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寂靜的客廳中,男人站了起來,走到了自己的房間中,沒多久,就拿着幹淨的新毛巾和衣服走出了房間門。
吳楚坐在椅子上,彎着背脊,紅着眼眶從喉嚨裏壓着哽咽,忽然腦袋上就被罩了條柔軟的毛巾。
殷缙站在渾身都濕漉漉的吳楚面前,喉嚨動了動垂眼道:“去洗個澡。”
被寬大毛巾蓋住的男生沒說話,他眉眼被毛巾遮住,只露出緊緊抿着發白的唇。
幾分鐘後,跟個濕漉漉的野狗一樣的男生腦袋上頂着寬大的毛巾,悶頭朝着浴室走去。
殷缙坐在沙發上,望着被吳楚放在茶幾上的手提袋,手提袋受沾了點水,有點潮,帶着品牌标志的地方軟塌塌的。
但是整個手提袋浸透的水不多,看得出沒有傘的男生是好好地将手提袋護住了,但結果送都沒有送出去。
還說不得。
殷缙有點煩躁,他擡頭望向浴室,想起吳楚剛才紅着眼眶,彎着背哽咽的模樣,沉默了下來。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湧了上來,殷缙說不上是後悔還是其他,只覺得心口悶了一口氣,沉沉地壓在了心坎上。
十幾分鐘後,客廳中,男人對着沙發那頭悶頭擦着頭發的吳楚道:“手伸過來。”
悶頭擦着頭發的吳楚抿着唇,偏頭沒望向男人的方向,他眼皮還帶着薄薄的紅,被水汽一蒸騰看上去淡了不少,讓銳利的五官都軟了下來。
他偏頭沒看向殷缙,聽到殷缙的話後,猶豫了一下,将一只手伸了出去。
殷缙望着伸過來的手臂,擰了擰眉頭淡淡道:“另一只手。”
吳楚看上去有些煩,擡手擦了擦頭發,換了一只手遞了過去,幾秒鐘後,手背上被雨水泡得發白的傷口猛然傳來火辣辣鑽心的疼痛,刺激得他臉色有些扭曲。
吳楚皺着眉擡頭,看到面前的男人一邊慢條斯理拿着蘸着酒精的棉簽球給他處理手背傷的傷口,一邊垂眸涼涼道:“動什麽動?”
“不是很牛逼嗎?都站了四小時了,”
“還怕這點痛?”
吳楚硬邦邦地沒說話,側面看上去有些冷。
明亮的燈光下,眉眼深刻淩厲的男人放輕了手上的動作,垂眼替着面前面容桀骜的男生處理着手背上的傷口,外頭是劈裏啪啦的雨聲,房間裏頭安靜得只能聽到挂鐘走動的聲音。
面前男生洗澡用的應該是檸檬味的肥皂,清清爽爽帶着點少年人蒸騰的熱氣往着鼻腔裏鑽,很淡,不靠近幾乎聞不到。
氣質矜貴的男人扯了一截綁帶,慢條斯理地替吳楚手背上的傷口綁成了一個漂亮的小蝴蝶結,兩截小尾巴還挺喜慶地傲然翹立。
吳楚:“……”
他皺着眉頭嗓音帶着點啞道:“什麽玩意?”
吳楚伸手想去扯掉,就聽到男人将剪綁帶的剪刀放在了一旁,涼涼道:“不想給我包紮就直說,我現在幫你叫輛車,送你到他樓下去。”
“順便你那大黑傘也別拿去了,就在樓底下站着淋雨。”
“就跟電視劇演的一樣,你再嚎幾嗓子,然後就等着他下來。”
吳楚剛碰到蝴蝶結尾巴的手指默默收了回去,聽到男人漫不經心道:“拆啊,怎麽不拆了?”
吳楚沉默了一下,對着幫着蝴蝶結的手背老老實實道:“不拆了,挺好看的。”
殷缙瞥了一眼他,不鹹不淡道:“那我現在面子還真大,提了他都還沒被罵。”
吳楚:“……”
還別說,像杜航那樣的傻逼,還真是在他面前罵一次沈秋澤就被揍一次,偏偏這傻逼還死活不長記性,下次見到他還繼續紅着脖子對他罵。
但明顯,他對面前的男人就寬容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因為面前的男人長得要比杜航那傻逼好看一些。
鼻子眼睛嘴巴長得還怪好看的。
吳楚只當男人是剛才被他罵氣了,抓了抓頭發,沉默了一下叨叨道:“不是罵你,是他真的不是那樣的人。”
“你見了他就懂了,特別乖和安靜。”
殷缙心中冷笑了一下,他打量着吳楚認認真真地朝他解釋的模樣,狹長的眸子眯起。
喜歡乖的?安靜的?
果真跟個青春期的小男生一樣,就喜歡那些個小白花。
吳楚解釋着解釋着突然頓住,抓了抓頭發嘀咕道:“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
他該懂個屁。
殷缙冷着臉,索性直接起身走向了房間。
他房間門微微敞開,就裏面就可以看到裏面收拾好的行李箱,男人關上門,靠在簡陋的書桌上,随意地拉出抽屜中的一盒煙,垂頭眯着眼點了一支煙。
狹窄的屋子裏是劈裏啪啦雨聲,潮濕微涼的雨水汽從窗門上密密麻麻地鑽了進來,像是裹住了心髒地某一塊。
萍水相逢?
