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日記·三十二 ...
今天下樓梯,拉住她那瞬間,我聞到了很淺的香味。
像玫瑰,很淺很淡,但很鮮豔,就像她一樣。
——摘自日記
中秋假期過後,深中迎來了第一次月考。假期剛結束就開始考,遭到了無數高三學生的吐槽。
第一天早上考的是語文。
監考老師剛好是唐尋的班主任,駱之年今天穿了件深棕色的風衣,外表看起來很具有欺騙性。考場的學生看見他抱着試卷進來,不少女生低低議論了兩聲,大多是在說——
“這個老師好帥啊。”
“看起來好年輕。”
“突然感覺考語文動力滿滿哎。”
駱之年從第一列開始發試卷,一張一張往後發。
唐尋坐在最後一列靠窗的位置,她看着窗外陰涼的天,還有樹上簌簌掉落黃葉,正默念古詩詞。
無端的,她忽然想起了開學時那次升旗,宋遇就站在她的身邊,她在背逍遙游,背到一半突然就忘了。
那個安靜內斂的男生,突然開口提醒了她:“楚之南。”
他只說了三個字,聲音像早間的霧,淡淡的,藏着一點很淺的笑意。
“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
她在心中默念着,然後把逍遙游迅速回憶了一次。
兩張試卷和答題卡放到了桌面,唐尋轉頭看去,正好對上駱之年眼鏡鏡片後溫和的眼睛,他朝她笑了笑,然後說:“加油。”
唐尋心中無聲無息淌過一絲暖意,她朝駱之年回以一笑,然後點頭。
作為重點班的班主任,駱之年并沒有對她這個被安排進來的學生抱以特殊态度。恰恰是因為她成績沒有其他同學好,他平時會更多的關注她。
每次批改作文的時候,他都會把唐尋叫過去,幫她分析這篇作文。
能遇到這樣的老師,唐尋覺得很幸運。
拿到試卷,唐尋迅速浏覽了一遍,發現默寫題其中有一題就出自她剛剛背的《逍遙游》,而且還是“楚之南有冥靈者”的上一句——
朝菌不知晦嗍,蟪蛄不知春秋。
然後她順便翻到後面看了一眼作文題,發現和上個星期班主任布置的作文題有點相通,可以減少很多構思的時間。
考場牆上的挂鐘一圈一圈慢慢轉着。
當考試結束鈴響起時,唐尋剛好檢查完第二遍。
雖然寫古詩鑒賞題和小說閱讀題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麻煩,不過她至少把整張試卷都寫完了。
看着寫滿文字的答題卡被收走,唐尋突然有點成就感。
收拾好東西順着人流往外走,她看到了隔壁考場的宋遇,他站在樓道轉角處,正好也看向了她。
“一起走嗎?”看着她走進,宋遇問道。
“好啊。”唐尋随口應了一句,和宋遇并肩走在了人擠人的樓梯上,“考語文的時候,我想起之前在升旗的時候,我在背逍遙游,你提醒了我一句。”
“發下試卷,看到正好考了逍遙游,剛好還是那一段。”
宋遇看着她精致生動的笑臉,心情就像忽如一夜春風來的梨花,他唇角微微一彎,說:“應該考的不錯吧。”
唐尋的思索了一會,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嗯……還行吧,至少我寫完了,還檢查了兩次。”
比起之前只寫一半的語文試卷,這次強得多了。
人流推搡着他們走下階梯,唐尋正回頭和宋遇說話一時沒有注意到腳下,旁邊的同學書包不小心一撞,唐尋往一旁歪過去,腳下便突然踩了個空。
那瞬間,唐尋以為自己會撞到前面的同學然後摔下去。
一只手突然伸出來拉住了她,然後往後用力一帶。唐尋擡頭,看見了宋遇那雙好看的眼睛。也許是第一次離得如此近,她這才發現,宋遇比她高了大半個頭。
不經意間,一點很淺淡的檸檬清香撞入了鼻中,就像夏日裏最輕柔的日光,淺淺的,幹淨極了。
也只是一瞬間,宋遇就禮貌而克制放開了手。
宋遇勉強穩了穩心跳,然後才略帶無奈對唐尋說:“下樓梯的時候要小心。”
唐尋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裏還餘留着一點溫熱。她似乎有些走神,過了好一會,她才回過神來她朝宋遇笑了笑,答應道:“好。”
