體也恢複得差不多，雖然還有些虛弱，但不妨礙她工作。
周一，宋元看着許琪的情況還算好，對同事依然說說笑笑的。等到中午的時候，她才頹然下來，在宋元的面前嘆氣。宋元不知道怎麽安慰人，畢竟她很少安慰人。只能默默的守在她的身邊，陪伴她把眼淚流完。
這一周的工作實在是多得數不勝數，上班的時間，宋元幾乎沒有喝水的時間。周四下午即将下班的時候，宋元接到了經理的電話，還以為是工作的事情，沒想到……
“宋元，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聽着經理的語氣似乎是私人的事情。“好，你說。”
經理的女兒圓圓不見了。圓圓只有四歲，經理出差的這段時間，女兒圓圓是由爺爺奶奶接送上下幼兒園。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爺爺去接她放學，回去的路上人很多，圓圓和爺爺被沖散了。經理的父母親是農家人，在這樣大城市裏根本不知道怎麽處理事情，無奈之下只能打電話給出差的兒子。經理出差，千般考量之下只能打電話給宋元。
“我知道了，麻煩你把你父親的電話給我，我與他聯系。”
“好。”說完就挂了電話。
不一會，就收到了短信，是經理的信息，只有一個電話號碼。這時候宋元才回過神來，聽公司的人提過，經理從來不會麻煩他人處理他的私事。不過她還是佩服經理的忍耐力，剛才與他通電話的時，從他的語氣中沒有聽到任何緊張的字眼，只是非常平和的跟她解釋事情的經過。
宋元也不在耽誤，沒等到下班就關電腦走了。來到圓圓與爺爺走散的街道上，看到一個穿着樸素的老人在尋找着什麽，口中還在念着。
“李叔叔。”
老人的發絲有些發白，臉上有皺紋。他回頭看着宋元：“你是……”
“我……”宋元還沒有說話，就被身後的一個聲音打斷了：“老頭子，孫女呢。”
“我還在找呢。”
“你說你怎麽辦事的，圓圓還這麽小，天馬上又要黑了。這可怎麽辦呀。”老婦人埋怨着老人，眼眶閃現出了淚花。
“叔叔阿姨，你們先別着急。”宋元打斷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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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看向她，“你是……”
“我是經……李琛的同事。我叫宋元。”
“啊，那個……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跑一趟，剛才小琛給我電話了，說讓一個同事過來，就是你吧。”
“嗯。”
“謝謝你，謝謝你。”他連說了好幾個謝謝。
“叔叔，你先告訴我圓圓是怎麽走丢的，在什麽時間？”
老人描述着剛才的經過。
“你們以往回家的時候都是走一條路嗎？”
“是的，這個地方太大，我也不知道怎麽走，所以就一直認着這條路。”
“阿姨你剛才也是從那條路過來的嗎？”
老婦人點頭：“是的。”
“也沒有見到圓圓？”
老婦人哽咽：“沒有。”
“那好。阿姨，你先回家去，有可能圓圓會自己走回家，如果她自己走回家又沒看到人還會自己出來，所以你先回家去，好嗎？”
老婦人聽着她的話有道理，于是點點頭：“好。”
“叔叔，你再去一趟幼兒園，看看圓圓有沒有可能再回到幼兒園去。”
老人點點頭。
“我去附近的地方找找看。一個小時後，不管找到沒找到，我都給你們一個電話。”宋元說。
“好的好的。”兩個人農家人點頭，分開三道走去。
在那之前，經理還發了他女兒的照片給她，方便認人。宋元走了好幾個商場，附近的幾條街道都沒有見到獨自行走的小孩。天色慢慢變黑了，天黑了就更加難以尋找了。宋元的眉頭很緊，這樣盲目的尋找沒有結果，只能報警，這是最後的解決辦法。但是警察局不會這麽快立案，這是最糾結的地方。
圓圓是一個四歲的小孩，如果被人拐了，後果不堪設想。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宋元這邊還是沒有結果，給李叔叔打了電話，幼兒園那邊也沒有看到圓圓，家裏也沒有見到她回去。經理說，一個小時之後沒有找到就給他打電話。宋元此刻的手指是顫抖的，很害怕真的會出事情。