男人嗤笑着彈了彈煙灰,眸子深了一點。
萍水相逢個屁。
他倒要留在這繼續看着吳楚的小白花到底有多白,多幹淨。
才能讓吳楚那麽神魂颠倒。
他以前不是什麽善茬,也對街邊撿回一只渾身濕漉漉滿是警惕的喪家犬沒興趣。
但現在客廳裏頭的冰箱下層凍着骨頭,是吳楚明天要熬給他喝,洗衣機裏頭還放着他新買給吳楚的衣服,是他給吳楚攪壞的內褲賠禮。
渾身土裏土氣的男生每次都皺着眉頭很兇說不穿,因為不好看,但是有時候只要他哄一下,男生就會面無表情接過去悶頭換上。
他以前是沒有興趣,但現在忽然來了興趣。
男人将煙掐了,撥了個電話給自己的老友,只說了幾句話,就聽到電話那頭的老友拔高音量道:“不回了?!”
“酒我都給你存好了,你跟我說不回了?!”
殷缙将手機拉遠了一點,帶着點懶洋洋道:“嗯,先不回了。”
老友咂舌郁悶道:“那破地方,你說不回就不回?”
“你忍得了?”
“你跟跟我說實話,為什麽不回?”
殷缙擡眼望向泛黃的窗槽,唇動了動,好一會才心不在焉道:“我怕養在這的吊蘭被養死。”
老友沉默了一下,然後破口大罵道:“你就騙鬼吧。什麽破吊蘭,你帶走不行?”
殷缙敷衍道:“這吊蘭不願走。”
“挪了地他就跟你鬧。”
“而且這破吊蘭還不是我的。”
電話那頭的老友咬牙切齒道:“編,你就繼續編,老子活了八輩子,都還沒見過讓你養什麽吊蘭。”
殷缙氣定神閑道:“以前不養,現在養不行?”
老友冷笑了一聲,把電話給挂了,在包廂中對着其他幾個老友挑眉道:“殷缙那狗東西說不回來了,在外頭養了個小吊蘭,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包廂中乍然起了哄鬧聲,他們幾個都知道殷缙的性子,哄笑着問那老友小吊蘭的消息,那老友啧啧了幾聲,煞有其事道:“你們自個問他去,我在電話裏頭什麽都問不出。”
幾個老友對視了幾下,挑眉道:“我記得他現在住在的那個地方是郊區?”
“抽個空去見見他的小吊蘭?”
包廂幾個男人心照不宣興致勃勃地點了點頭,愉悅地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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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昨天一晚上将收納箱和行李箱放置回去的殷缙大早上就聽到廚房裏的動靜,他洗漱後看着在廚房裏忙活的男生,帶着點矜持淡淡道:“不用做那麽多。”
吳楚帶着點詫異挑眉看看他,然後點了點頭。
十幾分鐘後,吳楚将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就看見男人沉默地望着他。
吳楚挑眉望着他道:“幹嘛?”
殷缙望着面前簡單的幾道小菜,再望着吳楚面前的保溫飯盒中精致的菜品,他無波無瀾道:“為什麽我的這份是這樣?”
吳楚對吃食一向不挑剔,更不會大早上就在廚房咣當咣當準備好幾道精致的菜品放在保溫盒中當作午餐。
吳楚瞥了男人面前簡單的幾盤小菜,望着手上頭精致的盒飯頓了頓道:“這個是給他送去的。”
殷缙:“……”
他以前只當吳楚做飯好吃,但是擺盤不講究,但是如今看着男生小心翼翼的模樣,好像恨不得在盒飯上雕出朵花來。
似乎是看出殷缙的不大高興,吳楚抓了把洗幹淨的蔥花,敷衍搓了搓灑在了殷缙舀的那碗粥中,敷衍地哄道:“你的也精致。”
殷缙面無表情,冷笑地想着他就應該連夜收拾東西離開這個出租屋的。
看着拿着筷子給胡蘿蔔絲一條一條擺正來的男生,殷缙涼涼道:“你從城東跑到城西給他送飯?”
吳楚滿意地看着胡羅蔔絲每一根都整整齊齊,嘴裏應道:“他當初給我送飯,現在他不高興了輪到我給他送飯了。”
殷缙冷笑了一下,語氣平靜道:“你們拍青春偶像劇?”
“誰告訴你追人就要天天蹲人樓底下給人送飯?”
“二十年前的青春疼痛偶像劇都不興這個了,吳楚。”
将飯盒蓋上的吳楚梗着脖子振振有詞道:“屁,他當初就是這樣追我的。”
殷缙用筷子夾起一夾黃瓜絲,望着男生帶着點詫異道:“所以你很驕傲?”
吳楚:“……”
他罵罵咧咧地把飯盒撞進紙袋子,帶着點暴躁嘀咕道:“他不收我就天天送。”
“等到什麽時候原諒我了。”
殷缙皺着眉頭将粥裏男生敷衍灑進來的蔥花挑了出去,聽到男生繼續雀躍道:“我還送。”
殷缙:“……”
聽吳楚那個語氣,像是已經想象到喜歡的人原諒後從場景了,手背上的包紮的蝴蝶結也屁颠屁颠地晃了晃。
殷缙将筷子放下,對着吳楚無波無瀾道:“所以我就只能吃這些東西?”
吳楚望着他奇怪道:“不然呢,你還想吃什麽?”
似乎是看到了男人面無表情,吳楚嘆了口氣,扣扣嗖嗖地從飯盒裏夾出了塊肉,忍痛放在了男人面前的碟子前,大氣道:“行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