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笙想起了江源致的吃相,剛想出聲教育。這時,一頂小轎,在他們身旁停下。應該是外出上香回來的女眷。轎簾輕輕一掀,果真是印證了他的猜測。轎子裏的那個小姑娘,正是程哥的妻子。身旁跟着的老媽子見狀,立即上前。那老媽子聽了少女的咐吩從兜裏掏出一把銅錢,塞給那少年。
莫不是他們兩個人便是因此結了緣。
那位小姑娘看起來,應該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兩個人的身份,可以說是天差地別。莫不是那小姑娘私自跟那少年私奔,到了江陽城。
但到後來,沈笙才發現,事情并不是這樣簡單。他們兩個人之後,便再也沒有交集。
那少年或許是良心發現,一改往日偷雞摸狗的做風,在城裏認了個做木匠的師父,開始好好的學一門手藝。有時,他在街上碰到那頂小轎,總會早早的讓在一旁,靜靜得駐足觀看。
沈笙心下有些着急,塵中時間過得非常緩慢,他又不能直接躍過去,去看之後的劇情的發展。
好在,也沒等多久,一頂喜轎便将那個小姑娘接出府。府裏的夫人看着遠去的小轎,忍不住擦了擦眼淚。
江源致道:“成親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他們怎麽一個個都哭喪着臉。”
沈笙解釋道:“那小姑娘的父親犯了事被關在牢裏,他們家便将這個閨女送給這裏一個閑散的王爺做妾,好保住他父親的性命。”
江源致問道:“王爺?應該是個很大的官吧。”
沈笙認真想了想道:“應該很大吧,不過據說王爺之上,還有皇帝。”
江源致道:“他父親如果真的有罪,就不應該救他出來。如果沒罪,人間難道就沒有申冤的地方嗎?”
“有的。”沈笙道:“但被各種有權有勢的人把持着,平民百姓常常申冤無門。”
說到這兒,沈笙面露自豪:“不過,玄門有長老會的人坐鎮,這種冤屈的事兒,便不會發生。”
江源致這次倒沒有搭沈笙話茬。
沈笙他們跟着那頂小轎,進了王府。宴會上來了不少賓客,舉杯向那王爺道喜。那王爺一一飲過之後,突然折身向身後那人走去。
那裏正端坐着一個清冷的青袍少年,唇不塗而朱,眉型微挑。一派仙風道骨的姿态中,又夾着人間富貴公子的模樣。他的旁邊也坐着一位貌美仙子。兩人看起來十分登對。那少年不知道在那仙子耳邊說些什麽,那仙子如玉的臉龐上,立現兩個淺淺的梨渦。
身穿喜服的王爺微微呆了呆,明顯是看愣了。自己新娶的小妾,哪有眼前女子美貌的十之一二。
那青袍少年也沒将對方的失态放在心上,爽朗一笑。
“燕兒美貌,連閱人無數的王爺見了,都驚為天人呢。”
那名仙子得了這人的誇贊,臉上又喜又羞,以袖掩面。
“郁公子,您說笑了。”
“待會兒,我便讓知道,我有沒有說笑。”
接少年便接過王爺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向對方婉言告辭,接着,便扶那名仙子離了席。
沈笙微覺不妙,立馬跟了過去。身子驀得停住,方才那兩個人竟然憑空消失了。眼前的面面也開始扭曲起來。沈笙立即反應過來,他是到了塵的邊緣。是誰的塵,便以塵為中心畫出一個圓來。在這個圓內,所有出現的人物都是真實存在的。一旦出了這個圓,所有的景物都會扭曲變形,成為一片空白地帶。
江源致跟了過來:“他們兩個人,你認識?”
沈笙道:“也不算認識,只是同其中一個打過幾個照面而已。只是每次見到他,都會有極其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轉念一想,此處是定天宗的地盤。這裏有定天宗的神廟,他會來這裏也實屬正常。
那姑娘嫁給王爺的次日,她的父親便被人從牢裏放了出來。
王府裏夫人善妒,眼裏本就容不下一粒沙子。那姑娘自從進了王府之後,一個官宦之家的小姐硬生生被當成粗使婆子使喚。偏偏那個王爺有賊心,又沒賊膽,震不住家裏的婆娘。索性天天住在外面,那王妃便把氣都撒在了她身上。
之後有一次,那少年給王府送家具時,看到那姑娘身上的傷口,才知道她的日子過得并不好,總是忍不住想關心一下,一來二去,兩人便趁着夜色私會起來。
終于有一日,兩人是趁着給王爺上山祈福之機逃了出來。
江源致看到這兒,終于忍不住道:“就這點破事,也算是大圓滿的結局,還能弄出個塵來。”
沈笙道:“所謂當局者迷。這是他心中的迷障。”
兩人逃了一路,在一座神廟中拜了天地,算是正式結為夫妻。
那女子倒底是放心不下家中的父母,便讓那男子回去打聽一番。
誰知,那男子剛到許陽城,便聽聞一個驚天噩耗。原來家中父母得知女兒失蹤之後,就一病不起,不久便離世了。回到家之後,他一直不敢把這件事告訴妻子。哄騙妻子說她雙親俱在,只是對她思念頗深。
要想離開塵倒也不難。有兩種方法,其一便是使用靈力将塵給攪個粉碎。二是靜靜等待,跟塵中之人一起經歷他的人生,品味過其酸甜苦辣之後,塵便會自動破解。
千人千面,塵也各個不同。有的塵只是會出現一些重要片段,而有的塵則是事無巨細,一一呈現出來。短則兩三天,長則兩三年。
但大部分玄門中人沒什麽耐心,往往選的都是第一種。
沈笙閉目靜待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他身子一動未動,仍舊站在那間茅屋裏。
便在此時,月閑一腳踏進屋子。一眼就看到供桌上的那張畫像,見江源致身子一動不動。他方才并未進到塵中,以為江源致是被邪神的畫像給吓到了。袖子一掃擋在他的面前,另一只手,便順便将供臺上的那個畫像轟得粉碎。
“乖!那是壞東西,咱們不看。”
“月閑你先看着阿致,我去追他們。”
“诶——”月閑話音未落,沈笙已經縱身躍過窗戶,幾個起落之間,便消失在密林中。
一個聚了些陰氣的詐屍而已,自家小公子修為不濟,在整個年輕一輩只能排在……排在中上游。但對付這類東西,還是綽綽有餘,他只要耐心待他們小公子将那拜邪神的詐屍拎回來即可。
“诶,阿致怎又想跑哪兒去!”
