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顧明軒呢?”
“打完人就走了,說是要回空桑山。柳橋風的肉身還在那裏,他說柳橋風一定舍不得那具身體,肯定會找個機會潛回到空桑山,趁機将之偷回來。”
空桑山,便是長老會所在之處。玄門若想有什麽大的動作,明面上必須有長老會三位族長一致同意才行。此次圍剿柳喬風,也是長老會共同商議決定的。
話說到這兒,潘淵似是突然才想到問起沈笙。
月閑剛想回答,就聽到屋子後面的密林之中,傳來一聲輕脆的鳳啼。
江源致聞聲望去,便看到一個五彩的鳳凰沖天而起,後背上正坐着那個婦人。待到他們近前,鳳凰又變回了人形,改為橫抱着那個婦人。腳落地之後,才輕輕将婦人放到地上。
誰知,那婦人腳剛一落地,就揚起手,狠狠朝沈笙打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打得極重,沈笙臉上頓時騰起五根鮮紅的指印。
潘淵臉皮一抽,仿佛這一巴掌也抽在了他的身上,他瞬間覺得,自己挨顧明軒一頓毒打,也算不了什麽。
月閑的臉當時就沉了下來,向沈笙沖了過去,去摸他的臉皮。
“小公子你怎麽了,沒事吧。讓我看看,臉有沒有傷着?啧,怎麽都紅了。”
“你這個女人是怎麽回事,我家公子好心救你,你卻恩将仇報。早知道,就應該讓你和你肚子裏的兒子跟那個鬼相公自生自滅算了。”
沈笙不耐煩地将他的爪子拍下去。
“我相公不是鬼。”那婦人幾乎是歇斯底裏喊出了聲。
沈笙道:“你親眼看到的,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接着,他便懷從懷裏取出一個紙人。
潘淵搭眼一瞧,便看出這張紙的端倪,紙人的人面是用人血畫的鼻眼,兩只眼睛彎彎,嘴巴快要咧到後腦勺上去的。以正常人的五官,絕對是做不到這種程度的。紙人面容上看起來異常開心,可在場衆人都感到一種莫明的詭異。
“傀儡術?”
“不錯,只不過是比較低階的傀儡術。而且,這傀儡術上的障眼法也不甚高明,破綻百出。”
潘淵摸着下巴道:“即然是傀儡術,這附近必定有操縱傀儡的傀儡師。鳳小公子,不瞞你說,我看這東西便想到了那個人。”
這種禁術是被長老會明令禁止的。最初便是由定天宗的小公子郁楠首創,後來這種傀儡術在各個家族之中也盛行過一段時間。只是後來各個家族紛争不斷。便有人用傀儡術代自己行事。眼見修真界各族紛争又起,長老會便頒布法令,禁止了此術。
明面上雖然禁止了,但仍有很多家族子弟在暗自修練此術。只是因為,它,太好用了。
比如采集靈藥之類,不必親身犯險。遇到難纏的敵人時,也會用兩個傀儡與敵方周旋一下,探察對方實力如何。對此,長老會的人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沈笙面色有些沉郁:“我剛才進到塵裏,也看到他了。”
兩人俱是沉默了一會兒。把此術練到最為極至者,非定天宗的那位小公子不可。可那位小公子做事極為乖張,跟他比起來。沈笙男扮女裝混入無相宗,簡直是九牛一毛。但偏偏誰都拿他沒有辦法。
只因他的叔叔便是定天宗的族長,也是長老會三才之一。
郁楠父母早亡,他叔叔憐他孤苦無依。便對這個侄子有些過份的寵溺。
三才名義上雖然是并列,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定天宗的族長事事都要壓在其他二位族長一頭。一個提議只要過不了定天宗那關,飛羽宗和無相宗的族長同意也無濟無事。相反,一件提議哪怕是飛羽宗的族長和無相宗的族長覺得稍有不妥,提議也會照樣執行下去。
當初長老會禁止此術時,那位小公子還偏偏不服氣。酒醉之時,揚言總有一天,他要制作一個完美無缺的傀儡術。何為完美無缺?沈笙猜想,即便是朝夕相處,至親至密之人,被人用傀儡術替代,也不會察覺其中的端倪。
潘淵拍了拍沈笙的肩膀道:“這種術法,雖然是那個小公子獨創,但這種簡單的傀儡術一學就會,之前又各個家族盛行過一段時間了。眼下,最為重要的事,是那婦人屋子裏怎麽會有柳橋風的畫像。”
沈笙道:“這只傀儡紙人原本是附在那個男子後頸,我将那紙人扯下來之後。那男子便立即恢複成原本被水泡得腫漲的面貌。之後,他便想對我動手,我便将他收在了乾坤袋中。”
說着,便扯下腰間的乾坤袋一抖,從裏面掉出一個人兒。沒有那傀儡紙人作掩護,那男子的身軀比之前腫漲了三倍不止。手上的指甲突然暴漲,呈現出死人才有的紫黑色。他一落地,瘋了一樣抱着頭在地上打滾,喉嚨裏不停的發出急促的尖叫聲,在場衆人都不由得捂緊耳朵。
那婦人見狀,就想上前去扶自己的丈夫。卻被江源致給擋住了。
“他現在的狀況極其不穩定,你現在過去,他可不知道你是他的妻子。”
他這句話說得極輕,卻也非常正确,簡直不像是從一個半大孩子嘴裏說出來的,潘淵微微側目。
過了片刻,沈笙見那男子慢慢安靜下來,卻仍然臉朝地面,雙手捂着自己的臉,不敢讓別人看到。
“我,我只是想見我兒子一面。我怕他跟我一樣,從小就受村子裏人的白眼,罵他是個沒有爹的孩子。我……我真是不想離開而已,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她們。”
那婦人聽他說得悲切,也撲到那男子的身上痛哭。沈笙見這場景,覺得自己就是那根打鴛鴦的大棒,頗有點棘手。
“其實,你若是想看到自己兒子,也不是沒有法子。”沈笙道。
兩人同時止住哭聲,眼巴巴齊齊向他這邊望去。沈笙有些懷疑,他們是不是專門要等他這句話的。
“但前提是,你必須告訴我你屋子裏那副畫像是誰給你的。”
那婦人仍有些猶疑,遲疑道:“那畫像不是誰給我的,是我從一個路過算命先生那兒買來的。”
她那日已經猜出自己丈夫極有可能是詐屍還魂回來,心知這種狀态維持不了多久。便想了一個聚集陰氣的法子。恰巧此時路過一個算命先生,遞給她一副畫像,讓她每日參拜,自然能和丈夫長長久久的生活下去。
怎麽會偏偏那麽巧。沈笙問道:“你可看清那算命先生長什麽模樣?”
