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程

通往城外的高速公路上，戴爾舉着他的獵槍，沉穩地瞄準着遠方。

不遠處出現了兩個點，正在勻速朝這個方向移動着。

戴爾的獵槍就一動不動地瞄着這兩個點。

“有狀況嗎？”肖恩靠在房車邊上，擡頭看看車頂的老人。

“似乎是車，有兩輛，”戴爾回答，舉槍的模樣一絲不茍，“但我還不能确定是不是瑞克。”

站在不遠處的洛莉放開懷中緊緊摟着的卡爾，她邁向房車，已經迫不及待地問，“是瑞克嗎？他們回來了？”

她只想聽到戴爾回答‘是的’。她讨厭等待……那種無望的感覺痛苦極了，就仿佛每一秒每一刻都有人用硫酸滴灼自己的心一樣，難忍。

戴爾搖搖頭，“我不确定，但他們朝着這個方向來，很有可能是。”他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他突然的停頓讓洛莉的心一緊，“是嗎？戴爾？”

“是的，他們回來了！”戴爾舒了一口氣，緩緩地放下槍，朝洛莉露出一笑，“我就知道。”

“哦，拜托，那輛車上坐着的可是瑞克，格倫，還有達裏爾。”在一旁陪着孩子的卡羅爾插話，“他們怎麽可能回不來，我早告訴你了，洛莉，他們會平安無事的。”

洛莉向前走了幾步，迎向哄哄地朝這邊駛來的摩托還有摩托後面的吉普。

兩輛車穩穩地停了下來。達裏爾跨下自己的黑色摩托，背着弩，點點下巴，與衆人簡單地示意。

“瑞克！”洛莉看到走下車的丈夫，第一時間送上了溫暖的懷抱。

瑞克拍拍妻子的後背，然後示意她身後的那輛吉普，“嘿，我們帶回來了食物還有幾個小客人。”

道路後面熄了火的吉普早已紋絲不動，衆人的視線随着瑞克的話全部聚焦在那輛白色的吉普上。客人？瑞克為什麽會突然帶回來人？是幸存者嗎？

可這不是他的作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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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不禁一愣，微微地蹩起了眉，“我們不是不接收生人了嗎？”

“可信嗎？”洛莉顧慮，盯着車裏隐隐約約的人影。

肖恩瞟了一眼瑞克，又瞟了瞟車，快步邁了過去，想拉開車門一探究竟。

可沒等他走到那部吉普，車門先自己彈開了，從裏面跌跌撞撞地走出一個穿着體恤衫的高大的男人，和一個看起來未成年的少年，他們彼此都紅着眼眶，幾乎是站穩後的同一秒，就毫不猶豫地撲向彼此，扭成一團，恨不得把自己的拳頭送到對方的嘴裏。

“喔喔喔，你的客人們已經起內讧了嗎？”肖恩攤開雙手，轉過身，有點嘲諷地問瑞克。

“哼。”達裏爾冷冷地看着路克和康納扭打在一起的蠢樣子，很不屑地從鼻子裏發出一聲。

格倫手疾眼快地把後座的布魯克抱了出來，摟在懷裏，帶到一邊去以防她被卷入到兩個哥哥的混戰中。

瑞克無奈地搖搖腦袋，整理了一下帽子，快步走向兄弟二人。

“好了，你們兩個。”

“你去死吧，康納，我寧可死在公寓也不想丢下莉安！”路克揪着哥哥的衣領，拳頭攥得死死的，兩只眼睛因為憤怒而充血，他暴怒的模樣根本不像是一個16歲的少年。

康納看上去也沒比他理智多少，栗色的短發上全是汗水和泥土，樣子十分的狼狽，“該死的，那你滾回去吧！”康納也用出了同樣的力氣朝自己的弟弟大吼回去，他本來就足夠懊悔了，現在也受夠了路克的糾纏。

“我是想回去！至少這樣莉安回到家不會只看到一群的喪屍在門口等着她！”路克想着莉安臨走前竟然什麽防身的東西都沒帶，心裏暗暗罵着自己的姐姐是個白癡。

沒帶防身的東西……康納的腦海中已經能夠清晰地勾畫出莉安兩手空空地行走在滿是行屍的大街上，那副倉惶的模樣了……她一個人，就那樣被丢下。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康納責備自己，可他又那樣無能為力，“我沒辦法，我答應爸爸照顧好你們，我只能帶你們走！”康納痛苦地朝弟弟嚎叫着。