江源致充耳不聞,現在可是逃跑的好機會,這主仆兩人的修為他算是看出來了,說是中等,都有些誇大其實了。擱以前,這樣的人在落雨街,給他拎鞋都不配。可偏偏這樣一個人,卻有一個身為長老會三才之一哥哥。他若是真的跟着他去了飛羽宗,怕是沈柏川一眼便能将他認出來。
他腳剛踏出院門,迎面便撞進一個人的懷裏。
潘淵皺眉道:“怎麽這麽慌張,那個人難道真的是柳橋風奪舍?”
月閑跟了過來:“就是一個普通的詐屍而已。小宗主,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一副扮相。”
明安村發生兩樁怪事,他們怕打草驚蛇,商量之後決定分頭行動。
沈笙他們去那男人家中,而潘小宗主則是去了那個出事孩童家中。潘淵修為不高,自然是不願意,怕自己命不好,遇到了那個奪舍而生的柳橋風。
最後,還是沈笙說他們兩個人都在一個村子裏,只要潘淵示警,他們一定會趕過來,潘淵這才勉強同意。
潘淵兩眼青腫,明顯是被人打了一頓。他擺手道:“自然不是他,否則我也不能完好地歸來。是你家公子那個好師弟。”
月閑眼裏明顯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顧明軒把你怎麽了?”
潘淵道:“我們去的那戶人家,情況頗為棘手。那孩子不是普通的詐屍,而是一具嬰靈附身在那個孩子屍體上。那孩子的死因也不是傳言中那般簡單。這明安村有個習俗,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埋進祖墳的。只用一個卷草席遮身,丢在荒郊野外,任由野狗啃食。”
月閑憤道:“荒謬!”
潘淵接過話茬,“我當時也是這樣說,還被顧明軒白了一眼,說我裝腔作勢。那孩子被丢到荒野效外之後,他家的父母也甚是難過了幾天。正準備将這個孩子的事兒一并忘卻之後,那孩子卻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回來了。”
月閑當即想到,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一個踽踽而行的背影。吓得後背當場就激出一層冷汗。
“母親見了孩子回來,自然是滿心歡喜,但那孩子父親卻駭得利害,說那男孩子會給自己招來災禍。拿起菜刀便要朝那孩了頭上劈去,但被孩子的母親攔住。一番勸說之下,最終還是敵不過父子親情。”
潘淵道:“那間屋子裏被人布了法陣,外人從外面看過去,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顧明軒破完法陣之後,屋子裏的樣貌才真正地顯現出來。哪裏還有什麽活人,屋子裏只有兩具朝天跪拜的幹屍。從死狀上面來看,那嬰靈應該是向什麽東西獻了祭,從而獲得一些神秘力量,否則一個嬰靈而已,能奈我何。”
月閑聽他如此描述,立即便想到一個人。
“柳橋風。”
現在江源致連白眼也懶得翻了。
潘淵道:“我看不像。柳橋風沒有被人供奉祭祀的傳統。他也說了,他跟那些玄門修士廢物不同。就算沒了民間百姓的信仰,就憑他修煉的肉身,也能平安渡過天劫。”
月閑道:“用什麽,臉皮嗎?可剛才這屋子裏就供奉着那個魔頭的畫像。話說回來,小宗主你這一身的傷,就是被那個嬰靈揍的?”
潘淵連連擺手,咳了一聲,掩飾尴尬。
“我這身傷,是被你家公子小師弟給揍的,他嫌我礙着他的事了。其實我也只是好心幫忙來着,後來那只嬰靈見情況不對,就腳底抹油溜了。你家小公子的好師弟就把氣全都撒在我身上。”
他明顯是被顧明軒給揍怕了,連顧明軒的名字也不敢喊了,張嘴閉嘴就是你家小公子。
月閑:“顧明軒再厲害,他本相也是頭白鹿,你是只灰狼啊。”
北鬥宗的少宗主臉皮一紅。
“別這麽說嘛!他雖然本相是只鹿,可那是一頭會吃肉的鹿,我和他實在是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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