兩人順着人流走出了校園。
直到走到馬路上,唐尋看着和自己并肩走着,隔了一步距離的宋遇。他走路的姿勢很好看,也許是因為被軍人出身的爺爺養大的緣故,唐尋幾乎從未見過他坐姿不端、走姿随便的樣子。
連走路,也是目不斜視看着前方,像棵不折不彎的青松,氣質甚佳。
唐尋擡手輕輕摸了摸耳朵,然後慢慢皺起了眉,臉上露出了幾分遲疑與不解。
……
下午考的是數學,經過這段時間惡補,唐尋的數學總算沒有那麽糟糕,至少能看懂題目,知道要用什麽公式去算。
熬過艱難的兩個小時,她好歹把數學試卷的百分之八十填滿了,至于正确率她也不怎麽去在意,畢竟她知道自己努力比別人完,在數學方面會更吃力。
為了抽出更多時間複習,放學後她和溫安南約在了飯堂。
深中的飯堂價格公道,分量足,味道還算可以。不少高三學生會選擇在飯堂解決晚飯,然後繼續回教室複習。
兩人排隊打好飯,唐尋和溫安南穿過人海,找到了一張沒人的餐桌落座。
唐尋剛咬了紅燒獅子頭一口,旁邊就走來兩個人,她擡頭看了一眼,發現正好是方子然和顧羨。
“尋姐,這有人坐不?”
“沒有,你們坐吧。”唐尋把自己的餐盤往旁邊移了移。
“噢,謝啦。剛剛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座位,每次一考試,就好多人在飯堂吃晚飯。”
方子然連吃飯也是叽叽喳喳的,剛坐下就開始說起來。溫安南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她旁邊的顧羨,然後問方子然:“方子然,你不是和宋同學一起的嗎?”
“我家今晚沒人做飯,就懶得回去了。回教室的時候看到了顧羨,就拉他一起來吃飯咯。”方子然吃了一大口手撕雞,然後很是熱情地朝顧羨推薦,“吃了這麽多次,我還是覺得飯堂的椒鹽手撕雞好吃,特別夠味道,今天的也很夠味。”
唐尋看了一眼,發現他們倆點了一樣的菜。
看起來都是方子然大力推薦顧羨點的。
顧羨擡眼看了方子然一眼,然後開始安靜吃飯。和方子然自由奔放的用餐方式不一樣,他的簡直可以說是用餐标本。
菜和飯泾渭分明,每口吃的飯都是一樣多,每樣菜都吃得一樣多,看不出來他究竟是覺得好吃還是不好吃。
“好吃嗎?”方子然期待地看着顧羨吃了一口手撕雞。
當然,顧羨依舊沒說話,只是微微一點頭。
唐尋和溫安南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實在是難以想象,方子然是怎麽和顧羨交流的,說十句話對方一句話也不答,他居然還能愉快地繼續下去,此話唠屬性令人敬佩。
唐尋不時和溫安南聊兩句,然後不知道怎麽聊到了游戲上面。
方子然一聽,頓時來勁了,趕緊咽下嘴裏的菜,然後插嘴說:“我跟你們說,我遇到了一個高手,雙排上分不要太爽。”
“高手?很厲害嗎?”唐尋喝了一口冬瓜湯,表示不以為然。
“真的是高手,在附近裏遇見的,什麽位置都能玩,輸出位玩得特別好,操作非常快,和他玩基本上沒輸過的。”方子然一聽唐尋不當一回事,連忙着重強調了一遍。
溫安南一聽,淺淺一笑,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然後感嘆了一句:“哎呀,你這樣說,我也想在附近遇到一個高手。”
“我一直覺得自己運氣挺好的。”方子然心滿意足吃完最後一口手撕雞,然後拿出紙巾給每個人遞了一張,正好顧羨也吃完了,接過紙巾時,朝他微微點頭表示了感謝。
方子然突然間就有了一些好奇,順口朝顧羨問:“顧羨,你玩王者不?”
如果是別的男生,不玩游戲會有點奇怪,但如果是顧羨,玩游戲才是奇怪的事情。
方子然問這個,完全是出于一時興起。
然而,顧羨放下了手中的紙巾,看向了方子然。他眼睛瞳仁顏色很深,像望不見底的深潭,看人時冷冷淡淡,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他微微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