那婦人認真回憶了一番道:“記不清了。”
沈笙倒沒有覺得意外,對方肯定是用了遮面小術法。
那婦人頓了頓又道:“他的聲音很年輕,給我遞畫像的時候,右手的手腕上,好像是有道疤。”
沈笙從乾坤袋中抖出一根細羽。将那男子的魂魄收在細羽裏,地上只留一具被水泡得泛白的男屍。霎時間,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腐臭氣味。
“他現在不能和你再在一處,否則你和你肚中的胎兒就都會有危險。讓他在我這裏待到你臨盆那日,那時或可見上一面。只是,凡事都有代價,他今世平白在陽間度了那麽些時日,損了不少陰德。”
至于損了多少陰德,他心裏也不大清楚。以前他都是跟在江東流後面,早就把那一套說詞背得滾瓜爛熟。但冥冥之中,天地自有一把看不到的尺子進行衡量。
他們這些玄門中人,也不能肆意對人進行辱罵,打殺。否則,便會報應在自己身上。據說有一位快要度過天劫的修者,一輩子兢兢業業殺妖除怪。就是因為年輕時犯了一個錯,打殺了一個好人,天道便沒有放過他,一輩的修行毀于一旦。
那婦人也知此事已塵埃落定。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
明安村之事算是解決了,沈笙倒也不好意思将那男人的屍體丢給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處理。
特意給他丈夫選了一處風水好的墓地,将其安葬。待他們做好這一切之後回到江陽城,已是暮色四合之時。
沈笙領着江源致往客棧走,心中想的卻是怎麽處理這個小師侄。他以前也曾幫過族裏的人看過幾天孩了,但卻也自認為帶不好孩子。他原本想的是,找到江源致之後,把他送回無相宗。但見到顧明軒之後,他便又有些猶豫。
這時,身側的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沈笙回頭,見江源致停在一個賣糖人的小攤子上,兩只眼睛巴巴的看着糖人。
江源致指着糖人問道:“那個是什麽?”
他難能可貴得沒有說髒話,沈笙想摸摸江源致的頭,不料他頭微微一偏,躲掉了。
沈笙只以為他是記恨自己對他用了禁言術,也沒放在心上。
“這個叫糖人,你沒見過?”
江源致搖了搖頭。
“我們那兒沒有賣的。”
沈笙見他如此,心裏頭更是一酸。立時就想起了柳青蕪。這孩子一路想必吃了不少苦,連糖人都沒有見過。
沈笙道:“你叫兩聲爺爺,我就給你買。”
江源致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甩袖便走。要不是他怕沈笙再給他施禁言術,他非得連他哥哥也一起問候一遍。
然而,他沒走幾步,就被沈笙拎着後領,給輕輕提了回來。眼前一花,沈笙已經将兩個包好的糖人塞進他的懷裏。
“算了,看在我師姐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了。”
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家客棧,店裏的夥計還記得他們。給他們做了一大桌子菜送到房間。
沈笙看着頭差點都埋進盤子裏的江源致頓時覺得頭有些大。
這孩子像是被餓怕了,見到一點能吃的東西,恨不得頭就鑽進盤子裏。
月閑在一旁搓手道:“小公子,我們真的要把江小公子帶回蒼梧山?”
沈笙瞪他一眼,“不然呢?”
月閑攤手,“公子,你別這樣看我。我這是為他好。我自然是知道這小子是柳仙子的兒子,可他真身是條龍啊。再說,小公子你也沒有帶龍的經驗。”
天生萬物,各有相克。沈笙身為羽族又是只五彩鳳凰,天生是鱗族的克星。且龍性本淫,哪像他們羽族即長情,又專情。他當初也是憑着這一點,認定自己比江東流強,師姐最後一定會選擇自己的。
沈笙道:“我以前也幫族裏的人帶過孩子,養龍跟養雞沒什麽大的差別。”說着,便從懷裏掏出一個帕子給江源致擦擦嘴。
“你看,多麽簡單。”
作者有話說:
啊!!
過年的事好多。
祝大家除夕快樂。
多多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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