她的電話響起來了，是經理的。
“找到了嗎？”
宋元屏住呼吸，聲線有些緊蹙：“沒有。”
“我一會聯系公安局，你幫我跟他們說明一下情況。”
“我知道了。”她的眼眶似乎有了淚。真的佩服經理此刻的冷靜，在千裏之外的無奈，腦袋竟然還能如此清晰，他沒有發狂真是難以置信。
大概過了幾分鐘，她的電話又響了。是經理聯系的公安局，警察詢問了她的情況之後說馬上派人過來，就挂了電話。就這件事而言，經理在各個單位的人脈已經能夠明确了。只需要一個電話就能讓警察立案，還派人出來一同尋找，可見他在職場上的人員積累多麽雄厚。
大概過了十分鐘，幾個穿着制服的人找到了她，加入了尋找的行列。天黑了，越來越難辨認路邊的人，在街道上的小孩也少了。
“宋小姐，這樣找也不是辦法，你知道小孩有沒有經常去的地方。”領頭的警察問。
宋元皺眉，經常去的地方，這個她不知道呀。“哦，你等等。”說完，她給經理打了電話。
“找到了嗎？”此刻，他的聲音有些急促。
宋元說：“沒有。經理，我想問一下，你知道圓圓經常去的地方嗎？”
經理停頓了一下，說了幾個公園的地址，但是離這裏都比較遠。
為了不想讓經理擔心，她說：“好的，我們知道了。”
“嗯。”經理停頓了一下：“宋元。”
“嗯？”
“謝謝你。”
宋元沉默一秒：“等找到圓圓再說吧。”說完就挂了電話。
将近十點，還是搜索無果。大家都在考慮擴大路線的時候，宋元看着傍邊的建築，該不會……
宋元看着李叔叔說：“叔叔，……李琛有帶孩子去過鳳凰街嗎？”去過鳳凰街就一定跟孩子走過公司的路。鳳凰街是兒童樂園，主要的是與公司很近。
老人想了想：“應該有過。”
宋元擡起眉毛：“我去一個地方看看。”說完就快步跑開了。
宋元要去的當然不是鳳凰街，畢竟鳳凰街是要門票的。圓圓一個孩子不可能進得去，那麽就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去了。她回到公司的大樓，上了電梯，辦公室裏還有燈開着，應該有人在加班，大門是緊縮着的。她走進公司向四周看去，希望能知道熟悉的身影。但是很遺憾沒有見到，一個同事問：“你怎麽又回來了？加班嗎？”
宋元搖搖頭。走出公司大門很沮喪，仿佛所有的力氣都使用完了。這會兒，她看到樓梯口坐着一個小身影。
孩子的小腦袋撐在膝蓋上，憋着嘴，眼睫毛上還有淚花。
“圓圓。”宋元盡量使得自己的聲音平和一下。
圓圓擡起腦袋看向宋元：“你是誰？”
“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找我爸爸。”童聲童氣，幼稚且倔強。
“那你知道你爸爸出差了，不在公司嗎？”
“知道。”她的嘴巴開始扁扁的，似乎要哭了。“我好想爸爸，我不想他出差。嗚嗚。”說完就大哭起來，樓道裏都是她哭泣的聲音。
宋元走過去擁抱她入懷，“你爸爸過兩天就回來了，他回來之後你就能見到他了。你想爸爸可以打電話給他呀，不是嗎？”
她帶着哭聲，上氣不接下氣：“爸爸都沒有接我的電話，他是不是像媽媽那樣不要我了。”
“不會的，你爸爸沒有不要你。”她哄着說。
“那他為什麽不給我電話，為什麽不來找我。”
“那我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跟你說好不好？”
突然，圓圓停下了哭聲，眼角挂着淚看她說：“不好。”
聽着她正氣凜然，還以為會點頭。宋元都有些發笑：“為什麽？”
“他在工作，我不想打擾他。”
宋元的心被震撼了，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只有四歲。這孩子到底有多麽矛盾呀。“所以你才不打電話給爸爸，想讓爸爸打給你嗎？”
“嗯。”她的小腦袋點點頭。
宋元失笑，“可是你不回家，你怎麽知道爸爸不打電話給你呢。”
“他這幾天都沒有打。”
“你知道嗎，你剛才沒有回家，你的爺爺奶奶很擔心你，你的爸爸打了好多個電話都是問你，可是你都沒有回家，都沒有能好好的跟他說話。”
