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日記·三十一 ...
第一次收到她發的視頻。
想把它永遠收藏起來。
——摘自日記
自從那天之後，唐尋總覺得周圍的同學，看她和宋遇的眼神有點怪怪的。
兔子同桌還特意湊過頭，見宋遇沒有在看她們，才小小聲問她:“尋尋，我聽語語說，你和宋遇一起去酒吧了？”
徐語語，溫安南的前桌，那個每天用的紙巾都有固定顏色的神奇女生。唐尋看了一眼滿臉八卦的溫安南，覺得有點頭疼。
她雖然很想說這是謠傳，但事實貌似就是她和宋遇一起在零度喝了酒，這樣說也沒毛病，可聽起來就讓人有點想入非非。
“拒絕回答，越說越黑。”唐尋一手把溫安南毛茸茸的頭推開，選擇了什麽也不說。
這堆人純粹是被考試逼瘋了，遇到一點八卦都能興奮好幾天。
“噢，那就是承認了！”兔子同桌朝她眨眨眼，一轉頭就開始找隔壁組的女生，不知道在說什麽。看她們眉飛色舞的樣子，估計又是在八卦。
唐尋看到滿頭黑線，想揍方子然的念頭進一步加深。
騷擾宋遇未遂，正在騷擾顧羨的方子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唐尋記恨上了，笑得像個天真的傻白甜。
轉眼就到了中秋，學校仁慈地給高三放了假，并且沒有例行布置作業。
在星期五下午最後一節課，聽到學校放假通知時，整個高三年級都開始沸騰歡呼。
似乎是因為聽到高三學子的歡呼，年級主任在廣播中也跟着笑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他慢悠悠補充最後兩句——
“雖然沒有統一布置假期作業，但同學們也要好好複習啊。中秋假期回來，就進行第一次月考，希望大家能考出一個好成績。”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樂！可以放學了，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剛剛的歡呼聲像被裝了□□一樣，兩棟高三教學樓瞬間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會，哀嚎聲響徹校園，上一秒還沉醉在歡樂中的高三學子，下一秒就開始鬼哭狼嚎。
唐尋聽到要月考的消息，心裏其實忐忑了一下。畢竟，上次的排名實在是太糟糕了。
她心不在焉收拾好書包，把假期準備複習的綜合科必背資料裝了進去，又帶上語文的古詩詞必背小黃·書，然後把英語單詞冊、數學專題試卷也一起裝了進去。
“唐尋。”宋遇突然喊了她一聲。
唐尋背起書包，轉身看着他，順口問:“怎麽了？”
宋遇将語數英三科的高考真題卷放進了書包，然後背起來，也是準備要離開的樣子。
“政治主要看必修一經濟篇，看圖表。地理的話，注意一下大氣運動圖，還有氣壓帶和風帶的分布。歷史應該主要考中央集權制，注意一下明清時期。”
“記住了，謝啦！”唐尋朝他一笑，眼尾的小小淚痣像一朵花，随着她一笑，更漂亮了幾分。
宋遇看着唐尋背起書包離開，門外站着那個吸引了許多女生目光的男生，他懶散倚在後門，略長的頭發落在睫毛上，那雙長而形似桃花的眼睛裏帶着笑，看着朝他走去的唐尋。
“好慘啊，放完假就月考。”許星晝等到了唐尋，一手随意拎着黑色書包，然後和唐尋吐槽了一句。
“你慘什麽，反正你文化分也是夠的。”
“也是，還是你比較慘。”
“我看你是要死。”
兩人的對話聲逐漸遠了。
方子然收拾好東西，回頭看了一眼宋遇，感到有些奇怪:“走啦，你還要帶什麽嗎？”
宋遇默默收回了目光，把校卡放進了書包，然後朝方子然搖了搖頭:“不帶什麽，走吧。”
……
回到家後，唐尋開始了忙碌的複習，推掉了許星晝和那四個豬朋狗友的約，連零度都不打算去了。
她在房間的牆上貼了個假期時間表。每天七點起床，吃完早餐後八點開始一天的複習。
偶爾的，唐尋會覺得難以堅持下去，會産生一種努力有什麽用的錯覺。
畢竟，從前假期的八點，她還在睡覺。
每當覺得難以堅持了，她就看一眼放在書架最上面的，她和媽媽的合照。
在時不時冒出放棄念頭的煎熬中，唐尋還是認認真真堅持了三天。早上學習，中午吃完飯幫外婆洗碗，然後下樓扔垃圾順便逛一圈當放松，下午繼續學，吃完晚飯休息過後就開始看綜合科的必背資料。
星期一晚上是中秋，學校特意取消了星期一的晚自修，讓學生在家過中秋節。
