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悶熱的夏風從紗窗中吹了過來,沙發上的男生眉眼在明晃晃的白熾光下有種幹淨的野生感,他手上把玩着廉價的煙盒,神情看上去很安靜。

男生垂眸的模樣在燈光下像是一層被擦幹淨的玻璃,折射出透亮的光來。

“桐南山北路65號。”

坐在沙發另一旁的男人忽然開口,深刻的眉眼上沒有什麽情緒,丢出了個地址。

吳楚驀然偏頭,望着男人拿起書,站了起來望着他淡淡道:“去這個地址找找,這可能是你喜歡的人的住址。”

燈光下站起的男人走到老舊房門前,将修長的手指搭在門把手上時,男人背對着沙發上的吳楚。嗓音不帶什麽情緒淡淡道:“祝好運。”

吳楚有些愣,他知道殷缙的朋友可能不是普通朋友,因為普通人很難能将沈秋澤休學手續調查得那麽清楚。

但是他沒有想到,殷缙的朋友還能查到這個地步。

走到房門間裏的殷缙将門關上,他垂着眉眼,将書丢在在桌上。

他幾乎都不用想,也能知道那小男生在外頭能夠高興到什麽地步。

明明剛才他還樂意拉着吳楚的內褲帶子,帶着點惡劣地逗弄着男生,看着那像狼崽子的小男生臊得耳根子通紅,嘴裏一疊聲的急急忙忙沖他叫喚着。

但是先前起來的興致是半點也找不到了,哪怕殷缙知道這個消息能夠将那小男生逗得樂得找不着北,就是在忽然間都索然無味了一般,

甚至讓人有些心煩,

那小男生被逗得再高興有什麽用,還不是因為找到了喜歡的人的住址。

那樂得找不着北的模樣,跟他殷缙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殷缙将書丢在簡陋的書桌上,神色有些淡漠,他想着,這個消息就當是給吳楚那麽久以來的照顧了。

畢竟他在這個狹窄悶熱的出租屋待的日子也不多了,殷家老爺子那邊的事情處理得就差善後了。

過不了幾天,他應該就會從這個出租屋搬走。

而那個剛搬進來渾身濕漉漉像個野狗一樣警惕的吳楚,只不過是跟他萍水相逢,他見着有趣,閑暇時順帶逗弄幾下罷了。

男生因為誰高興,又因為誰被騙,他殷缙都犯不着費心思去琢磨。

也輪不到他去琢磨。

人家小男生有一廂情願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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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中,沙發上的吳楚用手機查着剛才男人丢下來的地址。

他靠在沙發上,看上去神情極為專注,他盯着手機屏幕中的地圖,地圖中顯示的地址是一個看上去比較偏僻的小區。

看上去确實像是沈秋澤會租住的小區。

吳楚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給房間裏的男人發了條微信。

----吳楚:謝了。

-----殷缙:明天喝湯。

吳楚眼裏帶着點笑意,指尖在屏幕上點了點,迅速回了幾條信息。

-----吳楚:喝。

-----吳楚:喝大碗的。

那頭的男人沒回,吳楚勾着唇摁滅了手機,他懶洋洋地歪着腦袋靠在沙發上,抛起煙盒,眼裏帶着笑意,渾身上下都帶着股少年即将要見到心上人的雀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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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時,在桐南山北路的偏僻小區樓下,一輛黑色豪車停在樓下。

車內的張懷遠小心翼翼解下安全帶,對着身旁面容冷清的男人輕聲道:“沈先生,我先上樓了。”

他身旁面容冷清的男人微微點了點頭,張懷遠偏頭猶豫地望着身旁的男人道:“您不必那麽麻煩,您住在我附近,我怕您不習慣……”

沈秋澤淡淡道:“住在這裏,接送你會方便很多。”

張懷遠微微一怔,他剛來到S市時為了在吳父發現他時印象能夠好一點,便裝作是一副平日裏受了諸多委屈囊中羞澀的模樣,選擇在S市一個偏遠老舊的小區進行租房子。

一個平日裏生活得拮據的親生兒子,給人的印象總歸是偏向弱勢的,倘若吳家那兩個少爺平日中再嚣張跋扈些,在吳父的眼中對比效果就更加明顯了。

更何況,吳父這些年對他做的極為隐蔽的金錢資助也給了張懷遠一些底氣。

這些底氣讓張懷遠咬着牙忍受着廉價嘈雜的環境,在這個偏僻老舊的小區住了下來,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沈秋澤竟然會選擇住在他的附近。

僅僅是為了接送他方便。

想起沈秋澤昨日裏從他兼職的地方接送他回來,都是閉着眼睛在車上帶着點倦怠的模樣,張懷遠就輕聲道:“您最近也要注意休息。”

他身旁的沈秋澤沒說話,只擡眼望着他漫不經心道:“我在S辦理休學手續。”

他擡手,眼神專注觸了觸面前張懷遠的額發,嗓音輕柔道:“前幾天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張懷遠望着在他面前眸子柔和的沈秋澤,有些愣住,像是才回過神來,他微蹙眉躊躇道:“可是……”