“真的嗎？爸爸給我打電話了？”圓圓的眼睛帶着期待。
“當然了。你都不知道，大家可擔心你了。你知道你自己來這裏沒有跟任何人說，爺爺奶奶和爸爸有多擔心你嗎？”
圓圓似乎知道自己錯了，低下她的小腦袋說：“我知道我不該這樣。”
“那我們回家，好嗎？”
圓圓擡起她的腦袋問：“你是我爸爸的同事嗎？”宋元暗笑，這孩子的戒備心還算可以。
“嗯。”
圓圓點頭。“也是，要不然剛才怎麽可以随便進去呢。”
這孩子哭得快，停得也快。宋元站起身來，牽起她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圓圓沒有抗拒，小手扣住她的手，走了幾步後又停下來。宋元問：“怎麽了？”
“我……”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餓了。”
宋元失笑：“好，那我們先去吃東西。”她也從沒得吃。
吃飯期間，她給還在外面忙碌尋找的人打了電話，感謝他們的幫忙。也給孩子的爺爺打了電話，讓他們不要擔心，孩子吃完東西之後就帶她回去。挂了電話之後，她看着圓圓低頭吃東西的腦袋，這小家夥真是讓他們幾個大人忙得團團轉呀。
“阿姨，你跟我爸爸熟嗎？”
宋元揚眉，“嗯，算吧。”上下級關系，應該熟吧。
“我爸爸是不是很厲害。”
宋元無聲的笑了：“是的，很厲害。”說完，她的電話就響了。是經理打過來的。
“喂。”
“圓圓在你身邊？”
“嗯，她餓壞了，我帶她先吃東西，一會再送她回去。”
那邊沉默了一下：“好，麻煩你了。”
這會，圓圓睜着眼睛看她，宋元失笑：“圓圓想跟你通電話。”于是把電話遞給了圓圓，小聲對她說：“你爸爸。”
圓圓的眼睛發光，接過就喊：“爸爸。”那聲音真會中氣十足。
可惜沒過過久，她的臉上就頹然了，估計是被電話那頭的人教訓了。随後嫣然：“我知道了，對不起爸爸。”
過了一會，小圓圓把手機遞還給她說：“爸爸跟你說話。”
宋元揚眉：“喂。”
“圓圓比較調皮，被我寵壞了，給你添麻煩了。”
宋元笑：“沒有。孩子找到了就好。”
那邊沉默了一下：“謝謝。”
宋元輕聲嗯了一下。
圓圓吃完之後，宋元就打車送她回去，那兩位老人看到孩子終于放松下來，抱着孩子又親又抱。老人走到宋元的面前：“姑娘，謝謝你。”
宋元笑着說：“不客氣。那我先走了。”
“不進去坐坐嗎？”
“不了。也晚了，我該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
“哎，對，明天還要上班。那趕緊回去吧，路上要小心。”
“好的。”
“阿姨。”宋元剛轉身，就聽到小圓圓的聲音。
宋元回頭，小圓圓走到她的面前，她低着頭：“爸爸說，讓我跟你道謝。謝謝你送我回來。”
宋元笑，蹲下身來：“下次千萬不要這樣了，好嗎？”
小圓圓沒回答。
宋元揉了揉她的腦袋：“你看爺爺奶奶多擔心你，他們年紀大了，你是不是應該好好愛護他們。”
小圓圓憋憋嘴：“我知道了。”這話怎麽跟她老爸說的那麽相似。
“那我走了，再見。”
“你還會來找我嗎？”小圓圓說，随後她側過腦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我會讓爸爸好好謝謝你。”
宋元笑，拿出了一張名片說：“這上面是我的電話號碼，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小圓圓笑了，“好。”
宋元捏着她的臉：“趕緊進去吧。”
這是虛驚一場的插曲，當然宋元卻睡得很香。
第二天中午，非常意外的看到經理進入公司。原本說計劃一個星期的出差，被他縮減到周五回來。還是一身西裝，還是一樣清冷。宋元只是看他一眼之後就沒有再注意他，她不會因為幫領導處理了一個私人的事情就嘚瑟，經理的脾氣她多少還是能摸索一點的，公私分明。
看到他回來大家都非常驚訝，畢竟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計劃。“經理，你怎麽回來了？”小郭驚訝的問。
經理嗯了一聲：“提前回來了。”
随後大家都進入自己的工作，沒有再理會誰的事情。中午吃飯的時候，許琪坐在她對面。宋元這才想起許琪的事兒，于是問：“你和你老公現在怎麽樣了？”
