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夏天的故事(二)
夜裏下了場暴雨,豆大的雨點子不要命的往玻璃窗上砸,乒乒乓乓,擾人清夢。
葉滿歌睡得很不安穩,身體烙煎餅似的來回翻滾,夢裏的場景變幻來變幻去。
一會兒是謝九酌挺着個大肚子,西服襯衫最下面的紐扣崩開,露出圓溜溜的肚臍眼。大肚子謝九酌一手扶着後腰,另一只手擱在隆起的肚皮上,比山水畫還精致的眉眼含嗔帶怨。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着,葉滿歌兩腿發軟,平白無故升起幾分心虛來,夢裏的她急急忙擺手,話都說不順溜,“你...孩子不是我的!”
大肚子謝九酌不聽她解釋,一轉身就要走。葉滿歌下意識想去追,腿仿佛在原地紮了根,怎麽也擡不起來,她彎着腰雙手抓住一只腿用力往上提,拔蘿蔔似的嘿咻嘿咻使勁,腦門冒出細密的汗,“蘿蔔”紋絲不動。一雙黑皮鞋停在眼前,頭頂黑影墜下,葉滿歌驚喜擡頭,“你回......”
連未出口的話一桶被吞進肚子的還有綻開的笑顏,葉滿歌瞪大眼睛,嘴巴張大得能吞下顆雞蛋,一副活見鬼的表情。來人穿着謝九酌同款西服襯衫,挺着同款大肚子,卻頂着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秀眉挑起,唇角似笑非笑。
葉滿歌咽了口唾沫,眼睜睜看着那張臉湊近,想要大聲尖叫,任嘴巴張得老大,喉嚨裏吐不出半點音節。
轟隆隆的雷聲拯救了她,使她得以從夢境中掙離,後背的毛發被汗水打濕,風一吹,帶着瑟瑟涼意。葉滿歌伸手去摸肚皮,軟軟的肉嘟嘟的,沒有漲成小氣球,她重重松了口氣。
房間裏光線昏暗,辨別不出時間,但走道裏隐隐約約的腳步聲昭示大約是清晨了。
窗外風雨未休,天色昏沉如遲暮。
巨大的玻璃牆上大雨潑灑,形成一道雨幕,雨幕外風雨飄搖,雨幕內溫暖祥和。
燈火通明的室內,葉滿歌和其他小夥伴會和,圍成一圈埋頭喝盆盆奶。
昨日大雨的緣故,山體某處巨石松動,堵住進山的路,很多工作人員堵在路上,沒能及時趕到,昨夜值班的工作人員不得不辛苦些,多承擔些工作。
園方宣布暫時不接納游客入園,所以這一日的熊貓園安靜得很,除了潇潇雨聲,以及偶爾的步履匆匆聲。
葉滿歌坐在地板上,正對着雨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明滅的天空,猶豫半晌,決定和謝九酌聯系。響音才嘟了一聲,就被那頭的人無情切斷。
莫名松了口氣,若是接通了,她不知道該和謝九酌說什麽,難不成真像夢裏那樣?重溫夢裏的情節,葉滿歌忍不住小小惡寒一把。
仔細回憶這幾月來謝九酌的表現,葉滿歌冥思苦想也沒發現他有任何懷孕的跡象,很有可能他本人也是不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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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是怎麽懷孕的呢?相親大會明明失敗了,葉滿歌垂着腦袋苦苦思索,恰好閃電劃過天幕,腦中靈光一閃,有了!
謝九酌說他參加比賽去了,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以人身去參加比賽,那麽參加相親大會的肉圓就不是謝九酌而是蜂蜜媽媽,它醬紫醬紫,然後珠胎暗結。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謝九酌在騙她,他其實是去參加相親大會,而且慘遭魔爪,難以啓齒......
不能再想下去了,就此打住。
憑她對謝九酌的了解,如果是後一種,他不可能如此平靜坦然,是第一種的可能性很大。葉滿歌翻找相親大會的具體日期,又按照這個日期搜索當天訊息,終于找到謝九酌被粉絲偶遇拍下的照片。
真相大白!喜大普奔!順便為老謝掬一把同情淚。
謝九酌拒絕葉滿歌通訊請求後,收到一條短訊息:
好好養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負責的。[小心心]
黑着臉将人拉進黑名單,謝九酌翻過身,臉對着牆壁,不想看到栅欄外面緊張兮兮的工作人員。
眼眸半合,困意上湧,近來慣常如此,食欲下降,總是感到困乏,有時甚至能從日出睡到日落,謝九酌曾以為是中了暑氣。園裏的獸醫來過幾次,欲言又止,和飼養員嘀嘀咕咕,每日值班的人員悄悄增多。
這些事早有跡象,直到昨日才正式撞破。
熊爪覆在腹部,腹部一馬平川,并不像人類懷孕一樣會有明顯的隆起,這也是謝九酌至今才發現異常的原因之一。
那些人說,他随時都可能會生,誰也說不準具體時間。
就像熊貓是否懷孕,有時只有在即将生産時人們才會知道結果。
迷迷瞪瞪快睡過去時,謝九酌忽地坐起,強撐困意将葉滿歌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那家夥是個急性子,一驚一乍的,聯系不到他又要胡思亂想。
蜂蜜媽媽縮在熊貓空間裏,安靜如雞,顯然知道自己的一時興起丢給他多大的擔子。
一個個的,搞得他一個大男人要生孩子,做演員都沒有如此驚悚的體驗。
謝九酌陷入夢鄉。
白日雨勢漸停,斷斷續續滴答寫小雨珠,烏雲黑沉沉堆在空中,仿佛不停吸水的海綿,指不定什麽時候反手一擰,又是大雨嘩嘩。
到了傍晚,謝九酌起來吃了點東西,蹲守的工作人員換了一班,沾滿泥濘的膠鞋并排擺在角落。
肚子裏有小寶寶這個認知讓謝九酌從身到心都緩慢起來,就好像突然發現身上揣着貴重瓷器,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保護着它。
他慢騰騰挪到牆角,坐下,肚子便在這時疼起來,那種疼意不是突然來的,像線從身體每個細胞牽出,編連成一張網,沒有一處不在痛。
鐵栅欄外腳步匆匆,監控臺前無數雙眼睛注視着,人們手緊張地攥緊并攏。
肉圓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