唐尋将中央集權制這一大章最後看了一次，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樓下的大院裏響起許多孩子的嬉笑聲，還有電子燈籠的歌聲。
她揉了揉眼睛，把資料整理好放進書包，然後癱在了椅子裏，突然覺得很累，也很踏實。
三個月前的她，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主動複習，還是這種從早到晚，老老實實坐在書桌前，有條有理的複習。
“小尋，吃飯咯。今晚做了板栗焖雞，你最愛吃的板栗喲。”
“來了！”唐尋扯着嗓子應了一聲，然後從椅子裏跳起來，穿上拖鞋踢踢沓沓順着板栗的香氣奔向了飯桌。
外婆把她這幾天的辛苦記在心裏，一個勁給她夾菜，非說她瘦了，要好好補回來。
吃完晚飯，唐尋吃到撐得慌，繞着客廳一圈一圈走，想消消食。
棉花糖跟在她後面，又滾又跳，一直在和她的褲腳相愛相殺。
唐尋給它開了個三文魚罐頭，它才依依不舍放過她的褲腿，歡快地吃起了罐頭。
唐尋戳了戳它的小腦殼，忍不住露出了笑:“這是你的月餅，中秋快樂小糖糖。”
窗外，煙花一束一束綻開，像在夜幕裏盛放的花，和皎潔的圓月互相呼應，更顯得絢爛。
樓下的大院裏，孩子們的歡笑聲接連響起，許許多多的熒光棒被拼成各種形狀帶在孩子們身上，他們手裏還提着一盞五顏六色的花燈。
唐尋看着列表裏好友群發的各種祝福，一路往下劃，不經意間看見了宋遇的頭像。
唐尋想了想，點進對話框，裏面還是前天的聊天記錄，她在問宋遇一道數學題。
按下錄像，唐尋把攝像頭對準的棉花糖，它幾乎把頭埋進了罐頭裏，吃得忘乎所以。
“棉花糖，你矜持一點，看看鏡頭。”
唐尋硬是把它從貓罐頭裏□□，然後捏着它的下巴，強迫它看了鏡頭。
“來，給你宋哥哥問好。”
棉花糖随意“喵”了兩聲，聽起來非常敷衍，然後頭也不回投入了罐頭的懷抱。
“算了，一有吃的就這樣。”
唐尋把鏡頭轉向了樓下大院裏熱鬧的場景。
“樓下很熱鬧，很多小孩子在玩。”
“我把你說的重點都複習完了，莫名有點成就感。”
“中秋快樂，宋同學。”
頓了頓，唐尋看着樓下的孩子們，目光溫柔了幾分，聲音裏帶着笑，聽起來輕快極了:“明天帶月餅給你吃，我奶奶做的，可好吃了。”
十秒的小視頻發送了出去。
此時，宋遇正在客廳裏，他爸媽在看電視，而他在看書。
手機響起了特別提示音，他連忙放下書，點開了手機收到的信息。
正在看電視的宋父宋母忍不住看了自家兒子一眼，然後彼此對望了一眼，感到很疑惑。
緊接着，他們就看見宋遇立刻起身，頭也不回進了房間。
“兒子居然在看書的時候回別人消息？”
“你沒發現更奇怪的一點嗎？剛剛那個音效，是專門設置的吧。”
“算了，反正問了他也不說，我們還是看電視吧，這個女配演得不錯，夠壞。”
宋遇拿着手機關上了門，他靠在涼涼的門板上，手指忍不住微微蜷起。然後，聽着跳得一下比一下快的心跳聲。
拿出手機再确認一次，發現真的是唐尋發了一個小視頻給他。
他抿着唇，帶着十二分的期待點開了唐尋第一次發給他的小視頻。
然後，他看到了沉溺在貓罐頭裏的棉花糖，看到了大院裏熱鬧的孩子，然後……還聽見了唐尋說的話。
他眼睛裏像是容納了萬千星辰，一瞬間變得很亮。
宋遇推開了白色的窗，微涼的夜風吹了進來，緩和了他臉上的熱度。看着外面爛漫的煙火，他突然想到，在不遠處那片居民區裏，唐尋也在和他一樣看着這片煙火。
他忍不住微微彎起了唇角。
然後按下了對話框裏的錄音。
一瞬間，他甚至擔心會不會把他的心跳聲也錄進去。
“中秋快樂。我……很高興，謝謝你。”
清冽如水的聲音微微有些低，像拂過耳邊的晚風，輕柔、微癢，還帶着極淺的溫柔。
……
此時，方子然正在看微信。
他給宋遇一連發了十條消息，喊他上游戲，陪他甜蜜雙排。
然而，十分鐘過去了，宋遇沒理他。
他盤腿坐在沙發裏，覺得頭都要禿了。
後天就換賽季了，他還想趁着賽季末趕緊再多上幾顆星星呢。
方子然等不到宋遇，覺得生無可戀，連媽媽喊他吃月餅都沒胃口了。懷着最後一點希望，他打開了游戲列表，發現平時一起玩的幾個好朋友都不在，估計都在過節。
正在他準備屈從于命運，要去魔鬼單排的時候，突然發現有個好友上線了。
方子然以單身這麽久的手速在剎那間點下了邀請。
懷着萬分期待等了五秒，一個人進入了房間。
他開着麥，對着進入了房間的人說:“哎呀兄弟，我可算等到人雙排了，等了一晚上都有找不到人，我差點就去單排了。”
來的人正好是之前方子然在附近裏随便拉到的那個高手，游戲ID一片空白，從來不開麥，話特別少，方子然也不确定這到底是個漢子還是妹子。