“照顧好我們？莉安呢……”路克想起她消瘦的臉頰，虛弱的模樣，歇斯底裏地對哥哥大喊着，質問着，“她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你知道嗎？！她把食物留給我們就走了！！”

聽到這話，康納的身體像是頓時喪失了所有的力量一樣，毫無生氣地癱軟在馬路上，他仰着下巴，“莉安……不……”他這樣哀嚎着，捂住臉，顯得那麽痛苦，似乎是想象到了妹妹幾天裏餓着肚子的模樣，想象到了她空手，只身一人，饑腸辘辘出去覓食的模樣……康納甚至就那樣任路克的拳頭砸在自己身上。

“上帝，他要把那個孩子打死了。”洛莉沖上前去，試圖拉開路克，可少年的力氣倒是因為憤怒而顯得很是充足，“瑞克，幫我一把！”洛莉召喚着丈夫試圖停下這場鬧劇。

瑞克和洛莉二人一起上陣，才将将把路克這個變得危險又暴力的少年拉得離康納老遠，又費了好半天勁才制服了這個眼眶紅得快能滴出血的男孩。

康納承受了重擊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既是肉體上的疼痛難忍，更是心尖對自己不盡的懊惱，他真是後悔死了，莉安一個人……他怎麽能……

“到底發生了什麽，孩子？”洛莉站在路克的一旁，伸出手探向他的肩膀，想去撫慰這個情緒不穩定的男孩。

“滾開！”路克卻看也沒看一眼身邊的女人，粗暴無禮地甩開了洛莉的手。

“嘿！”瑞克一把将路克推開，手指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毋庸置疑地說，“在我們這裏，你最好對她客氣點！你該心存感激，我救了你們。”

路克恨恨地瞪着瑞克，他一點也不感激眼前的男人，即便瑞克救了他的命，他也絲毫不感激。“謝謝你救我。”他恨恨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頓了頓，“也謝謝你殺死我姐姐。”他像是譏諷地說了這樣一句。

“別這麽篤定，路克，莉安有車，有地圖，她會找到我們的。”格倫摟着棕頭發的布魯克，一下一下地捋順她的頭發。

路克不再搭理別人，他走過去，牽着布魯克的手，往道邊的森林邊緣走去。他今天受夠了，他不想再和這幫陌生又冷血的人打交道了。

“你最好離那邊遠點，”肖恩朝路克喊了句話，算是提個醒，“要是你被咬了，我們也別無選擇。”

瑞克把洛莉摟在懷裏，洛莉顯得有些吃驚，一個看上去那樣無害的孩子竟然會變得這樣瘋狂粗暴，毆打自己的哥哥這樣的事兒都幹得出來。

康納歪歪扭扭地從一邊的地上爬了起來，情緒似乎也平穩下來了一些。他晃悠着身體走向瑞克，拍拍他的肩，“謝謝你。”他真誠地道謝，“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瑞克點點頭，但還是非常地明确劃分了界限，“我希望你向你的家人說清楚，這兒還是我們的地兒，他不能再像剛才那樣出言不遜，對我妻子無禮。”

“我會的。”康納點點頭，額頭上還留着一層薄薄的汗水，衣服髒的也不成樣子，他的精神狀态顯然還是不太好。

瑞克于是示意了衆人，指指身後的車輛，“康納給我們帶回了食物，咱們先把東西轉移到房車裏吧。”

氣氛終于不再緊張又尴尬，大家聽到了今天唯一的一個好消息，終于稍稍高興了起來，紛紛開始幫着裝車。

洛莉看了看累得滿頭大汗的瑞克，又看了看同樣疲憊萬分康納，她朝康納微微笑着，點頭示意，“謝謝。”

随後瑞克被肖恩拉到了一旁，肖恩高大的身影在地面上罩出一片陰影，“你不該就這樣帶他們回來。”

“沒辦法，他們給了我們食物，而且當時的狀況很緊急。”瑞克開始解釋事情的原委，“我們也本來就打算把他安全送回公寓，可那裏通向周圍好多街區，我們最開始以為速度快點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結果喪屍聚集地很快，門擋不上了。”

“瑞克，這不是我們的問題。”肖恩搖了搖頭，對瑞克的善良有些無奈，“我們連自己的人都養活不起，你又帶進了毫無戰鬥力兩個孩子和一個尚不知道能不能信任的男人。”

