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日記·二十九 ...
“讓我傾聽,
你心跳的聲音,踮起腳尖,
讓我的耳朵貼在你的胸口。”
我大概永遠會記得這段歌詞,和唱歌的她。
——摘自日記
天氣慢慢涼了下來,九班窗外的校道上,偶爾會蹲着幾只生活在學校裏的流浪貓,懶懶躺在地上,翻出肚皮曬太陽。
高三基本上是由試卷和習題組成的,注定枯燥無聊,且考驗耐力。有時候上課太累,看一眼躺在校道上舒适的貓兒,也會覺得十分有趣。
唐尋托着下巴,努力與瞌睡蟲作鬥争。但地理老師那可親的、慢悠悠的聲音像催眠曲,她苦苦抗争了半節課,覺得每一秒都像度過了一個世紀,她盯着挂在黑板旁邊的鐘,期盼着它能走快一些。
旁邊的溫安南已經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臉頰紅撲撲的,像只好吃的蘋果。
唐尋拿着筆,心裏備受煎熬。一邊想着睡一節課也沒什麽,一邊又在想既然決定要加倍努力,就應該一節課都不浪費。她忍受着這種煎熬,然後在地理筆記本上字跡潦草寫筆記。
寫着寫着,她想起了一些不相幹的事情。如果當初沒答應讓宋遇來補習,她外婆沒有查出胃癌,她最後也沒有分來九班。
那她依舊是每天得過且過,心情好了就聽一節課,心情不好就睡兩節課。放學和倪舟回家,在校門口買小攤的小吃,沒事就和想象中去零度,和她的豬朋狗友一起玩。
如果是這樣,那高中畢業之後,她會去哪裏呢?未來又會是什麽樣子?
秋日正午的太陽是暖融融的,陽光穿過教室外的樹木,細碎落入教室裏。一抹碎金落在了宋遇指尖,他擡頭看,前面的女生已經趴在了桌子上,微卷的長發散落下來,還有幾縷陽光落在她的發梢像碎金一般。
宋遇看着笑的一臉可親,并沒有看向這邊的地理老師,他伸出去準備叫醒她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這麽累,睡一會也好。
唐尋睡得迷迷糊糊,迷糊間做了個斷斷續續的夢。她夢到自己正在理毛,雪白渾圓的爪子按着深藍色的一角。然後,在她面前蹲着的那個人輕輕捏着她的小爪子,眼裏的溫柔就像揉碎的星辰,他笑着說:“糖糖,別鬧。”
唐尋隐約記得,自己還歡快地打了個滾。
“唐尋,放學了。”有人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耳邊的聲音清冽如酒,與夢中的聲音別無二致。
唐尋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然後抓了抓頭發坐起來,打了個呵欠,淚眼朦胧看着宋遇,看起來呆呆的。
和平時相比,此時唐尋看起來又呆又無害,讓人想揉一把。
“一起走嗎?”宋遇唇邊藏着一點笑。
唐尋回過神來,看了看已經沒多少人的教室,露出了有點心虛的笑:“不了,我去零度,今天下午記得過來玩。”
“好。”宋遇看着她,笑着輕輕應道。
……
深中的高三學生,只有星期天下午放假。放學後,學校周圍的幾條小吃街都擠滿了人,許多高三學生趁着難得休息出來屯糧。
唐尋穿過人流,走到了零度酒吧門口,然後回頭朝馬路對面揮了揮。
馬路的另一邊,學校後門前,宋遇朝她微微一點頭。眉目俊雅的男生站在陽光下,素來安靜冷淡的面容都被柔和了。他身後的牆上,綠藤蜿蜒爬下來,上面點綴着雪白如雲的小花。
突然間,唐尋覺得這一幕應該用相機拍下來。
但也只有一瞬間,宋遇目送她走到零度門口,轉身也走入了從後面走出來的人流中。
唐尋懷着莫名的悵然推開了零度的玻璃門,上面還挂着暫不營業的小木牌。
零度裏面放着舒緩的英文歌,最裏面的大圓桌上已經坐着好幾個人。秦平生正端着一盤菜從吧臺走出來,他穿着黑色襯衣,袖子微微卷起,看見唐尋進來,朝她笑了一下,調侃她:“剛剛那個是誰啊?”
唐尋給他翻了個白眼,順手接過了他手裏的托盤,端到了大圓桌上。
“那個是我後桌,暑假給我補習的。”
“哦,那個好心同學,怎麽不請他來坐坐?”