不過喊他兄弟也不反對，那應該是漢子了。
聊天頻道裏，大神惜字如金，只回了一個——“開。”
方子然連忙點了開始匹配。
不過兩三秒就匹配成功，在選英雄時，方子然又開啓了話唠模式，開始叽叽喳喳:“今天中秋，我朋友估計都約出去玩了，要不就是被抓回2g網都沒有的老家，你怎麽有空玩游戲啊？”
過了好一會，高冷的大神才發了一句話。
“家裏沒人。”
方子然頓時安靜了一秒鐘，然後開始嘻嘻哈哈轉移了話題，說起了最近在微博看到的搞笑段子。也不知道那位沒名字的兄弟笑了沒有，反正他還覺得挺好笑的。
可能是因為放假，玩游戲的人多，坑的人也變多了。特別是賽季末，大家都想最後上一波分，平時很少玩的人也開始來排位，導致勝率大大降低。
這局他們就遇到了一個神奇的隊友，剛玩了十分鐘，就說家裏有事，不玩了。
五打五一下子變成了四打五，方子然覺得壓力劇增。
幸好方子然這局發揮超常，另外兩個隊友也沒有放棄，加上大神強勢帶飛，最後艱難贏了。
因為打得很激烈，方子然說話的時候，大神估計抽不出手打字，全程變成了他在自言自語。
然後兩人又一起玩了兩局，又遇到了劃水隊友，雖然不至于中途退出游戲，但水平令人堪憂。
又是艱難戰鬥了一番，才拿下了兩局勝利。
方子然發現這位無名兄弟玩游戲的時候非常認真，一旦打起來了，基本上不會抽空打字回答他的問題。
準備開第四局時，方子然終于忍不住了。
“兄弟，你都不理我，我自己說好沒意思啊。”
聊天頻道冒出了一句話:“沒時間打字。”
方子然抓了抓頭發，覺得頭都快要禿了，很是無奈地說:“那你說話嘛，讓我一個人自言自語，老尴尬了。反正我一男的，又不介意什麽聲音好不好聽的。”
過了好一會，直到方子然以為這位大神快要退出房間時，耳機裏忽然傳來了冷冽如雪、略低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不常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嗯。”
“卧槽！”方子然瞬間被吓了一跳，手裏的手機都差點飛出去了。
方子然的媽媽被他吓了一跳，抄起沙發裏靠背的枕頭就朝自家兒子砸了過去——
“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沉穩一點！天天就知道玩游戲玩游戲！好的不學學壞的！”
“我錯了！我錯了媽！我這就滾回房間！”方子然抄起手機，連滾帶爬爬回了房間。
他一邊上床，一邊心有餘悸說:“兄弟，你突然來一句，差點把我手機吓出去。你聲音挺好聽的，之前怎麽一直不說話？”
過了一會，耳機裏再次傳來那冷淡的聲音，話依舊很簡短:“開吧。”
聽他不回答，方子然也沒繼續追問，很幹脆點下了開始匹配。
有了語音溝通，方子然終于不覺得自己在自言自語了。
雖然這位無名兄弟話是真的少，少得可憐。
第四局的隊友是正常人，方子然打得十分快樂，實力碾壓對面。
快推對方水晶時，無名大神說:“打完下了。”
“行，有時間一起玩啊！我只有放假才有時間玩，平時要上課。聽你聲音，你也是學生吧？”
“嗯。”
雖然溝通不多，但方子然察覺到這個人應該不太喜歡別人打探隐私，也就愉快結束了話題。
“中秋快樂哈。”
随着他這句話，對面的水晶爆炸了，像是為中秋節送來的慶祝。
耳機那邊沉默了一下，才有些遲疑地響起了他的聲音。
“……中秋快樂。”
游戲結束，兩人退出了房間。
第十三層公寓裏，坐在窗邊的男摘下了耳機。
客廳十分幹淨整齊，所有東西擺放地一絲不茍，甚至不太像有人住的地方。唯一不和諧的，是桌面上有一盒月餅，沒有拆開的。
一只拉布拉多蹭到了男生身邊，嘴裏叼着一個飛盤。
他摸了摸拉布拉多的頭，然後把飛盤扔了出去，看着它搖頭擺尾去将飛盤接了回來。
窗外，皎潔的月色從落地窗照了進來，小區的花園有許多的孩子正在玩耍，政府出資燃放的煙花一束一束點亮的夜空。
他點了一下拉布拉多的耳朵，看着它濕漉漉的眼睛，開口說:“點點。”
拉布拉多遲疑了一下，然後大聲應了一聲，尾巴搖得很歡快，用舌頭親熱舔着主人的手。
太久沒聽過自己的名字，這只拉布拉多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過了一會，他摸了摸點點的頭，看着它說:“中秋快樂。”
今年的中秋，比之前的，要好一點，還不算很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