前幾天,沈秋澤告訴他,他能夠幫他做想做的事情,但唯一的條件就是張懷遠達到了他的目的後,就要跟他出國。

這個條件暧昧而引人深思。

但是聽上去異常誘人,天知道,張懷遠有想往上爬,有多想冠上一個吳家少爺

最重要的是張懷遠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些相處的日子中,男人在他面前毫不掩飾對他臉龐的迷戀。

那種珍視的眼神仿佛是似乎在注視什麽昂貴異常又失而複得的珍寶。

這極有可能是他的籌碼,是他能夠走向走捷徑的籌碼。

看着面前張懷遠眸子中掩飾着掙紮的模樣,面容冷清的男人嗓音低沉,帶着些蠱惑慢慢道:“懷遠,你很聰明。”

“你應該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難得。”

“在下一個你沒有出現之前,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男人的話仿佛是一擊重錘,狠狠地鑿在張懷遠的心裏,他唇動了動,舔了舔幹澀的唇。

面前沈秋澤毫不掩飾的話語明顯地告訴他,他的籌碼确确實實就是這張臉。

張懷遠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嗓音有些顫道:“好”

沈秋澤笑了起來,冷清的面容上都帶着點柔和低啞道:“真聽話。”

他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嗓音淡淡道:“你要找的人是吳宗盛吧。”

張懷遠沉默了一下,咬牙點了點頭。

沈秋澤擡眼漫不經心道:“吳家有兩個少爺,但是關系不好,知道為什麽嗎?”

張懷遠咬着唇搖了搖頭。

沈秋澤繼續漫不經心道:“因為吳家父子關系惡劣,大少爺吳翰懷疑那小少爺不是他的親弟弟,一直在暗地裏尋找着他的親弟弟。”

張懷遠錯愕擡頭,清秀的面容上帶着幾分訝異。

沈秋澤微笑,緩緩輕柔道:“吳家兩父子早已經是你死我活的關系,而吳翰正在一點一點蠶食他父親吳宗盛的權力,已經逼得吳宗盛焦頭爛額。”

“吳宗盛必須找到一個新的突破口來制衡吳翰,不然他遲早都會被吳翰這頭年輕的惡狼吞噬。”

張懷遠帶着點惶恐錯愕擡頭,他本來以為吳家是吳父做主,畢竟普通人在網上哪裏能夠了解這些豪門傾軋,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吳父竟然是這個處境。

按照這個情況來看,他就算再讨得吳父歡心,讓吳父心存愧疚又有什麽用?如今吳家掌權的人已經變成了跟他毫無血緣關系的吳翰!

他只是吳宗盛在外藏着的一個孩子罷了。

望着面前張懷遠咬着唇帶着點惶恐的模樣,沈秋澤微笑慢慢道:“你怕什麽?”

“他不是在找他的親弟弟嗎?”

張懷遠一愣,似乎像是隐隐約約察覺到什麽,他遲疑地擡頭望着面前冷清的男人,男人似乎是嘆息道:“那你就是他的親弟弟啊。”

“你還怕什麽?”

張懷遠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心髒瘋狂跳了起來,好一會才顫着唇道:“我不行的…吳宗盛他知道的……”

他喃喃道:“不行的,吳宗盛這些年一直在資助我……他肯定能查得到……”

沈秋澤擡手觸了觸面前張懷遠的眉眼,微笑嗓音帶着點誘哄:“你以為我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我只是告訴吳宗盛我的身份和跟你簽的協定,他便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他已經被吳翰逼得焦頭爛額了,你回去,對他來說無疑是個最大的助力。”

吳翰在背地裏找他的親弟弟已經快要找得魔怔了,可想而知這個親弟弟對于吳翰來說多麽重要。

那麽重要的親弟弟,在背地中搞小動作捅刀子,足以讓吳翰元氣大傷。

張懷遠僵硬在原地,帶着點艱澀道:“吳父一直都知道我來S市是為了吳家?”

難道那麽多年以來,他在吳父的眼裏都是一個棋子?

沈秋澤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他沒有能力把你送到吳翰面前後做好掃尾工作。”

“按照吳翰的勢力,吳宗盛把你送過去後根本動不了手腳,不久後就會被吳翰發現破綻,本來都打算放棄你了。”

沈秋澤笑了起來,伸手摩挲了面前張懷遠的臉龐,似乎是嘆息般道:“但是我有能力啊。”

“他做不了的掃尾工作,我可以做,并且我還能為了你做得毫無破綻。”

張懷遠眸子顫動幾下,他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面前男人的意思,男人會和吳父聯手,讓他成為吳翰的親弟弟,取得吳翰的信任後,聯合吳父反水,将吳翰扳倒。

只要吳翰倒了,吳父起來了,他便能夠成為吳父最受寵愛的兒子和吳家的少爺,這樣沈秋澤厭煩他後,他也能夠有個身份依仗。

一切的前提是沈秋澤會幫他,願意淌這淌渾水。

似乎是感覺到張懷遠在擔心什麽,沈秋澤慢慢地撈起面前男生的額發,凝視着男生的臉龐,他似乎又陷入了某種極為久遠美好的回憶,彎着唇低低喃喃道:“只有你陪在我身邊。”

“這次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他那副模樣看上去分明已經有點恍惚渾噩了,看上去無端有幾分瘆人。

張懷遠心顫了顫,喉嚨艱澀擠出個微笑輕輕對男人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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