圓桌上坐着的是唐尋四個豬朋狗友,因為唐尋的關系,和秦平生也很熟,偶爾會過來蹭頓飯。
其中一個剪着寸板頭的男生熱情起來幫唐尋把菜端過來,然後順口說了一句:“幫尋姐補習那個,不就是經常考年級第一的學霸嘛,人家一個好學生,怎麽會來酒吧?”
唐尋在秦平生旁邊坐下,慢條斯理盛了一碗淮山排骨湯,唇邊露出了笑,小虎牙在鹿角燈下顯得雪白:“一會就能看見了。”
旁邊的秦平生看了她一眼,只是笑笑,然後慢慢喝了口湯。
“大哥做菜就是好吃!”
“要不是沾尋姐的光,哪有我們的份。”
“尋姐,你最近發憤圖強,搞得我們心慌慌的,我都不好意思做鹹魚了。”
“阿強,你居然用對成語了,有進步有進步。”
“媽·的,你什麽意思,看不起我強哥?”
笑笑鬧鬧吃完了一頓飯,吃飽喝足的四個豬朋狗友賴在零度不肯走,說是要看一下傳言中的學霸。
唐尋在零度找了張空桌子,開始寫今天發的數學小測試卷。題目不多,只有十道選擇題和兩道大題。
四個豬朋狗友正洗好牌,準備吆喝唐尋過來一起,轉頭一看,唐尋坐在靠窗的桌子上,正低頭認真寫着試卷。窗外陽光正好,照亮了她專注的模樣。
四人紛紛覺得世界觀受到了動搖。
他們好久才收回自己的下巴,默默轉頭開始發牌。發牌的阿強神情恍惚,發着發着給自己少發了一張都不知道。其他三個人看到了,都默默選擇了不告訴他。
過了好一會,他們才開始感嘆——
“之前就聽星晝哥說尋姐現在學習老認真了,可畢竟是聽說嘛,現在親眼看到,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唉……當初說好一起做鹹魚的。”
“要不我們也弄張卷子寫一下?”
“行啊,你能看明白哪科的題目?”
“我·操了,開個玩笑,能不能別紮心窩。算了算了,打牌吧,發憤圖強這種事情,不符合我們F4的高冷氣質。”
正在和數學題作鬥争的唐尋渾然不知她的豬朋狗友曾經為了她陷入了學習還是不學習的小糾結。
終于寫完了一張卷子,零度裏坐了三三兩兩的客人。
唐尋伸了個懶腰,走到吧臺前,拿了一杯秦平生給她調的冰雞尾酒喝了一口,冰涼清冽的雞尾酒将她剛剛死的腦細胞都救活了。她和秦平生打了聲招呼,然後走到了平時唱歌的小臺上,翻了翻架子上印的歌詞,随便挑了一首,調好伴奏就開始唱——
不敢回看
左顧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歡
偷偷搭讪總沒完地坐立難安
試探說晚安多空泛又心酸
她的聲音在唱歌時帶着一種別樣的風情,像夜裏最缱绻的風,在耳邊呢喃。
唐尋從小對聲音就比較敏感,唐維軍也請過老師教她,只是高中之後她就拒絕了繼續請老師。她覺得,可以唱出自己的感覺了。
秦平生之前建議過她去讀音樂班,唐尋表示唱歌只是興趣,沒有意向往音樂方面發展,于是就去了文科班。
來喝雞尾酒的客人都有些驚喜,之前就很多人說過,零度有個唱歌很好聽的女生,只有偶爾才能碰見。
唐尋一連唱了三首,翻歌詞時突然翻到一首之前練過幾次的英文歌,心中一動,就調好了伴奏。
幹淨、微沙的女聲像月色織成的綢緞,靜靜在零度裏響起,随之響起的是輕快溫柔的伴奏。
宋遇覺得,他不會忘記這樣的一個午後。
他第一次踏足酒吧,第一次推開零度的玻璃門,陽光落了進來,照亮了這間有些安靜的酒吧,也照亮了小臺上閉眼歌唱的少女,開口那瞬間驚豔極了——
Let me hear
the sound of you heart,beat on my toes
Let me touch my ear on your chest
悠揚的伴奏響起,唐尋對上了站在大門處的宋遇,他帶着滿身的陽光走了進來,眼睛就如這首歌一樣的幹淨而溫柔。
剎那間,唐尋覺得,有點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