許琪笑了笑：“還不是那樣，誰都不理誰。”她一臉輕松說，“反正我已經想好了，大不了離婚，我帶我兒子出去租房子，沒什麽大不了的。”
宋元說：“或許還沒到那麽糟糕的時候。”
“做好心理準備是沒有錯的。”
“他沒有跟你解釋什麽嗎？”
許琪聳聳肩：“沒有。”
宋元不懂得婚姻，自然不能多說什麽。吃完飯後，宋元與她到公司邊上的公園逛了逛。沉默間，許琪突然問：“過年你回家嗎？”
宋元一愣，回家？這是多麽強烈的字眼呀。“可能不回。”
許琪沒有看她，也聽不出她語氣中的沉靜：“好吧，反正也沒有放假多少天，在這裏好好休息也不錯。如果不嫌棄的話，年夜飯來我家吃呗。”
宋元笑：“到時候再說吧。”
“嗯。”
下午，宋元處理完所有的資料，正好有一張報銷單需要經理簽字，今天簽字還能拿到錢，如果不簽只能等到下個月。在宋元百般糾結之下，還是拿着報銷單進入經理辦公室。敲門，經理沒有擡頭，只是低聲說了一句進來。
當她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擡起頭來，看着她。
宋元把報銷單遞到他的面前說：“經理，麻煩簽一下字。”
經理接過，看了她一眼，然後翻看她遞過來的報銷單，簽字。遞給她時，他說：“昨晚的事謝謝你。”
宋元呵呵笑了兩聲：“不用客氣。”
經理點頭：“沒什麽事就先出去吧。”
宋元點頭。出了辦公室之後才發覺剛才的樣子很傻，無奈地皺着臉懊悔。
歐姐做的沈陽項目很順利，經理的鞍山項目也開始啓動。在閑空時間，八卦女同事又在感嘆：“實在是佩服經理，一個月随随便便都能湊到幾千萬的單，我感覺他什麽都沒有做，一天下來不是打電話就是接電話。”
“這就是人家的高明之處，不用上門拜訪都有單子，你看看我們跑得要死要活都沒有一張像樣的單，哎。”小郭符合道。
正巧，許琪站在宋元的身邊，聽到他們說了之後，湊到宋元的身邊說：“這整個公司我也是最佩服經理了。”
宋元笑了笑：“羨慕吧。”
“經理這業務真是太變态了，簡直讓人羨慕嫉妒恨。”她咬牙切齒。
宋元笑，不可否認，經理的能力超過了許多人。就算歐姐是公司高層重視的人，但經理更是領導級別的人才。這已經被分為兩個不同的階段，難以跨越的進度。
下班回家，宋元剛進入家門，電話就響起了，是一個陌生電話。她疑惑的接起來：“喂。”
“宋元阿姨。”軟綿綿的聲音，是圓圓。
宋元笑：“圓圓。”她走進屋，把包包放下，然後坐在床上，“你怎麽給我打電話了？”
“你不是說我有空就可以給你打電話嗎？”這小家夥真是敏感。
宋元笑出了聲：“是的，那圓圓下課回家了嗎？”
“嗯，我已經回到家了。爸爸來接我的。”她在炫耀。
“真的？那圓圓開心嗎？”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
宋元疑惑：“圓圓？”
“我感覺我開心又不開心。”
宋元的嘴角一直挂着笑：“為什麽？”
“爸爸來接我，我很開心呀。可是他剛才教訓了好久，所以我不開心。”
“嗯……昨晚的事情本來就是圓圓不對，圓圓是不是大人有大量一點不生爸爸的氣呢？”
圓圓嘟着嘴：“好吧，我不生氣了。”
聽着她幼稚的語氣，宋元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圓圓，你是拿誰都手機給我打電話呀？”
“這是我的。”
“你的？”
“嗯，這是爸爸剛給我買的電話手表，我第一個打給你哦。我都沒有給其他人打呢，你要記下我的號碼哦。”
宋元笑：“好。”下一秒那頭沒了聲音。“圓圓……”突然，電話那頭響起了別的聲音。大概過了半分鐘，那邊才又響起了聲音：“圓圓被她奶奶帶去吃飯了。”
宋元愣住了。沒想到是經理接過了電話，宋元哦了一聲，“那我就不打擾她了，我先挂了，再見。”說完就快速的挂了電話。恍惚中，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沉寂很久之後，才打開手機屏幕把剛才的號碼存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