瑞克和他一樣苦惱這些事，康納到底能不能信任到現在為止也的确是個問題，他揉了揉額頭，思慮一下，最後擡頭直視着肖恩，“可我們不能丢下他們等死，我們不會一直留着他們的。等他的妹妹過來和他彙合，我們就讓他們離開。”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決辦法了。

肖恩抿了抿嘴，思量片刻，妥協地點點頭，“我們得有個時限，等他妹妹多久？一天？兩天？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肖恩又一次提出了棘手的問題，“我們不可能無止境地等他生死未蔔的妹妹來找我們。我們沒有這個義務。”

“三天。”瑞克說。“我們給他三天時間。很合理。”

肖恩點頭，他贊成瑞克的決策，或者在自己的鼓動下瑞克必須做出的選擇，“晚上你告訴他。”

“我會的，肖恩。”

在一旁獨自坐着啃面包康納顯得有些失神，這是他四天以來頭一次安安心心地坐在某一處進餐，可卻食之無味，手裏香噴噴的黃油面包對他來說就像一團手紙一樣難以下咽。他的臉上滿是灰土，他在擔心莉安。路克的話讓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可時間緊迫，他得考慮自己和布魯克，路克的安危。當時喪屍群足足有七十多只，他沒有可能留在公寓裏，空手抵抗那麽多怪物。

康納又不禁開始埋怨莉安，她為什麽不能多等一天呢……

莉安到底還活着嗎？她是不是已經變成了那些東西？她此時是不是正在88公寓的某處兩眼無神地游蕩着？

康納仰起臉，将最後一口面包咀嚼，然後吞咽，強制淚水別湧出眼眶。

“嘿，”一個女聲響起，“你還好嗎？”

康納搖搖頭，但随後，他歪頭去看在自己身邊蹲下來的金發女郎。她正朝自己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微笑，估計她現在狀态也沒好到哪去。

“所以，我聽說……你的妹妹走丢了。”安德裏亞問康納，她想安慰安慰這個可憐的家夥，畢竟他和自己的遭遇相像。

“算是。”康納回答，聲音有些沙啞。

“我覺得，我算是最有話語權的，至少在這圈人裏。”安德裏亞遞給康納一罐被陽光照的有些溫熱的啤酒，“口感也許不太好。”她指啤酒，然後打開自己的一罐，灌下一口，“但是，我也可能是這圈人裏最不适合給你做心理輔導工作的人，知道為什麽嗎？”

康納幹巴巴地順着她的話問，“為什麽？”

“前天我剛剛嘗試想要自殺。”安德裏亞笑着，酸澀又無奈，她輕輕晃動着手中的啤酒罐。

康納怔住了，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有些沉默。

“我嘗試了，因為我覺得這世上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了，我在不久之前失去了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妹妹艾米。”安德裏亞平靜地講述着這一切，可誰也不知道她心裏在與絕望做着多麽艱難的鬥争，“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剩下的值得珍惜的人了……”

“我很抱歉，我想我們的确是同病相憐的。”康納看着安德裏亞，很真誠的說，藍眸子盯着她的臉。

“不，我們并不是同病相憐的，康納卡特。”安德裏亞看着棕發的他，“我親眼看着艾米變成了行屍，我親手……送走了她……”她頓了頓，聲音突然沙啞起來，“可你沒有，康納，你還沒看到你的妹妹變成它們的一員，所以她很可能還活着。看到那邊的男人了嗎，達裏爾迪克森。”安德裏亞指了指正在擺弄摩托的達裏爾。

康納點頭。

“他的哥哥莫爾被鎖在一個百貨大樓的頂層，我們一度以為他死了，因為他是被牢牢地铐住了。他沒有希望了。”安德裏亞說，“可他們返回去找他時，發現了他的斷臂。”

康納沉默着。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安德裏亞看着康納，一字一頓地，“只要你的妹妹沒有放棄，她就還活着。人的生存本能真的是一種很有力的東西。面對那些怪物時，本能是我們最好的武器。”安德裏亞朝康納微微一笑。

康納仔細思考着她的話，随後又禁不住，“你現在有了想活下去的欲望了嗎？”康納看着安德裏亞，有些好奇的問。

安德裏亞沉默半晌，仰起臉盯着被夕陽染得發紅的天空。

“我在嘗試着找回我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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